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垂眸沉思,道:“我同军储仓那边有些交情,到时可以写进军备损耗内,其他人发现不了的。”
齐郁明幽幽望了过来:“陆大人,你还真是手眼通天。”
“齐大人……特殊时期,当然要用特殊办法。”
陆怀瑾客气而疏离。
当天晚上,在无名的帮助下,唐烬取出秘库中保存完好的一些矿石,几乎动用鹤乡全部的工匠,用最先进的冶炼技术,给每一个黑旗军都换上了新的武器和装甲。
唐烬望着红彤彤的炉火,托腮陷入沉思。
她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几天之后,黑旗军装备全都换上了新的。
他们气势凌然,手中长刀寒芒四射,不怒自威。
唐烬将其分成十人小队,打散之后,命令他们朝着帝京进发。
“若遇到大陈军队,杀无赦。”
冰冷的语气,似凝着寒冰,让人战栗。
唐卿望着哥哥飞舞的衣角,心中油然而生无尽敬畏。
这,就是大陈的战神。
她和陆怀瑾等人,随着主力部队离开鹤乡,朝着帝京进发。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何为医者仁心
皇宫内。
唐润州面色苍白,眉间蕴着深深的病气。
殿外分明阳光明媚,可他却像是承受不住寒气似的,整个人都缩在被褥之内。
“陛下,感觉如何了?”
柔媚温和的声音缓缓传来。
唐润州眸光一凛,冷冷望了过去。
只见唐淞露一袭浅紫衣裙,妆容精致,带着浅笑走了过来。
“唐淞露,你蛰伏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吧?”
她脚步微微一顿,像是听不懂唐润州的话似的。
漆黑深邃的眸光中,满是疑惑和诧异。
“陛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唐润州冷笑,侧过头去,不愿再同她多说什么。
唐淞露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先把药喝了吧,陛下。”
“放在哪儿。我自己会喝。”
唐淞露唇角露出诡异的微笑。
“这可是李纨开的药啊,他是唐卿的师父,你应该最信任他才对啊?”
听到“李纨”二字,唐润州眼瞳骤然一缩,神色变得极为恐怖。
“唐淞露!你是不是对李太医动手了!他跟你的计划没有关系吧!”
面对唐润州的质问,唐淞露脸上彻底没了笑意。
“怎么没关系了。”
她语气淡漠。
“李纨是唐卿的师父,而唐卿如今正和她的好哥哥一起,领兵朝这边攻打……你说,若是我将李纨的头颅挂在帝京城门口,她会哭吗?”
“唐淞露!”
唐润州怒声呵斥。
“陛下,您可千万别动怒啊。”
唐淞露温声道:“还是说,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唐长安继位了呢?”
“唐长安不过是个痴儿,唐淞露,你连他都不放过?”
“您说这话就有点好笑了。”
唐淞露轻垂眼睫。
“我年幼之时,被母妃亲自喂下毒药的时候,怎么没人为我鸣不平呢?”
“这世界本就是强者生存,若我不狠心,我不恶毒,现在怎么能站在你面前?”
她当着唐润州的面,将药汁缓缓倒掉。
“陛下啊陛下,您这皇位来的太容易了。咱们身体里都流淌着先皇的血脉,你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就因为我是女子?”
她唇角翘起嘲讽的微笑。
“你且看着,我会比你更风光,比你更强大。我要这大陈,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唐润州气的几乎背过气去。
唐淞露却悠然自得的转身离开。
离开金銮殿后,她来到刑狱司的监狱内。
这儿关押了不少重臣,看到唐淞露后,他们纷纷露出极为冰冷的目光。
唐淞露毫不在意,只是兀自走向最深处的那一间。
“大人,我来看您了。”
她抬眸,撞上一双含着冰冷怒意的眼眸。
“李太医,怎么,有人惹您生气了吗?”
“唐淞露,你以卿卿之名骗我回来,就是为了用我威胁她,对吗?”
牢狱内,正是四处游历以久的李纨!
时光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痕迹,只是斑白的鬓发,如今已经全白。
唐淞露极其坦然:“是。”
李纨突然笑了:“你太小看卿卿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
唐淞露不顾形象的蹲在李纨面前,手掌托着下巴,看起来像个纯良无害的小姑娘。
可她这几年来,暗中用的手段,却让人胆战心惊。
“李太医,你说,你为何会先遇到唐卿呢?我并不比她愚笨,甚至,我比她更加适合继承您的医术。”
李纨说:“医者仁心。你觉得你有吗?”
“啊……”唐淞露露出恍然的神情,缓缓笑了:“原是这样。好吧,我认输,我的确没有什么仁心。”
毕竟,她但凡有丝毫的仁慈,马上就会变成深宫中的养料。
“我没什么要同您说的了。但听闻您医术高超,十分想要得见一二。”
唐淞露拍了拍手,很快,不远处的士兵就拖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走了过来。
这是个比唐淞露小两三岁的少年,双目紧闭,已经没有多少气息。
李纨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您救活他。”
唐淞露让人把少年丢了进去,冲着李纨温和一笑。
“需要什么药材,您直说,他们都会帮着准备的。”
撂下这句话后,唐淞露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李纨则狐疑的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没多久,开始看起少年的情况。
“嘶,只是伤的很严重,却并不危极生命?”
犹豫片刻,李纨对着外面巡逻的人喊道:“喂,我需要一些止血草,还有太医院里,我的药箱!”
巡逻的男子互相对视,竟然没有拒绝,真的把东西给取了过来。
唐柔时听闻此事,狐疑的盯着唐淞露。
“你若是想救那少年,直接交给太医院就好,何必丢到牢狱里?”
唐淞露昏昏欲睡,淡漠道:“我没想救活他。我只是很好奇,李纨所说的医者仁心,他自己能做到吗?”
“……好吧。还有,沈守清如今已经带人离开皇宫了,要不要拦?”
“拦不住的。若是我们同他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哼,一个破国师而已,有什么好忌惮的?”
唐淞露却抬起冷冽的眸。
“唐柔时你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沈守清一根手指头,知道吗?”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
“知道了。”
唐柔时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宫外。
眉眼俊逸疏朗的黑发少年,缓缓抬眸。
在清风与明月中,他修长的手指拨动八卦盘,轻轻一笑。
“大灾之相……呵。”
“喂,沈守清,你能快点吗?”
不耐烦的男音传来,打破了这份美人如画的静谧。
沈守清淡淡转眸。
在他跟前的月色下,缓缓走出一位身姿欣长、眉眼邪肆桀骜的黑衣少年。
他柔顺的黑发梳成高马尾,发冠的位置嵌了颗碧绿的宝石,贵气十足。
“段知歧,你若是着急,可以先走。”
段知歧冷笑:“我先走,然后你自己去接卿卿?想得美!”
沈守清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收起罗盘。
车队渐渐远去,而皇宫也距离他越来越远。
在静谧之中,沈守清突然问段知歧:“你现在选择独善其身的话,还来得及。”
第二百五十六章 陈年旧事
段知歧轻嗤一声。
“别小看我,在任何时候,我都可以独善其身。”
沈守清眸光泠然,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的车队很快离开皇宫,消失在静谧的夜里。
而唐淞露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去看了眼唐长安。
十三岁的少年,正是不谙世事的时候,将整个宫殿闹了个人仰马翻。
他自诩未来皇帝,趾高气昂的折磨着那些宫女们。
“让你跪下你就跪下!我的命令你也敢不听?”
尖锐的呵斥伴随着巴掌声一起响起。
几个宫女忍着泪,趴在地上不停磕头。
唐长安却在一旁开心的拍着巴掌。
唐淞露淡漠的望着他,片刻后,让这些宫女回去,独自站在唐长安面前。
“是你?我姐姐呢?”
唐长安警惕的望着她。
唐淞露露出温柔轻笑,摊开白嫩的掌心,上面躺着一颗糖。
她的声音带着蛊惑:“我这里有糖,你要不要吃?”
……
夜幕下,一辆马车缓缓靠近,停在黑暗之中。
唯有车头的油灯,在风中散发摇曳光芒。
车上走下一位黑衣男子,腰悬长剑,气质凌然。
他行至大门紧闭的客栈跟前,抬手,轻轻敲了几下。
很快,里面传来沉闷的声音。
“是谁?”
唐烬淡漠道:“寒砚阁。”
下一秒,门被打开,皮肤黝黑的少女眸光急切的往外看去。
却没见到她想看的人。
此时,唐卿才慢悠悠的走到门前。
她惊喜道:“啊,周——”
当她念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奚谢周直接绕过唐烬,冲了过去。
她眸中含着热泪,将唐卿紧紧拥在怀中。
唐卿几乎有些窒息,费力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然后便惊悚的发现,周周何时变得如此高大?
隔着薄薄的布料,她也能感受到肌肉的起伏。
奚谢周眉眼透出几分久经磨砺的英气,垂眸深深望着她。
“在大辽没受伤吧?有没有人欺负你?”
她语气紧张,却惹得唐卿“噗嗤”一笑。
“没有人欺负我的呀,周周你放心好啦,不用把我看的那么弱。”
唐卿牵着奚谢周的手,却发现她手中的茧子更厚了。
走进客栈内,里面灯火通明,站着许多她不认识的人。
“都是镇边军的几位小首领。”
奚谢周简单同她介绍后,这些人便都跟着唐烬上了楼,似乎有要事商议。
“对了,安王和三位世子殿下也都在这里。不过他们现在都去休息了。”
唐卿微微颔首。
“镇边军全都回来了吗?”
奚谢周摇头,说:“只有镇守大辽那条边防线的人回来了。”
大辽?
“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是那边的使者派人前来和谈,镇边大将军答应后,便留下一支小队,带着我们其他人赶了回来。”
赶回来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么说来,桑将军也在这里?”
“恩。”
唐卿缓缓点头。
镇边大将军桑年,常年镇守边关,护得一方平安,几乎很少回京城。
哪怕是唐卿前世二十余载,也从未目睹他的阵容。
唐卿又拉着奚谢周说了好多事,听得她又是紧张,又是无奈。
“我在镇边军时,就一直有留意你的消息。可当你离开江南后,消息便断了。”
奚谢周若有所思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司星燃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唐卿叹了口气:“想必大辽前来和谈的使者,也是他派过去的。”
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全力阻止唐淞露。
而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唐卿,也是为了避免辽国唇亡齿寒。
唐卿不知道哥哥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只是在第二日一早,陆怀瑾便找了过来。
“小郡主,殿下让微臣来告诉您,等进了帝京之后,您先回墨王府,有两个人在等着您。”
“那哥哥呢?”
“殿下同桑大将军自有安排。”
唐卿明白,他们定然是有了自己的谋划。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乖乖点头。
客栈距离帝京,只有十几里地。
她早晨随着奚谢周的部下出发,接近傍晚,才终于回到墨王府。
张伯早已等候多时,对唐卿嘘寒问暖。
说着说着,眼角甚至泛起泪光,觉得她实在可怜,都没有安稳的日子。
唐卿只能连忙过去安慰。等她终于劝好张伯后,奚谢周也已经将自己的部下给安排好了。
她授桑大将军之命,跟在唐卿身侧,负责辅佐她。
至于辅佐什么,在看到段知歧和沈守清的一刹那,唐卿才隐约明白。
“唐卿!”
段知歧快步上前,胳膊大咧咧的架在她娇小的肩膀上。
“听说你跑去陈辽边境玩了?胆子挺大啊,还不带着我。”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唐卿的面颊。
唐卿刚要挣扎,手腕却微微一紧,被沈守清直接带了过去。
“段少爷,男女授受不亲。”
段知歧的眸光一暗,嗤笑道:“你现在牵着她的手,怎么不说授受不亲了呢?”
沈守清从容松开,眸光淡漠。
这两个人,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彼此看不对眼。
唐卿郁闷的坐在桌边,给自己和奚谢周倒了杯水。
“你们俩能不能别那么幼稚,成熟一点好不好?”
她实在无奈。
这两位日后可都是风云人物,怎么在她跟前,还是孩子心性?
段知歧终于安分,和沈守清对视一眼后,分别坐在她的两侧。
奚谢周危险的看了过来。
唐卿问:“说吧,你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半个时辰后。
唐卿杯中的茶早已饮尽。
她听着沈守清的讲述,眉目间满是惊愕。
“你……你说的是真的?”
段知歧打了个哈欠:“我们已经确认过了,的确不是她。”
唐卿单薄的心脏内,一颗心突突狂跳。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沈守清和段知歧,竟然能将这桩陈年旧事翻出来,查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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