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月见沈玠明知故问,生怕他追究,求助般地看向宋清玉。
宋清玉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打圆场道:“想来是误会了,清月年纪小不懂事,做事容易冲动,待回去之后我定好生管教她——清月,还不快向迟姑娘道歉。”
一番话避重就轻,进退有度。
迟晚卿不由多看了宋清玉一眼。
宋清月不情不愿地对着迟晚卿所在的方向行了个礼,敷衍道:“给姑娘赔不是。”
迟晚卿不欲让沈玠为难,抬了抬眼皮,便算回应。
……
芳芜院。
“沈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这个狐狸精,不知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将沈哥哥迷惑了去!”
宋清月一进院门便开始嚷嚷,宋清玉连忙将她喝止。
“闭嘴,不可胡言!”
宋清月不服气道:“我胡言?姐姐你仔细想想,咱们同沈哥哥认识这么多年,以前你可见过他对哪个女人不同?”
宋清玉哑然。
的确,她认识沈玠十数载,从未见过他为哪个女人出头。
“姐姐,你心中既有沈哥哥,为何不及早跟师父提?我们流光阁和隐雪门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联姻是早晚的事,现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个狐狸精来,将来如果被她钻了空子,你甘心吗?”
宋清玉抿了抿唇,没再理睬宋清月,转身回屋将自己关了起来,直至暮色降临都未踏出房门半步。
……
入夜,银月升起,如镰如钩。
云霄院,偏房里灯火摇曳。
青碧色的纱帐静静垂落,一道玲珑身影端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正就着烛火观察伤口。
衣袖轻挽,袒露在外的手臂线条流畅,肌若凝脂,在熠熠烛火的映衬下泛着莹润的暖色。
只是手臂上的鞭痕周围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看上去狰狞又骇人。
迟晚卿叹了口气,内心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忍不住回想今日的经历。
虽然有练武的底子在,但是面对宋清月的突然发难,她还是挨了一鞭才将其接下,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在同宋清月对峙时,也幸而对方求胜心切,并未看出她的异样,这才让她有机可乘,以巧制胜,否则她至多不过再撑一盏茶的功夫。
从影月谷到裴焕,再到今天的宋清月,迟晚卿越来越意识到失去武功傍身的自己有多么弱小。
沈玠的庇护到底只是一时的,她还是要尽快寻找内力恢复的办法才是。
收回思绪,她拿起好不容易翻找出来的小瓷瓶,对准伤口轻轻点了两下瓶身。
药是刚被沈玠救回来时,他给她的金疮药。
当时她为了让伤口愈合得慢一些,并未用这个药,不成想兜兜转转,现在派上了用场。
药粉从瓶中抖落,撒在伤口上,瞬间生出一阵细密而钻心的痛,她咬住牙,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沈玠推门而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女子巴掌大的小脸紧紧皱在一起,眼角和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迟晚卿看见他,嘴一瘪,杏眸登时漫起一层水雾。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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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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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清泪顺着女子白玉般的面颊扑簌簌地落下。
夜凉如水。
她低头轻声啜泣着,皎洁的月光从窗牖钻进房间,落在她瘦削的肩背上,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沈玠脚步微顿,站在落地罩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迟晚卿会哭。
印象中她胆大心细,聪明果敢,无论面对影月谷的追杀还是裴焕的欺侮,她非但没有半点畏怯,还能利用对方的弱点将其玩弄于股掌。
她就像只狡黠的小野猫,孤立无援时会在强敌面前示弱,等靠山出现,又会得意地翘起尾巴,向敌人示威。
但她偶尔也会逞强,浑身炸毛地同对方硬碰硬。
并且碰完之后,还会委屈地哭鼻子。
沈玠微垂下眼睫,轻声道:“别哭了。”
声音中多了几分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
他迈步上前,将药放在迟晚卿面前的案几上,说道:“这是春水堂特制的伤药,涂在伤口处,每日三次,不会留疤。”
“谢谢。”迟晚卿吸吸鼻子,哑着嗓子向他道谢。
“不必。”
说罢,沈玠转过身准备离开。
迟晚卿伸手擦掉脸上的眼泪,泪水沾了一手,湿乎乎地就去拉住沈玠的衣袖,“等一等。”
沈玠停住脚步,目光落在迟晚卿抓着他袖子的手上,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但旋即看到她微微红肿的眼皮,想到她毕竟受伤不轻,强忍住把她甩开的冲动,耐着性子道:“什么事?”
“门主你,”迟晚卿垂眸,睫羽轻轻扇动着,小声道:“能不能帮我涂药?”
沈玠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轻声问道:“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涂药?”迟晚卿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抬眸凝视他,“我另一只胳膊也受伤了。”
说罢她又挽起另一只衣袖,果不其然上面也有大片青紫。
这其实是她自己不小心磕到的,但是她不介意将这顶黑锅送给宋清月。
沈玠没说话,眼底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迟晚卿颜色略淡的嘴唇不安地抿了抿,“算了。”
“留疤便留疤好了,”她恹恹道:“反正袖子一遮也看不到。”
“好在面团没事,也不算白挨这一鞭。”
沈玠:“……”
灯芯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晃了晃暗下去几分,映在迟晚卿眼中的光影也跟着黯淡下去。
男人拿起方才放在案几上的药瓶,冷着声音道:“胳膊伸出来。”
迟晚卿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她将胳膊搭在案几上,努力维持平静。
沈玠用指腹取出药膏,轻轻涂在她伤口周围。
她不敢看沈玠,只得把注意力放在伤口处,膏体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瑟缩。
“很疼?”沈玠动作一顿,抿唇道:“我尽量轻点。”
迟晚卿没应声。
人有时候要学会适当沉默,譬如眼下,能看到沈玠如此温柔的一面,她才不要去多嘴解释伤口疼不疼的问题。
不多时,药涂好了。
沈玠站起身,一方月白色的素帕随即递到他面前。
迟晚卿眉眼温柔,“门主擦擦手上的药吧。”
沈玠犹豫片刻,接下了帕子。
……
另一边,沈玠给迟晚卿送药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芳芜院。
宋清玉正盘膝坐在屋中矮榻上,阖着双目运气吐纳。
丫鬟秋枝站在宋清玉身旁,微微俯身,向她回禀道:“云霄院的下人说,沈门主进了偏房好久都没有出来,似乎是……”
秋枝没有说完。
宋清玉缓缓睁开双眼,问道:“是什么?”
“似乎在给迟姑娘上药……”秋枝硬着头皮说道。
随后房中陷入死寂。
半晌,只听宋清玉极轻极淡地应了一声,“嗯。”
翌日一早,宋清玉姐妹二人来到云霄院向沈玠辞行。
“沈大哥,我和清月此次下山,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此告辞了,咱们……有机会再见。”
“好。”沈玠微微颔首,吩咐青川送客。
宋清月轻抿红唇,转身离开前又看了一眼迟晚卿。
女子乌发雪肤,黛眉朱唇,月白色绣折枝花的齐腰长裙将她的身材比例衬托得极好,她静静地站在沈玠身边,仿佛一副美好的仕女图。
她真的是沈玠的丫鬟吗?
宋清玉下山的路上,脑海中不停地在想这个问题。
-
天气越来越热,算算日子,端午将近。
迟晚卿胳膊上的伤恢复得很好,只剩下浅浅的一道痕迹,不仔细瞧完全看不出来。
为了向沈玠表示感谢,五月初五这日,迟晚卿就早早来到小厨房,跟着厨娘学起了包粽子。
她之前混迹江湖,最多会做些烤鸡烤鱼之类的野味,包粽子这种细致活此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好在天赋不错,从早起学到晌午,包出来的粽子已经像模像样。
最后,她挑出几个大小相对均匀的粽子下了锅,待掀开锅盖,粽叶和糯米的香气直在鼻尖打转。
迟晚卿用笊篱捞出粽子,稍微晾凉一些后依次剥开,放进碗碟,最后装入食盒,提着去了上房。
“我不是很爱吃肉粽。”
沈玠并未看迟晚卿端到他面前的粽子,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十九道纵横上,一边将夹在指尖的白子落下,一边又拿起一枚黑子。
他在同自己对弈。
迟晚卿顺势看过去,眼前这盘棋已进中盘,局势看似平和,实则暗含机锋,任何一方若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正如而今身处的江湖,风雨变换,波诡云谲。
但这不是她一个小人物该关心的事,最起码,现在不是。
“不全是肉的呀,有甜的,”迟晚卿收回视线,用银筷拨了拨晶莹的白糯米,翻出里面的馅料,“你看,这个就是红豆的。”
沈玠闻言,视线终于从棋盘上移开,抬眸对上迟晚卿殷切的眼神,顿了顿,抬手接过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片刻后,给出评价,“还不错。”
迟晚卿唇角绽笑,转身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啪嗒”一声,一个物件因为她的动作从怀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是个荷包。
竹青色的锦缎上绣着图样,针脚略有些粗糙。
迟晚卿瞳孔一缩,忙伸手去捡,却见绣云纹的鸦青色衣袖从眼前掠过。
沈玠先一步拿起了荷包。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荷包,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抬眸看她,“你绣的?”
迟晚卿正要回答,对方又道:“为什么这鸭子羽毛是彩色的?”
迟晚卿:“?”
那是鸳鸯!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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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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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晚卿一把夺下荷包,看到沈玠略显讶异的神情,闷声解释道:“还没绣好呢。”
沈玠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没说什么。
从上房出来,迟晚卿鼓着腮帮子往小厨房走,小声嘟哝道:“才不是鸭子。”
声音虽小,但沈玠耳力好,听见她的嘀咕,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女子嘟着嘴生气的模样,才刚落下去的唇角又弯了起来。
他并非没有看出上面绣的鸳鸯,只不过故意逗她罢了。
收回思绪,沈玠站起身,出门往东边的春水堂走去。
刚行至春水堂院门口,便听西厢房传出“砰”地一声巨响。
沈玠脚步微顿。
只见林宴舟猛地从西厢房冲了出来,来到廊下,一手扶着廊前的柱子,一手扶着腰低头猛咳,发髻蓬乱,脸上东一块黑西一块黑。
在他身后敞开的房门中,一股股浓烟正从里往外冒。
沈玠皱了皱眉头,“你在做什么?”
林宴舟摆摆手,一边咳一边道:“研究新药,炸,咳咳,炸了。”
话说完他才意识到院子里多了个人,抬头发现是沈玠,还未开口,沈玠已经道:“找你有事。”
而后径直走向书房。
林宴舟也顾不得收拾,顶着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跟了上去。
-
近日,江湖各派陆续收到了今年武林大会的邀请函。
日子是下个月的十六,地点定在了乘风山庄。
乘风山庄是裴家的产业。
裴家是江南望族,裴老爷子年轻时行走江湖,结识了不少武林门派,及至中年掌家,不但花重金聘请江湖高手到家中教儿孙习武,又于三十多年前牵头筹办了武林大会。
一方面是为支持江湖各派的发展,另一方面也是借机为裴家招揽人才。
而后武林大会的举办便形成了惯例,每三年一次,到今年已经是第十三届。
沈玠只在六年前参加过一次,甚觉无趣,三年前那次便没有再参加。
到了今年,裴老爷子居然拿出了一个天大的诱惑——裴家将对今年的魁首开放问卷阁。
问卷阁是什么地方?
裴老爷子痴迷武学,虽然没什么造诣,但凭借强大的财力得了不少心法绝学,并收藏于问卷阁。
而这其中最令众人趋之若鹜,是五年前身死的羽渡山山主傅千漪所创的云刀决。
傅千漪初入江湖时以刀法精湛著称,凭借一把铁匠铺子铸废的刀打遍天下武林高手,未有败绩,后来觉得无聊,又开始习剑。
刀剑不同源,按理说不该同修,可她反其道行之,非但修习得不错,还将剑意融汇进刀法中,创出一套名为云刀决的内功心法。
据传,傅千漪于五年前在羽渡山家中走火入魔而死,云刀决也从此消失。
而今云刀决再现,裴家从何处得到的此内功心法众人不知,但都想一睹其精妙。
当然,魁首只有一个,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即便无缘魁首,能远远地看一眼云刀决亦是幸事,有些人甚至觉得,到了越州,或许可以在梦中得到傅千漪的指点也说不定。
所以不管是隐世多年的流光阁,还是绿林起家的影月谷,又或者寻仙问道的青霞观,此次都纷纷下了山,赶赴越州参加这场武林盛会。
四大门派中如今有三家出动,隐雪门再想置身事外已是不能。
林宴舟:“你怎么想?”
沈玠表情淡淡,“那便去看看裴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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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晚卿回到偏房,刚坐下,忽然感觉身子有点不对劲,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忙起身去了净室。
待脱下裙子一检查,果然来了月事。
重新换了条深色的长裙,迟晚卿将弄脏的裙子抱在怀里,准备拿到后院去洗,小腹却在这时传来一阵绞痛,她不由顿住脚步,待舒服一些后才继续往后院走去。
这次似乎比以往要严重一些。
洗完裙子回到房间,小腹已经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缓了片刻依然难受得紧,迟晚卿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决定到床上小躺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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