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着一脸的墨迹从宫里走出来,已经丢尽了人,当时你没冲出来替我挡着就算了,现在还说这种话!”
侍女惶恐,赶紧跪在马车里。
赵宝珠其实是将对裴幼宜的怒意发泄到了侍女身上。
但是即便打了这一巴掌,她也还是没有解气。
若是这巴掌落在裴幼宜脸上,她到是还能好受点。
赵宝珠不耐烦的哼哼两声,白了一眼跪在马车上身形不稳的侍女,说道:“做这幅可怜样子干什么!赶紧起来!叫人看见还以为我苛待下人。”
侍女坐起身,脸颊一片红肿,上面还有被赵宝珠指甲刮出的血痕。
“愣着干嘛啊,打傻了?接着擦啊!”赵宝珠瞪着双眼怒斥道。
侍女听见吩咐,只能小心的握着手绢上前。
此时姚云英也坐在回家的马车里,她身边的侍女想起今日学堂上发生的事,低声说道:“这魏王女儿可真是凶悍,裴姑娘不过第一日来上学,她就处处针对。”
姚云英正闭目养神着,听见她的话,幽幽开口道:“看她俩的样子,就知道她们之间早有过节,咱们没在京中久住过,谁知道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你眼看着是裴姑娘受了欺负,但你想,若是裴姑娘是个文静的,那赵宝珠怎么会平白无故去招惹她?”
侍女点点头道:“也是,还是姑娘看的明白,想来那裴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随后又说道:“姑娘,你说那裴姑娘住在太子宫里,咱们能不能去向太子说说此事,也好趁机和太子说上几句话。”
姚云英听闻此言,便睁开了眼,皱着眉颇有不快的看着她。
这二人之间的过节她尚且不清楚,且现在看着那裴幼宜也没吃什么亏,她就算到了太子面前能说什么?
再说裴幼宜就住在太子宫中,二人朝夕相处着,有什么话也用不着自己去传。
另外女子贵在矜持,她怎可主动去找太子说话。
侍女看着姚云英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就闭口不言了。
一提到太子,姚云英心里也有些焦躁。
那晚同游花园之后,宫里就再没有消息出来,她也不知太子对自己到底印象如何。
母亲也没有被皇后召进宫,若是再无消息……
姚云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
裴幼宜几乎是跑着出了宗学,边跑还嘱咐金儿回头看着太子出来没有。
金儿低声道:“姑娘放心吧,男子学堂放学比女子这边晚一会。”
裴幼宜点点头,她可不想让自己这幅狼狈样子被太子看见,到时候他肯定会不顾青红皂白的批评自己。
回了东宫,玉儿见到裴幼宜这样子,诧异道:“我的姑娘啊,人家说有文化的人是一肚子墨水,姑娘这是学什么呢?”
裴幼宜无奈道:“别说了,快换衣裳吧,一会就得去书房了。”
玉儿点点头,取衣裳的功夫还拿出了一碟子点心好让她垫垫肚子。
手忙脚乱的,裴幼宜哪有心情吃东西。
方才她往赵宝珠身上甩墨的时候,也弄了些在自己下巴上,金儿接了水,轻轻为她擦拭着。
趁着玉儿不在的功夫,金儿小声道:“姑娘,要不还是和都知或者太子说一下吧,这魏王女儿也太为难您了。”
裴幼宜坚定的摇摇头,严肃道:“我都已经嘱咐过了,不能说,再说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事,原来在宫外的时候我俩就经常这样。”
再说了就算告诉了太子,还能怎么样呢,难不成太子还能替自己出头去教训赵宝珠吗?
说来无用,还不如不说。
金儿还是犹豫道:“姑娘,现在是没出什么事,可是日后万一……”
她想说,真等到出事的时候再去说,岂不是晚了吗?
但裴幼宜坚持,金儿也不好在说什么了。
女孩子衣服繁琐,裴幼宜紧赶慢赶的去了书房,最后还是迟到了一会。
她推门进去,太子已经在看书了。
赵恂抬头看了看,一眼就发现她换了一身衣裳,但他也没有问什么。
姑娘家爱换衣裳时有的事。
包括裴幼宜来得迟了他也没多想,只觉得她可能是初日上学,时间上安排的有些紧了吧。
见太子没说话,裴幼宜也就安心坐下了,刚坐下,她就发现书房的桌子上也多了一叠点心。
玉儿刚才端了一叠点心给她,但她忙着换衣裳没来得及吃。
现在得了空坐下来,还真的觉得肚子空空的。
她捻起一块梅花形状的点心,刚想吃,又放下了。
太子都没吃,自己在这吃东西,好像有点没规矩。
她正想着,就听太子说道:“读书写字费心神,点心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裴幼宜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不知为何脸颊有些红,轻声道了句:“多谢殿下。”随后就稍侧过身,小口的吃了起来。
她人小,胃口也小,点心吃了两块就够了,又喝了几口茶清清嘴,这才开始看书。
太子一直用余光瞥着她,见她吃好了,便问道:“宗学里的课程,你可否跟的上?”
裴幼宜答道:“教的和我原来在家中府学学的差不多,勉强听得懂。”
太子点头:“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裴幼宜应下,太子又说道:“同学可好相处吗,除了那个忠毅候的次女之外,你可还有认识的人在?”
裴幼宜皱皱眉,太子这语气怎么跟爹爹平日问自己的一样?
每次她从外面参加宴席回来,爹爹都要问,吃的好吗,都有谁在,可有起争执?
难不成男的都爱这样问?
想到这,裴幼宜就不自觉的拿出当初应付国公爷的语气:“都算是认识,也都挺好相处的。”
这语气敷衍的有些过了头,让太子有些发愣,他有些不自然的翻了一页书,就再没说话了。
晚膳的时间一到,裴幼宜收拾起书本就走了。
原来没上学的时候,在这坐着看一个时辰的书也没什么,现在白天上了一天的课,到了这个时间真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刚一走,姜都知就进来布膳了。
赵恂总觉得裴幼宜今天有些怪怪的,但是具体哪怪他又说不上来,莫名的,他心里涌上一股担忧。
姜都知见太子坐在桌前发愣,就上前说道:“殿下,该用膳了。”
“嗯。”太子答道。
他起身,边往桌前走,边说道:“你去配殿,告诉她每日放学可以休息片刻再过来。”
姜都知应下,正准备去吩咐,就听太子叫住他,接着说道:“跟着她去书房的,是哪个宫女?”
不知太子为何要这么问,姜都知躬身答道:“是金儿。”
金儿做事稳妥,赵恂是知道的,玉儿做事毛躁,和裴幼宜是一路性子,不适合和她一起去宗学。
太子说道:“你去问问,宗学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入睡前,姜都知过来回话了。
“奴才去问过了,金儿只说姑娘和魏王家的宝珠姑娘吵了几句嘴,再没别的了。”
“魏王家的赵宝珠?”,赵恂疑惑道。
姜都知点点头,继续说道:“姑娘去宗学之前,奴才就打听过了,早先在宫外的时候,姑娘和宝珠姑娘就有些小过节。”
赵恂闻言神色有些严肃:“初日入学就起了争执,当真不省心。”
姜都知宽慰道:“太子这么说,可是委屈幼宜姑娘了,金儿说了,幼宜姑娘特意吩咐,在宗学里不好的事情都不要让太子知道。”
赵恂疑惑看去,姜都知微笑道:“怕是姑娘不想殿下为她操心吧。”
这一番话,说得赵恂心里有些舒坦,他接着嘱咐道:“她不愿意说,你每日也都要问上一问,我这边就装作不知道。”
-
金儿这边心里正忐忑着。
幼宜姑娘平日里对她们都很好,但今日她却违背了幼宜姑娘的话,将宗学里的事情向姜都知透露了。
但她并没有细说,凡事说得都很笼统,而且像赵宝珠唆使人往裴幼宜身上泼墨的事情,她就没说。
金儿玉儿都是心思纯净的,乍一做了这心虚的事,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抱着裴幼宜脏了的衣裳出了配殿,就见玉儿端着热水往里走。
见金儿出来,她还喊了一声。
但金儿就像没听见似的,一直自顾自的往前走。
急的玉儿差点喊了金儿的全名,她才回头。
玉儿端着水盆,不高兴道:“你今晚这是怎么了,和姑娘上了一天学,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金儿皱眉道:“有什么事你快说,我这急着去给姑娘洗衣裳呢。”
玉儿一挑眉,不知金儿为什么这么大火气,但还是办事要紧,她说道:“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曹都知来送信给姑娘,是国公爷寄的,我这一时忙不开,就把信放在耳房了,你赶紧去取了给姑娘送来。”
金儿听了之后,赶紧就奔着耳房去了。
给玉儿看的一头雾水,边进配殿边嘀咕道:“真是怪了……”
国公爷来信,金儿也跟着高兴,她想着姑娘今日受了委屈,若是能看见国公爷的信,必定开心。
一想到裴幼宜能开心,金儿心里的愧疚也冲散了几分。
她将信送到裴幼宜面前的时候,裴幼宜都准备入睡了。
听说爹爹来了信,她赶紧吩咐人掌灯。
她打开信件,果然还是银票先掉了下来。
裴幼宜笑了笑,数了数,正好是十五万两银子。
随后她才看起了信,国公爷和夫人分享的都是些生活上的琐事,裴幼宜觉得有趣,边看边笑,但到了后面,她就有些红了眼眶。
唯一的女儿远在京城,二人字里行间全都是担忧,问她住的冷不冷,穿的暖不暖,宫里可有人欺负她吗?
银钱送过来,国公爷嘱咐她让她找人换成散碎的银两,不要心疼钱,大方的赏析下去,这样好拉拢人心。
末了国公爷还问她,可有问过皇后,是否真是片刻不能离开京城。
能不能让术士挑个日子给她放一假,国公爷去不成汴京,但裴幼宜是否能来江南看看他。
父母年岁渐长,很是想念她。
国公夫人有时在街上坐在马车里,见到路边有与她身量相当的女孩,都叫人把马车停下,确认不是裴幼宜之后才落寞的离开。
看到父亲这样语气小心的发问,和母亲思念自己的描述,裴幼宜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被赵宝珠讥讽的时候她没哭,被人往身上泼墨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委屈。
但她一想到爹爹和娘这么担心自己,而她却没能让爹娘省心,没能保护好自己,在宗学里被人那样欺负。
赵宝珠那样对待自己,换做以前,她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自己无依无靠,说实话,她是害怕的。
今晚收到了家中来信,想起以前爹娘都在身边的日子,她更是觉得委屈。
裴幼宜捧着信纸,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看的金儿和玉儿都跟着掉眼泪。
裴幼宜抱着信纸和银票转身面朝床里侧,轻声呜咽着。
薄薄的一张信纸,却是自己和爹娘之间唯一的情感寄托。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这章稍微有些压抑,但是赵恂很快就会来保护秧秧啦!
臭赵恂,你不要让我的女鹅哭泣到天明啊!
明天依旧是双章更新!感谢在2023-02-04 10:31:02~2023-02-05 23: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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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双章合一◎
裴幼宜这一夜睡得不踏实,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玉儿来叫她,她就已经醒了。
但是她睁眼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无论怎么用力, 眼皮都像是睁不开似的。
揉了揉眼睛, 感觉眼皮软乎乎的, 她顿觉不好。
正巧这时候金玉二人来伺候她洗漱了, 乍一看见她的脸, 吓得玉儿一跳。
“姑娘!你这俩眼睛怎么肿的跟桃儿似的!”
“啊?”裴幼宜大惊失色, 赶紧叫金儿取了镜子给她。
果然,她那双又大又圆的杏眼, 哭了一夜之后变成又红又肿的桃子眼了。
她轻轻用手指碰了碰,眼皮圆润饱满,眼看着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了。
裴幼宜顿时陷入绝望, 若换到平时,自己眼睛肿成这样也没什么。
但是昨天自己刚和赵宝珠起了争执,今天就顶着哭红的眼睛去上课,叫赵宝珠见了,自己可解释不清。
她肯定以为自己是被她气哭了!
料想到今天可能会出现的血雨腥风, 裴幼宜徒生几分退意。
她犹豫着问向金儿:“要不我今日称病不去了吧。”
金儿为难道:“姑娘,这才上学第二天……”
其实裴幼宜的话说出口,她也觉得有些不现实,哪有人上学第二天就请假的。
再说要是自己请假了,赵宝珠肯定也是浮想联翩,觉得自己是怕她了才没来。
裴幼宜瞬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但是她思量再三, 还是觉得哭红肿的眼睛让赵宝珠看见比较丢人。
于是下定狠心, 说道:“你去和太子说,就说我今日……身体不太舒服,去不成宗学了。”
金儿面露难色,料想到她若是这么说,姜都知定是会问姑娘到底是哪不舒服,还会请太医过来,到时候不就露馅了吗。
她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裴幼宜,裴幼宜摆摆手,一边照着镜子一边不在意道:“你就说我是昨晚没睡好,不用叫太医过来,我自己多睡一会就好了。”
这种糊弄人的话,裴幼宜简直信手拈来。
彼时正殿中,太子早已收拾妥当,正坐在桌边着喝茶等着裴幼宜出来去宗学。
听见金儿来禀报,还没等姜都知说话,太子就开口道:“传太医。”
金儿心中大惊,连连摆手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但我们姑娘就是昨晚没睡好,不用劳烦太医过来了。”
赵恂放下茶杯,皱眉道:“没睡好不耽误上学,既然不用叫太医,那就是没有大碍。”
这是裴幼宜和金儿都未曾想到的回答,一时间金儿支支吾吾说不上话,到是姜都知开口道:“殿下,姑娘或许真是不舒服,不如奴才就替她去学堂说一声。”
赵恂语气严肃道:“今日不过是上学第二日,她便称病不去。她任性就算了,怎们连你们这样娇惯她,叫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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