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了起来。
江铭昀沉默了,他有些动摇。
尽管他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做到欺师灭祖,可他也不想让师父心存遗憾。
白弥见他有所动摇,便继续对他说道:“铭昀,就当师父求求你了,杀了师父吧,师父这唯一的心愿,难道你也不能满足吗?”
江铭昀绝望的摇了摇头,“不,师父,这是欺师灭祖,这是大逆不道,我不能,我不能!”
白弥握着他的手,“这不是,铭昀,这是师父的遗愿,这是师父最后的心愿。你只是在替师父完成心愿,师父不怪你,反而感激你。你只要将匕首刺下去,师父才能死得瞑目。”
那柄匕首被白弥塞到了江铭昀手中。
他颤巍巍的在白弥的引导下,将匕首抵在白弥心口。
白弥的声音像是某种魔咒,在江铭昀耳边一声一声的回响,“刺下去,刺下去……”
江铭昀脑袋有些空白,没办法集中思想。
突然,一阵掌风将江铭昀手里的匕首击飞出去,江铭昀这才恢复了神智,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砚尘珏。
还没等江铭昀反应,砚尘珏飞起一脚踢开江铭昀,白玉锦靴狠狠的踩在白弥心口,叫他又吐了一口血水。
砚尘珏冷冷的说道:“白弥,你还真是不死心啊,临死都不忘拖一个垫背的!”
白弥眼神里满是杀意,却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砚尘珏冷笑一声,“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你真以为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这把匕首是你的心魔所化,你为了门主之位,手刃了你师父,心魔从此猖獗,你为了不被人发现你的秘密,只能不断地闭关,压制魔性。”
他说着,偏过头,看了江铭昀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和鄙夷,“什么师徒情深,江铭昀,你还真以为你的好师父培养你是器重你?他不过是想把你训练成另外一个他,等到他身死之日,好借由你的躯壳,引心魔入体,占据你的肉身罢了。”
江铭昀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弥,“师父?”
白弥皱眉,“铭昀,你不要相信这个小人挑拨离间,师父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师父只是想让你继承衣钵。”
砚尘珏冲他啐了一口,“你可真会装模作样,白弥。”
他从怀里掏出一面玉镜,道:“这可是我们妖族的追思镜,你敢不敢让江铭昀好好看一看,你那些恶心的过往和心思?”
江铭昀瞧着那面镜子,眯了眯眼睛,这镜子……他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然而,白弥惊惧地躲闪起来,不想被砚尘珏手里的镜子照到自己的脸面。
这般举动,引得砚尘珏大笑不止,他将手里的镜子扔在地上,镜子顿时四分五裂,“不过是方才从你殿中拿来的镜子罢了,白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做贼心虚地连自己殿中的镜子都认不得了,真可笑。”
此时此刻,白弥眼睛里迸射出凶光,趁着砚尘珏分身,手臂不断地在地上摸索着,寻找那枚匕首。
江铭昀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枚匕首的刹那,江铭昀几乎本能的将那枚匕首踢开了。
听到匕首被踢开时,发出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白弥不可置信的看向江铭昀,“江铭昀,你竟敢背叛师门!”
砚尘珏哈哈大笑,“背叛师门?白弥,你可真是好笑。”
话音刚落,他抬手张开五指,地上的匕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飞起,平稳的落在砚尘珏手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弥,匕首在白弥胸膛正上方比了比,脚下那人便疯狂的挣扎起来。
砚尘珏狠狠的在他脑袋上踢了一脚,冷声道:“怎么?这就怕了?怕我没拿住这把匕首,扎进你心口吗?”
他笑得妖冶,弯下腰来,盯着被踢得七荤八素的白弥,“不是说我在挑拨离间吗?你现在在怕什么?怕匕首自己落下,刺中你,使得你心魔无处皈依吗?白弥,你看看你这副贪生怕死的嘴脸,我瞧了就恶心。”
白弥一副要气绝的模样,质问道:“砚尘烬,你我好歹师徒一场,你当年被送上华光门,也并非我的意jojo图。我对你虽说不上好,但也从不曾苛待你。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歹毒,要置我于死地?”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更是刺痛了砚尘珏心头的伤口,他脚下力道加重,引得白弥一阵重咳。
“无冤无仇?白弥,你杀了我最爱的人,如今害我变成这个模样,被所爱之人憎恨,你竟敢大言不惭地说,无冤无仇?!”
白弥听不懂这话,可江铭昀心里清楚得很。
砚尘珏的恨都来自于清吾,白弥杀了她,他恨,清吾不肯接受现在的他,他也恨。
可他不能恨清吾,所以这些恨意都转移到了白弥身上。
江铭昀猛地打了个冷战。
他起初想不明白,砚尘珏恨白弥,只需杀了他即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搅乱仙门。
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念头涌上心头。
砚尘珏恨的不仅仅是白弥,还有那些跟随白弥,拥护白弥,杀上琅琊山的仙门子弟。
他恨他们每一个人,他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江铭昀总算是明白了,砚尘珏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华光门的覆灭,他要让仙门自相残杀,然后彻底剿灭,一个不留。
125章 不听我的话了
他在用相同的方式报复着这些曾经参与了火烧琅琊山的所有人,杀人诛心,砚尘珏在这方面当真是翘楚。
一队修士冲了进来,显然是方才砚尘珏出去调进来的人。
他冷声说:“罪魁祸首白弥在此,还不速速将他拿下?”
白弥长大了嘴巴,想要说话,可还没开的及开口,就被砚尘珏扔过去的匕首割断了舌头。
“呃呃呃……”鲜血从白弥口腔里涌出来,可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修士询问砚尘珏,“妖王陛下,江铭昀该如何处置?”
砚尘珏抬眸看了江铭昀一眼,道:“他对本王还有用处,本王要亲自带走他,给本王看紧了白弥,别让他死了。”
修士拱手称是,押着白弥离开了。
……
听到江铭昀一五一十的把这段经历说出来,清吾沉默了许久。
江铭昀叹了口气,道:“抱歉,我也是憋在心里久了,不知道该跟谁说。”
清吾回了回神,摇摇头,“没关系,我也没想到……”
她话说了一半,又开始沉默了,像是走神了,表情有些呆愣。
江铭昀也不知道她要说的是,没想到白弥会这般对江铭昀,还是没想到砚尘珏会有这么狠。
“你没事吧?”江铭昀关切地看她。
清吾摇头,“没事,只是觉得看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表面上和心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是啊,江铭昀也不明白。
他从小跟在师父身边,从没想过师父培养他,教导他只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此刻,江铭昀多多少少能够体会一些清吾心里的想法。
被自己珍视的人欺骗,很痛苦!
可江铭昀不比清吾的细腻多情,他尚能放下心里的执念。但清吾,她放不下的。
江铭昀劝她,“路姚清,不,清吾,或许你从问题里跳出来看,他也没有那么不可原谅,他只是执念太深,报复心太强。如今仙门的这场浩劫,除了你,没人能够阻止得了。”
清吾摇了摇头,“阻止?他根本不听我的。”
江铭昀叹了口气,“你呀,只是深陷其中,弄不明白,他怎么会不听你的,他只是现在疯魔了,你耐心些与他说,他不会不听。你忘了,他以前有多听你的话,他也只听你的话。”
清吾闭了闭眼睛,“我与他说过,叫他收手,他说做不到。就算我现在这副模样,命悬一线,他也不在乎。”
“不是!清吾,不是这样!”江铭昀解释着,“你弄错了,你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他骗了你,你们还有一个没解决的问题。他在生你的气,他气你不肯接受现在的他,你越是逼迫他,越是态度强硬,他只会觉得你不理解他,想把他变成原来的砚尘烬。”
江铭昀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两个人的心结解开,但他知道只要解开清吾和砚尘珏之间的心结,清吾就能说动砚尘珏,这也是唯一能拯救仙门百家的办法。
可清吾如今和砚尘珏一样,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
清吾一言不发,大概是饿得太久,叫她无力思考,又或许是孕期她本身就暴躁,砚尘珏跟她对着干,让她无法残存一点理性。
江铭昀道:“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砚尘珏很喜欢你,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讨你欢心。你不要总是看着他现在有多恶劣,或许你试着了解一下他的过往,会有意外的收获。”
虽然江铭昀很希望清吾能阻止砚尘珏屠杀仙门,但同时他也希望清吾和砚尘珏能揭开矛盾,重归于好。
他自己已经失去所爱了,他明白失去爱的人是什么滋味,因此不希望他唯一的朋友也承受这样的痛苦。
良久,清吾才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江铭昀,谢谢你。”
见她听了劝,江铭昀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有些心疼她,“不必谢我,我只是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推开,江铭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径直映入砚尘珏的眼帘。
他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还是被他压制住了。
江铭昀连忙起身,对清吾说了一句,“我说的话,你好好想一想,我先走了。”
清吾沉默地点点头。
江铭昀在守卫一左一右的看护下,离开了那间屋子。
清吾看着仍旧站在门口的砚尘珏,抬了抬手,“你过来。”
少年走近了,瞧见卧榻前的小桌子上,一个喝空了的粥碗,眸子暗了暗。
清吾想跟他说话,可是心里又藏着别扭,说不出口。
明明她也认同了江铭昀所说的那些话,可一看到砚尘珏这张脸,她不由得一股火憋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两人沉默许久,砚尘珏开了口,“跟我没话说是吗?”
这句带着指责语气的话,像是火星子点了清吾的引线,叫她顿时恼火起来,“没话,你出去!”
砚尘珏捏紧了拳头,心里更加委屈难过。
他好声好气的哄着,她不听他的,也不想看他。
江铭昀一来,她便有话和他说,甚至连江铭昀喂的粥水,她都喝了个干净。
砚尘珏也觉得自己这么想是无理取闹,他原本不就认为清吾跟江铭昀能说上几句话,会听江铭昀的话,才把江铭昀送进来的吗?
这会儿,反倒是他自己又生了气。
清吾哽咽着掉了几滴眼泪,一半是被砚尘珏气得,一半是饿久了的人突然吃了点东西,引起了食欲,她现在觉得很饿,饿哭的。
见状,砚尘珏赶紧起身,结结巴巴地说:“我出去,我这就出去,你……别哭。”
清吾抹着眼泪,抽泣道:“我要见夫人。”
砚尘珏哪有不答应的,连连点头,“我马上去请,别哭了,清姐姐,别哭了……”
他小心翼翼地给清吾擦了擦眼泪,便离开了。
不多时,虞夫人来了。
清吾委委屈屈的握着虞夫人的手,说:“夫人,我饿了,想吃东西。”
这句话感动得虞夫人想掉眼泪,仿佛自己久病未愈的女儿,终于有了胃口,可把她高兴坏了。
她连忙答应,“好,好,阿清想吃什么,告诉我,我马上去准备。”
清吾说了几样菜,又说:“不要辣的,多放些醋,还有梅子,我想吃梅子。”
“哎,好,阿清等着,我亲自去弄。”清吾难得见她如此失态,甚至少了素日里做什么都带着的骨子里的端庄。
这样的虞夫人,像个普普通通的母亲。
清吾握着她的手,摇摇头,“叫旁人去准备就是了,我想……想和夫人说说话。”
虞夫人哪里能拒绝她,匆匆忙忙的小跑出去,同看守的守卫说了清吾想吃的东西,又反复嘱咐了几句,这才回来。
清吾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张开双臂,小声说:“夫人,抱抱我好吗?”
她没有母亲,但虞夫人就像母亲一样疼爱她。
清吾现在心里很难过,希望得到长辈的安慰。
虞夫人抱住她,叫她靠在自己身上,能省力些,“阿清,我真高兴,你能振作起来,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告诉我,我去给你弄。”
清吾吸了吸鼻子,靠在虞夫人怀里,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娘亲……”她哽咽着喊虞夫人。
虞夫人身子僵了僵,重重的应了一声,“哎,娘亲在这儿,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
她一下一下拍着清吾的背,感觉到她身子微微颤抖。
清吾声音又低又沙哑,“娘亲,我害怕……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好孩子,不怕,娘亲在呢,娘亲在你身边,不怕……乖,不怕不怕……”虞夫人也没比清吾好到哪里去,声音也是颤颤的。
清吾哽咽说着出了她一直想说,但是没能说出来的话,“娘亲,我怀孕了,我害怕……”
虞夫人浑身一颤,很快意识到清吾说了什么,激动的热泪盈眶,“别怕,孩子,别怕,怀孕了是好事,是好事。阿清很快就要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了,好事……好事……”
其实,清吾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还存着担忧。
她不确定虞夫人会不会怪责她,明明怀有身孕,还如此不吃不喝的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她心里也担忧,虞夫人会不会觉得她苛待了她的孙儿。
好在虞夫人没有任何的责怪,只是柔声细语的安慰她。
这让清吾更想哭了。
她紧紧的抱着虞夫人,询问着:“我该怎么办,娘亲?”
虞夫人在清吾背后抹了两把眼泪,努力镇静下来,“你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怕,娘亲会好好照顾你,保证让你顺顺利利的生下这个孩子,好吗?”
可这番话说出口,虞夫人又开始犹豫了。
她本能的想着要照顾清吾生下孩子,可清吾是不是真的想生下这个孩子呢?
眼下,清吾和砚尘珏闹成这样,虞夫人不敢确定。
她眸子颤了颤,又说:“阿清,你想生下这个孩子吗?”
清吾缓缓地点点头,“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害怕,我怕他生下来要承受他父亲的罪孽,我该怎么办?”
虞夫人沉默了,“对不起,阿清,娘亲没办法在这件事上帮你。阿珏他心里对我有恨,我没有办法,只有你自己才能说动他,他现在只听你的话。”
清吾摇着头,“他不听我的,他根本不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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