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躺便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已是午后,阳光洒了半间屋子。
迟晚卿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沈玠居然都没有找她。
存在感是不是太弱了些?
她不由眯起眼睛,看来这种单纯的主仆关系,并不能让两人的关系更亲近,还是要另想办法才是。
屋子里有些闷,迟晚卿不再赖着,起身梳洗一番后出了门。
沈玠从外面回来,两人在廊下碰了个正着。
“门主。”迟晚卿福身行礼。
沈玠目光扫过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和深色的长裙,似乎想到了什么。
迟晚卿垂眸,假装没看懂他的眼神。
沈玠无意多问,提步迈进堂屋,同时吩咐:“准备一下,三日——”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转而道:“五日后,出发去越州。”
“越州?”迟晚卿诧异抬头,旋即想到今年的武林大会,很快明白了过来。
乘风山庄位于越州城西边的千山一带,路途不算近,五日后动身已是不早,约莫月底才能到。
应了声是,迟晚卿又问:“我也一起去吗?”
沈玠抬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
迟晚卿按捺住心中的喜悦,面上装作云淡风轻地抿了抿唇。
端午过完,很快到了出发的日子。
当蓝黑色的天幕被金光照亮时,迟晚卿已经和沈玠坐在了去越州的马车上。
林宴舟不会骑马,同样乘马车下山,除此之外,楚鱼和萧驰同各堂弟子骑马随行在马车的前后左右。
沈玠和三个堂主不在隐雪门的这段时日,门中所有事务将交由刚执行完任务归来的赤鸢堂堂主燕抒羽暂为管理。
队伍规模不算小,行进缓慢,晌午才到奉州码头,众人下了马,换乘到一艘三层高的客船上。
因为提前跟船老大打过招呼,是以整个三楼都留给了他们这一行人,上船之后,众人简单吃过午饭便回到各自的舱房休息去了。
午后,天气愈发闷热。
炙人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去了云层后面,天阴沉沉的,似在酝酿一场大雨。
船舱里蒸笼一般,众人受不了,纷纷来到甲板上透气。
船老大让手下送来解暑的绿豆汤,虽然没有冰镇,但聊胜于无。
加上行船带起的风,众人心中的躁郁终于缓解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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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心的沈门主发现小卿卿脸色不对劲,还换了裙子,于是临时决定将出发的日期往后推两天。
迟晚卿:啊?
沈门主:?居然没看出来我的良苦用心?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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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江上渐渐起了风,风携疾雨而来,急刷刷地从天际降落,又无声地隐没于黑沉江面,和江水融为一体。
船只缓缓行进,随着翻涌的江水起伏,偶有颠簸。
第一次在船上过夜,也许是不适应这种摇晃,又或者因为下雨而变得湿重的空气让人难受,迟晚卿躺在舱房的床上,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眼皮沉重却睡不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实在躺不下去了,起身披上衣衫来到舷窗前透气。
茫茫江面,无月无星,唯有疾风骤雨和零星几道其他舱房透出的烛火微光。
更没意思。
罢了,还是躺回去吧,就算睡不着,闭着眼休息片刻也是好的。
迟晚卿拢了拢衣襟,正要转身,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下意识的动作比大脑反应来得要快,还未看清状况,迟晚卿已经用随身带的袖刀挡下对方突如其来的迎面一击。
她借力后翻,在舱房正中站定,冷眼看向窗前多出来的那道人影。
对方黑色布巾蒙面,手握一柄弯刀,身上穿着鱼皮服,不知在水中潜了多久,此刻浑身上下沥着水,活像个水鬼。
迟晚卿转了转被震麻的手腕,心咚咚直跳。
方才交手她便察觉出此人体内真气充盈,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大的那把翻云刀她早已耍不起来,这次出门便没有带在身上,眼下只有这把袖刀,虽然锋利,但一寸短一寸险,若是正面交锋,结果极有可能是她的脖子先被对方的弯刀砍断。
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深吸了一口气,迟晚卿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同时思绪飞转。
接下来到底是大声呼救,等沈玠支援来得快,还是直接跑来得快?
她的舱房在沈玠隔壁,对面是青川和停云两人,若是大喊,不消片刻他们便能赶到。
但前提是这三个人此刻都醒着,并且能听到她的呼救。
直接跑的话,对方身上的鱼皮服在上岸之后会变重,她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迟晚卿很快在心中作出了判断,直接跑!
她拿起手边的烛台猛地砸向蒙面人,而后没有任何犹豫,飞身奔向舱门。
蒙面人扭身躲过,指间寒芒一闪,竟是甩出一把银针。
迟晚卿听到身后的动静,咬了咬牙,拼尽全力向前冲去。
银针的数量多而密,像一张织网一样从身后席卷而来,眼看便要将她裹入其中。
就在这时,舱门忽然从外面被人踹开,迟晚卿只觉得耳侧掠过一阵凉风,而后便听到身后银针落地的声音。
她心里一松,这才看清楚来人是沈玠。
蒙面人见势并不恋战,怪笑一声,纵身跃上舷窗便要遁走。
沈玠提步欲追,外面楼道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一分神,蒙面人便已跳出窗外,消失在了江面上,再想追已是不能。
沈玠面色微寒,但也没有过多犹豫,转过身往门外走,同时交代迟晚卿道:“你在这待着,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迟晚卿说着便要跟上,未注意脚下,不小心被裙角绊到,沈玠侧身经过的瞬间,趔趄着朝他扑了上去。
沈玠猝不及防,被她带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她的外衫早在方才和蒙面人周旋时便已掉落,此刻身上只剩里衣,夏日衫薄,两人紧贴在一起,衣料下的柔软感触分明,呼吸相闻间,女子身上的幽香更是一阵一阵钻入鼻腔。
沈玠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迟晚卿趴在男人身前,目光扫过他清隽冷峻的眉眼,落在咫尺可见的那双淡红色薄唇上。
破空之声忽然在这时传来,打破了舱房中凝滞的气氛。
下一瞬,三只黑黝黝的长箭,齐刷刷地钉进了门前的地板上,箭身几乎没入了三分之一,上面白色的箭羽嗡嗡作响。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方才的意外,他们此刻刚好走到门前,那么被扎穿的,就不仅仅是地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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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已经到处都是木板爆裂溅起的碎屑。
身穿鱼皮服的蒙面人在爬上甲板后相继往里冲,同隐雪门弟子混战在一起。
刀剑刺进人体发出令人牙疼的“噗呲”声,拔出时又带起大串血珠,飞溅到楼道两侧的舱壁上。
狭窄逼仄的楼道里一时间充满了人血的腥味和此起彼伏的惨叫。
迟晚卿躲开朝她劈来的弯刀,刚稳住身形,蒙面人已经再次朝她挥刀而来。
“锵!”一把剑陡然穿入两人中间,迎上蒙面人的利器,剑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
蒙面人的刀被架在半空,再前进不了分毫。
沈玠手腕微微用力,直接将蒙面人震退了三尺,同时剑尖划过对方的咽喉,鲜血一时喷洒如注。
蒙面人倒在地上,双手捂住颈上的伤口,喉咙却不受控制地发出“咯咯”的声音,不过片刻便没了生息。
沈玠侧目看了迟晚卿一眼,说道:“跟紧。”
迟晚卿却见沈玠背后刀光闪过,当即大喊,“小心!”
沈玠头也不回,侧身的同时反手一剑,直接将背后偷袭的蒙面人刺了个对穿。
迟晚卿再不敢分神,扯着沈玠的衣袖,紧紧跟在他身侧,沈玠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另一边,楚鱼步出船舱,扽了扽手里的九节鞭,蓄力朝刚爬上甲板的蒙面人甩去,带着倒刺的鞭尾快速卷住对方的小腿,收紧后猛地往回一拉。
倒刺扎破鱼皮服,悉数刺进对方的小腿,回拉时刮下大片骨肉,对方痛极,哀嚎着跌回水里。
林宴舟跟在楚鱼身侧,手里握着一把短剑,不时替她挑开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
“哎?你也不是那么没用嘛。”楚鱼调侃道。
林宴舟咬牙,“少废话。”
萧驰手中的剑往身侧刺去又拔出,看到沈玠出来,问了一句,“可要留活口?”
沈玠:“不必。”
萧驰得话,身形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灵活轻盈,每到一处必有惨叫声传来。
随着船行而过,看不见的黑色江水中朵朵红花竞相绽放,犹如黄泉路畔的彼岸花。
有鱼群从水中游至江面,跟在船身周围,贪婪地吸食着这难得的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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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门主:你看我那会在想什么?
迟晚卿:你的嘴唇,看上去很好亲。
沈门主:……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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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人相继倒地,剩下的几个见大势已去,也不再盲目往上冲,捡了刀跳入江中,仓皇逃离。
隐雪门这边有几人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不严重的,由同屋弟子扶着回到舱内自行包扎处理,伤重的则直接送入林宴舟房中救治。
楚鱼自顾去翻看蒙面人的尸身,试图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沈玠吩咐萧驰道:“带上几名弟子,去楼下看看。”
三楼这么大的动静,楼下其他旅客和船老大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正常。
萧驰带着人来到船尾的柁楼。
只见船老大及其手下七倒八歪地躺在地板上,皆睡得人事不省,萧驰唤了他半晌,依旧呼噜打得震天响,最后只得让两名弟子抬着回到三楼。
又从林宴舟那里要来醒脑的药,放在船老大鼻下让他闻,片刻后,船老大咳嗽几声,终于悠悠转醒。
船老大睁开眼就看到沈玠和萧驰冷若寒霜的两张脸,再一看周围到处都是血迹,吓得立刻翻身跪倒在地,哆嗦问道:“沈、沈门主,这、这是发生了何事?”
“你问我们?”萧驰眉头皱起,眼神更是骇人。
“不不不,小人不敢,不敢……”船老大一紧张,冷汗也跟着落了下来。
沈玠示意萧驰取来一把蒙面人留下的弯刀,拿到船老大面前让他辨认,亦是试探。
“见过吗?”
船老大用袖子抹了一把汗,双手接过弯刀,仔细查看一番后摇头道:“这刀锻造粗糙,上面也没什么标志,随便一个铁匠铺子就能做,没什么特别之处……”
沈玠凤眸微微眯起,似在判断船老大这番话的真假。
青川在一旁问道:“吴老二,你作为船主,船上混进了贼人竟然一点不知,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人实在冤枉啊沈门主,今日吃过晌午饭,厨子熬了绿豆汤,我给各层都送了点,船上有几个喝了之后闹肚子的,我也没太当回事,到了午后,小人犯起困来,天刚黑就睡着了,贼人是何时上的船,小人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船老大说得诚恳,问到最后,翻来覆去就那么点事,见问不出什么,沈玠挥挥手,将人放了回去。
林宴舟从喝剩的绿豆汤中发现了蒙汗药的成分,结合船老大的话,也能将整件事的始末推测个差不多。
便是有人趁机在他们饭后喝的绿豆汤中下了蒙汗药,隐雪门众人这次出行前都曾服用过解毒丸,故而没有被药倒,其他但凡喝过绿豆汤的,无一例外都中了招。
少数没喝过的,不说有人真正在睡觉,即便当时醒着,也不敢上楼查看情况,毕竟出门在外,谁也不想招惹无端的麻烦。
至此,这件事便结束了,蒙面人没有再来,后面一路也相对顺利,没有再发生其他意外情况。
半个月后,众人抵达了越州,准备在城中找家客栈休息两日再继续赶路。
坐了这么久的船,乍然上岸,迟晚卿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步子迈得小心翼翼。
楚鱼笑着将她拉上马背,带她纵马去城外跑了一圈,这才把憋屈了这么多天的筋骨活动开来。
越州是商业大城,各地来这里做买卖的商人不在少数,是以每到天黑,客栈的生意都极好。
迟晚卿等人问了几家店,得到的回答都是客满。
最后,他们来到这条街上仅剩一家客栈——吉祥如意客栈。
夜色已经降临,客栈门口的灯笼随着不时吹来的风明明灭灭,地上的影子看起来便有些张牙舞爪。
不过门前停着的马车不少,还没进门,便能听到里面鼎沸的人声。
进店一问,空房间果然所剩不多,还有三间。
店小二建议他们挤一挤,“现在这个时辰,其他客栈怕是也客满了,你们再犹豫,连这几间都没了。”
这时又有不少客人进店,问店小二还有没有房间。
沈玠道:“我们住了。”
“得嘞,诸位楼上请。”店小二笑着将众人引向二楼,并着人去门外挂上客满的牌子。
房间数量不多,如何分配便是问题,但这样的好处是大家可以互相有个照应,避免再发生和船上一样的事。
最后迟晚卿和楚鱼一个房间,沈玠、林宴舟和萧驰一个房间,其他人四人住一间。
走廊很长,一路走过,两旁的客房门都紧闭着,里面静悄悄的。
迟晚卿和沈玠等五人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是两间相邻的屋子,到了之后,店小二依次将房内的油灯点亮,退出来请示众人,“客官打算先沐浴,还是先吃饭?”
沈玠回道:“先沐浴吧,劳烦稍后送些热水上来。”
“您稍作,小人这就去张罗。”店小二说着退了下去。
随后,沈玠、林宴舟和萧驰进了前面那间客房,迟晚卿和楚鱼去了靠里那间。
屋子里还算宽敞,进门是一张八仙桌并几个方凳,临窗放着一张矮榻,睡两个人足够,床榻后面就是净室。
热水很快送了上来,迟晚卿和楚鱼依次沐过浴,重新换上一身洁净的衣裳,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是沈玠三人,来喊她们去楼下用饭。
五人来到一楼大堂,刚坐下,邻桌讨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们听说了吗?越州城最近出了个怪事。”说话的是个蓄胡子的中年男人,脑袋不小,比较有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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