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准无法理解女人这种心思,随口接到:“有什么,脏了就洗洗嘛,干嘛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这不是你买的吗?弄脏了怪心疼的。”这么贵的衣服,这么好的料子,周宜确实担心弄脏。
“我买的所以才这么珍视?”李准闻言心内惊喜,“她这么重视我买的衣服,不就是看重我的付出?看重我的付出,不就是眼里有我,眼里有我可不就是喜欢我?”
“对,她现在确实不爱我,但她都喜欢我,离爱上我还有很远吗?”
“买,以后接着买,不就是几件睡衣。”李准这边不断攻略自己,思绪翻飞之间把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
晚上周宜请李准去吃了虾,果真如周宜描述般味道独特,鲜嫩Q弹。
李准剥虾剥得高兴,周宜吃虾吃得开心。两人像热恋的男女一样只享受眼下的快乐,眼中只有彼此,快乐也只来源于彼此。
李准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或许是异地恋的时间太久,他和边婧妍见面只想着做爱,然后就是买买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满足一个异地男友亏欠对方的一切。
所以他和边婧妍很少这样悠然地坐在一家幽静的饭店中,享受进食过程中相视一笑的默契,感受彼此眼中岁月静好的安然。
当然,作为一个男人,他喜欢看边婧妍兴高采烈地跟他分享新买的衣服、饰品和香水多么令她满意,也喜欢周宜这种单纯是因为他而获得的欢喜。
兴高采烈,热烈冲动他喜欢;温馨可人,细水长流他也喜欢。他对能带给他身心愉悦的事物,无差别的偏爱。
李准没有抢着买单,她知道周宜一直想跟他AA。
在她接受了他给他们安排的幽会场所后,在他给她置办了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时,开心是真的,淡淡的排斥也是真的,否则那套LAMER她瞄了一眼之后为什么动都没动。
他知道,她始终都不想迈出确定二人正常男女关系那一步。所以,她想跟他分清,她不想占他的便宜。
可他有时候就是会坏心眼儿地给她买东西,想看她因他的体贴而露出那一瞬间的欣喜,尽管这一瞬间后她挣扎着想要拒绝的眼神会让他有一点点恼火。
但是这一刻,在他们享受了这份双方都不想打破的欢乐氛围后,别有用心地,他就顺了她的意,然后看她偷偷舒口气。
他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周宜走到收银台,不想错过她在这社交环境中的细微表情。
在没有跟收银员有任何视线接触的情况下扫码付账,从前台到他坐的位置,大概50米的距离,目不斜视,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
他终于明白周宜为何总给人一种淡漠高冷的感觉,就是这样,这样的“目中无人”,谁也不看,好像整个世界都跟她无关。
李准看她走过来,提起周宜被迫带上的包——当然是李准李老板“顺手”买的,抚着周宜的背走出餐厅,而他们身后不远处,蒋少瑜无奈而落寞地目送他们越走越远。
蒋少瑜没有跟踪人的癖好,就是单纯和朋友出来吃个饭,周六的晚上,他和以往一样,呼朋唤友,要玩个痛快。
没离婚的时候,每每他喝多了回去——他不管喝成什么样都会回去,看到周宜后才会让自己人事不省。潜意识里,周宜是最可靠的那个人。
所以,周六晚上往往是周宜的不眠之夜,她通常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抱着马桶不撒手的蒋少瑜身边,给他拍拍背,给他递漱口水,给他灌醒酒药。还要把他喝多了蹭脏的衣服脱下来洗掉,还要给他擦脸擦身体擦脚。
他不知道周宜恨死了他这种“人菜瘾还大”的酒桌狂徒。
蒋少瑜看着周宜那样高兴地对李准笑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他知道周宜那种笑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离婚前两年几乎就不见了。
她看着周宜的背影慢慢消失不见,却突然特别怀念周宜给他擦脸时那热热的毛巾,彼时他虽然不清醒,但那个感觉却总是踏实而安全的。
周宜周日的白天往往脸色很差,他总以为是他出去喝酒让她生气,让她心情不好,总是埋怨她不理解男人出去应酬的不易,而周宜却总是无所谓地笑笑说:“夏虫不可语冰”。
他承认,那时他从她眼中看到了鄙夷和冷漠,却不知如何跨越一个屌丝与一个知识分子之间的障碍。
在学识上,蒋少瑜一向是自卑的,所以在周宜因为生孩而身材走形,面貌丑陋时,觉得一下有了翻身的资本。
他每每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两年,就觉得自己像个自欺欺人的神经病。
他故意不回家,能在外面逍遥就在外面逍遥;他到处撩妹,美其名曰是对周宜压迫的反抗。
所以在周宜刚生产完半年内歇斯底里地闹过几次之后,她真的被他“驯服”乖了。
在他不回家的夜晚,再也收不到她问他回不回家的电话或信息;在她无意间看到他与其他女人的聊天记录时也视若无睹。
她总是那么体贴地安排好孩子的一切:吃穿住用、保险、玩具和早教,却不再要求他出一分钱,不让他为家里操一点心;她拒绝了学校让她做班主任的安排(他知道她多爱她的工作,所以他那时以为自己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开始心中眼中只有他的儿子。
他记得有次他故意挑衅地问:“你嘴上怎么长了个燎泡,看着好像都要好了呀。”
周宜难得反唇相讥:“你一个星期没回来,我生个孩子都快恢复了。”
他那时候是惊讶的,惊讶彼时周宜的尖锐。
此刻看来,他们的离婚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蹿起了苗头。
蒋少瑜就这样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看着街上的红男绿女,放肆地让窗外的喧嚣透过窗户隐隐约约地传进自己的耳朵,周宜曾经的一句话就在此时清晰地响在了自己耳边:
“少瑜,你知道我离这个热闹的世界有多远了吗?”
第30章 救人
“You cannot be forgiven,but it should not be forgotten.”(可以不需要原谅,但不应该被遗忘。)
“I've had enough to sak for consent. I don't want to follow the rules. I want to follow my heart.”(我受够了征求同意,我不要循规蹈矩,我要跟随本心。)
“The real death is that no one in the world remembers you.”(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周宜在昏暗的影厅中轻轻蠕动着嘴唇,似乎在反复咀嚼台词。李准斜靠在座椅上,电影里的画面和台词一点都没入了他的脑,他就这样侧着身,专注地看着专注看电影的周宜。
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看电影会重复台词,似乎要把每句话都刻在脑子里。但荧幕上的光映照在她的眼镜片上,那里面五彩斑斓,像盛了繁星下的水。
周宜扭头拿可乐的时候,看到李准托着脸微笑着看着自己,这种眼神不陌生,她刚谈恋爱那会儿也这样。勾唇一笑,伸手拍了拍李准的胳膊,“口水擦擦。”
“嗯?”李准闻言赶紧坐直身体抬胳膊擦口水,看到周宜抿着嘴低头笑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李准自己也忍不住低着头笑,忽然傻笑变成了坏笑,身子一趴,趴到周宜耳边,“你等着,今日之辱必于他日在床上洗雪。”
周宜伸手推开他的头,收回手时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一直坐到最后的彩蛋结束,电影院里的观众已寥寥无几时,周宜才站起来,拍拍李准的手,笑眯眯地往外走。
已经快12点了,街上还有很多车,人却比白天少了很多。在去取车的时候,周宜突然站定,扭头问李准“有没有什么声音?”
李准闻言也停下来,侧耳静听,似乎有砰砰砰的声音隐隐传来。这听力,不做班主任真的亏了。李准点点头算是对周宜的回应,迈开步子和周宜开始寻找声源。
只往里走了一个车位,他们就锁定了目标,一辆蓝色SUV中似乎有拍车门的声音,并伴随有孩子的哭声。
“车里有小孩儿!”周宜听清动静,猛然伸手去拉后车门,却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停车场很黑,看不到孩子的具体情况,却能从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听出孩子的恐惧。
周宜四处寻找可以破窗的工具,同时提醒李准,“报警!”
商场周围很干净,找不到石头砖块之类可趁手的东西,李准边拨电话边围着车寻找,看看有没有留有电话什么的。
那边跟警察把情况说明白,李准一扭头就看到周宜几乎趴到后车窗,大声喊着想要安抚车内的孩子。李准三两步跑到自己的车里,拿了工具箱里的扳手出来,跑到另一面车窗,狠狠砸了下去。
……………………
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被周宜抱在怀里,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宝贝不哭啊,你怎么自己在这啊?”周宜拿出纸巾把孩子的脸擦干净,轻声问。
“我找妈妈。我睡醒妈妈就不见了……呜呜……爸爸也不见了……啊呜呜……”
“那你记不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周宜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轻声细语地问。周宜不知道周宜的声音还可以这么嗲。
呜……呜呜……小女孩只顾得上哭,对周宜的问题没有反应。
“那你知道爸爸妈妈的电话吗?”周宜耐心地问。
“不击……击(知)道。呜呜……啊……”说着开始嚎啕大哭。
周宜把小女孩搂在怀里继续爱抚,看小姑娘缓下来了,才接着说“没事哈,叔叔阿姨都在呢,一定帮你找到爸爸妈妈好不好。”
“呜呜……那边……”小姑娘用手指商场的的方向,嘴里喊着,“爸爸……爸爸……啊啊……呜呜……”
李准脱下外套搭在周宜肩膀上,十一月了,夜里空气比白天凉得多。然后从周宜怀里把孩子接过来,“我抱吧。警察一会儿就过来。”
“爸爸……呜呜……爸爸……前面。”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宜以为小女孩比较依恋爸爸,她爱怜地摸摸她的头,“不着急啊宝贝,今天阿姨一定帮你找到爸爸。”
“爸爸……啊……啊……爸爸!”李准终于意识到孩子可能意有所指,顺着孩子的手指望过去,就看到了四五个男人往这边跑来。
“周宜,那是不是孩子他爹?”李准拍拍周宜,示意她扭头。
周宜诧异地看着跟在人群后面的蒋少瑜,与另外几个男人一样,都是脸色仓皇,呼啦啦往这边跑。等到走近,蒋少瑜也注意到了瞬间被围住的周宜和李准,脸色不是很好看。
孩子已经伸着小胳膊搂上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脖子,李准适时撒手,冷静观察认亲现场。
男人抱着孩子一个劲儿道歉,试图安抚眼中满是委屈的孩子。等孩子哭声没那么大了,才转身对着李准不停地说谢谢。
李准没接他的话,不知道他看了自己的车,还愿不愿意道谢。
把人拉到车窗边,指了指,然后静静地看着对方。意思很明显,说吧,赔多少。
孩子母亲几乎和警察同时赶到,显然是警察通过车牌照也联系上了她。她慌乱的脸上镶嵌着愤怒的眸子,一把夺过孩子,对着男人就是一顿臭骂。
这个妈妈应该是个泼辣的角色,越骂火气越大,情绪激动处一巴掌轮在了男人脖子上。
抱着孩子还能有如此战斗力,估计也只有做母亲的能做到吧。
男人被轮了一个趔趄,搔眉搭眼地没敢回嘴。几个人想去拉,却被女人狠狠瞪得不敢动弹。
“那个……弟妹——”蒋少瑜拍了拍女人的胳膊,指了指李准和车,“咱先把车的问题解决了,完了咱们几个一起帮你收拾他。”
“收拾个屁,呸!要不是你们几个他能把孩子扔车里?没事就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好不容易过个周末,你们倒是轻松了,有没有想过你们爹妈媳妇儿也想歇歇?一天天屁事没有,就拿交流感情当幌子,就问你们交流出感情了吗?他喝死了谁替他还房贷,他喝病了谁负责床前伺候,他落难了谁能借他百十万?帮我收拾他?我谢谢你帮我收拾他,下次再我让看到你们,我就让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帮你们媳妇儿的!”
几个大男人在女人喷着口水的责骂声中低头不吭,李准默默移动位置,不想跟他们站在一块儿,被认为是同类。
“这车是哪个好心人破的窗?”女人问着的同时把人瞄了一圈,李准看看周围,默默举了举手。
女人倒是干脆,问了好久两人的工作单位,承诺一定送锦旗过去,被李准和周宜给糊弄了过去。
他俩这边在警察那里签了字,准备离开。
“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每人给我转200块钱,明天我去修车,多退少补。”孩子爸爸想开口阻拦,“闭嘴,你也给我转!”
二人转身走了几步后,周宜又转过身来,深呼一口气,却把眼光投向了蒋少瑜。
“我希望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这样对待孩子,这是冬天,晚上,孩子穿得厚。如果是夏天的白天,你们敢不敢设想后果?”周宜的眼泪从眼眶中泛滥,她抹了一把,“别等到出了事才去追悔,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周宜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冲,她咬字很清,说得也慢,但每个字都充满了力量。跟他对视的蒋少瑜闻言也红了眼眶。
周宜浑身散发出来的愤怒和悲伤,让正在训导孩子父亲的警察也静默了下来。
蒋少瑜狠吸一下鼻子,转身一脚踹在孩子父亲身上,“你个傻缺玩意儿你老婆有事你不在家看孩子还敢出来喝酒,出来喝酒就完了,还把睡着的孩子扔车上,脑子进屎了吧你!”孩子父亲默默忍了这一脚,翻起眼皮看了眼抱着孩子不撒手的老婆,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民警,最后给周宜鞠了个躬。
蒋少瑜伸手把人推开,“拜谁呢,整这么肃穆!”
孩子爸爸:“……”什么情况,蒋老大这反应不太正常啊。
“看什么看,滚,看见你就烦!”
蒋少瑜说完看了周宜一眼,又无视了身旁五人看向李准的目光,恼怒地说:“看什么看,都赶紧回家陪老婆孩子去!”
周宜冷笑一声,拉着李准准备离开。
……………………
“周宜!”周宜刚要带上车门,就听到蒋少瑜跑过来喊了一嗓子。周宜停下了动作,下了车看向蒋少瑜。
“别想太多。”蒋少瑜叹了口气,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看向周宜的目光里有愧疚和不忍,却保持了两米的距离,不敢再往前迈一步。“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李准站在周宜身后,宣示主权一样拉住周宜的手,紧紧攥住,定定地看向蒋少瑜,没有说话。
“嗯。”周宜头一低,又钻进了车里,毫不犹豫地关上了车门。
李准又看了看蒋少瑜,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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