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不觉得,此刻就看得出左光霁在众大臣之间的地位了。
若说当下他们最信任的人,那还是左丞相啊!毕竟是个年轻时就能在大夏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的人。
左光霁脸上虽也是焦急模样,可话里话外还真看不出来,“各位大人们莫急,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大臣们:都火烧眉毛了,他们怎么能不急啊!
……
近来雍城之内本就风声鹤唳,特别是今日,自从城门大开之后就有源源不断的军队进城,个个披甲执锐,杀气腾腾的。
见到这样的情况,城内的百姓哪里还敢出门,都老老实实地躲回自己家中,连好奇出去看看的心思的没有,就害怕一个不小心丢了小命。
甚至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收拾起了细软,想着等这阵风头过去,就举家搬去别的地方。
当初想着,雍城可是乾国的都城,才在此安家的,却不想最安全的地方却是最危险的地方,他们可再不敢呆在这儿了。
今早左光霁出门之后,左脉之就吩咐了下人,将家中各处可以出入左府的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就连院子里的狗洞都被人堵了。
各个院子的人都守在自己的院子里,走动皆需要拿着主子的腰牌。
祁涟扶着自己的腰,“有必要这么小心么!你不是说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今日外面会发生些什么左脉之自然是知晓的,虽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保不住有什么他没能预料到的事发生。
“事关府中之内众人的性命,我自然是要小心一些。何况你如今还怀着身孕,那便更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了。”左脉之动作轻缓地扶着祁涟走着。
左脉之眉眼清隽,此刻因心系宫中情况,又添几分深沉,那双眸子看着人时,格外有种专注清冷的味道。
祁涟如今早就不将他当作前世那孩童看待了,如今他是自己的丈夫,孩子未来的父亲,不自不觉之间祁涟早已习惯了这个人给她遮风挡雨的一切。
所以就算如今形势危急,她心里也没有丝毫的害怕,因为她相信左脉之会保护好她的。
祁涟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头,打趣般地说道,“眉头都皱在一起了。既然府中你都安排好了,那宫中公爹那处,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提起左丞相,左脉之立马又想到昨夜父子二人的谈话。
他这短短的二十年,尊敬过也怨恨过的父亲,却终究还是无法割舍掉两人之间的父子亲情。
左脉之今日本是要随同左光霁一起入宫的,是左光霁拿出了自己身为亲父的威严,强将左脉之留在了府内。
“你祖母和祁涟都在府里,若是我父子二人都被困在皇宫之内,那么她们又该怎么办?所以,只有你留在府内,才能让为父毫无顾忌去完成计划……”
于是左脉之只能静下心来留在了左府之内。
当他看见怀着身孕的祁涟之时,恍惚之间好似理解了一些左光霁身为父亲的心情。
他如今已不再是个随心所欲的少年了,如今祁涟还有他们的孩子,与左府内这上百人的性命都是他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祁涟看他出神,伸手好奇在他眼前晃了晃。
左脉之回过神来,看见她担忧的神色,脸上神情立刻就缓和了几分,伸手抓过她的柔荑捏了捏,“放心,宫中早已安排好了接应之人,父亲不会有事的。”
……
而在皇宫之内,此刻形势也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因贺正如今本就带病,同百官们退进太仪殿内不久,贺正便因为气急攻心晕倒在了心腹太监的怀里。
此刻的太仪殿被清河王的士兵层层包围,根本没法去请太医,他们之中也没有擅长歧黄之人,大臣们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急得跳脚也无用。
“左丞相,皇上如今这情形,必许马上宣太医前来诊治,您快想想办法呀!”其中一个大臣不由地望向左光霁。
可他话音刚落,便听到“砰”地一声,一个士兵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
下一秒利刃在血肉之躯上划过,鲜血喷涌,像红梅一样点缀于窗柩之上,靠近门口较近的几位大臣被吓了一跳。
看来外面的禁卫军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估计过一会儿清河王就打进来了。
还担心皇上做什么,咱们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有些大臣们免不了心里就起了别的想法。
果然又过了不到一刻钟,外面搏杀的声音就停止了。
殿内众人呼吸不由地为之一紧,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有些人正要说话也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太仪殿平日里本是举行朝会的地方,本不做防御之用,所以他们这群人退进来之后,唯一能加强的防御也不过是将门后准备的插销放上去将门堵住,一两人不能轻易破开罢了。
可很快,外面的人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根约莫有成年男子腰粗的木头,在外面使劲儿撞门。
木质的门很快便摇摇欲坠。
殿内的大臣们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河王身后的士兵破门而入,颇有种‘天要亡我’的绝望来。
“完了,都完了。”
……
有大臣压不住心中对死亡地恐惧,身子一软,立刻滑坐到了光滑的地面之上。
此刻整个太仪殿几乎都被清河王的军队控制,当他健步如飞地踏上太仪殿前的三十九级台阶进入金碧辉煌的大殿时。
在场的大臣们都被士兵控制住,几乎所有人的脖颈之上都有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刃。
从未想到今日的计划会进行地如此顺利,清河王一想到今日之后自己就能拥有那渴望已久的权势,就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特别是看见殿中昏迷不醒的贺正时,更是大笑起来。
清河王慢慢走到贺正跟前,轻笑了一声。
“往昔你也是我大夏赫赫威名的镇国将军,想不到再英勇的男儿却也抵不过英雄迟暮呀!如今也似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躺在这儿了。”
清河王边说还抬腿往贺正的身体上踩去,甚至那双沾满了鲜血的靴子还在他华贵的朝服之上蹭了蹭。
一国之君岂可受如此大辱,不少忠心的老臣看见这一幕都红了眼,恨不得将祁云战千刀万剐。
“为君者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祁云战,你如此侮辱一国之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见这一声悲呼,清河王停下了脚下的动作,头转向了方才发声的那位大人,是已经年近六十的御史大夫侯大人。
一生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为人正直,深受朝中许多年轻官员的尊敬。
清河王看着他不发一词,只是手中寒光一闪,下一刻,侯大人脖子上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人却是已经没了呼吸。
身体重重倒下之后,鲜血才汩汩地从那条血线冒出来。
清河王咧唇一笑,恐怖而森冷。
“既然大人如此忠君,我就先送你下去恭候你主子吧!”
众人看他如此嗜血残暴,便再不敢出声。
之后贺正身边的内官便在清河王的逼迫之下,写下了禅位于贺承乾的圣旨,盖上了印玺,又封清河王为正一品顾命大臣,受封太师衔,代天子行政。
清河王拿到圣旨之后,又是一阵得意。
不是他不想直接登上皇位,只不过他也清楚,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贺家的天下已经坐稳,若是贸然改朝换代,自己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贺承乾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只要解决了温家人,那以后这天下还不是他说了算吗!
左光霁冷眼看着这一幕,却不知这些人既然选择了谋朝篡位,为何还要做这些掩耳盗铃的举动。
如今乾国朝堂之上得力的大臣都在此处,就算祁云战最后登上皇位,他们还会不知他这皇位是如何来的吗?
当初贺正顺应天时登基为帝,都逃不过一些大夏臣民的非议,就更遑论清河王这等德不配位之人了。
不过能将自己的欲/望表现地如此直接,清河王这点还是值得他佩服的。
清河王又看了躺在地下的贺正一眼,既然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他也没有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必要了。
清河王抬眼扫视了一圈,正看见身旁一个面容稚嫩的青年,他以前没见过,想来是不久之前才应召入伍的,还是个孩子。
他抬手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呀?”
清河王乃一军主帅,平日里与他交谈的都是军中的大人物,哪里会同他这般身份低微的小兵卒说话。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询,这个小兵显得惊喜又拘谨,“回大人,我叫大牛。”
“‘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大牛,好名字。”清河王看了看精壮的身躯,不由点头继而问道,“大牛,如今有件可名垂千古的事情交给你做,不知你可愿意?”
大牛胸膛里那东西砰砰地跳了起来,出门参军之前母亲便嘱咐他,在军队里一定要挣出一番功名来才可光宗耀祖,却不想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大牛赶紧对面前的这位大人道,“大人,我愿意。”
清河王越发高兴起来,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苍老的帝王,“就是这个人,若是你杀了他,那么你便能名留千古了,几百年后,史书上都还能留下你的名字。”
清河王一字一句地吐出来,对于周遭的大臣们来说,此刻他就像个蛊惑人心智的妖魔,可在大牛心里,这位大人却是给了他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若是我杀了他,便真的能光宗耀祖吗?”大牛激动地再次确认。
“当然。”
大牛便心安了。
参军之前大牛是跟着村子里的屠户杀猪的,在他看来,杀人和杀猪没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更何况面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看起来还没有一条成年的肥猪有劲呢!保证一刀就解决了。
大牛拿着军营里发的刀在贺正身上比划了几下,发现不太顺手,便从腰间拿出了从老家带来的杀猪刀,是他用顺手了的。
直接弯下腰,对着昏迷不醒的贺正胸口就是干净利索的一刀。
“噗。”
利刃刺进血肉之躯,有种迟钝的闷痛感。
仿佛人临终前对世界的最后一眼,贺正腾地居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直愣愣地盯在大牛脸上,就那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大人您看看,我这儿活干得利索吧!”
眼见着人咽了气,大牛顺手就将那把杀猪刀拔了出来。
一点儿没在意死不瞑目的贺正,而是第一时间看向清河王。
清河王呆愣了一下,他此生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单纯又如魔鬼之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里竟如同畜生,真不知道他是心大还是天生的坏种。
想到此处清河王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幸好这小子是他手底下的士兵,若不是,说不定自己哪日也会栽倒这小子手里。
不止清河王自己,就连在场的众大臣们也没有想到,一国之主,就这么说没便没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之时,贺正已经咽气了。
“陛下!”
贺正身边的内官是第一个哭嚎起来的,身为贺正身边最信任的人,他知道,若是皇上没了,那自己此生也算是到头了。
虽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这份悲痛,既是因为一生波澜壮阔的陛下最后竟然死在一个杀猪匠手里,也是为了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哀悼。
殿内渐渐响起低低的呜咽声,一国之君走得如此地不体面,他们身为乾国的大臣心里也是哀痛的。
计划达成,清河王心情大好,这些哭丧似的大臣也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他转身出了太仪殿。
此刻整个太仪殿已经被他的人控制,殿前有许多士兵在忙忙碌碌地处理方才战事过后留下的尸首。
“来人!”
“王爷,末将在。”
身旁的副将立刻上前。
清河王远眺着东方的天空,此刻一团火红的金轮正挂在天际,喷薄而出的热烈仿佛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一个属于他祁云战的时代。
“去东宫将皇太孙请来,今日,咱们乾国就要迎来一位新的帝王了,当然也会迎来一位新的摄政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结局
自贺正在众大臣面前被人杀害,清河王出殿之后,整个太仪殿便一直笼罩在一股沉闷压抑的氛围之中。
别看清河王在此时众位大臣连话都不敢说,可殿内只余下些兵士之时,大臣们还是都起身围在了贺正的遗体边,不管如何,这毕竟是他们曾发誓效忠的君主啊!
就这样死在他们面前,说不心痛那是假的。
领头的士兵也是个读过几年书的,明白这些大臣们都是乾国的栋梁,心里生了恻隐之心,并没有为难他们。
“唉!陛下就这样走了,咱们如今也被囚……”,他看向左光霁,“丞相大人,依你看咱们当下应当如何?”一位稍微上了年纪的大臣先是叹了口气,才转头看向左光霁。
目睹贺正在他面前薨逝,这位大人也似乎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岁,脸上的沟壑立刻便深了几分。
此刻左光霁正盘腿坐在地面之上,隔着不远便是贺正的尸体,他一直瞧着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帝王,面上的表情有些莫名,似是哀泣,又像释然。
闻言他闭上了眼睛,唇角露出嘲讽一笑,“陈大人,此刻咱们如同笼中囚鸟,又能做些什么呀!”只要贺正死了,那么这皇帝由谁来做他左光霁都不在乎。
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心怀天下,但直到在那烈鬼地狱里挣扎了十数年,他才明白,他左光霁自诩的君子,却也不过是个割舍不下私欲的小人而已,只不过这道理他明白得太晚,一切都已经迟了。
如今他做的这些,都不过是为自己往后余生寻找的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
那大人被左光霁的话一噎!
脑海中盘桓许久,也想不到有什么能够反驳他的话,叹了口气,便只能沉默下来。
不时又朝殿外看看,眼中闪过几分哀戚和茫然,在这苍茫的大地之上,谁又是下一位乾国之君呢!
殿外。
约莫两刻钟以后,太仪殿前的宫门才又缓缓打开。
一台八人的御撵由远及近,御撵之上是神色略显茫然的皇太孙贺承乾。
“姨姥爷,不知唤乾儿来有何事?”
贺承乾下了御撵,快步走到清河王面前。
此刻太仪殿前的广场还有许多士兵的尸首没有处理,贺承乾不愧为贺家的子孙,虽他第一次见此等血腥场面有些害怕,但神色言辞之间还保持着镇定。
清河王见到贺承乾,脸上就似看见疼爱的晚辈一般,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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