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儿笑道:“姑娘还不知道殿下的性子吗,在我们面前绝对是不多说一句话的,这次到是破例说了句他知道了。”
裴幼宜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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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乌云遮天蔽日,远处传来隆隆雷声,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适的潮湿水汽。
远处寺庙中传来阵阵香火气,庙前青石板铺就的台阶,还未下雨,就已经濡湿。
姚云英踏脚踩上,侧头低声问道:“可问清楚了?太子今日真的回来?”
身侧侍女重重的点头:“姑娘放心,刚才小厮来报,看见殿下的车马已经在路上了,这寺庙偏远,殿下要么在庙中留宿,要么在回去路上的客栈上留宿,不管哪处奴婢都提前打点过了。”
姚云英稍微放下了心,进入庙中,这庙是前朝古迹,原本年久失修,殿下刚来杭州的时候便建议此庙可以趁着劳动低廉的时候大兴土木,眼下这庙已经修了几月,殿下准备来看看成果。
她跪在正殿的佛像前,双手合十居于头顶,诚心跪拜。
今日之事事关家族与自己命运,开弓没有回头箭,姚云英准备奋力一搏了。
听着门外嘈杂声不止,姚云英知道是太子来了。
她起身悄悄站在佛殿的大柱之后,看着迈入殿中的昕长身姿。
一年不见,太子更加威严伟岸,姚云英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压下一颗狂跳不止的心,盘算着自己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赵恂看了看古寺的修建情况,进度虽比预计的慢些,但修缮的还算精细。
汴京中的寺庙全都富得流油,平日里庙会上僧人们会买些自做之物,加上还有香客供奉的香火钱,寺庙还会将空闲房间租赁出去。
如此操作下来,庙里的钱多的都没处花,便有头脑灵活的圣人,拿着这些银钱出去放贷,称作‘香积钱’。
杭州的古寺也不例外,都是账目上银钱不少,所以赵恂才会建议古寺趁此机会修建,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午时,主持强留赵恂留下吃顿便饭,赵恂推据不得,只好应下。
等饭后要走的时候,憋了一天的暴雨终于瓢泼似的落了下来。
山路变得泥泞,马车不好行走,雨一直下到傍晚也未停歇,赵恂只得留宿庙中。
寺庙后廊有一排廊房,大小不一,原是做租赁用的,眼下太子要住,主持便吩咐人收拾出了最大的一间给他,这间屋子的左右四间,都被太子的随行人员占着。
而廊房角落的一间小屋,正是姚云英的落脚之处。
她顺着窗缝,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太子仆从,只等着入夜。
第55章
◎“是位女施主,早上来上香的时候崴了脚,不便下山。”◎
太子下榻, 规矩自然严格。
见同一排的一间屋子内还亮着烛火,姜都知便问向住持:“除我们之外还有人在庙里住宿吗?”
住持点点头:“是位女施主,早上来上香的时候崴了脚,不便下山。”
姜都知吩咐身侧的内侍过去看看, 内侍敲门, 进去转了一圈, 出来禀报道:“都知, 里面确实是两位女子, 其中一个崴了脚正在床上躺着, 两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屋内也没什么利器。”
姜都知听完对着主持说道:“按理说太子居住, 我们该清场才是,但是佛门圣地,也就破个例。既是女子, 现在也已经查验过,便没什么担心的了。”
住持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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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让金儿和玉儿猜中了,姚云英确实准备破釜沉舟。
不止是为了宫里的富贵生活。
原先在宫中,她头上顶着一个太子妃的帽子, 要落未落的时候,人人都高看她。
谁见了她都得躬身行礼,就连皇后娘娘与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自打从汴京回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原先她时常参加杭州城贵女间的诗会雅集,但是自从她回来, 在诗会上大家都会对她指指点点, 哪怕她对上令人惊艳的诗句, 但是众人谈起她的时候,也只会说出她从太子妃之位落选的情况。
对此,姚云英很是不甘,她不是落选的,是术士说殿下不宜婚配才没成的,若是没有那术士,她与殿下早就成婚了!
但这话姚云英自己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说与旁人,只怕是会引来更大的笑声。
姚云英日夜脑子里都只有这些念头,都快要疯魔了。
母亲介绍的富商,在她看来脑满肠肥,那能与太子想比?
于是当听说太子要来杭州赈灾的时候,姚云英甚至以为太子就是为了见她而来。
但宴席上,太子的眼神始终都没有朝她这边看过,于是她命人打探好太子的行踪,只等着今晚实施自己的大计。
姚云英的侍女还有些犹豫:“姑娘,奴婢看好了,太子就住在中间屋子里,等侍卫换班的时候姑娘再去吧,只是……”
侍女的话说得吞吞吐吐,她还是担心事情失败,自己被牵连。
姚云英正坐在简陋的妆台前描着自己的红唇,开弓没有回头箭,若不是太想做这个太子妃,姚云英也不会铤而走险出此下侧。
“我也不是非要让殿下现在就来提亲,今晚事成,我起码能在殿下心里有些分量,三年期一到便会有个保障,不至于像现在,母亲整日的要把我嫁给那些肥头大耳的商人。”
侍女心中腹诽,商人有什么不好的,起码能过上安乐日子。
姚云英自顾自道:“你看那齐国公,虽贵为国公,但是取了个商人女儿,又没能生下个儿子,还不是说被赶出京城就赶出来了?可见商人无用。”
侍女抿抿嘴,没接她的话。
姚云英知道自己今晚的行径会被人不齿,便也不期望有人能够认同她。
她拿起梳子通着头发,对那侍女说道:“你放心,若今晚事成,你便是大功臣,侯爷和夫人不会怪你纵我出来一事的。”
说完她指了指门口:“你去盯着,看着那侍卫交班,千万别误了时辰。等我从这屋出去,你马上去找那打更的沙弥,有他作证,事情才算完整。”
侍女点点头,吹熄蜡烛起身去了门口。
姚云英坐在椅子上,浑身都有些微微颤抖,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紧张害怕。
都说女子名节最为重要,但是为了荣华富贵,姚云英也只能将其舍弃了。
二人在房里静悄悄的,大气都不敢喘。
午夜时分,院内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山上偶尔传来一两声野兽叫声。
侍女在门口目光如炬,连哈欠都不敢打。
忽而看见一个侍卫进屋换班的空隙,侍女赶紧瞪大了眼睛,小声呼唤道:“姑娘,快!快!”
姚云英起身,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神情严肃的走了。
她出了屋子之后,侍女也悄悄跟了出去,走上另一条路,去找那早已买通好的沙弥。
因为刚下过雨,这路又地处山脚下,屋外弥漫着浓稠的雾气。
姚云英置身其中,只觉得温度冰冷刺骨,但是大片水汽萦绕全身的感觉,又让她有些作呕。
她这个屋里离太子的屋子有些距离,因为怕有人出来,她是小跑着走的。
那间屋子离得不远,但是在她却感觉自己跑了很久,这屋檐下短短的一条路,姚云英每一脚都踏的无比坚定和认真。
但跑到门前,将要推门的时候,她的手却稍稍停滞。
有片刻的迟疑,随后姚云英深吸一口气,将门轻推开一条缝,随后轻巧的钻了进去。
门缝悄无声息的关上。
庙中一片寂静,除了这一片浓稠的雾,在没人知道这院里有个女子快步走过。
屋内正中间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深色的外衣,屋内漆黑一片,姚云英看不清这衣裳的样子,但中午远远一瞥,太子确实穿着这样深色的衣裳。
屋子不算小,进门右侧摆着一套桌椅,左侧则是一张屏风,而床榻就在这屏风之后。
姚云英怕自己方才跑过来的呼吸太重,吵醒屋内的人,便一直憋着喘气,憋得久了呼吸不畅,她只能猛地呼吸一口才缓过来。
许是这声呼吸有些重,惊得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
姚云英眼睛当时瞪大,有些紧张的捂住口鼻,待床上的人影呼吸又变得均匀之时,她才会过神来,悄悄脱下了自己的斗篷。
她心里也已经盘算好了,眼下进了这屋,事情就已经成了一大半了,即便是就这么囫囵个的和太子一起从这屋出去,太子就已经说不清与自己的关系了。
更何况一会还有沙弥会在一旁作证,他亲眼看着自己与太子同屋出来,这事就算是成了。
她再一口咬定自己与太子已有夫妻之识,随后让父母给皇后娘娘去一封书信,那即便做不成太子妃,做个侧妃也一定是有的,等太子登上皇位,就算是做不成皇后,以自己的出身也起码能做个妃子。
姚云英脱了斗篷,思量再三,又脱了两件,只留了裘裤和肚兜。
既然做戏就要做的全套,若真能与太子有了夫妻之识,反而不是坏事。
她轻轻踏着脚步上前,因有屏风遮挡,床榻前更暗。
姚云英丝毫没有犹豫,掀开被子一角,轻轻躺了上去。
那打更的小沙弥一直就在附近徘徊着,一看见侍女过来,马上就跟着她站到墙角去了。
侍女轻声叮嘱道:“一会若是听见哪间屋子有声音传来,你立刻上去,谁若问你你就说有异动,查看情况。”
沙弥点点头,侍女又严肃说道:“你务必要看清有异动的屋子里谁在里面,屋内是何情况,谁问你你都要说得清楚明白!知道了吗!”
见她这么严肃,沙弥的脸上稍有迟疑,说实话,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侍女来送钱的时候,也只告诉他让他记住待会屋内都有谁,让他做个见证。
这吩咐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若不是早些日子不务正业,私自下山欠了赌债,他断不会收人贿赂应下这种事情。
侍女见他面带犹豫,毫不犹豫的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根素银簪子塞到他手里,又问了一遍:“听明白了吗?”
沙弥这才点点头。
侍女掐算着时间,按理说确实呆的越久约好,但自己和小姐说好的是进屋之后她喊叫两声,然后侍女带着沙弥上前,只要小姐和太子衣衫不整的从屋内走出,整个戏才算做完,但为什么还没有声音呢?
若是再拖下去,换班的侍卫出来,她就不好带着沙弥上前了啊。
正想着,只听屋内传来一声尖叫,侍女赶紧带着沙弥往声音所在处跑去。
刚跑动没两声,就听见屋内随即又有尖叫声传出来,不是姚云英的,但听声音……也不像是太子。
侍女一时间有些犹豫,拽住了沙弥。
但两侧屋内,包括在外面值守的侍卫都已经跑了出来,侍女有些心急,便带着沙弥往前挤。
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发生什么了?”
这声音侍女有些耳熟,她紧紧拽住牢记任务想要上前开门的沙弥,僵硬的扭头望向身后。
太子披着外裳,缓缓从另一间屋子走出。
太子……不在屋内,那是谁……
太子冷声吩咐道:“进去看看。”
侍卫得了命令,马上就要过去开门,侍女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沙弥,只身挡在了门前。
“殿下……我们小姐……许是夜里起夜走错了屋子。”
她随口编的瞎话,此时听起来格外没有分量。
赵恂冷眼看着她,吩咐道:“开门。”
房门被侍卫打开,那小沙弥是个一根筋的,急吼吼进了屋去。
只见屋内正中间站着一个身穿中衣面露惶恐的年轻男子,颤抖的手一直指着床榻。
沙弥快步上去,床榻上的人虽裹着被子,但看地上洒落的衣物,和被子缝隙中露出的头发,也只是个女子。
沙弥想去拽被子,却被冲进屋内的侍女一把推开。
侍女牢牢挡在床前,不让人靠近。
小沙弥拍拍身上的尘土,耿直的问向屋内的男子:“敢问阁下是?”
太子在屋外替他答道:“这是府衙指派给我的随行书记。”
作者有话说:
沙弥:我收了钱,必定会完成任务!放心吧,这屋里情况我记得真真的!
第56章
◎可堪托付吗?◎
这种小把戏, 姜都知在宫里见的多了。
他吩咐众人封好屋子,看好府衙书记以及屋内的姚云英与侍女,另外专门派人盯紧那个小沙弥。
等侍卫都散开之后,赵恂吩咐姜都知道:“派人去接宣德候夫妇上山。”
姚云英的侍女还想阻拦, 她踉跄的跑到赵恂身前跪下, 头也嗑的哐哐的。
见无路可退, 这侍女也不在找借口, 只是恳求道:“殿下, 我们姑娘是一时迷了心窍, 还望殿下垂怜,给姑娘留些脸面, 让她有条活路吧。”
赵恂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腿就走了。临走前眼神到是在床上的姚云英身上停留了一瞬,只是那眼神轻蔑的很, 像是在看蝼蚁一般。
见太子走了,侍女又扭头转向姜都知。
“都知……”
姜都知冷声道:“姑娘心知肚明的很,这屋子原本是谁住的,姑娘原本是要爬上谁的床,事已至此, 姑娘怎么还好意思舔着脸来求太子呢?这好在是拦住了侍卫们,给姑娘留了几分脸面,姑娘就别得陇望蜀了!”
姜都知把话放这,随后一甩衣摆,冷哼一声就走了。
侍女一脸悲戚的回到床榻前,哭丧着脸道:“这可怎么办啊, 姑娘你说句话啊。”
姚云英在被子里不住的颤抖着, 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她躺上床之后,伸手想去揽着床上的人,但那人估计是做了春梦,翻过身来抱着她又抓又捏的。
姚云英原本还有些窃喜,但是越来越觉得不对,这人身上的气味有些难闻,身形像是也比太子矮了些。
就在那人的手顺着她下身而去的时候,在她耳边呓语了几句,姚云英这才确认床上的人不是太子。
她尖叫一声,谁知惊醒了这小子的春梦,一时惶恐,他竟也跟着叫了起来。
姚云英回了回神,对着侍女说道:“事已至此……得跑才行了,对,得逃出去,你快去看看门口看守……”
话还没说完,侍女赶紧说道:“门口侍卫持剑站着,哪出得去啊!”
姚云英顿时泄了气了,转念又想寻思,侍女流着泪道:“姑娘别再犯糊涂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事情也未必无可转圜啊!”
这话说得在理,且姚云英本不是那敢直接赴死的人,寻死的想法,想想也就作罢了。
姚云英转念又问道:“那……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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