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造谣的就来了,一大波“我觉得”、“我推测”汹涌而来。
【我觉得阮轻轻也就长那样啊,比一般稍微好一些,没说得那么好吧,就是会妆而已。】
事实上,阮轻轻读书期间化妆的次数屈指可数,都是活动需要,硬性要求化妆,由别人给她化,她自己根本不会。
【我推测阮轻轻想恃美而嫁富豪,咱们学校不少追求她的吧,可她对追求者们从来不屑一顾,一副冰清玉洁的神女模样,肯定是故作姿态,待价而沽,同龄人哪有‘爸爸们’有钱。】
可是就魏自薇了解,阮轻轻只是对谈恋爱没兴趣,一心扑在学业上。
有这样肮脏思想的人都是从清朝的坟墓里爬出来的,谁规定美女就一定要恋爱,不能专心搞事业了?
不少言论气得人肝疼,魏自薇不确定阮轻轻看没看到,她不打算说出来再添堵。
过了不短的时间,阮轻轻的消息才姗姗来迟,魏自薇理解,这些信息的确需要费劲消化。
阮轻轻:【当时离开不是逃避,而是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唉,没想到以讹传讹,这么不堪。至于黄佳颖……】
阮轻轻指甲扣进掌心,她一定要为原主出这口气。
深吸一口气,阮轻轻的怒火稍熄,继续打字试探问:【她毕业后也断去联系了吗?】
魏自薇:【你和黄佳颖没再联系吗?听说她也在海城,找了份不错的工作,税前20K。】
她顿了一下,还是问道:【她没找你说还钱的事吗?】
阮轻轻:【没有。】
魏自薇已经开始蕴气。
税前两万即便在海城,也是一份相当优渥的薪资了,二十来万,两年不费力就能还上。
没想到黄佳颖根本没去联系阮轻轻,打算赖账?以她表现的人品,可能性相当大。
就是不知道阮轻轻怎么想,这回不会再不了了之吧?
阮轻轻:【能把她公司地址告诉我吗?】
魏自薇一喜,二话不说把地址输入,发送。
古语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黄佳颖入职后,曾小范围宣扬过,并晒工作证为证。
现在的阮轻轻,跟以往的印象截然不同。
短暂一个照面,就能觉察到她的自信开朗。
她有预感,这回阮轻轻一定能给自己讨回公道。
又说了两句,彼此道别。
至于她和沈明屿的八卦,以后再挖不迟。
阮轻轻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放下手机,整理思绪。
有两个最大的疑问:其一,原主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反而替黄佳颖还钱,是有把柄在对方手上,还是被道德绑架,再一次欺骗?其二,原主哪里来的钱还款,家里的存款还是找人另借?借的话,是去找了大伯吗?借款条件与这桩婚姻有关吗?
带着疑问,阮轻轻失眠到凌晨两三点才沉浸入梦。
梦里画面多又杂,基调大多晦暗,睡梦中的阮轻轻眉头一直紧拧,胸口憋闷欲裂。
第一幅画面,“她”被一个满脸凶狠的男人堵在小路上,随着他的话越说越多,极度惊愕的脸,越来越苍白。
第二幅画面,“她”回宿舍质问黄佳颖,一个面貌清秀纯良的小个子女生,黄佳颖痛哭流涕,死死抓住她不放,辩解着,递给她借条。
第三幅画面,“她”还是宿舍中,这次除了黄佳颖,又多了一个面容凄苦的中年女人,是黄佳颖妈妈,她正跪在地上一脸祈求。
第四幅画面,“她”找到大伯母,大伯母给了她一张卡,并一张男人的照片。
第五副画面,“她”坐在电脑桌前,对着屏幕神情羞愤、不可置信、心灰意冷……眼泪,在脸颊蜿蜒下坠。
……
阮轻轻醒过来,头疼欲裂,懒恹恹地裹在被子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然十分明晰,要债的找上原主从而事发,原主去质问能接触到她私人物品的黄佳颖,黄佳颖辩解不过承认,写下借条要把要债的人推给原主,原主不同意想去报警,黄佳颖阻拦不过,找来她妈下跪磕头诉说生活的不容易和拮据,大打感情牌,原主最终心软同意,和父母居住过的房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手里存款有限,找上大伯母借钱,不过却要以婚姻自由为代价……
“她”又是在怎样的情形和心境下交付婚姻自由的呢?
闺蜜的背刺诓骗,亲人的算计利用、要债人的威胁、网络上各种污蔑的脏水,让“她”万念俱灭,心若死灰,站在河堤上,撕毁欠条,扔进水中,看上面的字迹融化、晕染,最终消失匿迹,好像从未来过,“她”心随意动正要一跃而下,忽然河面掠过一阵风,惊起潜藏于草丛的鸟儿,它们扑棱着翅膀冲向金红的落日。
水天一色,圆盘夕阳,灼灼霞光,一群惊鸟,粼粼波浪。
这个画面太美好,美好到,一眼就劝住了“她”的脚。
“她”回去接了大伯母的卡,还上欠款,断了所有联系,回家休整一段时间,跟沈明屿见面,结婚。
之后,阮轻轻来了。
至此,原主大致遭遇已然清晰。
阮轻轻的心头飘上一块挥之不去的阴翳。
原主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是不是处处阳光,不再有被判、利用?
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紧。
窒息,疼痛。
阮轻轻长吁一口气,掀起被子下床,拉开厚重的窗帘,大片浅金阳光铺洒而来,她整个人被包裹进暖光里,阴霾一点点挤出体外,完全消散。
她应该抛开这个无解的问题,着眼眼前。
为什么要撕毁欠条呢,欠了就要讨回来。
她会讨回来,一定会讨回来。
……
餐厅,阮轻轻思绪飞转地用完午餐。
放下餐具,她没跟往常一样和王管家跟阿姨们闲聊一会儿,直接上楼,翻出沈氏律师的联系方式,就原主的遭遇,详细咨询了相关法律问题。
道别感谢后,又思量一阵,阮轻轻决定下午就去黄佳颖公司。
想想原主的遭遇,她一天都不想耽搁,如果了解所有来龙去脉后,仍不紧不慢,那么原主对这个世界会不会更失望?而如此冷血的她也不配借身复活。
考虑场合和目的,阮轻轻给自己画了一个冷艳的妆容,穿着则是黑色尖头细高跟长靴,玫红色长大衣,拎上衣橱中最贵的那支堪比小城市一套房的包。
头发披散,夹出大波浪,从头到脚充斥着“老娘很贵不好惹”的气场。
整装待发,阮轻轻刚要下楼,接到沈明屿的电话。
虽然他每天会自觉给她报备行程,但现在不早不晚打来,为了什么,略一想就了然。
之前律师委婉问是否要跟沈明屿汇报,她随意,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又没想隐瞒他,有这一通电话,想来他知道了。
但阮轻轻现在没倾诉细说的心情,简短地“喂”了一声,等待他下文。
沈明屿问:“在哪?”
阮轻轻直接道:“我正要出门去讨债。”
沈明屿顿了顿,道:“需要我出面吗?”
他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目光幽深地定在虚空某处,食指无声敲击着桌面。
“不用麻烦你。”听着略生硬,阮轻轻又玩笑道,“杀鸡焉用牛刀。”
阮轻轻就想亲自为原主做点什么,而不是仅仅动动嘴皮子指派给其他人,即便她十分清楚若有沈明屿参与,肯定会处理得更完美。事实上,细究起来她已借助了他的力量。
“我准备叫上王管家和老陈压阵。”
沈明屿低笑一声:“需要我再安排两个保镖吗?”
沈明屿聘请的保镖,都是从军警系统退下来的好手,能打,身板正,气势全开时很能镇住场子。
“不用。”阮轻轻笑道,“去人家公司呢,适当高调就行,没必要大张旗鼓。”
沈明屿:“嗯。有章程就行。”没追问她的计划。
她的事无论大小,在他这边都称不上麻烦。不过,她很独立,即便求助,也会掌握好分寸,哪些不用求助靠自己就能解决,哪些该当求助绝不自以为是,她对自我有很清晰的认知。
其实,他一直希望,她遇事第一时间会想到他,不管需不需要帮助。
他想会有那么一天。
和他聊几句,紧绷的神经莫名舒缓,阮轻轻问:“不问问我的计划吗?万一我行事出格了怎么办?”
沈明屿只是温煦又从容道:“没关系,有我。”
阮轻轻心尖微动,眉目不自觉染上愉悦笑意,语气已轻快不少:“是呢,我有后台,超强大。”
“嗯。”沈明屿低笑,温声嘱咐,“所以,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阮轻轻用力道:“嗯。”
顿了顿,她又道:“又不是去打架,说说话,讲讲理,不是大事,不难解决。”
沈明屿温和道:“等你凯旋。”
“好!”
挂上电话,阮轻轻叫上王管家和老陈,驱车径直朝黄佳颖公司而去。
办公室内,沈明屿收起手机,叫来李助理,问:“五点钟的会议推迟到明天,你去通知一下。”
“好的,沈总。”李助理赶忙应下,斟酌片刻,又试探问,“那晚上和旭阳建设王总的饭局您亲自出席,还是让钱总监代您?”
沈明屿不做思考,直接说:“让钱总监去吧。”
……
阮轻轻一马当先走在前头,身后王管家一脸恭敬肃然地拎包跟着进了写字楼。
请前台小姐姐帮忙联系黄佳颖后,阮轻轻走向休息区。
不到一刻钟,黄佳颖到了,走进休息区就看见一个浑身奢侈大牌,手边放了一支限量版包包的女人正慵懒坐在沙发里,身材凹凸有致,纤长笔直的小腿包裹在黑色高跟皮靴里,尖尖的鞋头、细细的高跟,随意摇晃,划出一道道锐利闪光,整个人的气场冷厉又强势,而她身后束手站立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更加深了这一印象。
一看就知道,这位年轻富婆出身非富即贵。
这是找自己的人?
余光瞥一眼神态恭敬的管家,黄佳颖心下兴奋又忐忑。
抿了抿唇,她尝试开口:“您好,我是黄佳颖,是您找我吗?请问您……”
闻声,阮轻轻慢条斯理起身,回头。
她本就比黄佳颖高,穿了高跟鞋后,看对方都是俯视。
黄佳颖迫于阮轻轻居高临下的气场,话卡不由地在嘴边。
阮轻轻顺手取下墨镜,拿在手上把玩两下,低眸看向黄佳颖,神情似笑非笑,且玩味:“怎么,不认识了?”
凝滞了好半晌儿才反应过来,黄佳颖的表情遽然粉碎,像被雷劈过。
“阮轻轻??”她尖声呼喊,双眼瞪圆发直。
呼吸随之骤然粗重。
此刻,黄佳颖如坠噩梦。前一秒她还在想是哪家的富太太或者千金来找自己,是好还是歹,怎样才能对自己最有利,下一秒,却就发现曾被自己瞧不上的人,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把她震慑住了。
刚才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羞愤。
一时间,黄佳颖只觉呼吸困难,失去言语能力。
她确信自己只半年没见阮轻轻。
可阮轻轻怎么变化这么大?如果不是声音没变,她都不敢认。
阮轻轻哂笑:“我说嘛,谁都不记得,你也会记得我。”
黄佳颖稍缓,压制不住翻滚的好奇心,却仍然一副不愿相信的口气:“轻轻,你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了?”
她再次仔细打量一遍阮轻轻的衣物包包,看上去都是真品。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睛陡然一亮,刚才的羞耻褪去,轻咳一声,又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不会是什么交换……”
阮轻轻轻描淡写:“也算是交换吧。”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阮轻轻撩了一下肩头发丝,笑睨她一眼,“其实有一点我从来没说过,我爷爷小有资产,不多,呆在内地富豪榜中不溜的位置,我之前跟他有些矛盾,年轻气盛不愿意继承遗产,想凭借自己双手和学识打拼,你和你妈当时说的话敲醒了我,幸好及时迷途知返,不然,还要苦哈哈天天上班打卡,日子也过得紧巴巴,买个东西还要精打细算。”
阮轻轻欣赏了一会儿她憋屈的脸,一挑眉,继续道:“家里人说我单纯不知事,有的人阴险恶毒,像臭水沟的老鼠一样,踩高捧低,知道真是情况,会不知死活凑过来,特别烦人。”
“于是介绍我认识现在的先生,他其他方面还好说,最重要比我家境好很多,有能力护我周全,臭老鼠们万一不长眼……”话的前半段,口吻掺蜜,而后她莞儿一笑,却又凉又慢接道,“也能一根手指碾死。”
黄佳颖:“……”
讪笑两声,她艰难道:“恭喜你。”
觑一眼黄佳颖转白的脸色,阮轻轻勾了勾唇角,冷冷说道:“不过,一码归一码。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黄佳颖呆滞一瞬,面上不停顿挂上苦笑:“轻轻,你是知道我情况的,我实在拿不出……”
抬头窥一眼阮轻轻面色,她神情闪烁道:“你,你先应该不缺这点钱吧……”
阮轻轻皱眉,厉声道:“你想赖账?”
黄佳颖连忙摆手:“不,不是……”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阮轻轻连续追问:“你说,当初是不是你未经过我同意,擅自用了我的身份证借网贷?”
黄佳颖讪讪:“轻轻,我知道错了,就别提……”
阮轻轻逼近,直视着她,眉眼具冷冽,质问:“你只回答我是不是。”
黄佳颖:“……是。”
阮轻轻牢牢抓住她视线,沉下声问:“最后是不是我拿钱替你还上的?”
黄佳颖不再顾左右而言他:“是。”
阮轻轻:“你当时是不是给我打了欠条?”
“是。”
阮轻轻:“现在还一分没还对吧?”
“是。”
阮轻轻:“那现在是不是该补签一份有日期限制的欠条?”
“是……不是,”黄佳颖忽然反应过来,辩解,“我会还的,只是现在拿不出来。”
阮轻轻不跟她废话,一挥手,王管家递给黄佳颖她一早写好的欠条。
“我很仁慈的,利息给你算的银行利率。”
“三个月内?!不可能的!”黄佳颖断然拒绝。
阮轻轻双手抱臂,冷嗤:“呵。给我装穷?你不签也行,我去找你们老总,和他谈谈员工的品德问题。”
两人对视,对峙……
良久,终于黄佳颖败下阵来,咬牙答应。
眼见王管家收好欠条,阮轻轻挑眉略满意,黄佳颖已快维持不住表情,她心情更好几分:“你刚才说对了,现在百八十万根本看不进我眼里,甚至你还的钱我一分都不会留,立马汇给慈善机构,我只想让你知道什么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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