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可是脸……”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敞用手掬了捧水往脸上扑。
水珠顺着额头脸颊流到下颌处,汇成一颗摇摇欲坠、小指头大小的水珠,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算了算了,虽然那水不能洗脸,但洗洗手、擦擦衣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郑蓝蓝走到李敞身边,小心的蹲下身。
只是田沟上比别处滑一些,还没等她完全蹲下来,右腿就往下一滑。
眼疾手快的李敞伸手从一侧揽住郑蓝蓝肩膀,另一手又稳稳搂住郑蓝蓝的腰。
姿势很暧昧,但两个当事人,一个惊魂未定,一个浑然未觉。
等站稳后,郑蓝蓝才惊觉有些不对劲。
“你手往哪放呢?放开我,我不洗了,我要回家了!”
没说话之前,李敞还没觉得。
郑蓝蓝说话后,李敞也觉得自己似乎冒犯了。
但他在放与不放之间不停摇摆。
放吧!这位姑娘又得掉水了!
不放吧!又有损姑娘清誉。
“你个登徒子!!还想轻薄我到什么时候?”
郑蓝蓝一声娇喝,顿时吓得李敞松了手。
“哦哦!好!”
‘噗通’一声,郑蓝蓝不仅在田沟里摔了个屁墩,还被田沟里的水淋了个透心凉。
郑蓝蓝想,她今天出门肯定是没看黄历。
如果她看见黄历上面写着今日不宜出门,她一定在家种草也不会出来视察田地。
更不会在李敞一个人面前这般丢脸。
浑身狼狈的郑蓝蓝在李敞的搀扶下,上了主干路,慢慢走回家。
郑蓝蓝看了眼并没有嘲笑她的李敞,暗自吐了口气,郁闷的说:“你想笑就笑吧!”
李敞不明所以的挠挠头。
“没什么好笑的,任谁走泥路都会摔跤的,你不是第一个。”
嗯?想不到这个呆子在这个时候,还挺会说安慰人的话啊!
“谢谢你特意安慰我。”
李敞摆摆手:“并没有,只是我小时候也摔了很多次,所以才会这样说的。”
好吧!
郑蓝蓝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说一次。
“我和你说,我这个人最要面子了!你要是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小心我让我爹不给你工钱,活也甭想干了。”
说这话的时候,郑蓝蓝特意悄悄观察着李敞的表情和举动。
嗯!眉毛和表情没动,搀扶着她的手也没动。
人们都说,就算这些动作表情会骗人,但眼睛是不会骗人。
郑蓝蓝遂又向李敞的眼睛看去。
嗯!明亮透彻!眼神坚毅!!
看起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姑娘放心,我不是多舌之人。”
再次得到保证,郑蓝蓝放心了许多。
“嗯,我相信你。”
李敞扶着郑蓝蓝刚踏进郑家大门,就被正准备松松筋骨的郑富看了个正着。
瞧着自家女儿满身湿泥的狼狈样,郑富迎上前去:“蓝蓝怎么满身泥??”
再看李敞胸前衣摆出的湿泥痕迹,和搀扶得手:“是摔到哪儿了吗?还有李敞你小子不是在干活吗?怎么和蓝蓝在一起?”
郑蓝蓝将面前一缕湿发甩在身后,气结不已。
想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是在自家爹爹细心呵护下长大的。
平日里也还收拾的得体,何时这般狼狈过。
今日要不是这个叫李敞的在,估计她郑蓝蓝现在还在那田地里挣扎。
担心李敞把自己的丑态全盘脱出,郑蓝蓝连忙摇头接过话头。
“爹爹别问了!女儿今日就不该出门。亏得李敞拉女儿起来。”
“好好好!没事就好!蓝蓝先去沐浴,我和李敞说说话。”
“嗯!女儿先去了。”
郑蓝蓝足足沐浴了四次,才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干净,重新变得香香的。
她出了房门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找郑富和李敞。
只是在书房找到人的时候,郑富正埋头处理事物。
郑蓝蓝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李敞。
“别找了,人已经走了。”
“爹爹,你怎么让他走了?我还没谢谢他呢!”
“他今日份的活还没干完,其他的再说吧!”
“爹爹!好歹人也救了我,还好心把我送回家,还没谢谢他呢!怎么能就这样让人走了?”
郑富抬起头,看向郑蓝蓝。
“蓝蓝,他继续在我这做长工,就已经是谢谢他了。”
“爹爹!……”
看着爹爹不容置疑的表情和语气,郑蓝蓝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凡事涉及到自家的利益,爹爹做的决定从来都是快准狠,不会轻易改变。
就像前世,爹爹虽然对她有求必应,但对待那些长工却异常苛刻严谨、吹毛求疵,给的工钱也少。
但凡有一点看着不甚满意,也会扣掉相应的工钱。
第6章 李敞,这还有条虫没捉
也因此,在她嫁给李秋生之后,有个长工因为长期心里不满,伙同两个长工偷了东西私自贩卖,被她爹爹抓了个正着。
爹爹为敲山震虎,把人送进县衙吃了牢饭。
郑蓝蓝当时还特意回家和爹爹庆祝了一番。
但在现在看来,她爹爹的那些做法似乎是有些不近人情,从而激怒了那些长工。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墙倒众人推。
这一世,要想爹爹有个健康的身体,且不让后面的事情发生,那么她必须得阻止爹爹苛待长工。
然而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需得从长计议才行。
“爹爹你看,李敞他送女儿回家,避免了有人笑女儿,也就是避免了有人笑爹爹,对不对?”
郑富索性十指交叉放在桌案上,好整以暇的看向郑蓝蓝,听她说话。
“然后呢?”
“所以李敞相当于救了你的面子,我们不应该谢谢他吗?”
“应该!”
“对嘛爹爹!我们明天去他家谢谢他吧!”
郑富摇摇头。
“蓝蓝,方才我就说过了,看在他救你的份上,我已经许诺他在这长期当长工了。”
“可是爹爹……”
“好了好了,李敞一个独户,虽然很可怜,但在这里干活每天能拿五个铜板,这还不够吗?”
“他是独户?”
“你啊!平日眼里只看得见李秋生,其他后生都看不见是吧?”
也许是这几天都在向郑富学习,郑蓝蓝一次也没想起这三个字,何况这个人。
此时被郑富打趣,郑蓝蓝不得不感叹她爹爹真是一猜一个准。
前世在县里第一次遇见李秋生时,心高气傲的郑蓝蓝从别人嘴里听见李秀才三个字,她脑海里瞬间就蹦出了‘县令夫人’四个字。
然后做着‘县令夫人’的美梦,她的眼里再没有了其他人。
只是李秋生的心思并不止在考功名上面,因此中过秀才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郑蓝蓝尴尬的摸摸鼻子。
“爹爹,我不想听见那三个字。”
郑富瞧着提起李秋生三字时,郑蓝蓝眼里已经没了以前的欢喜和娇嗔,就明白两人的事情怕是彻底凉了。
其实在他得知蓝蓝看上的人是李秋生时,就想和蓝蓝说李秋生不是良人,但他看见蓝蓝脸上那明媚娇羞的笑容,就不忍心驳了蓝蓝的一腔欢喜。
现在蓝蓝自己想通了,凉了也好。
郑富如是想着,便点头应好。
然后就讲起了李敞。
“李敞他爹在世时,家里原本还过得去。但自从他爹死了之后,家里就他和他娘相依为命。
他娘身体不好,不能劳累,常年吃药,所以家里的田和地都变卖了,只留下一亩地。
现在他家家徒四壁,堪堪能果腹而已。
我让他在这做长工,就是最好的酬谢了。”
“爹爹,既然他这么需要钱,那你为什么不给酬谢金?”
“我又不是城里的大善人,看人可怜就施舍,我只是做了点小本生意。
况且就算给李敞酬谢金,依他的性子,他也不会收的。”
“爹爹很了解他?”
“他爹是个老实人,话不多;他娘见谁都是一张和善笑脸,又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
这样的两个人,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奸诈狡猾之辈吗?”
爹爹见多识广,接触的人也多,尤其在金溪村一呆就是几十年。
其他地方的人,爹爹不敢夸口做评价。
但对相熟的金溪村民,虽说不是百分之百确定,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大部分的。
郑蓝蓝结合爹爹对李敞做出这样中肯的评价,再根据之前的观察,觉得爹爹说的没错,李敞估计不会收酬金。
既然爹爹不愿意去李敞家道谢,那只好自己买些东西去了。
只不过在去李敞家之前,她还得去看看李敞到底有没有框她。
翌日,一大早,郑蓝蓝坐上自家唯一一辆马车去了金源县城。
因为离得近,一刻钟就到了。
到了之后,她没去别的地方,只买了几样小点心,五斤粳米,三斤肉,就坐上了马车。
由于东西多,郑蓝蓝一个人也提不太动。本想直接让马叔赶着马车到李敞家,但又觉得过于招摇了。
郑蓝蓝思来想去,只好先了回家。
然后打着伞,顶着太阳去找李敞,顺便视察田地。
因为带着目的,所以郑蓝蓝很快就看见了埋头苦干的李敞。
她缓缓放慢脚步,一边看着脚下,一边看着田里的稻谷。
突然,她停下脚步,喊住李敞。
“李敞,你过来看看,这里还有条虫没捉。”
李敞直起身,转过头来看向郑蓝蓝指着的方向。
他什么也没看见。
只好一步步走过来,走的近了,看见叶子边缘的地方,确实有条虫在悠闲地蠕动。
他徒手捉住放进腰间的布袋子里。
“你放那里面干嘛?不觉得渗得慌?”
郑蓝蓝看了眼那已经有些弧度的布袋子,一想到那里面全是虫,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直恶心的不行。
偏偏李敞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小鸡崽喜欢吃。”
郑蓝蓝脸色骤然一变,娇喝道:“李敞你是不是存心想恶心我?”
“姑娘多虑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有!你就有!明知道姑娘家最见不得虫,明知道我今天要来,故意留着吓唬我!”
李敞有些无奈。
他并不清楚郑姑娘今天还要来。
因为在他心里,郑财主的女儿和镇上那些大门户里的小姐没有差别,一样的娇气脆弱,爱美爱面子。
并且以为昨天摔泥里那一幕,田地已经成了郑姑娘远离噩梦的地方,不会再来巡视田地了。
没成想,郑姑娘并不怕,今天还毫无负担的过来了。
“姑娘误会了,我并不知道姑娘今天还会来,也不是故意吓姑娘的,实是我粗心大意不够仔细。”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但你这姑娘前姑娘后的,说话怎么像个老秃驴一样?我有名有姓的,不能喊吗?”
“郑姑娘,要没什么事,我要干活了。”
话落,不等郑蓝蓝说话,李敞就毫不犹豫的往回走了。
郑蓝蓝有些窝火的看着李敞。
别人巴不得能偷偷懒,吹吹凉风。
这李敞倒好,顶着这么毒的日头干劲十足,不干完活不罢休。
郑蓝蓝忙喊住他:“李敞你上来!我有事和你说。”
第7章 第一次去李敞家
李敞有些疑惑。
他想象不出他们两人有什么话要说,所以站在原地没动。
郑蓝蓝从没见过宁愿在太阳底下晒着,也不愿意上来的人,气道:
“怎么?想让我走到田地里和你说?还是说我郑蓝蓝说话已经不管用了?”
李敞只好跟着郑蓝蓝走到树荫底下。
郑蓝蓝收好伞放到一边,掏出手帕细细擦脸上的汗珠,红唇轻启。
“李敞,我方才到县城里买了些东西,一会儿你来我家把东西提回去。”
“为何送我东西?”
郑蓝蓝冲李敞翻了个白眼。
“还能为啥?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救了我,又把我送回了家。”
“不过是举手之劳!”
郑蓝蓝眉头一蹙:“那就当是我给你的封口费!”
“我不会说出去的!东西我不能收。”
“行!既然你不收,存了心让我当那忘恩负义之人,我肯定不会如了你的意。
一会儿我回去就叫上我爹爹,提着东西登门致谢!”
李敞昨日才被郑富敲打了一番,让他别做节外生枝的事儿。
今日又被郑蓝蓝逼着上门致谢。
这父女俩的行为,顿时让他有些搞不懂了。
但以郑蓝蓝这股劲儿,他要不答应,估计他家有热闹可瞧了。
“好。我一会儿就去提。”
瞧李敞那不痛不痒的模样,郑蓝蓝顿觉,如果现在不提,估计这李敞过会就权当忘了这茬。
恐又生了变故,郑蓝蓝又说:“你现在就和我去提,争取早去早回。”
“嗯!”
李敞果断的点头,让郑蓝蓝又翻了个白眼。
连句在他家吃饭的客套话都没有。
郑蓝蓝不知道,李敞还在想着要尽快回来干活,不然今天干不完。
——
在郑家提了东西,李敞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郑蓝蓝看着脚下慢慢坠在后面。
眼见李敞快要走出视线,郑蓝蓝急了。
“李敞,就你一个人回去吗?”
李敞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郑蓝蓝还在几百米之外。
他憨憨的挠挠后脑勺,露出个傻笑。
等郑蓝蓝走近,他才解释。
“我习惯了一个人,所以走得快了点,郑姑娘见谅。”
郑蓝蓝没管他的解释,注意力只在李敞方才的笑容上。
她满脸严肃的质问李敞。
“你刚刚是不是在笑我走得慢?”
李敞忙摆手。
郑蓝蓝两眼微眯,盯着李敞的脸和眼睛审视了一会儿,又问。
“那你刚刚在笑什么?”
“习惯了。”
习惯了个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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