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天又下起了雨, 白蒙蒙的雨雾遮挡视线,汇到凹凸不平的地面形成小溪潺潺地流向低处,沿着屋檐砸落的水珠洒湿了风铃。
时柒站在周向阳的房门外, 看着进进出出的医师。
南枝门主像是刚得知消息匆忙赶过来,一袭碧蓝色的衣衫被雨水晕染得颜色更深,收伞时, 水滴四溅。
他经过她身旁, 唇瓣微动,像是想问个清楚,却又听到医师在里面说话, 先搁浅此事,快步迈入门槛。
时柒陷入自己的沉思,垂着脑袋, 中途没有抬起过,仿佛也没看见擦身而过的南枝门主, 只是蓦地塞了一片红木块过去。
正是那一块雕刻着灵族徽记的红木块, 沈拂尘在回来之前把它还给了她。
南枝门主停下了,“这是?”
时柒把今天发生的事化繁为简地说了一遍,对于自己独自带着周向阳外出调查一事,她后面承认是鲁莽了,任凭责罚。
南枝门主听完后, 静默良久。
他轻叹一口气, 淡笑着说:“你何错之有,其实我之前也有过这方面的怀疑,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说出来。”
时柒沉默不语。
他拍了拍她肩膀, 少有的寻常人的师尊模样,言此事容后再议, 也让她不要自责,世事无常,不是所有事都能尽在掌握之中。
言罢,南枝门主抬步进去。
房间里是以前为百姓们诊治过溃烂的医师,时柒能隐约地听到他们发出为什么周向阳身上的黑虫会陷入休眠状态的疑问。
这件事她倒是有所隐瞒,任由他们去猜测可能性,正想离开,发现自己没带伞,迈向台阶的脚硬生生顿住。
淋着雨回去,衣裙会黏在身上。
还有,头发会湿,需要浪费时间去绞干,时柒懒。
一把伞从身后罩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香,她心口微紧,缓慢地抬起眼帘,握住伞柄的玉手筋骨脉络清晰。
白色衣袂擦过时柒的手臂,目光抬起,顺着青年的下颌渐渐地往上移,温润如玉的侧脸,随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她。
沈拂尘用视线描摹着她五官,薄唇微启:“我送你回去。”
时柒第一反应是拒绝,话尚未说出口,又觉得没必要,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意思意思地说声谢谢。
她默念再忍忍就能跟白叶离开了,稍微缓和些神情。
他们走出长廊,落入雨幕之中,伞并不是很大,两人共同地跻身于伞下,不可避免地产生些细微的触碰。
雨通常伴随着风,迎面吹过一阵带着雨丝的风,越过伞面而来,时柒的薄裙扬起,她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细水滴。
周围安静到诡异,这一场雨没能驱散炎热,时柒觉得空气沉闷沉闷的,沈拂尘默不作声地行走着。
李怜雪和赵夕之跟随着散派门主外出了,空荡荡的院子空无一人。
时柒走到自己院子中央,沈拂尘还没有收起伞,雨滴沿着伞面倾斜边缘流落,忽问道:“你是准备离开了么。”
证实云城溃烂与魔族无关后……
她大惊,还没来得说话便被封住了穴位,定在原地不能动弹,沈拂尘松了手,伞轰然砸落,铺天盖地的雨水淋到他们身上。
雨水顺着鬓发、额头,流入时柒眼睛,睫毛被濡湿,只能艰难地睁着眼睛,衣裙被淋湿,紧紧地贴到身上,勾勒出线条形状。
雨越下越大,倾盘而下。
沈拂尘缓缓地靠近她,弯下腰,抬起手,抚开被雨水砸落、散落地垂在时柒脸颊边的碎发,“即便代价是死,你也要离开?”
她心跳跳动得飞快,也说不出话,眼底的震惊遮也遮不了。
怎么、怎么沈拂尘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叫人招架不住。
他又俯过身来,薄唇轻轻地、隔着雨水贴上时柒吓到苍白的唇瓣,“我的心魔跟我说,我喜欢你,你说可笑不可笑。”
时柒的确觉得可笑,沈拂尘会是能喜欢人的人么,但她现在笑不出来,更没想到他居然搞偷袭!
雨水冲刷不掉属于时柒的气息,沈拂尘含着她的唇角摩挲了下,感受着凉软,又试探性地啃咬,再往里探。
此刻时柒眼底的情绪由震惊转为震悚,却听他已经慢慢地乱了呼吸,轻喘着气,缓了一会儿,才搂住她的腰,把她带回房间。
回到房间的时柒心跳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皮囊跳出来,房门被沈拂尘顺手关上,窗户也是。
她尽量保持平静,想法设法地冲破定身术,可死活冲不破。
沈拂尘不管自己身上被淋湿的衣衫,而是拿出时柒的新衣裙放到床榻边,再拉着她坐下,指尖拉开腰带。
湿漉漉的腰带沉甸甸地坠落,时柒心弦绷紧,咬紧唇瓣,导致渗出血珠,他却将一根手指插进了她的两唇,轻声:“别咬。”
时柒既觉得羞耻又觉得恼怒,干脆加大力度,愤愤地咬住他的手指,直到牙齿嵌入皮肤,血腥味充斥满口腔。
沈拂尘好像也不疼,仿佛被咬住的不是自己,单手给她换衣服。
血腥味令人作呕,时柒最终还是松开了齿关,一些血液留在唇角处,衬得唇色潋滟妖冶,他这才不疾不徐地用指腹擦去。
时柒觉得自己要疯了,这种落在他人手上的感觉备受煎熬,却又不得不任由沈拂尘的手指擦过自己。
兴许是她脸上的排斥表情触动了他,沈拂尘给时柒穿上了小衣便低头凑过来,不讲章法地勾缠着,发上的水滴砸到她皮肤。
小衣领口还没合拢,露出锁骨的蝴蝶,他亲着她,手也没闲着,即便没往下看,也能凭借着记忆沿着蝴蝶轮廓移动。
沈拂尘将一颗用时柒心头血和他一缕精魂炼成的药抵入她的口中。
时柒瞪大双眼,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也能猜到肯定是不利于自己的,想吐出去,却被他塞住嘴巴,被迫咽了下去。
房间的温度不声不响中升高,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如蝉翼的小衣的时柒出了一身汗,气息被弄得乱成一团,却又动不了。
她束手无策地被压向床榻,沈拂尘的动作出乎意料地温柔、缓慢,衣服也还在身上,搂住时柒的细腰,“白时柒……”
搂腰的力度由轻转重,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嵌入骨头缝中。
时柒艰难地呼吸着,他在她身上,眼神透着几分莫名古怪意味,隔着几层凌乱的布料,掌心覆上她小腹,“听说此处是母体孕育婴儿的地方。”
闻言,时柒呼吸骤停,便是此时,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掺杂着李怜雪的声音,“时柒?你在里面么?”
沈拂尘还是云淡风轻,弯下腰,很慢很慢地退到床榻尾端,长指夹着她裙摆,掀开。
然后令自己上半身陷入黑暗里面,青年发上时而滴落的雨水砸过时柒腿侧,呼吸喷洒,像一团火灼烧着肌肤。
李怜雪的声音还在,“时柒,我听南枝门主说过今天发生的事了,向阳小师弟染上溃烂的责任不在你身上,你不必自责。”
时柒被湿热的温度包裹着,脑子一片空白,压根没办法分神听。
她喉咙发不出音节,忍不住又咬紧唇瓣,血珠从破裂的唇缝溢出,染红柔嫩的皮肤,小腿肚因受刺激而剧烈地痉挛、抽搐着,被他握住,揉捏。
房间外面的李怜雪得不到答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耳朵靠在门纸上听,“时柒?你是不是休息了?”
没有人回答。
她不解地挠了挠头发,想直接推开门进去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觉得这样不好,只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晚上再来找你。”
时柒想开口喊住李怜雪,但全然化作无声,身体还有种颠倒的错觉,有一股气息在血脉乱窜,心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柔软的被褥被她压在脊背。
时柒垂下眼,便能瞧见裙摆鼓起,褶皱朝两侧荡开,沈拂尘犹如虔诚的信徒匍匐在她身下,似用一种诡异的法子侍奉着。
事到如今,时柒都分不清楚沈拂尘是被心魔控制了行为,还是他单纯地想要这样做,她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性。
百年前,时柒陪在沈拂尘身边多年,也不见他对自己动情半分。
现在呢,更不可能。
可下一秒,沈拂尘歪头,在少女裙摆制造出来的黑暗下,沾着透明水色的薄唇贴上了放在自己肩头的小腿,时柒突然觉得自己抽筋得更厉害了。
风吹开了没关牢的窗户,半敞着,前来找时柒的白叶孤身只影地立于窗外,黑袍衣角被风吹得晃动。
他苍白的面容依旧,衬得唇色血红,犹如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一般。
房间窗户距离床榻有一小段距离,但从这个角度也能看到上面交缠亲昵着的身影,一双白得晃眼的小腿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些刺眼。
而情咒此时发挥了作用,时柒主动起来,躺着的人换成了沈拂尘,她半跪半坐着,手撑在床侧,艰辛地坐下去。
白叶呼吸猛地一滞,踉跄几步。
时柒的那半身裙依在,却杂乱交叠地坠在他们中间,恰好挡住了发出暧昧声音的地方,沈拂尘如竹的手扶住她的腰,难得哼出一道不符合他仙门仙尊身份的脆弱喘声。
白叶再也看不下去,猛地离开了散派,时柒果然还喜欢着沈拂尘,就算百年前她的死跟他有藕断丝连的关系。
豆大的雨滴砸得人皮肤生疼,白叶没有用术法回去,行走在大街上,前几天时柒说过不久后会同他离开的,可她却……
他深深闭了闭眼,眼尾竟微红。
妹妹,你是在骗我么。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噼里啪啦”雨水打到一把红伞面上, 红烟一袭红衣立于雨中,身形纤细,腕间微动, 伞柄朝白叶倾斜,“主上。”
他看向她,一张姣好艳丽的面容不再戴着轻薄的面纱, 而是大大方方地敞露着, 只是眉间没有魔族的烈火印记。
红烟另一只手拿着一支尖锐的金钗,放到白叶的手。
然后,她第一次逾矩地握住了自己追随多年的主上的伶仃手腕, 慢慢地抬起,钗子的尖锐顶端直刺向白嫩的皮肤,猛地一划。
一刹那间, 鲜血淋漓,一道丑陋的血痕从红烟眼下方蔓延到脸颊。
白叶难得安静地看着, 并没有阻止, 乌发湿淋淋地垂在身前。
“主上,我虽是妖族人,但也在民间住过一段时间。”红烟慢道,“您的这种感情在民间叫乱|伦,为人不耻、为人唾弃的。”
听言, 他阴恻恻地大笑着, 瘦骨嶙峋的身躯在黑袍下轻轻地震动着,而她脸上的鲜血顺着钗子流到白叶的手指。
“哗啦”一声,红烟的另一半脸也多了一道划痕。
这次不是她主动的, 而是他冷血地、使劲儿地用金钗一划而过。
白叶身上的邪气愈发浓郁,扔掉金钗, 微笑着道:“既然你厌恶这张脸,那就把它彻底毁掉吧,民间?与本座有干系?”
红烟还没缓过来,能感受得到血液流过皮肤的轻微瘙痒。
几缕湿掉的碎发贴在他侧脸,水滴顺着颌线坠落,是冷白肌肤上唯一明显的颜色,改为很轻地笑了两声。
“民间有哪一个人不是视魔族人为洪水猛兽的。”
白叶表情漠然,“特别是本座,他们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他们的伦理,不过是用来约束他们那一群愚蠢、虚伪的人罢了。”
红烟已经疼到麻木。
其实她明白,白叶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见不得光,永远地生活在黑暗中,即使是什么也不做,也是为世上所唾弃的。
魔、妖,这是两个令人闻之打从心底里生厌、生惧的字。
可他的妹妹如今是人了,还是仙门中人,与他这个魔族大哥截然不同,只要潜心修行,指不定会成仙。
白叶端详了几秒红烟的脸的划痕,指尖轻碰上去,“疼么。”
红烟无端感到一股毛骨悚然,他逐渐加大力度,把快要止住血的伤口重新按到流血,病态地绽出一抹妖诡的笑,“疼便忍着。”
“本座也疼啊……”
白叶目光幽暗,“很疼很疼,疼到想所有人都跟本座一样疼……”
红烟忍住疼痛,缄默不言。
他的声音很柔很轻,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下去,“她可是本座唯一的妹妹,也骗本座,狗娘养的仙门到底有什么好。”
*
申时。
李怜雪和谢舟去后厨拿了一些白粥、小菜送去给刚醒过来不久的周向阳,南枝门主不在了,去和散派门主商议事情。
谢舟双手端着托盘,李怜雪给他打伞,两人不快不慢地行走着。
走了几步,谢舟偏头看着她,踌躇地问:“小师妹,你有没有觉得师尊来到云城后有些变了。”
李怜雪发现他的肩头被雨水洒得微湿,于是把伞面倾斜几分。
她闻言认真地思索了几秒,脑海里浮现那天在城楼的事,缓缓道:“确实有一些,不过南枝门主不也是么?”
谢舟闭口不言了,南枝门主也是变了一点儿,不过那是为云城一事忧愁到早出晚归的,少了不修边幅的做派,而沈拂尘呢。
他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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