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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场面就变成了他们开始争着喝茶，似乎是要准备就此决个胜负出来。
他们面前的茶喝完，提着嗓音往外喊了声：“来人，再上茶！”
“来人，上茶！多上几壶！！”
圆庭外的下人们立刻上茶，丝毫不敢懈怠。
孟晨和林瑜喝的最凶，张耀鹤和安自舒喝着喝着就开始犯困。
云辞坐在自己的位置，眼神诧异，心神震惊的看着他们。按理说，他们都是身份尊贵，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在这里看起来却有那么些小孩子似的胜负心？
居然连喝茶都要比个胜负出来……
她抿了下唇，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将茶杯举起，递到嘴边慢悠悠饮下一口。
他们那边，一番比赛般的喝茶结束，面前茶壶都空了十几个，新添上来的茶壶摆了满桌，有些放不下的已然放到茶座之下去。
而茶喝多了，胃就会不舒服。
他们四个互相搀扶着起身，几乎一同走向云辞，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些幼稚。在初次见面的新师妹面前很不应该。
但事已至此，也就……只能如此。
孟晨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师妹，我们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先坐一会儿，我们会尽快回来。”
云辞点头：“好。”
然后他们才一同转身走出去。
望着他们步伐相差无几离去的背影，云辞大概能猜到他们要去哪里。
她轻轻摇了下头。虽然刚才还是一副争先恐后要分个胜负的样子，但现在看起来却十分和睦。想来，他们几个平时的关系应该很不错。
云辞看着手中还余下三分之一茶水的茶杯，于其中微微漾起涟漪的茶水中看见了有些模糊的、自己的脸。
她眨了下眼，心中有些不安。紧张感虽不如来之前那般强烈，可还是有一种她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
“唉。”云辞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息声落下没一会儿，圆庭外有脚步声起。云辞抬头，看见的却是个陌生面容。
她愣了下，立即起身。
武岩将人领过来后便行礼退下，来者往里继续走来，而后带着温和的笑容停在云辞身前。
来者是个身形修长的中年男子，四十出头的年岁，面相端重温和，着一身浅青色衣袍，有几分儒雅之意。
云辞眨了下眼，福身见礼：“先生好。”
来者回以颔首见礼，继而轻笑一声：“你是程阁老新收的那个学生吧？他怎么不在这里？”
云辞愣了下，眼眸微诧一瞬，再抬起头：“是。”
“老师去书房取东西了，尚未回来。”
男子挑了下眉，视线自旁边扫过去，瞧见周旁四副茶座上堆积的茶具时，大概猜到这里不久之前发生过什么。
那四个家伙平日里戏耍也就罢了，怎的在云辞面前也这般？
云辞问：“先生是来找老师的？”
男子收回目光，笑着点了下头：“是。找阁老有些事要与他说，我在此处等他就好。”
他轻甩了下衣袖：“云姑娘，陪我喝杯茶，一同等他们，如何？”
云辞愣了愣，连忙点头，而后抬手：“先生请。”
两人于云辞的茶座前入座，云辞拿起一只新茶杯，斟茶后恭敬递到他面前。
男子望着云辞，眼神柔和，眼珠微动间，似有几分打量意味。
云辞抬起头看向他时，他笑问道：“你母亲最近可好？”
云辞稍愣：“您认识我母亲？”
“同在皇城中长大，我与她年岁相差也没几岁，认识她很奇怪吗？”
“……说的也是。”
男子握起茶杯，递到唇边轻抿了口：“听闻你母亲在褚西城与云天义和离，回到皇城已有一段时日，她最近心情可好？是否有偏激、亦或者伤心难过的情绪？”
云辞眨了眨眼，摇头：“没有。”
他扬了下眉，将茶杯放下后往云辞那边稍靠了下，笑道：“既然如此，云姑娘可愿意帮我个忙？”
云辞反问：“是与我母亲有关的？”
“姑娘真是聪慧。”男子轻轻笑着，笑容温润：“我有个弟弟，与你母亲同岁，两人也是自幼相识，年轻时，他曾喜欢你母亲，只不过你母亲那时候年轻气盛，向往外面的生活，不愿意留在皇城，后来你母亲嫁给了你父亲，而他也在家中长辈示意下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他夫人七年前因病离世，自此后他便没再续弦，家中也只有一个九岁的儿子，这几年他精气神都不怎么好，看起来十分颓废。”提到这儿，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似是感慨。
他眨眼，而后又看向云辞：“你母亲如今独身，我弟弟亦是如此，若是可以的话，你帮忙与你母亲说说，让他们见个面，聊一聊，如何？”
“当时有缘无分，也许二十年后，会有所改变。”
云辞未开口。
这件事，她是初次听说。至于母亲和这位先生的弟弟之间所谓的缘分，她并不了解。是否要再续前缘……
云辞抿了抿唇，心中一番思索后才再抬起头。
男子笑着：“想好了吗？”
云辞道：“先生所言，我会如实转告给我母亲，她若是愿意，便会自己去，无需再多说其它。可她要是不愿，我也没有办法帮忙，还请先生理解。”
男子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他重新端起茶杯饮下一口：“你帮我这个忙，我也愿意帮你一个忙。你来皇城已有一段时日，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云辞摇了摇头：“多谢先生好意，我并无什么需要相帮的。何况，母亲的事，我不过是带去几句话，并非难事，便无需有来有回了。”
男子挑眉，也没有勉强云辞非要说个什么来。
他只道：“那就先给你留着，若是日后你有什么想要帮忙的，来找我就是。这个承诺，我死前，一直有效。”
云辞轻笑一声：“既如此，那云辞在此多谢先生。”
“客气。”
两人各自饮茶一杯后，圆庭静下来。
云辞忽意识到一件事。她望向身前这位儒雅男子，询问道：“先生，方才匆忙，还未请教您的姓名。”
男子笑：“你这反应略慢啊。”
云辞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男子正欲开口，不久之前出去的四人回来了。相比较离开时的互相搀扶，回来时显然身子轻快了好些，还是有说有笑回来的。
他们四人入圆庭，云辞与男子同时转身看向他们。
他们看见男子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到了嘴边的话头戛然而止。震惊之后，又是慌张。
来不及多加思考，他们小跑往前，而后于男子身前扑通一声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道：“见过陛下！”
云辞闻声震惊，一脸难以置信看向身前温润男子。
陛下？皇帝陛下！
她睁大些眼，连忙直起身，后退些后即刻弯腰下去：“见过陛下……”
明远华笑看着云辞，眼神一如方才那般温和。他向她轻抬手：“不必多礼，小师妹。”
云辞心神大惊。
“朕也是程阁老的学生，算起来，你唤朕一句师兄，也是可以的。”
云辞紧紧抿着唇，心脏因震惊和紧张怦怦乱跳着。她哪里敢喊皇帝陛下为师兄啊……
她不敢啊！
明远华站起身来，伸手将跪着的云辞扶起来。
而后他看向另外一边对那四人开口：“你们也起来吧。”
“是，多谢陛下。”
四人起身，毕恭毕敬、十分乖巧的站成一排。他们低着头不敢直视明远华，心里甚至还有点害怕。
老师不是说，今日陛下有事不会来么？他怎么还是来了……而且还是如此突然！
云辞心神皆惊，又慌乱无措，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紧张再次出现。甚至比之前更加紧张。
她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
明远华又道：“说起来，再过不久，我们应该会成为亲戚。竟思那小子天天找你家姐姐，还以为朕不知道呢。”
云辞挤出个笑容：“陛下，我、我方才……”
“方才所言，朕是认真的，你只需按你自己答应的那般去完成即可。不必紧张，也无需多想。”
云辞抿了抿唇，点头应声：“是。”
明远华笑看着云辞，似是觉着有趣，又好像是真的心情好。
他挥了下衣袖，道：“老师还未来，朕去寻他吧。”
其余几人立刻低下头，拱手相送。
临走前，明远华视线从云辞身上掠过，眼神深邃而含笑意。真是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谁能想得到，这突然之间，四十多岁的他，就有了个跟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师妹呢？而且，还是季青娘的女儿。
明远华不由想到自己那颓废数年的亲弟弟，还有天天往季府找云纤的亲儿子，心里就忍不住去感慨。看来很快，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要变得复杂了。
明远华走远后，其余四人才敢抬起头，然后发出松了口气的舒缓声。
云辞望着他走远的方向，眼轻眨，思绪泛起。
皇帝陛下似乎和他人口中，以及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第38章
程阁老与明远华议事, 久不出书房。
小厮前来传话，说今日有正事，让他们先行回去, 下次再聚。
五人恭恭敬敬朝书房所在的方向行了个退礼。而后才一同往外走去。
走出圆庭，云辞脚步稍慢, 至他们身后一步外的距离。她微微低头，双手交握在身前，若有所思。
走神之时，有人行至她身侧, 小心着瞧了她一眼, 而后开口：“小师妹。”
云辞愣了下，迅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转头望向身侧之人。
是张耀鹤。
张耀鹤朝她笑着, 她眨了眨眼, 也跟着露出笑容。
张耀鹤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烫金的“张”字, 字周边有细细雕刻而成的祥云与一只喜鹊。
他将令牌递给云辞，笑道：“小师妹，这段时间酒楼忙, 这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送你一块可以通行我张家所有酒楼的令牌。”
“拿着这个啊, 可以在皇城内外所有我张家名下的大小酒楼、山庄客栈吃饭小住, 不要钱, 而且绝对是最好的房间、最好的待遇。”
云辞微诧时, 张耀鹤已然将令牌塞到云辞手中。
他伸出手，手掌小心翼翼在她肩头拍碰了两下, 又道：“得空时一定要来看看，要找我的话，我在最大的那家云鹊酒楼，随时欢迎你。”
云辞看着张耀鹤，诧异眼神后，笑着点头：“多谢张师兄。”
“客气。”
见张耀鹤将通行自家酒楼客栈山庄的令牌给了云辞，另外三人也有些站不住了，连忙从自己身上翻了翻，试图寻找到类似的东西。
只可惜今日他们出来时，未曾想到这个，倒是没准备。
不过他们知道今日是来见小师妹的，礼物自然是已经备好，都在自家马车上。
出程阁老府邸大门后，他们让云辞稍等片刻，而后步伐略显匆忙的往自家马车所在小跑而去。
云辞站在原地等候，没一会儿他们便带着自己为小师妹准备的见面礼过来。
孟晨和林瑜的礼物用径直的盒子与丝绸包着，一眼自是瞧不见里面是何物。
他们将礼物递过去时，云辞拱手伸手接住，而后道谢。
孟晨道：“小师妹，我家不如耀鹤他家那么富裕，好东西么肯定也算不上，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不要嫌弃。”
林瑜接话道：“小姑娘喜欢什么，我确实也不清楚，这是问了我家闺女后选出的礼物。”
最后是安自舒。他送的礼物倒是能看清楚，是一个盆栽。
看盆栽中植物的形状，似乎是文竹。只不过尚在成长期，目前还很小。
安自舒笑道：“小师妹，这是我亲手种的文竹，摆在书房中，雅致漂亮。你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不少别的，到时候请你去我庄子里瞧瞧，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云辞笑着。
她福身行礼，再次道谢：“多谢四位师兄的礼物，我很喜欢。”
而后是一番笑语。相比较在圆庭时的拘谨与小心翼翼，这会儿倒是有了那么些自在感。
只不过他们还有自己的事，闲谈没多久，便各自离去。
云辞目送他们离去后，才走向季府马车，将手中抱着的东西递给走过来的小厮。
小厮问：“姑娘，咱们是直接回府吗？”
云辞轻点了点头：“嗯，直接回府吧。”
“是。”
马车自主街而过，返回至季府门前。
云辞下马车后，才进府门，季意与季青娘就着急忙慌走过来，略显紧张与担忧打量着云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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