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可唐烬却只是抬起眼眸,不戴丝毫感情的瞥了过去。
“她瞧不见,便不存在了吗?我自可以踩得无数人的骨血,为卿卿挣的无上殊荣。可这非她本愿。”
四周寂静一片。
唐烬:“莫非诸君以为,是我擅做主张,将卿卿强行扣押在此处?不,我只是提前做了她要做的事情罢了。”
他说这话时,黑眸沉静似水,深邃的宛若漩涡。
叶明堪堪回神,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他还是将一切都告知给了卿卿。
“……果真如此。”
唐卿垂下眼眸,微凉的风拂过面颊,带来丝丝潮意。
“我知道了。多谢叶公子,我想回去休息了。”
“好,请随我来。”
唐卿回到自己的营帐中,里面有几个负责服侍的婢女,应当是从墨王府调过来的。
“小郡主,要睡了吗?我们为您沐浴更衣吧。”
“不用,我想先休息会儿。”她勉强一笑:“辛苦姐姐们啦,你们先去休息吧。”
几个婢女对视一眼,躬身离去。
唐卿长叹一声,仰面倒在床榻上。
她没想到,有一日,他们竟然会谋算着,如何攻打帝京。
更没想到,唐淞露看似柔弱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一颗灼烫的野心。
“叩叩叩。”
“谁?”
“郡主,有您的信。”
唐卿愣了下。
她多点亮了一盏油灯,打量着跟前的几封信。
一封来自金歌族,另外一封,则来自司星燃。
唐卿心中一动,先拆开了金歌族的信封。
信是金绿芜写的,上面说他已经找到了治愈失魂症的方法。
不过没有实际的例子支撑,希望等事情平复后,唐卿能带着那个少年过来试药。
是的,至今为止,金绿芜都不知道司星燃的真实身份。
另外一封,是司星燃的。
不知为何,唐卿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有些快,面颊也微微发烫。
展开信封后,里面只有一句话。
“我去找李清净了。”
唐卿心中一惊:司星燃这是打算擅自行动?
很快,她发现信封下面还有一张。
这张纸上的字多了些,透出其主人犹豫的心境。
“莫要担忧,我会等着你们过来。”
“……”
“卿卿,我很想你,想要时时刻刻看见你。这也是失魂症发作的症状吗?”
唐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她将信封按在脸上,鼻尖却嗅到一股淡淡苦香。
就好像司星燃站在身边一样!
唐卿慌乱的把信纸叠好,塞进信封里面,压在枕头最下面。
“不想了不想了,睡觉!”
她恶狠狠地警告自己。
可吹灭灯光后,唐卿漆黑的视野之中,却出现一小块浩瀚无垠的苍穹。
她突然想起,在大辽的某个晚上,两人席地而坐,在微风中仰望苍穹。
司星燃当时没有了皇帝的架子,眉间蕴上一层朦胧,眸色如薄纱般落在她的身上。
唐卿问:“你看什么?”
“看月色。”
她更奇怪了:“那你抬头啊,看我做什么?”
而少年却只是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移开了视线。
如今回想起来,司星燃的那一抹轻笑,激荡着唐卿平静的思绪。
她觉得自己实在奇怪,只能强迫着不去想那些。
然后她做了个绵长而旖旎的梦。
被雨淋湿的海棠花,摇曳轻颤的枝叶,带着几分湿润的,落在额头的轻吻。
可画面一转,温柔的伪装被肆意蹂躏,她看见帝京战火连天,哀嚎与鬼哭勾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所有人紧紧锁住。
她奔跑,寻找,却在废墟中看到令人血液倒流的一幕。
那样强大而威严的男人,此刻却带着皮开肉绽的血,被焦黑所掩埋。
唐卿朝着他伸出手,却又陷入深深的泥沼——
她只能发出绝望的悲鸣。
“哥哥!”
“呜——”
唐卿大汗淋漓睁开眼眸。
窗外依旧寂静,一袭能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朦胧白光透过窗格射入,勉强撑起一丝光亮。
铁蹄踏来,唐卿在马车的嘶鸣声中,渐渐回神。
她猛地翻身下床,随手抓了件外衣披上。
走出营帐,正瞧见架马的信使,匆匆冲进哥哥所在的营帐。
她心中微微一动。
“莫非,是出现什么紧急情况了?”
唐卿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却和信使迎面撞上。
“你是谁!”
信使满脸警惕,身上还带着寒冷的露水。
唐卿刚要开口,营帐帘子被掀开,她看到哥哥稍显凌乱的碎发。
“我来找哥哥的。”
信使一怔,神色变得恭敬起来,连连道歉。
等他离开后,唐卿对上哥哥那双略显朦胧的凤眸。
“哥哥,你刚睡醒?”
“恩。”
唐卿轻蹙眉间:“一定是没休息好吧,看起来好没精神。”
唐烬微微一笑:“不碍事的。你这时候过来,是想要看方才的信吗?”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唐卿也不掩饰,诚恳的点了点头。
她走进哥哥的营帐内,对着屏风后面洗漱的哥哥道:“司星燃过去找李清净了。”
“恩。我能猜到。”
唐卿犹豫片刻,又问:“哥哥,你们今天是不是就要出发了?”
屏风那头沉默了片刻,旋即,唐卿感觉一双湿润的大手搭在自己头上。
“是。”
“那,我是没法过去的。”
她心里清楚,如今的自己过去,只会徒增麻烦而已。
唐烬尊重唐卿的想法,便道:“你想做后勤?”
“是的,可以吗?我来帮你们医治伤兵!”
唐烬眉眼温和下来:“当然可以。辛苦你了。”
“没事的!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唐烬却突然抬手,勾起她的一抹发丝。
“梳子递过来。”
她明白,哥哥这是要给自己梳头。
小时候,他经常这么做。
唐卿轻轻晃悠着悬空的腿,手肘搭在桌上,垂下乌黑浓密的眼睫。
她道:“哥哥,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回鹤乡吧,好不好?”
第二百六十章 煞气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出声。
“好。卿卿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而此时的帐篷外,却也传来了一阵骚动。
齐郁明站在门口,朝着里面沉声道:“殿下,人都已经到齐了。”
“哥哥,你要出发了吗?”
“恩。卿卿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唐卿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很快,所有人都整装待发。
今日的天气略有阴沉,唐卿站在帐篷前,狂风吹乱她暖色的裙摆和衣袖。
她望着大批军马缓缓远去,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一转头,却遇见了段知歧。
“咦?段知歧,你怎么穿了骑射服?”
段知歧正在整理袖口,动作矜贵淡漠。
听到唐卿的声音,他邪肆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我要出去一趟谈个生意,如何,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唐卿有些纠结,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我答应过哥哥要留下来的。”
好在段知歧也没强求,抬手摸了把她的头,笑道:“恩。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你一个人去吗?要不多找几个护卫吧?”
说话间,段知歧已经跨上骏马。
他乌黑柔顺的长发被红宝石发冠梳在脑后,俊逸疏朗的眉眼间,透出几分少年桀骜的风流。
“不用!”
他大手一挥,眸光灼灼。
“还没人敢动我。”
话音刚落,段知歧便架马远去。
齐郁明、陆怀瑾,包括奚谢周都出发了。
营地内便只剩下一些负责守备的人。
唐卿本想回去整理药箱,却在一处篝火旁瞧见了沈守清。
他端坐在石块上,气势清冷疏离,正盯着火光中不断燃烧的一枚龟甲。
“沈守清,你在做什么呀?”
“占卜。”
沈守清微微一笑,用铁棍将龟甲给带了出来。
唐卿有些好奇,蹲在一旁看。
只见沈守清将龟甲放在冷水中浸泡片刻,将上面的灰烬洗净,然后垂眸打量起上面的纹路。
他脸上笑意依旧清浅,仿佛无人能够撼动。
可唐卿却看的清晰,就在他看清龟甲的那一刻,眸中闪过一抹深深寒光,却又转瞬即逝。
沈守清缓缓将龟甲丢入水中。
他的视线落在唐卿身上,眼尾轻轻一眯。
“怎么,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唐卿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天机不可泄露。”
沈守清故作高深,可脸上还带着揶揄的笑意。
唐卿叹气:“不说就不说嘛,又糊弄我。”
面前的少年只是轻笑,随后便随着她前往帐篷里,帮忙整理药材了。
就在药箱快要整理好时,营帐外传来一片骚动,浑身是血的男人猛地冲了进来!
沈守清眸光凛然,下意识将唐卿护在身后。
他寒声质问:“你是谁!”
男人却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头。
“小郡主!您、您快去救救李神医吧!求求您了!”
说话间,身后的士兵已经追来,将男人死死按在地上,就要拖出去。
“住手!”
唐卿站在这几人跟前,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
“你方才说的李神医,是谁?”
“李纨!就是您的师父啊!他快死了……”
唐卿只感觉呼吸重重一窒。
她不可置信的问道:“师父不是在云游吗?”
男人却痛苦捶地,狰狞道:“唐淞露那个混账!她将李神医骗了过去,还给他下了毒!”
沈守清语气淡漠:“你又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
“小人本是皇宫太医院的小厮,唐淞露封宫后,我悄悄逃了出来,这才能来报信。”
唐卿深吸一口气:“把他带下去疗伤,叶副将呢?可还在营帐之中?”
很快,叶明匆匆赶来,得知此事后,脸色却微微一变。
唐卿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叶明犹豫片刻,猛地跪在地上。
“郡主饶命!”
唐卿只感觉自己手脚发冷。
她问:“哥哥呢?哥哥知道吗?”
“殿下不知,末将也是半个时辰前才得到的消息……”
唐卿微微点头。
“好,我知道了。”
叶明:“不过郡主您放心!末将已经命人潜入皇宫,定能将神医救回!”
可唐卿却知道,他们救不回来的。
这一切,都是唐淞露的阴谋。
她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沈守清猛地抬手,紧紧遏住唐卿手腕。
他沉声道:“辛苦叶将军,你先下去吧。”
“是。”
叶明踌躇着离开。
“卿卿,不许去。”
少年向来温和的神色,此刻却宛若寒冬飞雪,夹杂着几分飘飞的阴鸷。
唐卿脸上却没有什么神情,只是默默的,推开了沈守清的手腕。
“他是我师傅。”
沈守清思绪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寸寸迸裂。
“你不是想知道龟甲上写了了什么吗?我告诉你。”
他修长宽厚的身影挡在唐卿面前,垂眸,死死盯着她。
“上面说你和墨王命格极凶,导致你们惨死的煞气已经临近!”
“唐卿,从此刻开始,我绝不容许你离开我半步!”
唐卿苍白的唇瓣嗫嚅几下。
然后,毫不畏惧的同沈守清对视。
“这就是我的命格?可惜了,但我从来都不会因此而生出畏惧。”
“唐卿!”
沈守清少见的失态,几乎将唐卿逼近墙角。
“叶明说过了,他会将你师父给带回来!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说到最后,少年的尾音甚至染上几分祈求。
仿佛低入尘埃之中。
“沈守清……”
唐卿的手缓缓搭在腰间的药囊上。
“我知你一直都在暗中护着我,这份恩情,无论如何我也会报答的。”
沈守清眼睫轻轻一颤,眸中涌起惊涛骇浪。
“我相信你说的,但,我绝不会再让师父陷入险境。”
她猛地拽下药囊,朝着沈守清抖落一片药粉!
可与此同时,沈守清也猛地攥紧她的手腕,用衣袖捂住自己的口鼻。
淡蓝色的药粉缓缓散落,在沈守清剔透的眸光中,她瞥见了浓的几乎化不开的哀伤。
“你——”
“我随你一起去。”
他慢慢的将药囊重回系在少女腰间,眼睫轻垂着。
“至少,让我陪在你身边。”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切都是真的
帝京之外有一条运河,在如今紧绷的局势下,出乎意料的没有被封锁。
两抹带着斗笠的身影将渔船藏在角落,随即从容的走了出来。
唐卿走在最前,沈守清默默跟在身后。
“你真的要随我来?沈守清,你不要小看我,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我决定的事,不会后悔。”
唐卿不再说话。
此刻的帝京已经全面戒严,街道上到处都是来往的侍从。
唐卿沿着记忆中的道路,从最偏僻的地方行至皇宫偏门。
沈守清却突然道:“我们去青天门。”
“为何?”
“你师父极有可能被关在哪里。”
唐卿怔了怔。
沈守清解释道:“我先前还在宫中时,青天门附近有慎刑司,已经被唐淞露牢牢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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