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宜:“你是醉了不成?”
赵恂还算真诚:“微醺。”
裴幼宜笑的欢快:“我看你就是醉了。”
赵恂不听她说话,依旧执着问道:“秧秧还没回答我,你可想我了吗?”
裴幼宜也不骄矜,如实道:“也想了也没想。”
“这,作何解释?”
裴幼宜:“原先我在汴京,你在洛阳的时候,我想你有十分,现在你我同在杭州,虽不像在东宫时住的那么近,但偶尔还是能见到的,故而只有六七分想你。”
赵恂伸手轻扫了扫她的鼻子:“你这机灵劲,若能用到学习上,定是宗学课业第一。”
裴幼宜反问道:“那你呢,你想我几分?”
赵恂眼神柔情:“无法估量,这段日子秧秧好几次都入了我的梦里来。”
“真的?都是什么梦?”
赵恂摸了摸鼻子,眼神闪躲,耳朵也微微发红。
“都是些……玩闹的场景。”
作者有话说:
赵恂,你说话啊,是什么梦,你说话啊赵恂
第58章
◎回汴京◎
好在裴幼宜没在这件事上过多追问。
临近入夜, 起了风,池边有些冷,二人便一起往主屋走了。
眼看马上要到四月,杭州的情况也已经慢慢步入正轨, 裴幼宜虽然嘴上不说, 但是心里已经开始倒数着自己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
“殿下, 前一阵子宴上一直说杭州粮价居高不下, 现在情况如何了?”
裴幼宜甚少关心这些, 但既然是来赈灾了, 粮价便是重中之重,若是粮价下来, 自己和太子就真是快要走了。
赵恂回答道:“之前府衙出面将粮价升高到一百八十钱,全国商人闻风而动,纷纷将粮食运到杭州, 但是粮多了,降价是必然的,水路运输都是费用,这些商人不会大费周章的再把这些粮食运走,于是只能降价出售, 现在价格已经降下来不少了。”
裴幼宜笑笑:“如此一来,杭州的灾情就算是控制住了。”
灾情控制住,离开父母,她虽会难过一阵子,但是看杭州的百姓生活安居乐业,她也跟着高兴。
赵恂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做好收尾的工作, 效仿洛阳施药局, 扩建漏泽园,不出现灾后的瘟疫就好了。
裴幼宜点点头。
二人走在回主屋的花园小路上,路边是齐国公精挑细选出来的四季花朵,江南气候好,即便是在早春,花园里也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不像汴京此时树上才刚抽出新芽。
裴幼宜在自己右手边走着,看着杭州美景,想到回到汴京之后将要面临的一切,赵恂忽然有些焦虑。
有时他也想,若是这太子之位没落到自己身上就好了,做一个闲散亲王,游山玩水,不理政事,与爱人生下三五幼子,膝下承欢,共享天伦。
但他很快又会想到,若自己不是太子,那裴幼宜也不会给自己挡灾了吧,若是这样,那便没什么意思了。
见他不说话,裴幼宜问道:“殿下在想什么呢?”
赵恂笑笑:“我在想,这园子若是咱们的就好了,生活闲适,无忧无虑。”
裴幼宜眨眨眼睛:“殿下若是开口,想必我爹爹会送给殿下的,虽说刚修好不久,但是太子开口,我爹爹一定不敢拒绝。”
这话说得娇憨,赵恂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赵恂从未笑的这么开怀过,一时间裴幼宜也看的呆了,过了会她又认真道:“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去说,爹爹不会拒绝我的。”
赵恂摸了摸她的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幼宜点点头,也是,就算爹爹把宅子给了太子,太子也没时间来住啊。
回了主屋,赵恂和国公还有綦氏说了两句话,之后就便走了。
晚上入睡的时候,綦氏抚摸着女儿的面庞低声问道:“殿下快回汴京了吧。”
裴幼宜点点头,侧头看着母亲:“再有二十天吧。”
綦氏有些唏嘘,女儿离家一年多,在身边呆了几个月,眼看着又要走了。
但是女儿一回到汴京,估计自己和国公就也要动身了。
想到这,她低声和裴幼宜说道:“你还记得那日太子来咱们家,与我和你父亲私下里说了些话吗?”
裴幼宜点点头:“记得,到底说得什么,母亲一直不愿意告诉我。”
綦氏严肃道:“说得都是朝中机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约好,殿下不与你说,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裴幼宜急切道:“都这么瞒着我,我才更担心呢。”
綦氏安抚她:“是啊,这不是想着你快回汴京了,这些事还是告诉你,让你心里有个底才好。殿下说,等回了汴京,他便会像朝廷提议让你爹爹挂个高职,去全国巡盐。”
“啊?这是何意?”裴幼宜问道。
綦氏家是盐商出身,自然清楚的很,像女儿解释更要说的清楚明白:“国库中的银钱,一半以上是来自盐税,你祖父管家的那几年,国库银钱七成来自盐税,人人都知道盐税是一大笔钱,所以自打盐商开始各级高官层层盘剥,真正入了国库的盐税,又只是实际盐税的十之五六,巡盐就是要把这些漏交的盐税补上来。”
裴幼宜认真听着,随后问道:“母亲,那舅舅家……没事吧?”
綦氏笑笑:“你放心吧,殿下找上咱们家,就是因为咱们遵纪守法,就算有账目上的疏忽,后期再补上就行了。”
裴幼宜点点头:“那就好。”
綦氏低声调侃道:“你和太子情投意合的,家里自然也不会拖你的后腿。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咱们家和你舅舅家绝对不会让人说出一丝坏处来,让你安心出嫁。”
裴幼宜钻进綦氏怀里,撅撅嘴道:“娘……”
綦氏拍拍她的背嘱咐道:“这些事你千万莫要让其他人听了去,巡盐使是个大肥缺,多少人盯着呢,太子说有办法让你爹去当,但是娘担心万一中途被人提前知道了,难免会生变故,所以切记,不可声张。”
裴幼宜严肃的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裴幼宜参加了姚云英的婚仪。
她的婚事办的仓促,但是宣德候府就这么一个女儿,场面也不小。
只是她下嫁前几天,那书记员的父母就开始仗着侯府女婿的身份在城中为非作歹,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吃霸王餐和定衣裳首饰不给钱这种事说出去实在丢人。
可怜宣德候府,还没成亲就已经开始帮着亲家擦屁股了。
婚仪上姚云英的眼泪就没停过。
裴幼宜远远看着,虽也不觉得解气,倒也不觉得替她难过。
多行不义必自毙,沉舟莫救,早就没有希望的事情,她就不该在上面花心思。
-
赵恂的赈灾政策,在前期受到了一些质疑,但是眼看着杭州情况好起来之后,他的所作所为便传的更加神乎其神。
因为一开始他建议各大寺庙进行扩建和维护,便有百姓说他有魁星在照,得了佛祖神仙的保护,才能想出这么些神乎其神的法子。
夸赞他的劄子也如流水一般的送到官家的书案上。
对此官家很是欣慰,官家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赵恂是自己的亲儿子,这官家之位早晚都要传给他,眼见着他这么英明果决,官家很放心。
到了离开杭州的时候,裴幼宜到是想象中那么难过。
因为如果按照母亲所说,父亲要做巡盐使,那就必然要到汴京去授官的,到时候就能见面了。
但是离别总是不好受,綦氏在送裴幼宜去码头的路上就开始默默掉眼泪。
裴幼宜也说不出太好的话安慰,只能一直念叨着,很快就能见到了,等爹娘回了汴京,以后要多多见面。
等上了船,看着在码头上挥手的爹娘,裴幼宜终于是忍耐不住,背过头去哭了起来。
金儿在一旁红着眼劝道:“姑娘别回头啊,临走了,多看看国公爷和夫人,也让二位多看看你啊。”
裴幼宜瘪着嘴回过头去,挥了挥手,泪水很快就糊满眼眶。
赵恂在一侧握了握她的手。
“秧秧信我,很快就会团聚的。”
回汴京的路上,赵恂第一次觉得松了口气。
杭州的事情完毕,在船上的时光是难得的空闲。
返程的时候带了不少杭州特产,所以又租了一条大船,姜都知只把原先就在东宫的这些知根知底的下人留在太子这条船上,剩下的全都赶去另外那艘船上。
船走的也不那么快了,周围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二人终于能有机会,好好看看两岸风光。
甲板上固定了两把椅子,赵恂之前答应裴幼宜钓鱼的事情,这次终于不会食言了。
“哎呀,不钓了,这鱼根本都不上钩!”
裴幼宜气冲冲的把鱼竿塞到玉儿手里,随后扭身去椅子上坐着去了,金儿微笑道:“姑娘,钓鱼这事最是急不得,得慢慢来。”
赵恂抬起吊杆,姜都知上前取下鱼钩上的鱼,塞进了一旁的竹笼子里。
见赵恂那边的鱼儿一条接着一条的上钩,裴幼宜走到旁边娇气道:“难不成这鱼儿也知道你是太子,所以才故意上钩的吗?”
赵恂笑笑:“秧秧这么生气?那我把这些鱼放生。”
说着就让姜都知把竹笼里的鱼再倒回江里去,裴幼宜赶紧上前拦住了:“哎哎,倒回去岂不可惜,要真想让我解气,还得是做成鱼羹才行。”
赵恂把竹笼交给姜都知,吩咐厨房做成鱼羹,随后和裴幼宜一起,走到了她放鱼竿的地方。
赵恂拿起鱼竿,随后摆摆手,示意裴幼宜过来。
裴幼宜不明就里的站了过去,赵恂顺势将鱼竿递给她,随后站在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手。
“垂钓要心静,不能心急,你若总想着让鱼儿快些上钩,心便会影响手,鱼儿自然不会上钩。”
赵恂高了裴幼宜两头,要想和她一起握着鱼竿,自然就要弯着身子,裴幼宜的后脑勺就紧紧贴在赵恂的胸膛上。
声音从耳畔传来,轻轻柔柔,却让裴幼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我知道了,你站远些。”
赵恂低头,看见一个鲜红欲滴的耳尖,嘴角一弯,笑了。
他这一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裴幼宜颈间,她只觉得双腿都发颤,伸手扶住栏杆,扭头娇怯的瞪了他一眼。
“你是故意的!”
赵恂在她身后笑的一脸宠溺:“什么故意的?秧秧在说什么?”
第59章
◎三章合一◎
裴幼宜也不甘示弱的转过身, 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就是故意的。”
赵恂不急不慢的起身,问道:“还要钓鱼吗?”
裴幼宜摇摇头:“午膳我要吃鱼羹。”
船上鱼羹的味道和汴京以及杭州都没什么差别,不过因为是自己亲手钓上来的,所以吃起来感觉分外鲜美。
赵恂兴致好, 钓上来的鱼多, 还分给了姜都知和金儿玉儿。
四月份天气微微凉, 冷风吹着还挺舒服的。
午睡的时候裴幼宜吩咐着给窗户打开一条小缝隙, 然后她在床上紧紧的裹上被子, 觉得这样才睡得香甜。
她这一觉睡得久, 醒来的时候一问,太子又在书房看书呢。
她便找了过去, 书房的书案上又摊了一堆的书。
裴幼宜放眼过去,什么《盐铁论》,舆图, 还有不少兵法书。
赵恂看的认真,都没听见她进来。
裴幼宜也不客气,想着上船前赵恂答应好的要每日陪她的话,便走上前把书一本一本全都合了起来。
“殿下是想把天底下的知识全都学完了不成吗?”
赵恂没回答,只是笑着问她:“睡醒了?”随后起身与她一起收拾桌面上散落的书。
裴幼宜顺手拿起那本《盐铁论》, 一看见上面的盐字,裴幼宜就想起了爹爹要去巡盐的事情。
自己的爹爹她是最清楚的,承袭来的爵位,除了每年的年节大宴以外,连皇城都没去过几次。
巡盐,能行吗?
她的小脸藏不住事情, 赵恂一看, 再看她手里拿着的书, 便猜到了。
“国公夫人都告诉你了?”
裴幼宜颇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什么叫都告诉我了,我哪知道你们关起门来说了什么,娘只和我说你要让爹爹去巡盐,别的我还是一概不知。”
赵恂点点头,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安抚道:“也没有别的,就是这些事,因为怕你担心,而且事情并未落实,所以才没敢告诉你。”
“我自然担心啊!虽然我在府里住着,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凡是和钱有关的总会掺上几分风险,何况盐税那么大一笔钱,我娘又说这笔钱不知要经过多少层的盘剥才能存进国库。”
说到这,裴幼宜便满面愁容:“想想就知道,爹爹这一路会得罪多少人,也不知会有多少危险。”
她狠狠的瞪着赵恂继续道:“也不知你是如何蛊惑的爹爹,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接下这个差事。”
赵恂耐心解释道:“凡是男人,哪有不想着干一番大事业的,齐国公虽然爱好游山玩水,但也是志存高远,不过是学识上比不过那些举子,所以才没能站上朝堂。”
这倒是真的,裴幼宜知道,爹爹虽然整日里玩乐没正行,但是偶尔酒醉的时候还是会念叨一些志在四方之类的胡话。
“而且在我看来,巡盐使一职,满朝上下,没有比齐国公更合适的人选了。”
“为什么?”裴幼宜疑惑道,朝中有志之士那么多,怎会找不出一个巡盐使?
裴幼宜看着赵恂,他却只微笑盯着自己不说话,裴幼宜略思索了一下,随后迟疑道:“因为母亲是綦家人?”
赵恂点头:“正是如此,盐商们虽都有利益冲突,但是同为盐商,互相又要都卖上几分薄面,且不论到时候盐商给你父亲拿出的账本是真是假,只怕换个巡盐使过去,连账本都见不着。”
裴幼宜惊讶道:“假账本?官家亲点的巡盐使,他们也敢糊弄吗?”
“好在有你母亲,这账本是真是假,你母亲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倒是真的,裴幼宜知道她娘有能耐,还未出阁的时候便管着整个綦家的账本子,将綦家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条,当年出嫁之前,外公还有过将綦家家产一分为二,分别交给母亲和舅舅,前提是找一个上门女婿,但是后来齐国公府上门提亲,这个想法便作罢了。
裴幼宜听完这些也并不觉得放心,于是继续问道:“可我父亲从没办过什么官差,官家会同意吗?”
赵恂拍拍她的头:“我亲自去说,官家一定同意。”
裴幼宜笑着调侃道:“太子殿下真是好大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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