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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雾北格外反常那日，姜梨在上京街上见过她的马车。
她心里有种不安的预感，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根据她的经验，屡次遇见的人，或许对剧情有推动作用。
姜梨蓦地想起，从前忘忘给她转述这本书的剧情时，提到的那个王府嫡女。
这位嫡女后来与齐雾北经历诸多，两人一个疯了，一个或许疯了，或许死了。
姜梨控制不住得站起身，指甲无意识嵌进手掌，该是多么深的渊源，两人才会有这样的羁绊呢。
可齐雾北现在，是与她在一起啊，那那些事情还会发生吗？
如果发生，她该如何？
姜梨的心乱成一团，她已经习惯了齐雾北在身边的日子，可她忘记了，这里的男子大多三妻四妾，若齐雾北被权势更好的人盯上，那必然不会属于她一个人。
一想到这点，姜梨的心口便觉得有点酸。
若是真有那一天，她绝不将就，直接和离！
姜珏被姜梨突如其来的的举动惊到，抓住她的袖子，小声问：“姐姐，你怎么了？”
那位女子似乎感受到姜梨的注意，隔着人群遥遥朝她看过来，淡漠的，没有任何感情的一眼，而后不以为意地撇开。
上位者的威压可见一斑，女子讥讽得勾起一边唇角，似乎根本不在乎姜梨是谁，也没兴趣知道她是谁。
姜梨的情绪渐渐平息，她抓住姜珏的手腕，深呼吸，而后压低声音道：“没事。”
她慢慢坐下去，在心里祈祷，或许不是呢，也许是她太敏感，想多了呢。
然而，在女子靠近她这边，陈府管家谄媚又敬畏的那句，“清安郡主”，打破了姜梨的幻想。
能随意出行出入大臣府邸，又被称作郡主的，只能是本朝唯一的王爷，周定邦的掌上明珠了。
路过姜梨身边时，女子似有所感，又看了姜梨一眼，然而姜梨垂着头，并未接收到她的目光。
周清安不悦地抿起唇：“抬起头来，给本郡主瞧瞧。”
姜珏紧张地掐了姜梨一下，她才意识到说的是她，姜梨赶紧站起身行礼，“见过郡主。”
周清安倨傲地昂起下巴，“说说吧，方才盯着本郡主看什么？”
姜梨刚想胡诌，周清安又勾起半边唇慢悠悠补充了一句：“若是不讲实话，便将你的眼珠子给挖了。”
“陈管家，你也不想大喜的日子见血吧？”
陈管家额角的汗珠都要滴下来了，他弓着腰，也不敢伸手去擦，只是讪笑着：“郡主您做事，自有您的道理，小的不敢置喙，便是……便是……”
姜梨第一次见到齐雾北的时候，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怎么这本书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变/态/啊！
眼见陈管家要编不出来，那把老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姜梨硬着头皮接话：“回郡主，民女是被您的容貌吸引，一时情不自禁才多看了几眼，还望您见谅。”
话一出口，场面突然安静了，方才明明还有些谈话声，现在全都默默停了，便是连姜梨周围的人，也都悄悄放轻了呼吸。
若是不看这满园的红，绝对无人能猜到今日是在办婚宴。
姜梨忐忑抬头，她说错什么了吗，怎么每个人都是一副让她保重的表情……
她有点不确定了……
周清安嗤了声，“容貌？”
她伸出一只手，手腕翻转，腕心那朵黑色的曼陀罗花根本遮不住她崎岖的肌肤，姜梨呼吸变急，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清安郡主明显在容貌方面受过伤，再结合她刚刚的那句话，听起来不像赞美，倒像是刻意的嘲讽。
姜梨想要咬舌自尽的念头在周清安掀开自己面皮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清安郡主的半边脸皆是被火灼烧的痕迹，哪怕能看出后期的各种努力，然而在古代医疗技术落后的条件下，能够留下她那一脸红白相间的痕迹恐怕已是努力过的极限。
“来，你仔细看看，是这样的容貌吗？”
清安郡主微微俯身，那双淬毒的眼眸上翻，露出些许眼白，姜梨快要呼吸不过来了，眼见着祖母即将发现这边的异常，她害怕牵连祖母，索性两眼一闭跪了下去。
“郡主息怒，民女初来乍到，并不知内情，绝无旁的意思。”
“民女从小在书中看过一个说法，’美人在骨不在皮‘，所以您刚刚从门外进来，民女远远望去，只觉得人群中的您骨相极为优越，是以控制不住的眼睛，多看了您几眼。”
“哪怕是现在，民女依旧觉得您较之在场的诸位贵女，依旧美在骨相上，若有人不被您吸引，只能证明是那人没眼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姜梨这番瞎话说完，背后已经被汗浸湿，她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暗自祈祷这位祖宗心情能够好一些，相信一句半句她的瞎话吧。
然而，她今日出门显然没看老黄历。
周清安口中反复念叨了她的那几句“美人在骨不在皮”，而后哈哈大笑出声，“好一个‘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么说来，你觉得只要骨相是美的，哪怕面容被毁，也依旧美咯？”
姜梨两手使劲抓着自己的裙摆，脑中飞速运转，这人显然是在给她挖坑，但她已有先前的那番说辞，显然无法推翻，只能艰难道：“是，但……”
还未等姜梨说完，周清安居高临下看着她，举起两只手掌拍了三下，愉悦道：“很好，本郡主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来人呐。”她看着姜梨，一字一句，红唇轻吐，“我这人皮乃真人活剥才能多使用些时日，既然你有这‘美人在骨不在皮’的觉悟，那便将你的皮剥给我吧，本郡主正好觉得你这张脸甚是可人，过段时日，便用你的，如何？”
“你的骨，按照你的说法，你自己留着，依旧是个美人哦。”周清安俯身，愉快地欣赏姜梨身子猛烈的颤抖，“怎么样，本郡主是不是很大度？”
她艳红唇下是一口洁白的牙齿，大笑时整张嘴张得很开，像是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不开心了，便随便从底端挑几个小虾米过来塞牙缝。
姜梨感觉她嘴一张，她整个人便会被她嚼得渣都不剩。
明明是婚宴，她的周身却开始泛起彻头彻尾的寒意。
死一般的寂静中，姜珏压抑的抽泣声格外明显，周清安不高兴了，“你哭什么，为本郡主做事，不值得高兴么？”
“再敢掉一滴眼泪，下一个就是你。”
姜梨还想再挣扎一下：“郡主……不能再商量商量吗……”
姜梨说话时口齿不清，牙关都在控制不住得发颤，周清安压根没理她，扭头看身后死寂的人群：“怎么？都死了是吗？”
她勾着笑看向陈管家：“陈管家，本郡主忽然觉得，比起送你们陈家些珍贵玩意儿，不如直接送你们见识见识，这人啊，是怎么活剥的，来的有趣呢。”
她兀自咯咯咯笑起来，身后的两个丫鬟上前，一人抓住姜梨一只手臂，姜珏抓住姜梨的手臂，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她一边摇头，一边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姜老太太先前坐在后院，此刻这边动静实在太大，她再迟钝也收到了消息，听清楚前因后果后，老太太踉跄着赶过来，差点摔在道上。
自家孙女出了这样的事，姜老太太心急如焚，这一急，便开始咳嗽。
一时间，场面混乱得不行，根本没人想起，这其实是一场婚宴了。
就在姜梨要被人拽走的间隙，男眷那边忽然有了动静，不少人挤在门外，面如菜色。
这般场面，根本从未有人见过。
周清安扬唇：“挺热闹啊，那就在这开始吧。”
寒光从姜梨的眼前闪过，她一颗心沉到谷底，就在她摸到身前的骨哨，准备破釜沉舟之际。
齐雾北隐含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慢着！”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秘密
姜梨的手已经要摸到骨哨了, 在齐雾北出声的瞬间，她无力松开，强撑着的脊背终于支撑不住地弯了下去。
齐雾北眼疾手快接住她：“阿梨……”
姜梨此刻脱力, 但她知道自己远远谈不上脱险，因此她尽管倒在齐雾北怀里, 但她的神经依旧紧绷，所以她敏锐地察觉到, 齐雾北幽冷的声线下藏着的微微的颤抖。
周清安讥诮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原是个有夫君的, 怎么，你要代她受过，可惜本郡主又不是个男人, 要你的脸有何用？”
齐雾北把姜梨拦腰抱起身，冷冷瞪着周清安, 那一眼，复杂与仇恨交杂, 里面涌动着将她生吞活剥的滔天恨意。
周清安眉毛一挑, 不解道：“怎么？本郡主还没干嘛呢，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郡主做什么？还是说……你也觉得本郡主生得美？”
“你们夫妻俩, 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瞎啊……”
齐雾北声音仿佛掺着冬日的冷意：“郡主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 别动阿梨。”
齐雾北这才抬起手正视他，他抬手的瞬间，姜梨听到周清安“啧”了声, 仿佛猛兽看到猎物那般。
姜梨的担心渐渐开始蔓延，难道齐雾北跟她的交集是不可避免的么。
忘忘突然出现, 叹了好长的一口气：“宿主, 重要剧情是必须要走的, 就算不是今天, 主系统也会安排他们两个在别的地方碰上。”
姜梨：“那我在这其中算什么？”
忘忘：“宿主你继续攻略就是了呀，反正，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啦，其……”
忘忘还没说完，姜梨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主系统冷漠无情的机械音响起：“禁止过度剧透，系统忘忘，警告一次，强行下线。”
然后，姜梨便看着忘忘被一只大手捂住嘴拖走了。
眼前的周清安视线不再放在姜梨身上，为了看清齐雾北，她甚至朝他走了两步，待她打量完毕，她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罢了，放过的小妻子倒也不是不可以……”
“本郡主府上养了些面首，你这般姿色，瞧着倒是不错，今晚洗洗干净，自己过来伺候吧。”
周清安根本没管齐雾北会不会同意，也不在乎姜梨究竟是什么神色，她说完，径自扬长而去。
她身边的侍女上前递给齐雾北一根红色的丝带，“我们郡主爱红，晚上记得着红装，将自己收拾干净，从偏门进府。”
齐雾北并未伸手去接，那根红色的丝带落到地上。
侍女毫不意外得弯腰捡起来，再次递到齐雾北面前：“这已是郡主宽宏大量，若非如此，受罪的可是你身旁这位小夫人。”
齐雾北嗤了声，依旧没接，拉着姜梨扬长而去。
等到出了陈府，齐雾北才靠在院墙外，大口大口喘气，他白皙的面庞泛上呼吸不畅的红晕，脖颈青筋暴起，他伸手掐着自己的咽喉，直到出气少进气多，他似乎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慢慢地，齐雾北靠在墙边，一点一点滑下去。
“阿梨，如果我说，我并未来过上京，可我先前却见过周清安，你信么？”
姜梨点头，她握住齐雾北的手：“我信。”
自己穿越这样离谱的事情都经历过了，再多一点，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齐雾北似乎未曾料到姜梨这么快便接受了这个说法，他诧异地看向姜梨，而后抬手捏住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身侧靠了靠。
他埋进她颈边好一会，才勾起唇自嘲道：“或许应该换个说法，是我这一世未曾来过罢了。”
齐雾北按住姜梨的脑袋：“阿梨。”
他一下一下抚摸她如绸缎般顺滑的头发，巨大的秘密道出口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强烈的空虚与迷茫。
齐雾北的声音愈发幽深：“我将自己守了两世的秘密告诉你，若你还敢离开我，那我便是上碧落下黄落，生生死死，我都要把你找回来，锁在我身边。”
“我是认真的，阿梨……”
“要是你敢……你如果敢……我……”
齐雾北未曾说完，姜梨从他的怀中仰起头，她两手捧住他的后脑勺，鲜少主动贴上他的薄唇。
怪不得他遇到她时，便对她生出了意外的探究，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当他不知为何重生之际，他遇到她，而他能听到她的心声，若是她自己，姜梨也会急着想要知道这个人究竟跟自己的重生有什么关系。
姜梨忽然意识到，她们两人的相遇，才是有着命运般的羁绊。
而此刻，齐雾北的颤抖、害怕、迷茫，在姜梨的眼中都变得格外具体。
他站在自己人生的岔路口，不知此刻应当何去何从，她的夫君，她喜欢的人，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姜梨什么都没说，她选择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至少在目前，至少无论世事如何发展，她会尽量，尽可能地留在他身边。
今日是个好天气，微风徐徐，阳光和煦。
齐雾北反客为主，扣住姜梨的后脑勺，他将自己全部的颤抖、恐惧、无助尽数暴露在姜梨面前，就好像迷茫的，能够搅动风云的龙，甘愿为了世间情爱，剖出自己护心的那片鳞。
齐雾北的喜欢，是浓烈到极致的占有，是严丝合/缝的包/裹，姜梨险些喘不过气来，远处陈府终于再次响起礼乐的声音，姜梨从冲/动中回神。
她把齐雾北推开：“等等，你先解释一下，你前世跟周清安是什么关系？”
齐雾北嘲弄地勾起唇：“什么关系？不过是我恨不得她被生吞活剐的关系。”
姜梨还想再问，齐雾北伸出食指，抵在她娇/嫩/的唇边，“阿梨，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我不愿意，你明白吗？”
姜梨点点头，那一定是一段极为不好的回忆，不然齐雾北这样的人，不可能见到周清安，会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
忘忘的那段话，在她心中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原来，她一开始的想法，便是错的。
男人跟女人的羁绊，除了感情，还有另一种，那便是……仇恨。
然而眼前的情况总归不那么乐观，就算两人一个是穿越的，一个是重生的，可掌握的信息依旧有限。
姜梨想起刚刚的危急情形，不免阵阵后怕：“你刚刚也太冲动，万一周清安想要对你做什么，你该怎么反击？”
“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你再厉害，总归是你个人，周清安的背后可是大周朝，万一她铁了心……”
姜梨不能再往后想了，攻略失败的代价，便是从这个世界消散吧。
齐雾北笃定道：“不会。我了解周清安，她最是喜欢摧毁东西，越美的她越是觉得碍眼，但她做这件事时，喜欢让其他的面首动手，而她只要坐着欣赏便是，所以，她一定会留着我的命，今晚再动手。”
“不过……”齐雾北顺着姜梨担忧的目光，幽幽道：“今晚我自然不会过去。”
“阿梨，我们今日去宋时渊那里呆一晚，明日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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