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恂的拇指轻轻扫过她的眼下,轻笑道:“喜欢吗?”
裴幼宜茫然摇了摇头,复又回过神来,红着脸点了点头。
赵恂颇有些不自在的,将裴幼宜往自己的膝盖方向挪了挪,随后克制道:“我送你回配殿。”
裴幼宜点头,随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被赵恂抱着推开了配殿的门。
褪去斗篷,赵恂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并且盖好了被子。
裴幼宜抓起被子,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眼神晶莹的望着赵恂。
赵恂在她额头上又落下一吻,随后低声道:“以后的事情,留到咱们大婚当夜。”
这话说完,裴幼宜的脸红的像是煮熟了一般,把头整个都埋到被子里,等再出来的时候,赵恂便已经走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有一种轻松的感觉,想起刚才树下的吻,她又轻笑了两声。
次日宗学上,顾静珊绕着她前前后后的看,最后评价道:“看着你穿着打扮与平时都无益,却怎么有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裴幼宜捧着脸低下头:“瞎说。”
一上午宗学的课程还没结束,便有几个内侍打扮的人来了宗学学堂。
“咱们是歧国公主身边的内侍,公主说宗学中有她的好友,齐国公家的裴小姐,现在特接裴小姐去歧国公主那叙叙旧。 ”
现在的这位宗学女夫子是当初赵宝珠惹事之后,替了裘夫子来的,自然知道这赵宝珠是何许人物。
再加上邵雪晴的事情在京中闹得是沸沸扬扬,夫子也猜得到这裴幼宜过去估计没什么好事。
于是撇了那几个内侍一眼,朗声道:“宗学重地,眼下课还没上完,你们就能随意打断了吗!”
那几个内侍交换个眼神,随后严肃道:“夫子也别为难咱们,谁不知这歧国公主即将和亲辽国,是咱们朝堂内外的的大功臣,夫子这么阻拦,难道是蔑视咱们国公主吗?”
这话把夫子怼的哑口无言,仿佛不让裴幼宜去歧国公主那,就成了不利于朝堂的罪人一般。
裴幼宜冷眼看着这一切。
自打昨日在甬道上见到赵宝珠开始,她就知道这人一定会找自己的麻烦,只是没想到这麻烦来的这么快。
她不想让夫子为难,于是站起身说道:“夫子不必说了,我和他们去一趟就是了。”
说着她走到门口侧身吩咐金儿道:“你回东宫说一声,就说我不回去用膳了。”
金儿点点头,神情严肃,正准备走的时候,却被那些内侍拦住:“裴姑娘,歧国公主的意思是让姑娘身边的人都跟着一起过去,姑娘去说说话就可以回来,这种小事就不惊扰太子殿下了。”
听见这话,裴幼宜原本出了宗学大门的脚,复又收了回来,抱臂看着那内侍说道:“这话是歧国公主一字一句的教你的吧。”
内侍低着头不言语,不否定也不肯定。
裴幼宜皱眉继续道:“我住在东宫,眼看着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事,知会东宫一声怎么了?再说了,眼看到了宗学午休的时候,到时候我若没回去,东宫也会遣人来问啊。”
说罢她冲着金儿说道:“你现在就回去,我看谁能拦你。”
金儿点点头,快步跑开,那内侍欲言又止,最终是没有开口。
裴幼宜撇了他一眼,随后道:“前面带路。”
-
走在去见赵宝珠的路上,裴幼宜还是有些忐忑的,邵雪晴的下场她一清二楚,想着昨夜自己还为赵宝珠会被辽国退回的事情惋惜过一小会,她就有点感到不值。
说来这赵宝珠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凡有几分权利,都要迫不及待的拿出来用用,生怕这权利长了翅膀飞了一般。
但是她已经让金儿过去传话了,太子知道赵宝珠是什么货色,定会想办法过来解救她。
正想着,身后便传来声音。
“前面可是歧国公主的侍从?”
裴幼宜一行人回头看去,是姜都知来了,身后还跟着金儿。
内侍停下脚步,对着姜都知拱手道:“见过姜都知。”
姜都知神情严肃点点头:“回去告诉你们公主,裴姑娘没时间去看她。”
说罢就冲着裴幼宜说道:“姑娘,午膳已经备好了,回宫用膳吧。”
裴幼宜笑着点点头,刚准备过去,却又被那内侍拦住了。
内侍恭敬道:“原本不该拂了姜都知的面子,只是歧国公主进宫时,皇后娘娘亲自吩咐了让奴才们随着公主性子来,现在公主想见裴姑娘,若奴才们就这么回去了,怕是公主会不高兴,若到时皇后娘娘追问起来,裴姑娘岂不是错处更大了。”
姜都知皮笑肉不笑道:“我认得你,你从小聪慧,曹都知又肯提携你,所以你年纪轻轻就能侍奉国公主了。”
那内侍不说话,只是将身子弯的更低了些。
姜都知继续道:“我与曹都知没什么过节,你也好好想想,这歧国公主是为何进宫的,皇后娘娘的吩咐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之今日裴姑娘是不会过去的,公主若问起,就说是太子的意思。”
说罢姜都知再由不得那内侍分辩,带着裴幼宜就走了。
见他们走远,这几个内侍顿时有些慌了手脚,七嘴八舌的不知怎么向公主交代。
还是那个姜都知认识的小内侍头脑清楚,他边走边说道:“去坤宁殿。”
到了坤宁殿,皇后正在用午膳,听说是歧国公主身边的内侍求见,她皱了皱眉,却也还是放人进来了。
这几人一进来就跪倒在地,小内侍开口道:“皇后娘娘,午时公主让奴才们去宗学将齐国公府的裴小姐接过去叙旧,奴才们不敢违抗,但想着……歧国公主与裴小姐之间似乎曾有些龃龉,所以在甬道上碰见东宫的姜都知来接裴姑娘回去吃饭,奴才们便顺水推舟让裴姑娘回去了。”
皇后用手帕擦了擦嘴,点头道:“做的不错,还找我做什么?”
那小内侍低头继续道:“公主许是因为即将嫁人,有些心绪不宁,咱们奴才虽已经小心伺候了,但公主生气起来也不是奴才们能承受的,还望皇后娘娘垂怜。”
听完这话,皇后略思索了一阵子,将赵宝珠接进宫,是因为不想让她在宫外生事。
结果这蠢人不知死活,竟又想在宫里惹起事端,幸好是被奴才们拦住,否则这裴幼宜除了什么事情,自己还真不好向齐国公交代。
想到此处,皇后吩咐身边曹都知道:“传我命令,公主还有几日便要出嫁,这段日子找几个嬷嬷好好调教着,不许出门,也不许生事。”
曹都知点头,下去办了。
赵宝珠这边午膳还没吃完,正盘算着等裴幼宜过来的时候如何羞辱她,结果没等来裴幼宜,反倒是曹都知带来了五六个嬷嬷。
嬷嬷们在屋中一字排开,个个都是五大三粗,一脸横肉,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
赵宝珠吃饭都没了胃口,吩咐下人将午膳撤下,随后问向曹都知:“这是什么意思?”
曹都知上前笑道:“公主还有几日就出嫁了,还多规矩怕是学的还不够好,所以皇后娘娘说,趁着这几日,让公主好好学学。”
赵宝珠神情不悦:“有什么好学的,我在王府里都学过。”
曹都知脸上笑容不减,却坚持道:“公主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赵宝珠望着那些嬷嬷,思索片刻,不屑道:“我是替朝廷出嫁的,于朝廷有恩,我说不学就不学。”
曹都知笑容减退,没想到赵宝珠竟持宠生娇到如此地步,说话如此猖狂,口口声声把自己描述成国家恩人一般。
“公主谨言慎行,为国和亲是喜事,是大好事,若不是宫中没有适龄公主,这好事也轮不到您头上,公主别会错了意!”
曹都知的话说得不留情面,激的赵宝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愤怒拍桌而起道:“我是国公主,你怎么敢这样与我说话!”
曹都知肥硕的身躯丝毫不退:“回禀公主殿下,这是在宫里,不像您在宫外的时候见不到什么贵人,这宫里比您尊贵之人比比皆是,公主是借着和亲的机会才受封的公主,您还是好好珍惜着,别再生事才是正途。”
说完不看赵宝珠的脸色,曹都知快步走出了屋子。
他刚走没多久,那几位嬷嬷中领头的就追了出来,一脸谄媚的笑着问道:“都知大人,给公主教规矩实在是一件难事,不知这分寸,如何把握。”
这嬷嬷身形壮硕,仅比曹都知瘦了一小圈。
曹都知上下打量她,忽而一笑道:“公主顽劣,方才你也看见了,若是就这么嫁到辽国去,那丢的就是我朝的脸面,嬷嬷放心,平日里怎么教宫女规矩,就怎么教公主,皇后那边自有我去解释。”
那嬷嬷笑着点头,随后迟疑道:“老奴们教导宫女,宫女身上总是要捱几下子的,这公主尊贵,就不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曹都知打断道:“我说的话,嬷嬷没听懂吗?怎么教宫女,就怎么教公主,只是别打坏了皮肉,也别伤了脸。”
他边说边朝着门口走去,嬷嬷只得在身后跟着。
最后走到门口的时候,曹都知笑道:“去辽国路途遥远,二十日的功夫,什么伤都好了。”
嬷嬷心领神会的点头,目送着曹都知离开,随后吩咐左右道:“把门给我关紧了!皇后娘娘吩咐,公主出嫁之前都不许出宫门,也不许有人过来打听!”
说完就撸起袖子,进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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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中,裴幼宜笑着与太子说话:“姜都知在那些内侍面前可威风呢,三言两语就把那内侍给噎住了。”
太子说道:“姜都知是宫里老人,在那些内侍面前颇有分量。”
“我就说呢,姜都知可真是深藏不露。”
刚笑着说完话,裴幼宜又耷拉着小脸到:“殿下被禁足,姜都知也不好总出去抛头露面,这公主若是再找我的麻烦该怎么办啊。”
姜都知开口道:“姑娘放心,那小内侍聪慧,他知道该怎么办,歧国公主不会再叨扰姑娘了。”
裴幼宜还不知此时赵宝珠面临着什么,只点点头道:“若真能如此,就好了。”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歧国公主和亲当日。
一早,歧国公主先去天章阁拜别祖宗,随后去福宁殿听官家教导,这一系列宫内的活动结束,她才坐上轿子,准备出城。
公主出嫁,送亲队伍庞大,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仪仗人员包括宗正寺的各位王爷和命妇们都是提前一天就已经在宣德门广场上列队站好,站了一天一夜,只等着公主出现。
送亲的队伍中,皇后乘九龙轿子,皇太子骑马。
其中皇后仪仗中约有两千余人,太子仪仗中步队四百八十人,厢殳三百人,马队六百二十人,气势非凡。
陪同送嫁的王爷和命妇也要带上各自的随从,人数便更加蔚为壮观。
公主仪仗更是奢华,随行人员也数以百计,这些人都是要随着一起去到辽国的。
提灯笼二十只,大扇圆方各四扇,轿子是金铜花轿子,十二人抬。
前前后后的送亲队伍,约有四千多人,花团锦簇,车马骈阗,十分气派。
另外嫁妆早已装车在城外候着,原本国公主出嫁的嫁妆标准是五十车,因是为了求和而和亲,官家还力排众议,又加了三十车的嫁妆。
朝中数百年,在没有比歧国公主更体面的仪仗了。
赵恂身着礼服,骑在马上,看着御道两侧洋溢着笑容的围观人群,一时间心绪万千。
百姓并不知道,辽国并没有来求取公主,这位公主是官家硬要塞到辽国去做皇后的。
赵宝珠坐在轿子中,头戴着红纱盖头,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经过嬷嬷这些日子的调教,她的心性被磨灭了不少,身上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
她朝身前看去,魏王和夫人也在随行的人员中,身形佝偻,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父母两鬓斑白,自己却不能在膝前尽孝。
她何尝不知,和亲辽国不过是表面的风光,前路吉凶未定,自己何尝不忐忑?
若是自己早些时间安分守己些,想必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送去和亲的下场。
一步错步步错,眼下自己出嫁,出嫁前却连看父母一眼都不能。
仪仗前行数十里,直到与嫁妆汇合。
赵宝珠下了轿子,去马车中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随后跪在皇后车前听了教诲,这才准备朝着辽国而去。
临出行前,赵宝珠哭道:“皇后娘娘,可否让臣女与父母告别?”
皇后皱眉,不快道:“你是玉牒上记名的国公主,我就是你的母亲。这种糊涂话,以后不可再说。”
赵宝珠知道相见无望,于是毅然踏上马车北去了。
回宫的路上,皇后难得找到机会,能与被禁足的太子说上两句话。
她把赵恂叫到自己的马车中,关切道:“恂儿在东宫这些日子可还好吗?”
赵恂点头:“回嬢嬢,都好。”
“我去向你爹爹求情,几次三番被他推拒,恂儿且再等等,等下个月你爹爹不生气了,娘再去向他说。”
赵恂沉吟道:“嬢嬢不必在这件事上费力,这些日子我也是难得清闲。”
皇后点头道:“这种处境下也能安之若素,恂儿长大了。”
赵恂也就是在裴幼宜面前的时候话多些,眼下就算对着皇后,他也是不说话。
皇后知道他就是这个性格,也不强求,这么好的儿子,能这么面对面看的看着,她就已经很满意了,也不用他说出什么知冷知热的话来。
但是赵恂今日却难得热络,问皇后道:“听说嬢嬢近日研习佛法?”
皇后笑着点头:“你虽在禁足中,消息到是快。”
皇后:“我近日总是心神不宁,想起那个替你医病的术士,便觉得这世间诸事甚是玄妙,为了平静心绪,便开始抄抄佛经,做做法事。”
太子点头,随后说道:“嬢嬢可记得裴幼宜?”
皇后自然记得。
“怎么,她在东宫惹你不快了吗?”
赵恂摇摇头:“儿子被禁足,想来嬢嬢担心的紧,裴幼宜没被牵连,日常出入东宫自由的很,不如让她每日去嬢嬢殿中坐坐,嬢嬢若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也好让她传给我。”
皇后点头,若有所思,这倒是方便。
赵恂观察着皇后的神情,继续道:“平日里她说话也是妙语连珠,会逗人开心,儿子看东宫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最难得的是她心慈,怜虫摇椅,今日见嬢嬢神情忧郁,便想着不如让她过去陪嬢嬢说说话,哪怕在抄写佛经时帮嬢嬢翻翻书也好。”
皇后笑道:“素日也不见你在我面前夸谁,当初姚家姑娘入宫,也不见你与我说她一句,怎么今日提起裴幼宜,你到多了这么些话。”
赵恂没回答皇后的问题,却冷着脸说道:“嬢嬢莫要再提姚家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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