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得也太过严重了些!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哪里就有了那般大的口气,就凭他胡乱说了一句,咱家的萃华难道就嫁不出去了吗?”三房主君施正焕随即一拍桌子站起来,十分轻蔑地说道。
他平日里仗着国公府的势头横行惯了,除了那龙座上的皇帝,恐怕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只不过这府里其他人倒不像他那样是个没脑子的。
施老夫人皱眉斥他,“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废物,整日流连花丛不说,如今就连局势都看不清。”
左光霁把持朝政数十载,历经两任皇帝,再加上他出身名门,弟弟又掌握一国教学科考事宜,便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他们家不过是借着皇帝的东风才发展到如今的势力,若论底蕴深厚,和丞相府那可是比不了的。
施国公也是头疼地捏了捏鼻子,“三弟,此事你插不了手,还是回房去吧!”
接连被母亲和大哥说教,施正焕本就不是什么好管这些的,既然大哥都让他离开了,那他也不再掺和,遛达着又出了院子。
施国公想起今日在那曲江宴上左脉之在众位儒生之间的名望之盛,又念起方才施老夫人所说之事便是眉头紧皱。
左脉之若是只是丞相嫡子那这事情还好说,可他却有另一个身份,如今儒林巨擘,乾国第一书院千秋书院山长曲临风的关门弟子。
且他又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在如今的读书人之间名气颇盛,又备受雍城贵女的青睐。
这样一个人,只他穿一件衣服都会引领城中风潮,更不论他亲口品评一个女子的才学了。
第六十九章 施景深
不见以往同他春风一度的花魁们,如今都成了人人追捧的对象吗!
只怕以后萃姐儿在这城中的名声不会好了。而他心里更担心的,却是施萃华这事会影响家里湘雯和玉瑶未来的婚嫁之事。
在场之人皆是缄默不言,堂中气氛一时诡异的安静。
这时施景深却出声问道,“不知祖母想如何解决这事?是暂时平息风波,还是一劳永逸呢!“
闻言施老夫人的锐利的目光直射向他,“景深你可有什么法子吗?”
这个孙子平日里便是个颇有成算的,见他如此一说,心里定然是有了主意的。
施景深道,“若是祖母只想暂时平息风波那也简单,只需要先将五妹妹送到城外庄子上去一段时间,然后假借祖母的名义举办一场花宴,再邀请南烛公子前来。
其间让家中的几位妹妹一展才艺,到时不用左脉之再说些什么。只要他离开之后咱们稍加运作一番,说南烛公子对家中娘子的才学非常欣赏,这流言自然不攻自破了。”
施国公沉吟道,“这么简单吗?那左脉之怎么会如此简单便配合。”
那可是丞相嫡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不会畏惧于他们施国公府的权势。
施景深勾唇一笑,“那这可就要看大伯的配合了,您与左丞相同朝为官,相信左丞相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您的。官场之中少不得一些利益交换,只看咱们家是否愿意付出一些代价罢了。再不济,咱们那新来的外甥女不是还同左脉之有些交情吗?”
施老夫人却道,“景深,你且说说那一劳永逸的法子又是什么。”
施景深道,“这一劳永逸的法子嘛!自然就是立刻将五妹妹寻个人家嫁出去,且那户人家要远,最好也不是什么官宦世家,一来那样以后在官场之中也不会再有什么流言,二来嘛,这样也不用同左脉之再有什么牵连。
这法子虽说对五妹妹来说有些残酷,但也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五妹妹如今才出府交际,声名不显,且世人本就健忘,这城中若是再出什么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过段时日这事想必也不会有人提及了。”
话毕,施老夫人同施国公都开始思考此法是否可行。
施景润却站起来道,“景深,这样做对五妹妹是否有些残忍。不若让我去同左湙兄谈谈,他为人向来淡薄,此次想必也不是故意为之。五妹妹年纪还小,左湙兄想必也能知道名声对一个女子的重要性,不会故意为难的。”
历来施老夫人便知施景润是个怀瑾握瑜,光明磊落之人。
孙子辈中,施老太太也一直最喜欢他,认为只有他这样品行高洁方正的人才能一辈子都行光明之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施家有成为那等可以传承百年的世家的可能。
这样的人,你就得一辈子都让他行那光明磊落之事,且不可接触那等人世丑恶阴暗的一面,所以纵然老太太有时会觉施景润没有杀伐果断之气,可她从不说教。
也不愿意让施景润行那等阴私之事,她只会让别人去做,不想让施景润的手脏了。
一个家族总得有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当下施老太太虽不赞成施景润的提议可却未明说,只道,“景润,我听说有几位金科高中的举子明日会在曲江集会,还邀请了你是吗?”
施景润颔首,“回祖母,孙儿确实接到了祁寒兄他们的邀请。”
施老太太点头,“既然如此的话,时辰也不早了,那你便先回屋吧!”
施景润欲言又止,知道祖母不想让自己再插手此事,可一想到五妹妹今后会遭遇的事情,他便又有些不忍了。
施国公见他不愿离去,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规劝道,“此事老祖宗和大伯自然会解决,景润你便先回去吧!”
心中念头翻转,施景润见施国公面色坚毅,也只好先离开了。
片刻之后,堂中只剩下施老太太,施国公和施景深三人。
施老太太看向施国公,“老大,你是如何考虑的?”
施国公道,“母亲,要我看来如今要解决这件事,咱们这最简单的法子要用,这一劳永逸的法子也要用。”
为了施家今后的名声,一个庶女舍弃便舍弃了,施国公没有丝毫犹豫的。
施老夫人也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赶紧把萃丫头嫁出去吧!寻个南边的人家,嫁的远远的”,若是任那等流言传久了,使得他们家名声不佳,只怕还会连累家中其他的娘子的婚事。
如果最后真的因为这事,他们施家的女儿被这雍城世家们所厌弃,那她的谋划不是全都落空了吗!
运筹帷幄如施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三房家的他们家的生意不都是在南边儿吗?让她寻一个当地的富户把萃姐儿嫁过去吧!出门子的时候多给些嫁妆,也不枉她做了咱们家的娘子一场。”老太太垂着眼皮,一手锤着腿道。
“明日我便让夫人去办,至于邀请左脉之来府上的事,我也会办好的。”施国公颔首。
施老夫人点头,“如此,你们便先回去吧!”
众人商量毕便各自回屋。
待祁涟得到这个消息之时,也不由得感叹当权者的无情。
世事便是这般对女子残酷,像施萃华这等没人依靠的,只能沦为家族牺牲的工具,连一个表达自己意愿的机会都不曾得到。
但当下,祁涟还未曾知晓此事。
今日虽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可到了夜晚她却睡得极安稳。
上巳节向来不是一天便结束了的,临近的几日里,都是适合踏春的日子。
曲江河畔每日不仅有画舫游船,还会举办斗草大赛,热闹非凡。
虽昨日发生了那等子事,可为了不在外人面前显得心虚气短,今日施国公府的娘子们也还是要出门的。
似国公府这般有头脸的人家便是这样,就是内里再乱得不成样子,在外人面前也得做出个若无其事的模样,断不可失了脸面。
第七十章 猜想
祁涟自然也在外出之人中。
原本施湘雯和施玉瑶是极不想出门的,可为了撑起府中的面子,今日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三人同其余的官眷女郎们斗草之时,不知道是否是施玉瑶的错觉,她总觉得旁人看她的眼光都带着几分讥笑,这对平日里没受过什么气的她来说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连着斗草也没了什么兴味,祁涟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提议去放风筝。
春风徐徐,凭风借力,实在是个放纸鸢的好时候。
“吹吹风,心绪或许能好些。况今日里娘子们都在这里斗草吟诗,那边人不多,也安静些。”
平日里最喜欢热闹的姑娘成了这般模样,祁涟也不免有些心疼她。
施玉瑶正是想摆脱这群女郎们的时候,祁涟如此提议立刻得到了她的赞成。
如今娘子们玩乐的花样颇多,像春日里最受欢迎的纸鸢自然是出门时便带上了的,娘子们吩咐丫鬟去马车上取风筝,祁涟三人便先向着曲江河畔放风筝的草坡上行去。
去往那草坡的途中会经过一段河岸,此处却和别处有些不同,这里未曾种上河边常见的柳树,而是栽满了樱花。
丛丛花海掩映之下,一座精巧别致的阁楼伫立其间,名为梵音阁。
每到春日,樱花盛开之时,这里便会有许多文人墨客聚集于此,或吟诗作画,或议论时政。
今日祁涟她们路过之时,便已见许多小娘子假借赏春之名在那偷瞧阁上的年轻公子。
“听闻,今日新科状元沈清流也来了,不知他长得可俊美?”一位娘子小声问道。
“这便未曾知晓了,不过听闻探花郎祁寒倒是一位温良恭俭,丰神俊秀的翩翩少年郎呢!”旁边的女郎答她。
“若是长得不行,想必也不会被陛下指为探花了。”
“嘻嘻,如此那比之南烛公子如何。”
便见方才说话那娘子轻笑一声,“那可比不得,若说这些公子们是在人间的英才,那南烛公子便是天上的仙人也不为过。”
隔得不远,便能听见几个年轻小娘子在哪儿叽叽咋咋说话。
祁涟闻言,又忍不住感叹,左脉之真是这雍城所有未婚小娘子共有的财富。
若是有朝一日他成婚,那他夫人不知要得罪多少女郎呢!
如若往日,这等热闹施玉瑶是一定要去凑的,可今日因想着施萃华的事,一直心中郁郁,便是这样最能勾起人求知欲的‘风花雪月’之事也引不起她的兴趣。
“快看,那边好像是施国公府的二公子吧!”
“不是说他一直在雀山读书吗,今日怎会出现在城中呢?”
“你那消息实在是滞后,景润公子受邀参加曲江宴,不在城中又在何处呢。”
“他既为言大师的弟子,深受儒生们的推崇,与几位新科进士又交好,今日出现在梵音阁也不是件稀奇的事。”
不远处那群女郎们又是一阵喧哗。
祁涟抬眼,便看见一模湖绿色身影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清俊的容颜一闪,不是施景润又是谁呢?
隔得不远,就听见他身后追着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公子在叫,“弗正,弗正,你等等我”。
祁涟霎时间心骇巨震。
一时间只觉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施景润的字,怎会也是弗正?
言既无既是他的老师,那言老知道吗?如果知道,又怎会允许另一个人也叫做弗正!
难道……祁涟越想越深,一个念头突地从她脑海里钻出来,便再也收不回去。
“祁涟你怎么了?”施湘雯见她在哪儿愣怔了许久,连忙晃了晃她的衣摆儿。
祁连心下有些慌乱,但还是强压了下来,还了她一个别担心的表情。
就连施玉瑶也有些焦急,“祁涟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她转身向施湘雯问道,“吟娥,方才那位年轻的公子叫的弗正,可是二舅舅吗?”
施湘雯轻拍了拍胸口,脸上又恢复轻松的模样,“嗨!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你说弗正吗?那是二哥哥的字,是当初他拜在言先生门下时,言先生亲自为他取的字。
“你初到雍城,想必还没听过言先生的大名吧!”
施湘雯一脸的钦佩,“言先生可是当世大儒,自前朝起他就是十分有名的儒学大家。前朝灭国后,言先生便隐居了起来,一直等到十年前他才重新出山。听闻他一生从未收徒,二哥便是他如今唯一的弟子。因有了这份机缘,所以家中长辈不知多喜欢二哥哥呢。”
祁涟心道,不,施景润怎会是言既无唯一的弟子呢!
他明明还有一个弟子的,那人深受雍城百姓爱戴,爱恤民命,忠厚仁恕,是大夏朝最后一位太子,是对她极好的太子哥哥祁云锐。
祁涟只觉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衡语璇这个普通女孩是定从未听过言既无这个的名字的,可她身为涟漪公主,是绝不会忘记的。
太子哥哥初被封为太子之时,他父皇祁云崇本是要封言既无为太子太傅的,可当时被言先生所婉拒了,虽无太傅的名声,可他却是实打实的太子哥哥的老师。
弗正,这个字也是他送给太子哥哥的。
前大夏太子祁云锐,天下的百姓都只知道他的名,却不知道他还有一个老师所赐的字名为‘弗正’。
祁涟曾想过,若是她死之时太子哥哥还在,那大夏又怎会沦落到那般下场呢。
言既无既然如今还在世,又怎会再赐一个为‘弗正’的字给施景润!
除非,除非……祁涟不敢控制她再往深继续想下去,如今已有她这样一个孤魂,这等惊世骇俗之事,又怎会发生第二次呢!
她得冷静下来,既然心中已有了猜测,那便要仔细的去寻求一个答案。
祁涟愣神的功夫,施景润并着方才那位年轻公子已经走到了三人身前。
施湘雯同施玉瑶都唤了声,“二哥哥。”
第七十一章 兄妹相识
施景润一直都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只不过他身旁那位公子看着却活泼些。
他眼睛十分有神,笑起来又弯如月牙,还有两颗小虎牙露出来,让人一看便感觉亲近。
施景润适时为几人介绍道,“这位是祁寒兄,今年的探花郎,也是我的好友。”
祁寒未等施景润再次说话,便扫了一眼祁涟三人稍提高了些音量径自说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你府中的三位妹妹吧!”
施景润摇了摇头,“这是我四妹妹和六妹妹”,抬眼看了祁涟一眼,方才指着她说道,“这位却不是,她是我二姐姐的女儿,闺名唤作语璇。”
祁寒知道施景润的二姐姐虽已出嫁,可年纪却也未到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的地步。
不过,仕宦人家的主君总不可避免的有一两房小妾,可平日里妾室的子女可未曾有这样的脸面可以同国公府家的娘子一同出游的。
都是人家府里的私事他也不好过多打听,便在一旁听几人寒暄。
因施景润同施湘雯是一母同胎,两人说话便更亲近些,施湘雯自然地问起,“二哥哥,今日你怎会出现在这儿?”
26/106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