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烬检查了一下他的束缚,确认无误后,一个手刀将他砍晕。
镇边军营地。
奚谢周站在背风的石头后面,手里提着一盏昏暗的灯。
她像是在等什么人。
片刻后,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道人影很快出现。
奚谢周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灯。
来人在她跟前下马。
定睛一看,马背上竟然还驮着一个。
奚谢周没有多问,迅速的带着他回去。
楚哥正待在营帐内擦拭刀刃。
奚谢周掀开帘子,带着身后的人走了进来。
“楚哥,这位就是墨王殿下。”
她沉声介绍。
楚哥缓缓抬眸,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样貌俊美清秀,气势却满是锋芒与锐利,同他手中的刀一样。
他满意地笑了。
“来,殿下,坐!”
唐烬颔首,将宋东洋丢在地上,然后坐在楚哥对面。
楚哥愣了下,看着那人:“这谁?”
唐烬咽下一口温热的茶水,语调平静。
“宋家的一位公子,叫宋东洋。”
“啥?!”
楚哥瞪圆了眼睛,嗫嚅几下才问:“你竟然把他给带来了?宋家叛军没发现?”
“没有。”
楚哥爽朗一笑,心中对他的偏见也荡然无存。
“好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年郎!”
话音刚落,宋东洋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他首先看到的是奚谢周,面色一僵。
“怎么是女人!”
奚谢周垂眸,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按在原地。
“楚哥,殿下,人醒了。”
楚哥笑吟吟道:“来,给人家松绑,奉茶。”
半柱香后,宋东洋冷着脸坐在矮桌后。
他捧着一杯热茶,脸色被冻得发白。
满是敌意的打量着几人。
楚哥哈哈笑道:“这么警惕干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宋东洋冷笑:“别试图感化我,我们是敌人,你计算现在杀了我,宋某也绝无怨言。”
唐烬突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回来吗?”
“……自然是想让我说出宋家的计划,对么?”
他嗤笑:“让你们失望了,那几个人连我都瞒着。”
唐烬淡淡的看着他:“不,我就是好奇。你究竟是不是宋青山的弟弟?”
宋东洋微微愣住。
奚谢周的眼角却抽了下。
她突然想起卿卿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别看哥哥那么凶,其实他也很爱看热闹的啦。”
所以,这位殿下,不辞辛苦的将人打晕扛过来。
仅仅是为了看热闹吗?
不愧是墨王府的孩子……果然非同凡响!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场交易而已
营帐内少见的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楚哥低声道:“我也很好奇。”
奚谢周:“……”
男人都这么八卦的吗?
宋东洋仿佛收到了天大的屈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恶狠狠瞪着两人:“我是与不是,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唐烬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低声道:“我们在南诏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女人,疯疯癫癫的,问我们有没有见过她的儿子。”
宋东洋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抬眸望向他。
唐烬唇色淡淡:“我们问她,你儿子叫什么名字?看到了,会帮你留意。”
“她说,自己的儿子叫宋东洋,今年七岁,身体不好,爱吃烤猪蹄。”
唐烬每说出一个字,宋东洋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灵魂,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最后,恶狠狠地质问:“在哪里!我娘亲现在在哪里!”
“还在南诏,我将她托付给我师父照看了。”
宋东洋瞳仁骤然颤动。
他低声道:“凭什么相信你?如果你骗我呢?”
唐烬沉吟片刻,突然哼起一首歌谣。
“邀月色,乘山水。崽崽坐着落叶归……”
他嗓音低沉,带着青年独有的沙哑。
听起来并不温馨,甚至有些冷清的意味。
可宋东洋听着,却泪流满面。
“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
唐烬停止哼唱,然后抬手砍断了束缚着宋东洋的绳子。
“……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宋东洋恹恹的抬眸:“我会竭力帮助你们,但不能保证战胜宋家。”
唐烬淡声道:“既然你这么说,咱们的交易就算是达成了。”
楚哥饶有兴致的看着,也不出声打扰。
“恩。”
宋东洋轻轻闭上眼睛:“但不要骗我。否则……我会带着你们一起死。”
他这话极为认真。
唐烬并没有被威胁到,只是语气从容。
“我要你带奚谢周回宋家军营。”
闻言,奚谢周毫无反应,楚哥却微微蹙眉。
“如果是要当卧底的话,我们可以换别的兄弟——”
“楚哥。”
奚谢周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您担心我。但,请不要将我当做需要保护的人。这与我加入镇边军的初衷相悖。”
她垂眸,把玩着腰间的匕首。
“更何况,单论作战技巧,我并不弱于你们每一个人。”
这倒是真的。
楚哥犹豫片刻,只能点头答应。
“小周,我那边有一套贴身软甲,你走的时候戴上。”
“太大了,我穿不上。”
奚谢周淡笑:“没事的。别担心我。”
突然,一旁的唐烬道:“我有。”
奚谢周:“什么?”
“合身的软甲,卿卿已经让人给你赶制了一套。”
闻言,奚谢周漆黑的墨瞳中满是笑意。
“卿卿她……真好。”
唐烬淡淡一瞥:“还有什么需要的物资,尽管提出来便可。”
楚哥犹豫道:“我似乎听说,你们帝京被宋家叛军斩断商道,现在物资应该很匮乏才对啊?”
怎么看起来如此阔绰!
唐烬沉吟片刻,道:“卿卿有个朋友,家里比较富裕,便顺手帮了我们一下。”
此刻,帝京内。
“比较富裕”的段知歧打了个哈欠。
“啧,这大雪怎么还不停。”
他还捉摸着抓唐卿过来一起堆雪人呢。
……
入夜,宋家营帐内缓缓走入一人。
身后还跟了个身材纤细的女孩。
巡逻兵将他拦了下来。
“谁?干嘛的?”
宋东洋摘下兜帽,面色阴冷。
其他人一怔,连忙行礼。
“原来是宋公子,您出去兜风回来了?”
宋东洋面无表情的越过他们。
可身后的奚谢周却被拦了下来。
巡逻兵一脸疑惑:“宋公子,您出去一趟,带了个女孩回来?”
宋东洋淡淡一瞥:“不行?”
“呃,没说不行!哈哈哈哈,您慢点走哈!”
就这样,奚谢周有惊无险的进入宋家营地。
只是走远了,还能听到这群人的调笑。
“哎哟,没想到啊。这位宋公子看起来清心寡欲,原来喜欢嫩的,哈哈哈哈!”
奚谢周表情从容。
进入宋东洋的帐篷后,他看了眼奚谢周。
“被他们那么说,你不觉得羞愧?”
奚谢周表达了自己的疑问:“把人想的那么脏,说明他们不是什么好货。跟我有何干系?我为何要觉得羞愧?”
宋东洋沉默,倏地眯起眼打量着她。
“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面无表情的说。
奚谢周抓来一件厚重的披风,裹在自己身上,然后找了个角落蜷着。
“我来守夜。”
宋东洋看了眼她,没说什么,吹灭了蜡烛。
……
唐卿趴在窗台前,抬手接了一捧雪。
她将冻得直冷的手收回来,哈了几口暖气,轻叹一声。
此时,头顶传来一道温润声音。
“卿卿,怎么这么一副失落的样子?”
是沈守清!
唐卿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是你?太一宫没事了吗?”
沈守清将手中的糕点放在地上,含笑道:“不,我是遇到了困难,所以才来找你的。”
唐卿疑惑的眨眨眼:“啊?困难?我能解决吗?”
“是你的话,就可以。”
片刻后,沈守清将三个洁白如玉的骨片放在唐卿跟前。
他道:“这三枚骨片,若是让你选一枚扔掉,你会选哪个?”
唐卿搞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端详起来。
片刻后,她指了指最中间的那一块。
“恩,就是这个啦。”
沈守清也没问为什么,只是轻轻颔首,将这三枚骨片收了起来。
“呀?你要走了?”
唐卿一脸疑惑:“你的困难,就这么简单?”
沈守清轻笑:“是呀。我选不出,所以才来麻烦你的。”
好吧,这就是占卜吗?果然神奇。
沈守清走后,唐卿打开他送来的糕点。
“哇,是玉露团雕酥!他怎么知道我最近爱吃这个?”
唐卿美滋滋的咬下一口。
甜软的味道自舌尖扩散,让她空空如也的胃部感到了些许慰藉。
与此同时,太一宫内。
沈守清将手中的三枚骨片做好标记,然后用松枝将黄符燃烧。
三枚骨片都被他丢进火堆之中。
暖黄的火光在他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摇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后病危了
宋家叛军同帝京开战的第五日,他们依靠迂回战术,剿灭了白焰军分出去的一支小队。
这也是他们这几日来仅有的胜利。
虽说败多胜少,可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彼此手中都有些什么底牌。
问道观也传来消息——
“太后病危。”
唐卿呆呆的望着这几个字。
唐润州端坐于皇位之上,抬手轻揉眉心。
金銮殿内的文武百官也纷纷陷入沉思。
此时,唐卿却身穿华服,神色庄重的出现。
她朝着唐润州叩首,稚嫩的眉眼掠过挺翘精致的鼻,粉唇紧抿着。
“墨王府郡主唐卿,申请代表陛下,探望太后。”
“卿卿,你……”
唐润州欲言又止。
他将目光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可众人望着唐卿严肃而认真的模样,想要劝告的话便这么憋在了心里。
于是,趁着大雪稍霁,月明星稀。
唐卿乘坐马车,被人秘密护送着回道问道观。
当时宋家兵变,第一个想要占领的,就是问道观附近。
可唐烬先他们一步,在问道观附近埋下伏兵,对他们开展袭击。
不仅狠狠挫了他们的锐气,还抓了几个俘虏,振奋军心。
因此,宋家对于问道观这块地方,便一直心存忌惮,不敢贸然靠近。
这正好也方便了唐卿的行动。
霜木带着斗笠,驾驶骏马入山。
而车厢内,除了唐卿之外,还有一位红衣女人。
正是令狐小雅。
她听说唐卿要涉险进入问道观,便自请过来保护。
“唐卿,你害怕吗?”
四周尽是看不到边的密林,偶有风声狼吼,若是换做寻常女孩,早就被吓破胆了。
可唐卿却只是捧着唐润州准备的礼盒,极其镇定。
闻言,她抬眸一笑:“不害怕呀。有你们在呢。”
令狐小雅唇角勾起一抹笑。
“知道么?在怀你的时候,你娘亲就说,如果是个女孩就好了。”
唐卿眸光一颤:“娘亲真这么说?”
“恩。她一直都很喜欢女孩。”
令狐小雅褪去平日的嚣张与强势,身着红衣,目光温和的同她回忆往事。
对于唐卿来说,则是为数不多的,了解母亲的机会。
马车又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在问道观前停了下来。
十几个道长昼夜交替在此巡逻。
他们已经听到了唐卿要来的消息,因此特地走的远了些,前来接应。
“小郡主,辛苦,请随我来。”
接她的人,是易水道长。
短短几个月,易水满脸疲倦,可望着唐卿的眸光,却十分温和。
她跟随易水道长回到之前的小院。
路过自己住过的院子时,唐卿的脚步骤然一顿。
她朝着墙头上看了眼,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
“怎么了?”易水问。
“没事。咱们继续走吧。”
片刻后,唐卿终于见到了太后。
她从未想过,短短几个月,太后会变成这幅样子。
“太奶奶,您……”
太后挣扎着睁开眼。
看到唐卿的那一刻,她干裂的嘴唇嗫嚅几下,仿佛是在说着什么。
可唐卿凑近了,她却又安静下来。
只是从被中伸出手,将一枚玉玺给了她。
这是太皇太后的玉玺,等级在皇后之上,可号令六宫。
唐卿颤着手接过。
亲自交过玉玺,太后仿佛做完了自己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的目光留恋而不舍的在唐卿身上徘徊。
片刻后,嗓音沙哑道:“秋雪,你竟真的这么狠心,都不来看我一眼……”
意识已经模糊了。
屋外大雪纷飞,年逾古稀的老人满头银发,在众人悲伤的神情中,闭上了眼。
哭声响彻道观,被朔风压下,只留满地银白。
太后生前吩咐过,她并不喜欢繁冗的葬礼。
因此,易水道长便按照道观的习俗,取了太后一件信物,为她做了个衣冠冢。
其他的道长也纷纷赶来,众人提着灯笼,神情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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