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小心翼翼地拿脸蹭了蹭那月白色的香囊,鼻子又嗅了嗅,一股好闻的香气就蹿进了她的鼻间。
祁涟姐弟被左脉之护送到雍城来,当初进府的时候,云香是看着祁涟收拾那一大箱子的东西的,因此这香囊云香一点儿都不怀疑定然是左脉之送的东西。
云香只在哪儿自顾自地说,却并未发觉云霞看向那香囊的眼底也带着几分痴迷。
云霞凑近那香囊也闻了闻,挑眉朝云香说道,“谁说咱们要把这香囊扔了!”
闻言云香有些惊讶,“大娘子不是让咱们把它处理掉吗?”
云霞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娘是个那样精明性子的人,怎么会将她养成了这般模样,“我问问你,这香囊是谁的东西?”
云香瞪她,“你这不明知故问吗?这是南烛公子的呀。”
“那咱们又是从哪儿得到的呢!”云霞继续问道。
“自然是大娘子那处。”云香理所当然道。
“那便是了。这香囊本是南烛公子的东西,此刻却在大娘子手上,你说若是外人知道了那会怎么想?”
云香于是顺着云霞的话想了一下,“那外人肯定会说大娘子同南烛公子私下有什么首尾。大娘子同南烛公子都是尚未婚配之人,私相授受,若是传将出去,只怕娘子名声会不好听呢。”
她还是不明白,“对呀!所以大娘子才会让我们把它处理掉嘛!”
云霞实在是受不了云香这木头似的脑袋了,直说道,“你是不是忘记了,咱们可是夫人的人。若是夫人知晓了,会希望咱们替大娘子将此事隐瞒下来吗?捉贼拿脏,如今这赃物可是在咱们手里呢!”
未婚女子不洁,传出去名声也是不好听的。
她根本不担心这香囊之事会对左脉之产生什么影响,左脉之当了这么些年的风流公子,比这还荒唐的事不知干过多少,可这也丝毫未影响他在雍城贵女心目中的形象。
所以这等事,自古以来吃亏的便是女子。
云香这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呀!夫人如今正愁抓不住大娘子的小辫子呢,这把柄不就被送上门来了吗!”
她又一脸可惜地看向那香囊,“原还想着,若是大娘子不要,我还能先放在手中赏玩几日呢!可惜了,最后还是要给夫人。”
不过今日若是在夫人那里得了赏赐,也算是能弥补她一点儿损失了。
第七十七章 拜师
云霞眼眸微闪,拿过云香手里那东西道,“云香,这东西就交给我处理!至于大娘子和南烛公子私相授受之事,你去同夫人讲吧,等夫人知晓了,我们再将这香囊送去。”
云香没有多想,虽然她也心疼南烛公子的东西就这样被毁了,可云霞说的也没错,她们拿在手上确实是个烫手的山芋,是绝碰不得的。
不过,这会儿她去向夫人传信,得了赏赐也算是没有损失,于是便喜滋滋地去了。
而身后的云霞,则是拿着那香囊站在原处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那边,施雪柳得了云香传来的消息自是喜不自胜,之后拿着那香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那丫头最近嚣张得可以,如今终于落了把柄在我手上,看我怎么收拾她。”
柳嬷嬷看着夫人那副样子,心里就有些忧心,不由得劝诫道,“夫人,我瞧着大娘子他们心里都是敬着你的。最近主君那里也因为大娘子们到府的事心情舒畅,都是一家子,您又何必要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呢。”
“还有五娘子那件事,本与大娘子也没什么干系,夫人就应该好好管管那些下人的嘴,让他们不要再嚼舌根。若是主君知道了,总是不高兴的。”她又道。
施雪柳虽一向都尊敬着柳嬷嬷,可有时也觉得她处事太过善良了些,她想她也是年纪大了,做事总是考虑颇多。
而施雪柳就觉得,她既然贵为国公嫡女,为什么不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偏要委屈自己呢!
衡立轩是他心爱的男子他自然在乎,可祁涟她就是如何也喜欢不起来,也不想让她日子好过。
“嬷嬷放心,这件事本就是那丫头的不对。身为侍郎府的娘子,居然和外男私相授受、不知廉耻,郎君知道了也是会说她的不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施雪柳道。
柳嬷嬷叹息了一声,虽夫人给她面子尊称她一声嬷嬷,可做人还是得时刻明白自己的身份,下人就是下人,怎么也管不到主子头上去。
只不过她实在担忧,她从小看到大的夫人一错再错。
柳嬷嬷的担忧暂且无人知晓,衡立轩最近的心情却是人人都能看得出的好。
多亏有左脉之帮忙,衡立轩很快就联系到了千秋书院之人。
本届春闱的状元沈清流,探花祁寒都出身千秋书院,近来书院在乾国更是名声大噪,想要进书院求学的学子们也是多了起来。
映之能顺利入学书院,衡立轩心中自然是越发地感激起左脉之来。
不过,若是他与丞相那边之人来往之事被施国公知晓,少不得会被施国公所不喜,所以这事与左脉之有关系之事衡立轩也是瞒着施雪柳的,对于国公府那边的情况他也是少有询问。
这夫妻俩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在施雪柳那边,对于施萃华被左脉之嘲讽这等传出去让施国公府无脸之事,她自然也选择瞒着衡立轩的了。
由此,近来在国公府发生的事衡立轩是一点儿都没听进耳朵里。
为了显示对映之进千秋书院的重视,衡立轩是亲自带着映之到了千秋书院拜谒。
前去当日,左脉之也是亲自前往,其间一应诸事人物也是热心地为衡立轩引荐。
映之看见左脉之也是惊喜非常,自从那日在城门口一别,映之就再未见过这个漂亮的大哥哥了。
多亏了他,他和姐姐们才能顺利地到雍城来找到父亲,映之一直对左脉之都心怀感恩。
虽在府里的日子能看见爹爹,但映之还挺想念漂亮大哥哥和左大叔的。
千秋书院并不在雍城之中,而是在雍城之外的樵山之上。
衡立轩同映之乘了马车,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到了樵山脚下。
若是第一次听说这名字的人,只怕都不会相信,声名远播的千秋书院居然会坐落在这样一座名字怪异的高山之上。
而这山在千秋书院建立之前,本也是座籍籍无名的普通高山。
千秋书院的第一代院长本是个孤儿,他被父母遗弃,扔在了樵山之上,后来被一户农户所救。
那农夫一家以种地砍柴为生,用一担担的柴火才将一代院长养大。
一代院长长大之后,本是没有读书的机会,就在这大山之中做了一名普通的樵夫。
就在某一日砍柴的途中,一代院长遇见一位云游到此地的高人,他受高人点拨茅塞顿开,忽然明悟,不到一年时间便熟读四书五经,又能深解其意,写得一手的好文章,当年便通过了本省的乡试。
被当时之人津津乐道,当地之人都以为他会继续考试,最后高中进士。
可后来的事情却出人意料,一代院长并未继续考学,而是回到他长大的地方,修建了一方书院,开始教书育人的一生。
当时之人都不甚理解,为何他不去做官,光耀门楣。
可一代院长却说,他此生就没有做官的志向,成为夫子,将自己的学问和思想传递出去,教化子孙,让这山中的孩子能够明晓事理就是他毕生的愿望。
这便是今日千秋书院的建立的故事了。
又因那时在此山中生活的百姓都以砍柴为生,之后人们便把这座山称为樵山了,而如今千秋书院现存嫡系这一派就被当今文坛之人称为樵山派。
左脉之为映之寻的先生,正是如今千秋书院院长、樵山派掌舵之人周衍圣的嫡传弟子-叶幸司。
他出自锦溪叶家嫡支,自七岁上便拜在周衍圣的门下,如今已是二十有七。
叶幸司如今在文坛之中名望极高,本人又十足的知识渊博,就是进宫给皇子做老师也是使得的。
可叶幸司同樵山派的这些老儒生们脾气很是相同,都是不喜被官场束缚的性子,宁愿就在这樵山之上做个清贫的教书匠,也不愿搅合进政事之中。
他的名声,衡立轩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左脉之居然会将映之举荐给他做弟子,他也是实在没想到的,高兴之余,都让得衡立轩不得不怀疑,左脉之是看上了他们衡府什么东西不成,怎会如此地尽心尽力。
不过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便被他打消掉了,左脉之何等人也,又有什么东西得不到呢!会惦记他一个屈屈四品小官儿家的东西。
绕过千秋书院古朴厚重的大门,一行人走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方到了一处环境清幽的雅舍。
雅舍门口正站着一位身量挺拔修长,面容清俊的男子。
经左脉之介绍,众人便知这就是叶幸司了。
衡立轩是早听说过他的大名的,可今日第一次见,才知晓这位大才子看上去竟然如此的年轻。
他今年已二十有七,若不是眼中若隐若现的岁月洗练之气,看上去同那未及弱冠的少年也差不多。
叶幸司穿着丝毫没有高门大家的豪奢,一身青色云纹细布直裰穿在他身上,布衣韦带,更称得他儒雅温和,有教书育人的气质。
叶幸司温和淡笑,“早听过衡大人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相见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衡立轩汗颜,虽如今他忝列礼部侍郎之位,可在文坛之中也不过一籍籍无名之辈,虽叶幸司比他年纪小,可在他面前也实在不敢妄自尊大。
何况,如今还指望映之能拜在他的门下教导学问,衡立轩便更不敢有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原以为左脉之虽热情答应帮忙,可推荐的老师或许也是无名之辈,那他还要考虑一番。
可如今这人成了叶幸司,衡立轩那是一点挑剔的心都没有的,只盼望叶幸司能收下映之这个弟子便是万幸了。
“叶先生太过自谦,以您如今在儒林的地位来讲,今日得见您才是我们父子二人的荣幸呢!”
两人自是一番互相恭维不谈。
直到被左脉之谈起还是讲正事,两人才终于停了对各自的吹捧。
“映之快来,见过叶先生。”衡立轩道。
衡立轩先前那娘子夏氏实在是个不错的人,她虽短命,但却是个知书达理的,把祁涟三姐弟也教的很好。
虽小小年纪便遭逢苦难,但映之一直都保持着一种善良、乐观的性子。
叶幸司所居的这雅舍,因为风景秀雅、环境清幽,所以师徒二人在此处养了不少奇珍异兽,又有名贵的花草点缀。
往日这处也接待过不少高门大户之家的公子小娘子,可没有谁来是能忍得住不去四处打量,间或偷偷摸上一摸的。
而园中种的花木,被薅秃了也是常有的事。
可观映之,虽然眼里好奇之色也不少,可从未想过上手,甚至连靠近都未曾。
方才叶幸司问过他为何不凑近了摸摸看,而那些花他也可送他几支。
他却说,“娘和大姐说过,未经允许便动主人家的东西这不是君子所为。何况这些花草开在枝头如此娇艳美丽,我只用眼睛看着心里就很开心了。”
这话一下子就说在了叶幸司心坎儿里去,往日他这些花草动物可没少被人祸害过,这可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惜花的小孩儿。
而他年纪轻轻就愿半隐在这樵山之上,不愿沾染俗务,自然就更是喜欢映之这等心思干净澄澈之人。
映之年纪还小,自然不能明白他爹脑中那些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想法,可他近来又见识了不少,心里就也明白了读书的好处。
叶幸司面容温和可亲,又长得十分俊朗,与映之印象中刻板教条、严厉肃穆的先生样子实在是不大一样。
于是心里对叶幸司能做他老师也是极为乐意的。
只不过……
映之沉思了一会儿,颇有些严肃地问他道,“叶先生,这山上能吃饱饭吗?”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进山大概就是旭阳山那次了,所以在映之幼小的心灵里面,大概山上就是和吃不饱饭挂上钩的。
叶幸司怔忡,继而看向衡立轩并左脉之,怎么他们千秋书院看上去就这么穷,连饭都吃不起吗。
衡立轩听了,脸上显出一丝窘迫的神情来,堂堂侍郎家的公子求学不问诗文政论,居然关心能否吃得饱饭,这成什么体统。
可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训斥映之,只能解释道,“叶先生勿怪,这孩子前些日子吃了不少苦,才说出这等无心之语的。”
左脉之自然是将映之的底细说与他听过的,所以叶幸司脸上诧异之色很快变为了然。
他脸上换上了温和的笑意对映之说,“这里当然能吃饱饭了。你看看外面这从竹林,过些日子会长出鲜嫩的竹笋出来,到时候你就能吃到了。不仅是春日,夏天里面还有好吃的野果,秋日里还有核桃,冬日里更是可以用谷子抓麻雀和小鸟。”
映之一听,这与他在村子里生活时那些同龄的小伙伴玩儿的也没什么两样,于是两颗黑眼睛越发地明亮。
“嗯!”
他坚定地点头接着说,“到时候叶先生可以和我一起捉小动物玩儿吗?”
叶幸司挑眉,“那是当然了。”
映之立刻就认为了这个师父是个大好人。
若说映之在读书之上有什么天赋,那实在是没有的,不过是一普通孩童,可他心思单纯,又肯听老师的教导,说话还格外地熨帖,就叫叶幸司有些喜爱了。
这么单纯的弟子,可比左脉之那等七窍玲珑心之人好玩儿多了。
叶幸司同他师傅居住在这雅舍之中,平日里除了打扫之人也再无其他之人,有时倒也显得冷清。
最近他师傅老在他身边念叨,让他尽快成亲,生个孩子给他来玩玩儿,叶幸司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如今有了映之倒是正好了,老人家便是最喜欢这等软萌可爱的孩童了。
于是这收徒之事便顺理成章地成了。
如今文坛都讲求传承有序,这拜师之礼自然也不能含糊了去,今日衡立轩只是带着映之初次登门,既然如今要入了樵山派的正式弟子,那这拜师的仪典就更不能草率了。
衡立轩自然要给映之好好筹划。
第七十八章 香囊祸
送走衡家父子俩,叶幸司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些为人师表之外别的表情来。
他挑眉看向左脉之这位小师叔,打趣说:“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南烛公子!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乐善好施了,居然连我的人情都愿意欠下了。”
左脉之的老师,正是如今千秋书院的山长,院长周衍圣的师叔曲临风,所以左脉之虽年纪尚小,可在这樵山一派之中,辈分可是极高的。
就连他师傅周衍圣,左脉之也不过唤一声师兄,到了叶幸司这里,左脉之自然就成了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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