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这半卷残页后,周向阳早就看过和研究过了。
风吹过来,半卷残页轻动,时柒下意识地握紧。
他又将一把散发着寒光的匕首放到她右手,“师姐找机会把这把匕首刺入沈拂尘心口,划十字,再念出残卷上的咒语便可。”
时柒垂眸看着,匕首刀刃锋利。
言罢,周向阳似怕她以为自己在利用她,再道:“若师姐不信这个法子,可以自行看一遍残卷,上面记载得一清二楚。”
时柒感受着匕首的冰凉,还是有所防备,“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声很轻,缓缓道:“我是真心当你是我师姐的,无论你是魔族白时柒,还是原来的时柒,都待我很好,不求回报的那种。”
也是亲姐姐的那种。
可是,师姐,千万不要挡我的路,否则,我也会杀了你的。
周向阳没把这一句话说出口。
*
时柒从郊外回客栈,匕首藏在袖中,紧贴着手腕,上了二楼,一推开门便看到房中间的桌子边坐着一个人。
她的眼睛早就已经适应黑暗,所以能看清对方是谁。
沈、拂、尘。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啪”房间的烛火被点燃, 沈拂尘长发披散在身后,白色衣衫映衬得三千青丝漆黑,一只手看似不经意地轻搭在桌面。
他眼皮耷拉着, 听到开门声缓缓地掀起,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叩桌子的动作也停下,另一只手拿着叠成三角形的黄符, 肤色白。
沈拂尘只是安静地看着时柒。
她也仿佛静止在推门的那一瞬间, 对上他漆黑的眼珠子,心冷不丁一陡,表情还是淡定自若, 双手反扣,自然地关上门。
气氛古怪,烛火摇曳着, 沈拂尘的侧脸光影浮动,风从窗外吹进, 拂起一缕细细的碎发, 划过他如画的眉眼。
“很晚了。”
沈拂尘只说了这一句。
时柒还在想刚才郊外的事情,五指不自在地合拢,缓握成拳,房内响起他的声音后又变得寂然无声。
直到她的手被沈拂尘牵起,他走到了时柒面前, 指尖轻轻地撩起她散在脸侧的发丝, 勾着往耳朵后面放。
时柒没有躲,而是抬头看着沈拂尘,他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神色平静,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你的手越来越凉了。”
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身心不适,时柒看了一眼沈拂尘拿在掌心的黄符,眉间一动,这才出声,“你,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她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沈拂尘拉着时柒坐到侧榻,反问:“你去了哪儿?”
也许是对他撒谎撒太多,习惯到面不改色了,她努力使僵硬的身子放松,抬眸,“夜里肚子疼,去一楼上了茅房,吵醒你了?”
他摇头,道:“我刚醒。”
时柒“哦”了声,腹|部却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掌心隔着衣裙盖在皮肤上面,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意。
青年的气息落到她耳畔,音色清晰动听,“还疼么?”
时柒微一僵,回:“不疼了。”
沈拂尘却忽然搂住她,掌心不动,仍温暖着小|腹,握住黄符的手指微曲,下颌搁到少女看似孱弱的肩头,他的发丝坠落到她膝盖。
时柒双手放在膝上,也能感受到柔软的长发触感。
片刻后,沈拂尘主动地拉开了点儿距离,又俯身靠近,薄唇温柔地落到她的唇角,呼吸出来的热气沿着皮肤扫过,速度慢慢,试探性地碰着。
呼吸相交,时柒不由得耸了一下肩,双手不由得向后撑。
沈拂尘沿着时柒唇纹细细地舔舐而过,一手搂着她纤细腰肢,一手扶上她脑后勺,清香扑鼻而来,润物细无声地侵过,险些溺死人。
青丝混乱交缠,不分彼此,衣摆裙摆杂乱无章,重重垂叠着。
时柒内心还是有些抗拒这个缱绻旖旎的吻,终究是忍不住偏了下头,炽热的气息便落到了雪白的脖侧,顺流而下般落到锁骨。
手微微地拉开衣襟,露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沈拂尘湿热的薄唇贴上去,口悬蝶翼,寸寸染浅红,附近则落下梅,唇瓣张合,或抿肤或蹭咬,她心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他清瘦脊背弯下,隔着衣衫吻她起伏,稍微濡湿布料,惹得时柒心跳骤停,但并未停留多久,而是辗转着向上,最终还是回落到她殷红的唇。
一吻毕,沈拂尘抱时柒回床榻。
他没打算做些什么,亲自为她脱鞋,轻柔褪外衣,目光在那双绣花鞋边的泥微微一顿,不过须臾,抬头道:“睡吧。”
匕首被时柒提前一步藏到了贴身里衣,寒意透骨。
她被沈拂尘放到了床榻里面,自己躺在了外面,再伸手过来揽住细腰,呼吸平稳地闭上眼,埋首过去,高挺鼻梁蹭过时柒。
房间的烛火又灭了,时柒过了很久才再睁开眼。
她双手被沈拂尘以揽着的姿势束缚着,只要一推动就捆得更牢,于是作罢,毕竟如果他催动情咒,自己就会受控制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时柒才醒过来,身旁的人已不见,环视房间也没看到,叫一声也没人应,脑袋有些疼,揉着太阳穴下床。
洗漱完,再喝一杯茶,时柒静坐半刻,脑子才逐渐彻底清醒。
她忙摸放在身上的匕首,还在。
客栈靠近长街,要是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见,此刻街上比平日还要吵闹半分,时柒放下茶杯,把窗推得更开,往外看。
原来是寒山派的弟子在张贴画像,呼唤人来看,对父老乡亲说若看见画像中的人便立刻到寒山派秘密告知,届时有赏银百两。
距离有点儿远,时柒看不清画像的人模样,但也能猜测出肯定是自己,看来仙门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时柒脑袋瓜更疼了,烦的。
不对,客栈怎么这么安静,只能听见外面大街传进来的声音,里面却万籁俱寂般。
按理来说,现在住在这里的人都该起了,他们一般会到楼下吃早饭,然后闲聊一番,期间还会时不时有其他客人进来吃东西。
时柒不再看外面,匆匆地推开房门,快步地跑下去。
一楼紧闭着大门,几张木桌旁都寥寥地坐了人,掌柜的站在柜台那里,小二则端着一盘菜,而沈拂尘端坐在中间一桌。
奇怪的是,除了他能动,别人都像是被封住了穴位,动作静止,表情不变地保持着姿势,她不禁放慢了脚步。
沈拂尘看见时柒,唤她过去。
桌面摆了两碗粥,两笼还散着热气的包子,几碟卖相极佳的小菜,时柒隐约感到不安,却还是走过去了。
他给她拉开椅子,再把一碗粥放到时柒面前,推香喷喷的包子放她方便拿的位置,语调如常,不疾不徐,“吃点儿。”
时柒是很饿,但眼下有疑惑,暂时吃不下,“他们怎么了?”
沈拂尘又给她勺了小菜放到粥面,“他们可能都见过你。”
“哐当”一声,时柒拿在手里的瓷勺落地,四分五裂,瓷片刺过脚踝,划出一道口子,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佯装不明。
“见过我又怎么样?”
这点儿小伤,时柒完全没放在心上,也没什么感觉。
沈拂尘俯身,撩开她的裙摆,指腹按压上那一道细小的口子,抬头,眸光深不可测,却淡淡道:“因为,你是白时柒。”
他一双眼睛还是如昔日仙门仙尊的沉着,蓦然抬起时柒的脚踝,薄唇覆上去,在她震惊的眼神中含上小伤口,湿漉漉染潮了被碎瓷片划开的皮肤。
时柒“啊”了一声,想抽回腿,却被一只有劲的玉手握紧。
“你在怕什么。”沈拂尘五指拂过她窄瘦白润的踝骨。
第50章 第五十章
时柒深深地闭了闭眼, 匕首从袖中滑出,落到手掌,腕间一转, 弯腰过去,匕尖刺入沈拂尘心口,鲜血潺潺流出, 触感粘稠。
他没有动, 还紧紧地握着她的脚踝,大掌滚烫炽热。
这把匕首跟普通匕首不一样,还会吸食人血, 时柒不禁浑身紧绷,拿着匕柄的手指血管微微凸起,狠下心在上面划下十字。
当她想念咒语时, 沈拂尘扼住了时柒的手腕,“你会杀了我么?”
时柒目光扫过他苍白如纸的面孔, 唇瓣微动, “会。”
她终究还是念出了咒语,沈拂尘吐出了一口血,血渍染红少女的裙摆,匕首被拔|出,一道鲜血溅到时柒脸上, 睫毛也有星点。
情咒破, 时柒顿感身体一松。
沈拂尘放开了她的脚踝,眸底倒映着一张鲜血淋漓的小脸,五指不受控制地聚拢, 眼神是淡薄的,“果然, 连情咒也骗我。”
并不是只有他能解,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和人是值得相信的。
时柒还拿着满是血的匕首,正欲抬手抹向沈拂尘的秀颈,一股劲风拂过,把匕首打掉,抬眸望去,南枝门主站在几步之远。
她下意识唤:“师尊……”
南枝门主快步过来扶起沈拂尘,蓝色衣衫也不可避免地沾到血污,俊朗的面容带着担心,“时柒,你当真要杀君离?”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急急地赶过来,劝道:“他可是仙门仙尊,你若杀了他。”
也就意味着仙门与魔族要立刻开战,南枝门主没再说下去了。
时柒垂下手,“南枝门主。”
她不再叫师尊,换了别的称呼。
如今她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仙门弟子,而是人尽皆知的魔族白时柒,再叫他师尊,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和白眼。
“我即使不杀他,仙门能放过我么,能放过所有的魔族人么。”时柒摇头,“不能,那我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更何况。”
更何况沈拂尘之前还对她下情咒,禁锢她的自由,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容许时柒今天手下留情,必须得除之而后快。
她知道,以前她也这样做过,可那早已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时柒扔掉匕首,转而幻化出长剑,“请您让开。”
沈拂尘并无反抗之心,安静自若地立着,白衣此刻如血般。
南枝门主不仅不让,还挡在了他前面,“我知道你现在是白时柒,修为不可估量,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可我也不会让开。”
客栈早已布下结界,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时柒握紧长剑,对南枝门主下不了手,他以往嘴上是不饶人,但心底不错,在仙门偏袒过她好几次,是一位很好很好的师尊。
南枝门主仿佛是看穿了她内心的纠结,提醒道:“仙门已经查到你在此处,他们这几天便会到这里,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时柒犹豫再三,离开了。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沈拂尘却动了,南枝门主连忙拦住他,“君离,你都这样了还要追上去?疯了吧你!”
沈拂尘看了一眼他,也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只道:“让开。”
南枝门主像是被气笑了,“你们还真像,一个两个的都叫我让开,我就不让,你们难道还能杀了我?”
见沈拂尘想拿出长剑,南枝门主心领神会地忙后退几步,“哎”了好几声,忍不住叹气道:“我说你追上去想做什么?”
他缓声道:“让她杀了我,不然她一定会后悔今天没杀我……”
说到后面,沈拂尘眸光微变。
莫名其妙的,南枝门主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想说些什么时,沈拂尘却突然昏倒在地,心口的伤口泛着黑气,邪门得很。
又是耗费百年修为,又是被一刀刺入心口,即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还是南枝门主第一次见他体力不支晕倒,从前绝不会。
他抬手解掉客栈里面的人的定身术,带沈拂尘上楼。
*
时柒出了客栈,先是找水洗手,再去买一套新衣裙换上,洗手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的脸彻底变回白时柒那张了。
经过张贴到榜上的画像,时柒装作不经意地扫一眼,刚好与目前的不符,画的是仙门弟子时柒的容貌。
也就说她无须乔装打扮,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在大街上,百年前见过她的人大多死了,没死的都应该在仙门修仙。
只是眉间的魔族烈火印记确实需要施法遮掩一下,时柒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恢复以前的样子,又想起了原主说过的话。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想不通。
她戴在脖颈的珠子又发烫了,伸手进去,拿出来看,前几天颜色黯淡的珠子今天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烫得指尖也热了起来。
时柒端详了一会儿,把珠子放回去,贴着里面的皮肤,她天生的体温低,慢慢也给滚烫的珠子降温,光芒这才变弱下去。
事到如今要做的是跟白叶汇合,时柒释放自己的气息,让他来找。
尤记得在寒山镇也看到了溃烂,周向阳不肯说出医治溃烂的方法,她打算等白叶过来问问,看他能不能找到法子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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