周砚识穿着白色球衣，站在盛夏正午的烈阳下，浑身都被裹了一层暖洋洋的阳光，像被时光反复雕刻过的闪亮回忆。
他说：“明天就出成绩了，我在一班等你。”
顾听看着他。
半晌，小声又坚定地回复：“好。”
当天晚上，顾听一宿没睡好。
第二天江颖早自习捏着一张成绩单走进教室的时候，顾听下意识坐直，右手攥紧手里的笔，指甲无意识中抠进了掌心。
她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由法官手里的一张纸决定生死。
她从江颖走进教室开始，视线就一直盯在那薄薄的一张a4纸上，直到江颖向她递来一个自己看不懂的眼神。
顾听下意识心里一突。
江颖却移开了眼，转身拿了块板吸石把手里的成绩单贴到黑板上，“成绩出来了，大家自己来看。大家都知道的是吧，这次考试的前四十名会根据大家的分科选择直接进入实验班，剩下的同学根据分科选择再行分班。”
“分班结果也已经出来了，名字后面的数字就是大家的新班级，下学期过来，大家就可以直接到新班级报道。”
教室里一片寂静。
她顿了顿，最后说：“无论如何，老师希望大家都能去到理想的班级。”
面对分离，有女生已经忍不住，在座位上小声低泣起来。
顾听对这个班级没什么感情，坐在位置上一心只想去前面看成绩，直到她的手肘被人用笔捅了捅。
她扭头看去，秦昭对上她的目光，挠了挠脑袋，才说：“以后就不是同桌了......之前的事儿，再说声对不起。”
“你去了新班级，肯定比在这好。”
顾听看着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江颖交代完，转身出了教室。
等她一走，大家立刻一拥而上过去看自己的成绩，顾听的位置靠后，她跑上去的时候，成绩单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顾听着急又挤不进去，只能踮着脚眯着眼使劲儿在人群后头往前瞅。
这张成绩单是全年级大榜，因而顾听第一眼就看到周砚识的名字挂在第一行——果真像他自己说的，他荒废半个月，也不会影响他考第一名。
不过也算不上荒废——他给顾听补课的时候自己也在重温，平时顾听做卷子的时候他也在做自己的卷子，有一次顾听半夜一点写作业有题不会，下意识微信发给他，结果没几分钟对方就把答案写在纸上拍了回来。
照片里写着答案的纸下面还压着不少卷子，应该是还在学习。
有的人，看上去叛逆打架气校长，其实偷偷学到半夜一点。
顾听视线在那个名字上停了几秒，才继续往下找。
她一名一名地看下去，越找越心凉，直到第三十八名，都还没有她的名字。
顾听吞了吞口水，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闭了闭眼，咬牙继续往下看。
第三十九名，她几乎不抱希望地看过去——顾听，1。
第四十——
等等。
顾听猛然一顿，不可置信地重新抬眼，目光死死盯着三十九名后面的那个名字，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敢真的确认。
是顾听！
真是顾听！
她成功了。
顾听站在原地，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张能够让她成功留下的成绩单，上面黑白分明地颁发了她留在拂林的通行证。
吧嗒。
手背一热，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明明该高兴的。
可这段时间所有的冷遇、拼命、辛苦、委屈，都在这样一个苦尽甘来的时刻涌上心头。
顾听站在原地，半晌，无声无息地抬起双手捂住了眼睛。
她裹在熟悉的陌生人群里，忍不住无声痛哭。
......
一班教室里。
周砚识站在成绩单前面，视线落在三十九名后面的那个熟悉的名字上，眉目都舒展着。
他最开始确实只想利用顾听攻击校长，攻击一切被周远山用金钱收买、并把标签不由分说贴给自己的人，但后来他发现，顾听和自己最开始想的并不一样。
她聪明又温和，坚韧又勇敢，有天赋却从不自傲。
高傲尖锐如他，甚至偶尔会觉得自愧不如。
他想到什么，眉目都在阳光里发亮，从兜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一阵。
点击，发送。
于是刚刚抑制好情绪走回位置的顾听，还没坐下就收到了一条霸王消息：
周老师：【说好了，过来给我做同桌】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呜呜，这章写到后面的时候我自己都眼眶热热，恭喜你啊，顾听宝贝，你好棒哦！！！
评论发红包～嘿嘿，给顾听宝贝庆祝！！！感谢在2023-02-14 20:10:40~2023-02-16 22:2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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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周砚识一愣，“你不喜欢吗？”◎
这天之后就放暑假了，顾听被打了个周砚识准新同桌的标签、抱着一摞子假期作业回家了。
周老师非常敬业爱岗，暑假期间还不忘每天关心自己关门弟子的学习情况，每天实时询问顾听的作业完成情况，并及时答疑解惑。
顾听：“……”
怎么说呢，第一次在拂林巷口看见他一拳打出去的那一刻，她绝不会想到一个多月后自己会被这人管着写作业。
顾听哀叹一声，垂眼看了看自己努力了半小时还是没什么思路的物理题，认命地拍下来发给周砚识。
隔了十几分钟，对方还没回。
顾听一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过了几分钟，又看了眼，周砚识还是没回。
她收回目光，视线落在题目上，过了会儿，才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起身喝了口冰水，正要强制性逼自己进入学习状态，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少女眼睛一亮，立刻拿了过来。
小土狗的头像右上方果然有了一个小红点。
周老师：【刚刚在路上】
周老师：【图片】
顾听点开照片，里面是一只眼熟的小土狗，这狗脖子上挂着根狗绳，嘴巴里叼着跟火腿肠，照片从狗后面俯拍的，隔着屏幕都能看到这狗边被溜边左扭右扭的快乐短尾巴。
这狗和主人的气质也差太远了……
顾听垂眼打字：【这是你头像那只狗吗】
周老师：【嗯】
周老师：【要看看吗？】
顾听一愣，【去哪看？】
对方很快回过来：【我在你家门口】
？！
顾听一跃而起，拿起手机就快步朝门口走，快走到门口想起什么，脚步一咧去旁边的穿衣镜前面迅速一瞥——头发不油、衣冠整洁、面色红润。
确认可以见人。
她快速整理了两下有点乱的头发，快步出门了。
等顾听跑出单元门，果然看见周砚识站在巷子口，简单的纯白短袖黑色运动短裤，少年气已经要溢出来了，左手牵着照片里的那只狗。
顾听跑过去，小喘着问：“你怎么来了？”
“在附近遛狗。”周砚识看她，很自然地问：“一起？”
“好啊。”
七月份的京市比顾听想象中要热，好在这会儿已经半下午了，天又有点阴，太阳不烈，就是闷热。
周砚识把牵引绳给了顾听，顾听人生第一次遛狗，一边热得冒汗，一边被小土狗一扭一扭的肥美屁股扭得魂儿都丢了。
“它好……”顾听把“会扭”两个字咽下，“可爱，叫什么啊？”
“没名字，”周砚识冷酷道，“野狗。”
“啊？”
顾听下意识往小土狗肥美的屁股上看去，再看看它比周砚识头像上窜了不止一倍的体格，再看看它扭成旋螺桨似的快乐小尾巴，突然有点想笑。
不给人家起名字，却把人家喂得膘肥体胖的。
不过也是，很难想象周砚识自己一个人对着只狗亲亲密密叫昵称的样子。
顾听偏开脸忍住上扬的嘴角，努力保护某人的冷酷面具，低低“哦”了声。
周砚识沉默了两秒，轻咳了声，说：“要不起一个也行。”
顾听扭脸看他，“起什么？”
周砚识说：“你起。”
顾听：“......”
她指指那只在前面跑两步还要回头蹭一蹭周砚识裤脚的小土狗，忍不住提醒道：“但它好像很喜欢你。”
言下之意，请这位家长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周砚识直接摆烂，“我不会。”
“......”
“大黄？”
“......”
顾听装没听见最后那个和全国五分之四的土狗撞名的两个字，兴致勃勃地看着小土狗的旋螺桨屁股，兴奋道：“叫小蛋卷吧？”
周砚识立刻回答：“可以。”
“......”顾听觉得这个人很没有原则。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她只好自己又想了想，想到个更好的，“叫小面包吧。”
这小屁股，太像烤面包了。
周砚识依旧没什么异议，“可以。”
“行，”顾听一顿，突然想到什么，轻声提议：“那你叫一下。”
“......”有人摊着脸不说话。
顾听在心里笑死了，周砚识脸越冷她越想看从他嘴里吐出“小面包”这种可爱的字眼，“快点，你不是说可以？”
“那不可以了。”
“不行，”顾听非常义正言辞，“孩子的名字怎么能说改就改。”
“......”
沉默半晌，摊着脸的人终于在顾听炙热的目光下屈尊、面色复杂地动了动两片薄唇：“......面包。”
“不行，”顾听不同意，“它叫小面包。”
“......”周砚识闭了闭眼，当没看到顾听眼里简直要掉出来的调.戏目光，薄唇紧抿，“......小面包。”
“汪！”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他刚一叫完，小面包居然真的仰着小脑袋生龙活虎地应了声。
像真听懂了似的。
顾听立刻笑了起来，周砚识冻着脸挺了会儿，终于也忍不住偏开脸。
......
两人没走远，就绕着拂林南巷周围走了阵儿，天越来越闷热，顾听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细汗，一扭头，身边的人还是一身清爽。
......老天爷是不是太偏爱这人了？怎么连热都不舍得让他热一热？
周砚识注意到她的目光，偏头看过来，刚好看见她满额头的汗。
正好前面不远有个便利店，两人一狗走进去，周砚识给她买了个草莓味的可爱多。
结完账，周砚识低头把可爱多递给顾听，过了会儿，见她没接，低声问：“怎么了？”
顾听有点好笑，看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那个粉色的蛋筒包装纸，忍不住问：“你好像觉得我很喜欢草莓味的东西，为什么？”
周砚识一愣，“你不喜欢吗？”
顾听想了想，“还行。”其实挺喜欢的。
周砚识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解释道：“我有个表姐，她每天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全天下的女生都喜欢草莓味，我以为.....”
他停顿了下，难得有点茫然，“所以不是吗？”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顾听笑了下，从他手里接过那支可爱多，“但我正好喜欢，我爸以前也很喜欢给我买草莓味儿的东西吃。”
周砚识垂眼看她。
顾听拆开包装纸，咬了一口，才问：“表姐？”
“嗯。”周砚识看到她咬完没有不适的表情，才偏开目光，闻言兴致不高地解释道：“比我大两周。”
“也是拂林的吗？”
“嗯。”
顾听莫名想起一个人，试探着问：“那她......好看吗？”
周砚识皱皱眉，不情不愿道：“还行吧。”
“......”
看来姐弟关系一般。
她没多问，一手牵着小面包一手举着冰淇淋往外走，走到门口，才发现闷热了一天京市终于轰轰烈烈下起了暴雨。
两个人都没带伞，便利店里只剩下最后一把伞，外面雨又急又大，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顾听抱起小面包，主动道：“去我家躲会儿雨吧，雨停了你们再走。”
周砚识眼皮子动了动，“好。”
两人买下便利店剩下的最后一把透明伞，周砚识先推开店门，撑开伞，然后站在那里等着顾听抱着小面包钻进来。
顾听钻进来，两个人一起踏出店门，走进暴雨里。
白色球鞋踩进水坑，溅起水花，又随着少年人匆匆离开的脚步滑落，只剩下波纹。
错落拥挤的小巷里，只剩下一把透明的雨伞，在雨中飞奔前行。
顾听家离得不远，但进门时，周砚识右肩头还是湿了一大块。
顾听看了眼，又去检查怀里的小面包。
小面包被她护在怀里，基本没湿着，但还是有点潮潮的，顾听不放心，还是准备拿吹风机给它吹吹干。
她把小面包放在地上，给周砚识找了双拖鞋，匆匆说：“你随便坐，我去吹风机给它吹吹。”
她说完进了卧室。
周砚识换好鞋，一抬头，看见客厅对面整整齐齐贴着不少奖状。
他挑挑眉，走过去。
奖状都是顾听的。
有幼儿园拿小红花最多的年度奖状，有小学被班主任评为“三好学生”的奖状，有参加抢凳子大赛荣获第七名的奖状......这个奖状最后的颁发人写的是沈兰蕴和顾清河，应该是顾听父母的名字——为了哄女儿，给参加了比赛但没能得奖的小顾听亲自颁了家庭奖状。
还有几张奖状最后也写的这两个名字，都是些趣味比赛，但这对夫妻都正式地给女儿颁了奖。
周砚识一张张看过去，看到最后，视线落在几张明显要正规一些的奖状上。
【“中国好童声”苏市歌唱比赛一等奖】
【“天籁之音”青少年歌唱大赛一等奖】
【苏市未来之星-特等奖】
......
身后传来脚步声，顾听拿了吹风机回来。
周砚识移开视线回身，看见她手里还多了件黑色的短袖。
顾听没注意到他在看什么，把手里的短袖递给他，说：“你的衣服也脱下来吹干吧，可以先换这个......我爸以前的衣服，都洗干净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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