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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忘了给于谣师姐送补药了。”唐朝然气呼呼的,瞪眼看她。
越满这才想起来,求饶似的双手合十:“一定一定,等下就去送!”
唐朝然这才哼了一声,算是绕过她了。
越满见他心情好了点,见缝插针问:“诶,鸿城有没什么比较漂亮一点,让人印象深刻一点的地方?”
“玉观山不错啊,唔,潮落湖也还可以……”唐朝然思考片刻,回神,狐疑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嘛?和谢师兄袒露心迹?”
越满本来还在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记,忽然被震醒,恼大于羞:“喂!你别这么大声!”
唐朝然:你以为你就很小声吗?!
“……不是?这个关节眼?”唐朝然真想晃晃她的脑子:“你别忘了他……”
“我知道。”越满打断他,抬眼,很认真又很郑重地回视:“我见过或者听过他有些不大好的地方,但我也见过他很多很多很好很好的地方,所以其他的事情也就无足轻重啦,反正无论如何,我总是会在他这一边的。”
越满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唐朝然第一次和她剖心置腹,还没来得及感慨就看到越满踢了一脚石子,愤愤不平:“怎么江师妹也来了啊?”
越满自认记性好,还没忘了江如歌明恋谢知庸的事情,早先不明心意还好,现在看江师妹多多少少有点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对不住了,江师妹。
唐朝然:好吧,懂了,抒情不过三秒。
“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些地方,”越满发现盲点,眯着眼睛探究,猜测:“你该不是和于谣师姐……”
“喂!小声点!”唐朝然气急败坏。
越满:原来刚刚这么大声的嘛。
“才不是,只是简单看了下。”唐朝然泄气地把越满踢过来的石子踢回去:“这种事情哪有这么容易的。”
越满和他并靠着,深以为然,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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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庸的伤势要比他自己想象的重一点,隔了好几天才能使出剑意。
于谣伤势倒是不重,只是唐朝然还是一日三回地让越满去给于谣送补药。
唐朝然作为木偶被操控的时候不小心伤了师姐,忙着愧疚,无颜和师姐相见。
越满有时候这里逛逛有时候那里看看,看起来是整个主角团里最轻松的一个了。
江如歌借口担心谢师兄伤势,有想来探望几次,都被唐小皇子拦住了。
唐朝然感慨地想:他真是表姐和表姐夫的爱情最大的同盟军。
越满没有发现唐朝然的苦心,她思来想去发现一个好地方,一大早就跑过来找谢知庸了。
“师兄今天和我去个地方。”她扒拉着窗户,保密似的和谢知庸开口。
越满这几天东奔西跑,谢知庸其实有猜到她大概想拉个人出去逛逛,旁敲侧击几次,她却一副“不清楚不明白”的模样,于是耐心等了她好几天,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好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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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碰见于谣师姐,她抬眼看到两人,步子停顿了下转了个弯,谢知庸还没来得及细究,被越满推着肩膀出了门。
她带谢知庸去的第一个地方是一片大而阔的冰原。
这里离魔域不过几百米,寒气有些重,谢知庸站在一片雪色里,很静地垂了眼,冰凉的雪意让他想起十多年前。
“如果我在这里遇见七岁的谢知庸。”越满上前拽了下他的袖子。
灵魂忽然之间有了重量,谢知庸好像被人拽着,又扯回了这个人世间。
“那我会帮他一起找东西的。”越满朝他眨眨眼,没有解释从哪里听来他的童年。
“这里晚上大概会有些冷,但是谢知庸应该会很好心地把唯一一件披风让给我,于是我会觉得,谢师兄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越满低下身子,捧了一团雪,捏了个雪兔给他。
她的手被冻得通红,眼睛却亮闪闪的,很期待一样地开口:“这是送给谢师兄的第一个礼物。”
谢师兄接过了兔子,很想冷着脸教训她玩雪,最后却还是在她生机勃勃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无奈地叹口气,帮她把手捂热。
冰原上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越满勾着谢知庸的衣袖,看他很小心翼翼地护着那只雪兔,弯了下嘴角,又带谢知庸去了个老旧的地方。
是一片旧院子,蜘蛛网落了不少,胡同勉能通行一人,他们走得很费劲。
“师兄等我一下下,”越满把谢知庸带到一个较为整洁一点的房内,紧接着跑出去。
谢知庸手里护着那个雪兔子,尽管用了点法术,雪兔还是在一点点地融化,这让谢知庸稍微有些苦恼。
他想给房子降下温,又担心师妹回来的时候会觉得冷,思来想去让自己的体温降了些,捧着雪兔,打量这一片地方。
谢知庸的眼睛很慢地眨了下,觉得这片地方眼熟得过分。
越满不多时就回来了,她双手放在背后,一副神神秘秘地模样,在谢知庸偏头看过来的时候才肯亮出东西。
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挂面。
“我刚学会不久,”越满说,把汤碗推过去一点:“如果能遇见七岁的谢知庸,我想我也很愿意很愿意替他煮一碗面的——这是我第二个礼物。”
那碗面腾起不少水雾,隔着雾汽,谢知庸看到越满有些朦朦胧胧的脸,让他忽然有一种,是很踏实地活在人世间的感觉。
越满隔着水雾,戳了下他的手背:“师兄高兴么?”
谢知庸眨了下眼:“高兴。”
“那我就还有最重要的事情。”越满凝噎一瞬,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揪着谢知庸的衣角有些出神:“像我这样很努力很努力去让谢师兄高兴是很难得的。”
谢知庸觉得确实是这样的,他可能花费了前面很多很多辈子才换来了越满对他的格外的垂青。
几辈子只换朝夕。
却让他觉得格外值得。
足够了。
他不善言辞,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能让越满满意,欲言又止,看着她很认真地承诺:“我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你的,我没有的也可以。”
越满怔了下,被他逗乐,她纠正:“不是这样算的,我做这些不全是为了师兄对我好,当然啦,你要是对我好,我也会很高兴高兴的,但我做这些,只是想告诉你——”
越满积蓄起来的勇气被谢知庸刚刚说的话散了片刻,这时候又愁闷起来了,但她觉得,就算没有喜欢,谢知庸起码不能算是讨厌她。
谢知庸直觉她要说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话了,好像连心跳都慢了半拍,空气都窒了下来,他怔然地看着越满。
越满垂着眼躲开,不去看他,她很慢也很认真:“月亮只有一个,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月亮。”
第44章 奇怪
那些散在空中, 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好像一瞬间都有了解释。
谢知庸觉得心脏好像一直被越满抓着,会因此上下浮动, 终于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晃晃荡荡落了地。
他很不熟练地抿了下唇,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越满见他不说话,反而紧张起来了,手心冒了汗, 又后知后觉觉得发冷,扫到谢知庸的耳垂, 心才有些松动。
“我不会说话,”谢知庸闷闷地冒出这句话。
“啊?”越满不明白怎么到了这里, 又听到他继续:“脾气也很冷, 父母早逝,积蓄不多, 早前的大都给慈幼院,所剩不多……”
谢知庸垂着眼, 一条一条数着自己的缺点。
是拒绝的意思吗?越满反应过来,想让他别说了,谢知庸忽然抬眼,眼神直直地看过来。
他眼里的情绪好像一下子散开,连带着目光都染上了浓郁的温柔。
他很快地补上了后面半句:“里面的哪一点,只要你不喜欢, 我都可以改的。”
越满怔然片刻,嘴角先弯了上来,好像差点落网的蝴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知庸前半辈子亲朋好友少得只手可数, 天才剑修独独在这件坦露心迹上自卑又怯懦上,他把他所有的不好的都剖析开来, 希望越满不要拒绝。
他像没有得到褒奖过的小孩,固执又怯懦地守着那颗不明不白获得的糖果,连尝都不敢尝,只敢看着它,在长长久久的时间里,希望它融化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说完,谢知庸可能也觉得太草率了,懊恼地头也不敢抬,垂着脑袋,声音有些低:“师妹可以慢慢想的,我不是要逼你什么。”
越满忽然懂了他未尽的半句——越满总是有选择,谢知庸永远都会等她做选择。
“不需要慢慢想,”越满动了下脚,碰碰他的脚尖。
谢知庸抬头,越满眉眼都带着笑,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她永远都在光里,照得她周遭好像围了层很温柔的光圈。
谢知庸听见她含笑开口:“我知道了,谢师兄也喜欢我,那就不用纠结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
因为我也只会选择你。”
*
和谢知庸在一起的第一天,没有实现糖葫芦自由。
谢知庸拒绝了她一下子吃两串糖葫芦的请求,只给她挑了串最大的。
“怎么连多吃一串也不行。”越满和他做了个鬼脸,咬了口糖葫芦,又悄悄看他。
谢知庸大概没适应身份的转变,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不说了,红着耳垂,老老实实地跟在越满后面。
“诶,”越满忽然停下步子,谢知庸差点撞到她,他退了半步:“怎么……”
话没说完,嘴里忽然被塞进一颗红彤彤的糖葫芦。
越满握着剩下的半串,塞到他手里:“吃不完了,剩下的都给你。”
话落,她又闻到了梅子酒味,又扑腾着去找卖酒的摊子了。
谢知庸手里捏着剩下半串糖葫芦,嘴里的那颗外衣的糖已经化了,粘腻腻的,他咬了一下,山楂是酸酸涩涩的,让人很不习惯。
其实谢知庸不知道它有什么好吃的。
他转了下手里的签子,觉得嘴里好像后知后觉漫起了甜滋滋的味道,像打翻了蜜饯坛,一直蔓延到心里都是甜的。
糖葫芦的糖衣在阳光下透亮发光,谢知庸觉得,一切都在变好,糖葫芦也很不错。
回到小院已经是日暮了,越满买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还给林晓晓和孟神医他们挑了不少礼物,东西全被谢知庸拿着。
回来的时候又遇见了于谣,她看到两人,惊诧不过一瞬,又恢复原样,这回和谢知庸颔首,又拉着越满有话说。
“师兄放我房里去?”越满一边被拽着,一边顽强回头,和他做口型。
谢知庸手里拿满东西,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等下师妹来找我我再给你送过去。”
越满觉得这样有些多余,但她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伴侣,于是胡乱点头答应了。
于谣一直把她拽到角落,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担忧:“师妹……”
“师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越满猜出她想说什么,先一步止住她:“等回到明净宗就好了。”
于谣还犹豫,和越满对上视线,还是咬咬牙,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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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光匣其实看起来和普通的木匣子没大多不同,顶多就是精致了些,女子纤细的手指在上面扫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打开的办法。
她扫兴地松了手,又问身侧的随从:“吴青阳的下落有了么?”
随从不敢抬头看她,应声。
“那就除了吧。”她支着下巴,看起来很认真地想了下:“知道了太多了,不除去总会成我心头大患。”
那随从抖了下,跪到在地:“明净宗弟子看守他严密,难有机会。”
女子好像才想起来一样,她手指敲了几下桌面,这几下,让随从的心也不由自主随着她的动静上下起伏。
手指的敲击声音停下,随从听到她慢悠悠地开口:“那等到他到了明净宗再动手就是,云乘有把柄在他手上,没准比我还急着除了他。”
他刚把心放下,打算退出去,又被上位者喊停:“吴青阳是蠢货,自以为有了个招风堂便是靠了苍天大树,若不是他轻举妄动,和谢知庸他们起冲突,自然不会落得这步下场,我这步棋子自然不会输。”
随从知道她只是在敲打自己,连声应“是”,不敢多说话,低着眼,乖顺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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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如歌被唐朝然拦了好几天,有些急切。她好不容易随着领队的师兄一起来鸿城,结果连谢知庸的面都没有见到,自然不高兴,这次下定决心要等到谢知庸,干脆在门口一直等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听到脚步声,略一抬头,就看到远远走过来的谢知庸。
临近春末,春风和煦,好像连谢知庸身上的寒冰也融化了点,他身形削薄了好多,像挺直的一节竹,江如歌印象中的他好像一直是这样的,看起来像一块寒冰,实际上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君子有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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