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有好心妇人,瞧见他这副模样心疼:“哪来的傻孩子,赶紧回家吧。”
那小孩没有动作,只是一个劲的掉眼泪:“我……我没有家了。”
他声音极轻,细如蚊蝇,老妇人听不大清,打算凑近,远远就看见一位慈眉善目的修士走过来,她吃了一惊,尊尊敬敬得开口:“柳城主。”
柳如信应了一声,蹲下去看那小孩,又从怀里拿出手帕,轻柔地将他的脸擦拭干净。
妇人好奇心重,悄悄地抬起眼,在见到那小孩的模样时更是惊诧:李宅被烧了个干净,没想到还有个剩的,这就是那李家最出色,天赋极佳的李小公子了。
“你要跟我回柳西门吗?”柳如信问,笑起来的样子让小孩有安全感,不由得凑近了一点。
那小孩呆呆愣愣的,问话也只是轻轻点头。
柳如信便揉了揉他的脑袋,领着人走了,顺便还喊散了周围聚着看热闹的人。
人群纷纷散了,一路打着哈欠回去一路和身旁的人嘀咕。
“想不到李家这么快就倒了——还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要我说柳城主果真是大善人……”
“谁说不是呢,自打他上任来,做了多少好事……”
议论声散在风里,又很快散去,空气中只留下烟灰味,月光散下,残留下的李宅更显萧寂。
*
时间又过去十几天,临近年关,明净宗也有了点过年的年气,越满好不容易得了空,又被林晓晓拉着去比试台。
比试台是宗门正中心的一个高高的擂台,可以投贴和人比试,点到为止,允人观看。
一般只有剑修会去比试一二,越满不知道林晓晓哪里来的兴趣,忙着给谢知庸写信嘘寒问暖刷好感,自然摇头晃脑:“不去不去,师姐你找旁人陪你一起好了。”
“啊,可我就想让师妹陪我嘛,”林晓晓捏那个兔子冰雕,还想再劝,又觉得有趣:“这冰雕哪来的?长得不尽如人意。”
越满没好意思打击她这是谢知庸做的,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接受到越满的视线,林晓晓忽然福至心灵,默默地看了看兔子,放下了,改口:“细看了看,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去看什么啊。”信寄出,越满放下笔,问。
“我就是想去看看热闹,孙师兄和吴师弟的为爱而战,江师妹该何去何从?”
“孙师兄和吴师弟?”越满来了兴趣,学堂里的恋爱大三角终于要有大结局了吗?
她清清嗓子,装作随意说:“那行吧,我也不是为了知道江师妹选谁,我主要就是陪陪师姐。”
“那好,等我……”林晓晓话还没说完,越满已经带着瓜子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林晓晓:……
*
江师妹长得娇娇弱弱的,性子也一向温柔,加之是某位长老的独女,入门以来,很多弟子都对她心生倾慕,唯属孙师兄和吴师弟追她追得最为火热。
是以这场比试还挺轰动的,越满跑得快,到了的时候能勉强拉着林晓晓挤到前排。
她环顾一周,果然看到了江师妹。
江如歌正咬着唇,看着比试台上的人出神,越满和她不小心对视一眼,对方笑了下,落落大方。
“江师妹这么漂亮,要是我厉害得不得了,我也上去比划比划。”越满嗑了个瓜子,在犹豫要不要给江师妹递一点。
奇怪的是,林晓晓并没有应和,只是“哼”了一声,不言语。
“师姐怎么啦?”越满好奇,问:“师姐和江师妹什么时候有的过节?”
林晓晓欲言又止,还是小小声:“你来时走得快没听到,我听说,江师妹,既不会选孙师兄,也不会选吴师弟,她喜欢谢师兄。”
越满一时瓜子掉了一大半,连忙和周边的人赔不是,接着又清理干净。
她小声嘀咕:“保真吗?”
“不清楚,但我看着真。”林晓晓已然没了一开始看八卦的新鲜劲了,她抬了抬下巴,往江如歌那边示意。
越满跟着看过去,江如歌眼看着台上人的人,眼里却丝毫没有着急模样。
好吧,起码台上这两个她都不心水。
台上的孙师兄和吴师弟比试得热火朝天,越满一还分出点注意力去看江如歌,对方神总色算有了点焦急,好像在等待什么。
吴师弟显然要比孙师兄厉害一些,一招招剑法挥出,孙师兄不敌,逐渐落了下风。
暗光一闪,越满捕抓到,眯了眼打算看得更清楚,那边吴师弟却忽然被激怒似的,下了狠手,比试更加激烈。
又是一招直击,孙师兄躲避不及,惊恐的神色在脸上逐渐放大,他直愣愣地盯着快要到胸口的剑刃,像没有行动力的木偶,只能眼睁睁地盯着逐渐到来的危机。
围观者显然也被惊慑住了,一时之间嘈杂一片。
越满先是听见铮铮一声,紧接着,那把直击孙师兄的剑被横空出现的剑阻挡,铮然落地。
人群这才反应过来,谢知庸不慌不忙地拾起剑,抬眼扫了一下周围,于是大家又都寂静下来,不再吭声。
“私用暗器,对同门下毒手,都去戒法堂领罚,再去找长老问责。”谢知庸神色很冷,显得他比平时更不易接近,眼神扫过都让人一颤,寒意从脊背升上来。
两人灰溜溜地退下了。
越满往江如歌那边看去。
江如歌的样子有些紧张又夹杂着一点腼腆,她的同伴笑着轻推了下她,她于是往前一步,抿着唇,看起来更羞怯了。
“啊,”越满小小声惊呼,她知道江如歌在等什么了。
经谢知庸一罚,人群散了大半,比试台周边便空了下来,越满抬头,和谢知庸正好对上。
她先发制人:“师兄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这就走!”
谢知庸想了想,开口:“伤已经好了。”
啊?越满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扯到这个话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临出门传的回信。
感慨了下效率真高,越满笑眯眯地和师兄道了别,忙不迭拉着林晓晓散去,走之前忍不住看了一眼,江如歌见人群散去,走了上去,微微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果然是真的。”等走远了,林晓晓才放了点心,开口:“难怪我说怎么江师妹既不要孙师兄送的点心,也不要吴师弟写的功课。”
越满出神,随意应了她一声,又问:“你怎么毫不担心?你不是仰慕谢师兄?”
“一码归一码,”林晓晓将吃剩的瓜子壳处理了:“谢师兄又不会对江师妹有什么。”
“那可是谢师兄,”林晓晓接着,笃定:“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断情绝爱,封心锁爱,第一人。”
越满无话可接,和她聊起了旁的话题,一路回了房间。
白鸽被越满养胖了一些,羽毛更加亮丽,这会在小口嘬水。
还是很好奇,越满提笔开始写信。
她问了下江师妹的情况和她与谢师兄的戏份,又随口问了些事关主线的剧情,这才收了笔。
等墨水干透,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绑在白鸽腿上,白鸽活动了下爪子,最后歪头蹭了蹭越满的手指,飞了出去。
第9章 试炼
腊八一过,日子就变得快了起来,只可惜,比过年先来一步的却是每年一次的宗门大考。
宗门大考考察的是新入门的弟子,若是不过,明年还得和下一批新弟子一同大考。据说还有人连考了四年的。
越满心力交瘁,不明白为什么修仙人也要考试,一时之间只觉得欲哭无泪。
“哎呀你就别愁了。”越满平日里都是嘻嘻哈哈得没个正形,唐朝然头次见她苦大仇深成这样,新奇的同时还安慰她:“就一场试炼而已,这几天多下功夫就是。”
言罢,他无不惆怅地继续:“倒是因为试炼,于瑶师姐说让我心无旁骛,我给她写的信好几日没有下文了……”
越满:果然还是你,恋爱脑唐朝然。
这次的试炼据说是进入幻境,唐朝然作为小说男主,越满相信他一定能超常发挥,他平日里净围着于瑶转了,和他一起温习没有价值。
越满想找林晓晓陪她一起练习,结果林晓晓这几天被师父揪去做苦力了,天天来找她哭诉自己惨不堪言的经历。
普天之下,竟没一条大腿是可靠的。
实在是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忽而灵光一闪,越满想到了个好去处,她收拾了点东西,就往深谷去。
正好昨日那靠谱又不完全靠谱的信鸽回来了。
更好在的是江如歌似乎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配角,书里对她没什么笔墨在。然而还有个坏消息,再有大约一月,就要开始走剧情了。
书中的这个剧情是主角团受掌门之令,去柳城调查异样,结果意外发现柳城城主偷盗仙门珍宝的秘密,谢知庸奉宗门之令将其斩杀,结果这个柳城主还是百姓心中的大善人。斩杀柳城城主,也加剧了后面普天百姓和谢知庸之间的矛盾。
看起来是黑化的重要剧情点。
算了,先应付完试炼,过个好年。
越满顺着踢了一脚石子,为了在后面的斩杀柳城城主的剧情中活命,她更加坚定了这几天好好抱佛脚。
*
深谷一如既往日,地方开阔人烟又少,在这修炼起码不会丢人现眼。
最最最关键的是——
“谢谢谢爷爷。”越满捧着小碗,乐呵呵地说。
老人家空闲多,没事就爱捯饬好吃的,今天下午特意做了酒糟丸子,第一碗就让越满常了鲜。
他牙根一酸:“谁和你说我姓谢的?”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越满不敢看他,装没听见,拿勺子捞丸子吃,半天没舀上来,反倒喝了好几口米酒。
“叫我孟神医,别瞎套近乎!”老头干瞪了她一眼,又回头给她换了个大一点的勺子。
“好的孟神医!”越满顺着他,问:“怎么谢师兄不和神医姓?”
老头觑了一下她,见她是真不知道,摸着胡须得意:“我眼神好。”
越满:???这有什么联系
孟神医不再吭声,越满识趣地换了个话题:“上次我遇见教百科史的夫子了,她说认识你诶。”
老头有了点记忆,反问:“关弦?”
“好像是。”越满一口接一口的塞丸子,“你和她什么渊源啊?”
老头喃喃了什么几句“叶寻月”之类的,越满没听清,问他:“什么?”
“你百科史没及格?”老头不回答,转个话题问她。
确实是,差那么,一点点。
越满心说,面上拽得跟拿了满分似的:“当然没有!”
“那就一边去。”老头拍了下她的脑袋,没等她继续问,就开始赶人了:“赶紧吃,你们不是后天要试炼了?”
老头对试炼的事了解得比越满还多,越满临走还被他塞了不少药,老人家嘴硬:“试炼的时候别给我伤了,不然显得我这地方多晦气啊。”
“赶明我就拿个第一回 来,把得了的奖品放你床边上,让你每天都念叨我。”越满喜气洋洋地回他。
孟神医无言,过了半晌才开口:“你知道这次奖品是面玄天镜吗?”
越满:……
好吧,修真界也搞迷信。
*
明净宗的水牢原先是一片沼湖,四面又环着山,一踏进去,寒意便顺着脚底,顺着裸露在外的肌肤,见缝插针地钻进来。
像有人吃了冷刀子一样。
黑衣打扮的人手里还颇为自得地提着一盏纸灯笼,灯芯红彤彤的,照着周围亮了一片,瘸显得更加瘆人了。
被关在水牢的,大多是一些穷凶恶极的妖魔鬼怪,他们做过许多错事,被永生永世囚在这里,不得光亮,永远也出不去。
黑衣人步子没停,用灯笼靠近牢房,搜寻一只最满意的货物。
大多数妖魔畏光,被那灯笼一照就嘶哄出声,终于从死气沉沉中醒来,挣扎震动,玄铁做的手铐脚铐落在地上发出噪杂的声音。
“啧,”黑衣人被这动静吵得心烦,轻敲了下囚牢的门,从指尖飞出利刃,稳稳地扎进了那只最吵的妖兽脖子里。
一时之间,妖血喷溅出来,几滴沾在了黑衣人的指尖。
那只中了利刃的妖兽很快就没了气息,像断了线的木偶,倒在血泊了。周围的凶兽于是安静下来,只发出吭哧吭哧的低喘。
“这才乖,”黑衣人终于愉悦起来,也挑到了自己最满意的货物。
那是一只原形通体彤红的妖,叫做厌哀,厌哀身后原本三尾,上次祸乱人间后被砍去一只,现在两只尾巴上都还有残留的血迹,被玄铁锢着,现在没什么生气地垂在地上。
灯笼忽然被寒风吹灭,丧失了光亮,细碎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玄铁拖地的声音一阵阵传来,摩擦在地上刺耳无比。
厌哀低低地吼叫,黑暗中它的眼睛呈起一片亮红色。
*
试炼那天是个风清日朗的早晨,越满熬夜画了半宿的符,起来后看谁脸上都跟带字似的。
“师姐好巧。”路上遇见林晓晓,她焉了吧唧地打招呼。
林晓晓入门七八年了,这次是来旁观的,见她兴致不高,感同身受地和她交流了下自己当年可哭可泣的考前感想。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考试什么的最烦了。
越满长叹口气,开始思考告病假成功的几率。唐朝然忽的不知道哪里窜出来,嘴角上扬得都要和太阳肩并肩了。
“我听说这次对幻境试炼,是于谣师姐领队诶!好像还有妖兽,我活这么大还没真见过……”
唐朝然喋喋不休,特别是于谣师姐来领队,简直让越满梦回监考老师是班主任的迫切感,于是她干脆给唐朝然贴了张空白符纸。
“闭嘴符。”
唐朝然:???
他不甘示弱,拿剑柄敲了下越满的肩膀:“静音剑。”
越满无语:“你三岁么唐朝然?幼稚鬼。”
唐朝然冷笑:“嚯,是谁先使的闭嘴符。”
“我替天行道!”越满没说几句,就被林晓晓拉开。
“怎么又掐架了?”林晓晓一手推开一个,“赶紧和好。”
“才不要!”唐朝然绕过她就打算先走,越满自然不给他先走,也抢先一步迈腿。
两个人分走两边又殊途而归,最终撞到了一起。
“嘶,”越满的脑袋正好撞到唐朝然的肩膀,他一边揉着,一边捞起差点落地的护身符,臭着脸先走了。
“大少爷脾气!”越满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又捡起地下的护身符,拍了拍灰。
“唐师弟的性子你比我清楚,”林晓晓拍拍她的肩:“彼此都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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