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呢,一块块土坯打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你的俩土匪儿子轻轻易易地就把人家的围墙推倒了!”徐老大冷冷地说。
李淑兰不吭声了,主要是没力气吭声,她的力气全用在抱土坯上。
土坯确实沉。
徐家人打的土坯,可是全庄子上最结实的土坯,瓷实,重,一个顶俩。
才抱了不过抱了四五个,李淑兰就抱不动了,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在了架子车上直翻白眼。
嫁到白家二十年,她男人还没让她受过这个苦,现在二房的女婿竟然让她做苦力。
那边,白玉岩又在嚎叫:“妈呀,你们快点啊,我胳膊都麻掉了!”
林虎拽着白玉岩的胳膊,一直没松手。
宝贝儿子受罪,李淑兰心疼,只得有气无力地站起来,继续抱土坯。
土坯装到架子车上还不算,还要推到白孝廉的场院外,还要垒好。
垒好之后,还要把摔碎的土坷垃收拾了。
这都是林虎下的命令。
活儿还没干完,李淑兰整个人都快累瘫了,满头满脸的都是土。
白玉岩在那里不停地催促他妈和他弟:“妈!玉田!你们两个快点啊,磨磨蹭蹭地想干啥啊?”
李淑兰灰头土脸地央求林虎:“土坷垃明儿个收拾好不好?今天我们干不动了。”
“不行!”林虎果断拒绝,“我岳丈家的围墙外,必须干净整洁。不想收拾,成,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
他的眼神凌厉,让人看了胆寒的那种。
李淑兰莫名地怕了,乖乖地去收拾土坷垃。
看着李淑兰和白玉岩乖乖地听林虎的指派,王冬梅忽然觉得天宽地阔,她让白玉兰给林虎泡一杯糖水端出来。
白玉兰早就泡好了,端出来,递到林虎嘴边:“喝口水。”
林虎就着媳妇递过来的杯沿,不紧不慢地喝了水。
白玉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玉兰姐,我也想喝水。”
白玉兰没理会他。
李淑兰看见了就不满地高声骂起来:“哎呀呀,好歹毒的心啊,你兄弟好歹叫了你一声姐呢,你也不给他一口水,你就不怕下地狱啊?”
第61章 敢动我媳妇一根毫毛
下地狱?白玉兰笑了:“三婶,你做了那么多缺德事,该下地狱的恐怕是你吧?我稀罕他叫我姐?他拆我家墙的时候咋不说我是他姐?”
说着,把水朝李淑兰泼去。
“竟然朝老娘泼水,看我不打死你!”李淑兰跳起来了,跑过来要打白玉兰。
乡下有讲究,不能朝着人泼水,据说很晦气。
“你敢!”林虎朝李淑兰冷喝一声,“敢动我媳妇一根毫毛,我拔了你儿子的狗毛!”
李淑兰立马怂了。
白玉兰这才淡淡地说:“李淑兰,你朝我男人吐吐沫的仇我还没报呢,泼你一点水咋了?”
乡下同样有讲究,不能朝人吐吐沫,据说被人吐了,就会死。
这个,李淑兰不会不知道。
可见李淑兰有多恶毒。
乡下人对向他人吐吐沫的女人,一个字,就是打。
甚至还有闹出人命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农村女人再不讲理,再糊涂,也不会轻易朝人吐吐沫。
李淑兰自以为没人敢打死她,别说打死她了,根本没人敢动手打她,为啥?还不是因为她说她有个当律师的兄弟。
她逢人就说她兄弟有多厉害,不管啥事,不管啥人,若是敢惹她,只要她跟她兄弟说一声,保准让那人又赔钱又坐大牢。
但凡跟人闹纠纷的时候,李淑兰特别嚣张,动不动就向人吐吐沫。
因为高庄人人都怕她这个,所以高庄人人都被她讹诈。
今天,这招不灵了,她首先挨了林虎的两个大嘴巴,现在腮帮子还肿着呢。
此刻,又被白玉兰泼水,她自认为吃了大亏,脸色难看得就像铁锅底,恨不得把白玉兰撕碎吃了。
事实上,被人吐,被人泼水,没啥的。
比如,傣族泼水节,被泼的水越多还表示越吉利;
被人吐,恐怕遭殃的是吐人的那个,因为风水学上讲,口水代表财运,吐人的是把财运吐给了别人啊。
白玉兰冷冷地看着李淑兰:“你以为就你长了一张嘴会吐人啊?别人没嘴啊?你再坏,我把玉岩和玉田,一人一口,看你咋办!还治不了你了!”
听了白玉兰这话,李淑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俩儿子可是她在二房面前炫耀的资本,若是被白玉兰一口一个吐死了,那可不全完了?
“玉兰,别啊,我再也不吐人了。”李淑兰几乎是哭了。
她以前咋没想到别人也长着一张嘴啊,好像全天下,就只有她有嘴巴似的。
今天对李淑兰来说,是个黑色的日子。
但对王冬梅来说,真正的黄道吉日。
李淑兰受了教训,王冬梅心中别提多爽快了。
受三房欺负了这些年,今天算是扬眉吐气了。
凡事,破坏起来容易,再造起来难。
把一切都按照林虎说的收拾好之后,李淑兰已经累得灰头土脸,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拽着白玉岩的胳膊,在围墙外检查了一翻,墙垒得平整,地上的土坷垃也收拾干净了,林虎这才放开了白玉岩:“回去吧,以后别听你那糊涂娘的了,不然,你死了都不知咋死了!”
听见林虎说“死”这么晦气的字,李淑兰原本要说话的,却只是翻了翻眼皮,有气无力地对白玉岩说:“回家。”
“慢着!”林虎冷沉沉地开口。
李淑兰脊背一僵:“还有啥事啊?”
“从现在开始,不管我的岳父还是岳母,或者岳母家的羊,少一根毛,我都找你们。”林虎虽然说得平淡,但语气里却有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凌厉。
他天生就是那种不怒自威的相貌。
李淑兰还没说话,白玉岩就连连点头:“姐夫,我们不会再来打搅二婶的。若二婶不嫌弃,我们会帮二婶干活的。”
这熊孩子,平时被他妈惯坏了,今天被林虎一顿收拾,倒是懂规矩,知道叫姐夫了。
啥?叫林虎“姐夫”?还说不打扰老二家了?还说以后要帮老二家干活?我这是给老二家把儿子生出来了?
李淑兰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
“你稀罕姐夫啊?你给白孝廉家干啥活呢?我才是你亲妈!”李淑兰恼怒地骂儿子。
“我宁可不认你,也认我这个姐夫,都说我姐夫是庄子上最厉害的男人,果然是!”白玉岩竟然崇拜起林虎了。
李淑兰气得哆嗦,想要揍儿子一顿,却没力气,只得喊白玉田:“玉田,回家!”
“姐夫,再见,姐姐再见!二叔二婶再见!”白玉岩难得有礼貌地告别。
围墙垒好了,王冬梅紧张了一天的神经也放松下来:“林虎,到屋里休息,我去做饭。”
“不了,妈,我们回去吃,还要喂狗喂鸽子烧炕呢,回去迟了,炕不容易烧热,玉兰怕冷。”林虎说。
正说着话,耳边传来了羊群回来的声音。
赶着羊进了羊圈,白孝廉在自家围墙外转了一圈:“咦,这墙咋好像不大一样了。”
第62章 又不是坐月子的女人
“咋不一样了?不就是土坯墙嘛。”王冬梅笑着说。
“这土坯咋好像变新了?”白孝廉自语,又看看脚底下的架子车辙印子,“今天谁来了?”
“变新还不好啊?别问了,快到屋里暖和着。”王冬梅接过了白孝廉手里的干粮袋。
“妈,我和玉兰先回去了。”林虎帮着白孝廉给羊饮了水,推出了自行车。
冬天的日头短,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嗯,你们早点回去。”知道林虎急于回家,王冬梅也不再挽留,心中欣慰,女婿是个疼媳妇的好男人。
搂着林虎的腰,贴着林虎的背,坐着林虎的自行车,白玉兰心里满满的踏实感。
林虎,你真的是一只威武的猛虎,是我的靠山,是家里的顶梁柱。
回到家里,林虎拿钥匙开了门,让白玉兰快上炕暖和着,说今天一定把媳妇冻坏了。
“我不冷。”白玉兰搓着手,并不上炕。
“还说不冷。”林虎伸手一摸她的手,皱眉,“冰得跟石头似的,还说不冷。”
直接抱她坐炕沿上,给她脱了棉鞋,又脱了袜子,摸摸脚,也冰得跟石头似的,顺手就推到炕上最热的地方,扯过褥子给盖到脚上。
又拎起那双崭新的红布棉鞋看:“这鞋不保暖?”
“保暖的,在外面站了那么久,谁的脚不冷啊?你也快上来也暖和暖和。”白玉兰拉住了林虎的手,让他上炕暖和。
林虎也就蹬掉鞋子上了炕,在白玉兰对面坐下。
白玉兰伸手一摸,他的脚竟是温热的。
“明天上县城,给你买双棉袜子。”林虎拿起白玉兰依然冰凉的脚在粗大的手掌里轻轻揉搓。
“不用了,这双也是保暖的,今天就是在外面站太久了。”
白玉兰说着就要下炕。
“你干啥去?”林虎问。
“去喂狗,喂鸽子,烧炕,给你做饭。”白玉兰说。
“那哪行,这些活,你又不会干,我来。”林虎也准备下炕。
白玉兰双手拦住他,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今天,就让我伺候你一回吧,都嫁给你几天了,天天让你伺候,我也过意不去。”
真过意不去啊。
男人这么好,整天吃他的喝他的还让他处理自己娘家的烦心事,再让他回家喂狗喂鸽子烧炕做饭,那就太不像话了。
人,要懂得惜福。
“有啥过意不去的,我一个大男人,把你刚娶进门,大冷天的,就让你干活,我心里才过意不去。你快坐着,外面冷,我去干活。”林虎把白玉兰抱到了炕上。
白玉兰不高兴了,问他:“好男人是不是要听媳妇的话?”
“当然要听。”林虎毫不犹豫地说。
“那你为啥不听我的话?我不是你媳妇吗?”白玉兰问。
“你当然是我媳妇了。”望着小媳妇美丽的脸庞,林虎心中涌进了一股暖流,小媳妇知道心疼他了。
可他也心疼小媳妇:“别的,我都听你的,干活,还是我来吧,我天天干惯了,干顺手了,你刚来,还不熟悉。”
“我早看会了,烧炕烧的是枸杞枝子,对不对?喂狗喂的是米糠,对不对?喂鸽子喂的是玉米糁,对不对?”白玉兰笑盈盈地问林虎。
林虎点头,却又一本正经地问:“知道咋喂狗咋喂鸽子,那,用啥喂我?”
“你想吃啥?我给你做。”白玉兰很认真。
林虎盯着媳妇俏生生的脸纤细的腰身,忽然就笑了。
“你笑啥?”白玉兰在自己身上看了看,没发现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笑我的傻媳妇。”林虎情不自禁地伸手过来。
白玉兰却已经跳下了炕:“那我去干活了。”
见林虎也要下炕,她就伸手一把按住:“你今天若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理你!”
林虎笑着说:“我又不是坐月子的女人,坐炕上干啥?”
“那你下炕干啥去?今天的活计不许你做。”白玉兰固执地说。
“好好好,今天让媳妇伺候我一回。我下炕找本书看,这样呆坐着不像话。”林虎说。
“你还有书?”白玉兰也是个爱看书的,环顾室内,并没有看见哪里有书啊。
“不但有,而且有很多。”林虎一脸的神秘。
“在哪啊?”白玉兰问。
“走,我带你去看。”林虎要拉白玉兰的手。
“慢慢看吧,我现在要去烧炕喂狗喂鸽子。”白玉兰没忘了她要做的活计。
她迅速地穿上棉布鞋,先去烧炕,烧了炕,喂狗,喂了狗,喂鸽子。
林虎是个细心的男人。
狗窝和鸽子窝里,都垫上了厚厚的麦草。
和林虎在一起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会被照顾得很好。
安顿好了狗和鸽子,白玉兰回到厨房屋里洗手,却见林虎坐在灶膛边一边烧火一边看书。
“看的啥书?”白玉兰凑过去看。
竟是一本线装书。
白玉兰眼前一亮。
后世,这种线装书,好多都是古董,一本,甚至能拍出上千万的天价。
“你看看。”见媳妇凑过来,林虎把书递到了白玉兰手中。
“你咋看这个?”看到书名,白玉兰更是一惊。
第63章 新新的媳妇
书的扉页上写着“周易”两个繁体字。
“咋了,不能看吗?”林虎笑着问。
“不是……”白玉兰翻看着书里面的内容,都是繁体字。
不过,即便不是繁体字,她也看不懂。
别说她看不懂了,据说这本书,好多大学者都没钻研透彻。
“我是惊奇啊,这是一本奇书,能看懂的没几个,你居然在看,厉害。”白玉兰不忘夸赞男人。
这都是王冬梅教她的,要想让自家男人心里全是你,就要不吝惜对自家男人的夸赞。
但这夸赞,也是一门艺术。
不能瞎夸赞,更不能动不动就夸赞。
天天吃糖,那也甜得腻歪,胃里也泛酸,是不是?
就比如刚才,你家男人在看易经,你就表示,这书不是一般人能看懂的。
男人听了,不就有了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果然,听了白玉兰这话,林虎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柔情,却笑着说:“我也是随便看看,也不懂。”
他把柴火往灶膛里递了递,站起来,伸出大手,把白玉兰的头发揉揉,像个父亲宠女儿那般,笑着问:“晚饭想吃啥,我给你做。”
话题又回到了做饭上面。
白玉兰将书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不高兴地说:“不是说好了我做饭嘛,你咋又来烧火?一边去,我自己会烧火会做饭。”
两只小手就去推铁塔般的男人。
林虎却又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烧火:“媳妇做饭,我烧火,这多好。反正我也闲着。”
“你不是在看书嘛。”白玉兰说,“到炕上去看书。”
厨房里也是有火炕的,这个火炕,直接连着灶膛的烟囱,只要灶膛里烧火做饭,炕就是热乎乎的。
白玉兰摸了一把热乎乎的火炕,问林虎:“咱俩晚上可以睡这个炕啊,那样,上房炕就不用烧了,既能省下烧炕的柴火,又能省下烧炕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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