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他每一个故作疏离的举动,小心翼翼的模样,都让清吾觉得心疼。
“阿吾,你……你怎么哭了?”叶岚阕有些慌乱,觉得大约是自己说错了话,让清吾意识到砚尘烬本性的同时,也惹她伤心了。
清吾无声的掉眼泪,心里悔恨,自己是有多粗心大意,才会想不到是他?
从叶岚阕房间里离开的时候,清吾才堪堪的止住了眼泪。
她浑浑噩噩的往回走,却不想回房间去。
一个人漫步走到池塘边,池塘里的荷叶已经长出了一截儿。
清吾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向水面,顿时激起一波一波的水纹。
这一池春水,正如清吾此刻的内心,被这一圈一圈的涟漪激得乱糟糟。
心里乱,可脑子很清醒。
她要见到阿烬,尽快见到他,问他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想的这般,参与了砚尘珏的阴谋。
她要告诉砚尘烬,她不怪他,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都是为了复活她,替她报仇。
但她不要这些,她只要他好好的,远离砚尘珏的计谋,她只要和他平平稳稳的过日子。
砚尘珏的野心不是她和阿烬能控制的,她也不想参与,但她不能让阿烬为了她手染鲜血,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还要告诉他,她真的很爱他,愿意包容他的一切,哪怕是他曾经帮助砚尘珏做过什么坏事。
只要他答应她,从今往后不再与砚尘珏同流合污,不再伤害无辜的人,她就什么都不计较。
那些她没来得及阻止的,未曾参与的,她都愿意原谅和体谅。
清吾一个人在池塘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才回房间去。
她去了砚尘烬的房间,躺在他的卧榻上,想着很快就能跟他见面了。
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谋划成婚的事情。
他让她想清楚的事情,她都想清楚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什么都不要紧,什么都可以不重要。
他得允许她还没完全学会怎么爱他,并给她时间,让她学习。
一觉醒来,清吾怀着满心的欢喜,等着下山,去见砚尘烬.
可清吾从清晨等到了黄昏,没等到叶岚阕的好消息,却等来了黄名姝满脸泪痕的对她说:“出事了,师父被打伤了。”
那一刻,清吾哪里还顾得上去不去妖族,火急火燎的跟着黄名姝往叶岚阕的住处去。
路上,黄名姝对清吾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今日师父去见门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不知怎么的,门主发了狂,又入了魔,不由分说地和师父打起来了。师父敌不过他,只能拼尽全力束缚住门主,可他自己受了重伤,嘴里一直喊着清清,我才来找大姐姐的。”
瞧着平日里嫌弃叶岚阕嫌弃到骨子里的少女,此刻因为叶岚阕重伤不醒,哭得梨花带雨,清吾心里也跟着难受。
黄名姝不知道叶岚阕去找白弥做什么,可清吾知道。
他是为了她去求一个下山的机会,却因此遭了毒手。
清吾心里有愧,不眠不休的在叶岚阕榻前照顾了好几日。
请来给叶岚阕看诊的是华光门里最有名的医仙,可那人瞧了叶岚阕的情况也不住的摇头。
医仙道:“先前留下的病根儿还没根除,这回又被断了灵脉,即便是醒了,怕是也再没法子恢复修为了。往后啊,怕是只能做个低阶修士,与上乘仙法无缘了。”
听了医仙的这番话,清吾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都是因为她。
上一次是为了救她,这一次是为了帮她。
叶岚阕变成今日这样,几乎是她一手造成的。
120章 孩子他爹
她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的攥着医仙的袖袍,“医仙,还有办法的吧,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我求求你,他不能变成一个无法登峰造极的下等修士,救救他,救救他……”
医仙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只是……很难!”
清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眸亮了起来,“是什么办法,需要什么东西,我都能弄到的,我尽全力,只要你说。”
医仙见她如此执着,便也就直言不讳了,“他身上的灵脉断裂,需要一个人的灵脉来修补。这等同于用一人的灵脉换另外一人,被献出灵脉之人,此生都与上乘仙法无缘。因而,这东西易寻,也难寻!”
易寻是仙门之中人人皆有灵脉,难寻是无人愿意以身奉献。
失去灵脉,无法再使用高阶仙法,即便还能修得长命之身,但却无缘登顶。
清吾连连点头,“我可以,我不在乎,只要能救他,我愿意用灵脉交换。”
她说着掀起衣袖,给医仙检查自己的灵脉是否完好。
医仙按住她的脉搏,沉思良久。
清吾以为自己的灵脉有什么问题,心中忐忑,“我的灵脉,不行吗?”
医仙这才回神,摇了摇头,道:“姑娘灵脉并无问题,只是……如今换不得。”
“这是为何?”清吾紧张地问道。
医仙叹了口气,道:“姑娘难道不知自己已有一月身孕,如今正是稳胎的时候,不能有损母体,需得有孕三个月后,胎相稳固,才能更换灵脉。”
清吾怔住了,身孕?一月?
是宴会那一日?
清吾冷静了下,觉得自己方才傻了,不是那日,也没有别的时候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孩子来的忒不是时候。
不早不晚,偏偏在砚尘烬不在,又出了这种事情的时候。
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清吾只觉得错愕,但不能忽视他,于是对医仙点了点头,“那他的病,能再等两个月吗?”
医仙笑了笑,道:“放心,他这身子,再等几年都没问题。若是不急,等你生下孩子,也来得及!”
清吾摇摇头,“两个月后,就两个月后。”
她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她还要回妖族,还要去跟孩子的爹说清楚她的想法,还要跟孩子他爹成婚。
自打清吾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也没让医仙说出去,只叫他给自己开了些安胎药。
她心里记挂着孩子,也不能日日夜夜守着叶岚阕了,需得每天按时吃药。
那药苦的厉害,清吾忍不住在心里骂砚尘烬。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孕期的影响,她的性子有些暴躁起来,再加上砚尘烬不在身边,她总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
有几次赵锦英来看她,被她怼了几句。
赵锦英憋屈地说:“你干什么呀?吃火药了?怎么这么冲?”
清吾意识到了又赶紧道歉,担心赵锦英这小子嘴巴太大,她也没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
这事儿除了医仙和她自己,也就江铭昀知道。
也并非是她告诉江铭昀的,是他自己发现的。
有一回,清吾刚煎好了药,不小心把药碗打碎了。
那阵子她脾气大,气得在门外走了好几圈,正巧被江铭昀瞧见了。
江铭昀一脸严肃的问她,“你干什么呢?跟个猴子似的,抓耳挠腮?”
清吾气得不想说话,没搭理他。
江铭昀觉得她不对劲,又闻到从她屋里飘出来的苦味儿,一把推开了她房间的门。
门一开,苦药味儿越发肆无忌惮的飘了出来。
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一个举动,倒也没多过分,竟把清吾气得哭了出来。
江铭昀也傻了,觉得自己太失礼了,手足无措的解释,“我……是怕你出事,我……我没想……做什么,你别……别哭啊,路姚清!你别哭了!”
堂堂天之骄子,华光门第一人,从小傲气着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哪里知道怎么哄人?
说出来的话,一句一句都像是在教训她!
清吾也不是因为江铭昀哭,大部分是因为砚尘烬。
没日没夜的喝那些苦的叫人嗓子冒烟的药,这几日吃东西都开始反胃,叫她难受极了。
一想到把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把她抛下,自己回妖族去了,她心里的委屈与日俱增。
清吾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又矫情的,是以把这些情绪都归结到肚子里那个小崽子的身上去。
江铭昀不知所措的絮絮叨叨了半晌,清吾才憋出一句,“药碗打碎了。”
“……”江铭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想骂她两句,不过是一枚药碗,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可又怕自己哪句话说的太重了,害她又哭起来。
他也没个别的朋友,没有照顾人,哄人开心的能力,所以不想自找麻烦。
没办法,江铭昀只能进屋去,把地上的药水和碎瓷碗打扫干净,又重新给她熬了一碗药。
先前光顾着慌乱了,这会儿熬药,江铭昀才觉察出那药味儿的不对劲来。
“你这吃的什么药?”江铭昀斜着眸子问她。
清吾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没什么,就一般的补药。”
然而,清吾忘了,江铭昀是华光门弟子中最优秀的,各类学科都十分精通,对药理也很是了解。
他抓起药包里的草药,挨个儿闻了闻,眼神原来越不对劲,“你把安胎药当补药吃?”
清吾不说话了。
江铭昀也沉默了。
两人僵持许久,江铭昀无奈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宴会那日?”
他跟个兄长似的,带着几分质问和恨铁不成钢。
清吾也很有被训的自知之明,灰溜溜的点点头。
江铭昀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草药都震掉了几块,“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说,就这么自己瞒着?”
清吾难得有这么心虚的时候,丝毫没了从前那么嚣张跋扈的样子,憋屈的又想哭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我……”
瞧她的神色,江铭昀也觉得自己话说的太重了,于是叹了口气,语气稍稍缓和了起来,“我也不是怪你,这么紧要的事情,你得让砚师弟知道,我帮你送信去妖族,让他想办法来接你。”
自从那日白弥再次入魔,整个华光门都戒备了不少。
眼下怕是谁说话都不好使的。
想出去是难比登天,但若是妖族来要人,倒也不是不能实现的。
清吾连忙摇头,“再过阵子再说吧!”
江铭昀一下子没控制住语气,凶巴巴地吼道:“你还打算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吗?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独自生孩子有多危险?”
显然,清吾被他这一声吓到了,诚惶诚恐地看他。
江铭昀眸子暗了暗,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娘当年跟我父亲吵架,还怀着我的时候离家出走,后来……生下我没两日就过世了。”
这还是清吾第一次听江铭昀说他家里的事情。
从前清吾只觉得江铭昀很有钱,出身应该不俗。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经历,从小没有母亲照顾,所以才会喜欢对他温柔体贴的江七白吗?
清吾沉默了片刻,解释说:“我不是想一个人生孩子,我只是……叶岚阕灵脉断了,是为了去给我求情才断的,我想把自己的灵脉换给他,算是还了他多年的恩情,然后再离开。医仙说,头三个月胎相不稳,得三个月后才能换,我没打算自己一个人扛着。”
江铭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去榻上躺着,以后熬药的事儿我来做,你别插手了。省得你再打翻了药,气得哭哭啼啼,难看死了。”
清吾心里明白,这是江铭昀对人好的方式。
顿时觉得,虽然江铭昀嘴硬,但是心肠是真的软,于是感动得差点又要哭了。
江铭昀一听到她吸鼻子,便立刻皱了皱眉,“我警告你啊,不准在我面前哭,我最讨厌别人哭了。你再哭的话,我就把这些事都告诉砚尘烬,他知道了肯定难过,你等着心疼吧!”
这一番狗屁不通的威胁,还真的震住了清吾。
她灰溜溜的爬上卧榻,乖乖躺下了。
从那以后,江铭昀每日都在房间里熬好了药给清吾送来,倒不是为别的,只是怕坏了清吾的名声。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是有孕在身的准母亲,他也不方便随便出入她房间。
偶尔有了空,江铭昀也陪着清吾坐在院子里的凉亭说几句话,怕她一个人闷着憋坏了。
清吾脾气越来越坏,有时候说着说着,她就不知怎么生气了,说话也难听。
江铭昀虽然气得咬牙,但私下里问了几次医仙,都说这是身怀六甲的女子的正常反应,多顺着就是了。
是以,他也不跟清吾计较,有时候甚至能让她撒撒火气也好,省的瘪成个傻子。
清吾一面吃着江铭昀带来的酸枣子,一面说:“江大少爷,你现在脾气可真好,昨日赵锦英说我脾气大,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江铭昀无奈,“就他那个性子,嘴上说说罢了,还能真的不理你?”
清吾重重的啃了两口枣子,好像嘴里的枣子不是枣子,而是赵锦英!
“他不理我,我还不理他呢!”清吾气势汹汹地说。
江铭昀笑了声,“你这人还真怪,平日里装的正经,私下里又跟砚师弟玩儿的花哨,对待砚师弟跟老母亲似的,真有了孩子,又跟个小孩儿一般。”
清吾埋着头吃枣子,沉思许久,突然问他,“我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烦?阿烬瞧见了会不会讨厌我?”
有孕之人心思敏锐脆弱,江铭昀自觉说错了话,“倒也没有,只是有点不同罢了,你如今怀了他的孩子,他不敢讨厌你,若他真这么做了,我帮你教训他,如何?”
清吾摇了摇头,带着一股子傻劲儿说:“不要,别把孩子他爹打坏了。”
江铭昀忍不住笑出了声,都这样了,也不忘护短。
这两个月,清吾过得也没有多艰难,除了孕期让心情不好,食欲不振,也没什么别的影响。
甚至,都已经怀了三个月,肚子也瞧不出半点儿不妥。
清吾按照约定去找了医仙。
半个月前,叶岚阕就醒了。
这事儿,清吾也没跟叶岚阕说,怕他不肯答应,便悄悄瞒着。
换灵脉的时候,清吾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坚持不肯用药,疼的大汗淋漓也不出声。
江铭昀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伸出手臂给她咬,怕她疼的不留神咬了自己的舌头。
清吾只咬了江铭昀的衣袖,两层袖子都咬透了。
江铭昀这才意识到她有多疼。
直到清吾疼的晕了过去,灵脉才完全更换。
江铭昀把清吾抱回屋里,按照医仙的嘱咐照料她。
看着疼的面色惨白的清吾,江铭昀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勇气。
想着清吾一个女子,都能如此豁出性命,勇往直前,自己一个大男人却如此畏首畏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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