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啦。”
唐文茵看着他,把信往桌上一拍:“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顾弘业却是一愣:“什么什么意思?”
他低头拿起那封信看了看,眼中有几分了然:“你不是看了信嘛,就是这个意思啊。”
唐文茵不由皱起眉:“你少给我打哑谜,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弘业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拿起信纸挥了挥:“我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傻了。”
“毕竟……”他声音停顿一刹,似乎有些意味深长:“毕竟你应该是好不了的。”
第四十四章
什么叫她应该是好不了的, 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唐文茵心中一惊,下意识想开口追问,却忽然被其他的动静打断。
只见从被屏风隔开的内间突然走出来两个人, 唐文茵抬头看去, 脸上是毫不遮掩的惊讶。
“君琢哥哥?”
顾弘业在一旁瞧着,眉峰一挑, 颇有些兴味地开口:“君琢哥哥?叫的还挺亲热。”
赵君琢冷眼瞥他一眼, 随后又转头看向唐文茵, 语气柔和些许:“你怎么在这里?”
唐文茵看见他后不自觉的松口气,朝顾弘业的方向撇撇嘴:“这人给我送了封信。”
赵君琢冷着脸走过去,抽走顾弘业手里的信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变化。
“你做了什么?”
顾弘业托着下巴,脸上挂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君琢这么聪明, 不如先猜一猜?”
方才同赵君琢一同出来的顾贺轩黑着脸开口:“顾弘业!你又在闹什么!”
他一开口,顾弘业脸上的表情阴沉下去,似乎十分不悦, 又生生压了下去,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
“只不过是好奇一些事情罢了。”
顾贺轩没有被他的模样糊弄过去,声音冷淡:“不要给唐小姐惹麻烦!”
顾弘业撇撇嘴, 没再说什么, 而是起身出了门,似乎找人吩咐了什么事情。
站在房内的唐文茵敏锐地发现,这顾家两人的相处状态,同初见时颇为不同,似乎这才是他们真实的样子。
而那边顾贺轩见孙子离开, 拄着拐杖朝赵君琢躬了躬身子:“让君琢见笑了。”
赵君琢把手里的信纸放在桌子上:“无碍, 顾伯伯还是多注意些弘业兄, 免得闹出什么差错。”
“时候不早了,晚辈先告辞了。”
唐文茵眼神在那两人之间流转一圈,明显感觉出顾贺轩对赵君琢有种莫名的恭敬。
她眼神微动,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开口告辞。
一直到他们离开客栈,赵君琢这才仿佛放松下来,整个人恢复到往常在唐文茵面前的模样。
“顾弘业有没有欺负你?”
唐文茵虽然不知他隐瞒了什么,但能看出她面前少年眼里的关心,不由笑道:“他没有欺负我。”
赵君琢点点头:“那就好,他若是欺负你,就同我说,我帮你欺负回去。”
唐文茵彻底放松下来,失去了外人面前的成熟,多了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纯真无邪。
“好啊,他要是欺负我,君琢哥哥一定要帮我!”
两人一边聊,一边默契的往唐家走去,谁也没提顾弘业说的那句话。
直到他们快到家的时候,赵君琢突然停下脚步,侧身认真的看向唐文茵。
“不用管他说的话,我和顾伯伯他们都会站在你这边,你只需要好好的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
唐文茵闻言一怔,心脏仿佛被滚烫的开水烫过般猛地缩起,眼眶逐渐有些泛红。
她垂下眼睛,遮住眼里的神色,轻轻的嗯了声,声音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赵君琢也没想她说出什么话,只是微微扬起嘴角,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说完,他收回手:“我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马上要赶回军营,就不进去看望伯母了,你快回去吧。”
唐文茵点点头,扬起小脸朝他认真地道了别,这才转身往家里走去。
只是快进去之前,突然又转身跑了回来,一把抱住赵君琢,轻轻的说了句话,这才跑进家里。
留下愣在原地的赵君琢,想到她方才说的那句谢谢,半晌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唐文茵回来的时候,唐氏正在做一套新的里衣,看这样式大小,约莫是给她爹爹的。
她打了声招呼后,没再打扰她,而是转身进了书房。
这间书房除了偶尔她爹会暂用一下,平时都是唐文茵使用,里面的摆设布局都是按照她的心意来。
此时她便坐到她最爱的一张雕花木椅上,椅子上铺着厚厚的垫子,她爹每次看见都要说上两句,她却觉得颇为舒适。
唐文茵窝好后,忍不住想到今天顾弘业说的话,虽然赵君琢说不要在意,但她哪里做得到真的不在意。
那顾弘业能说出这句话,要么是无心之言,要么,就是他对原主的傻病知道点什么。
还有赵君琢,他今天在顾家究竟是做什么?顾弘业选在这个时候引她过去,就是要她发现赵君琢么?
唐文茵想着,不由眯起眼睛,赵君琢暂且不提,他应当不会做伤害唐家的事。
但那个顾弘业可就不一定了,她哥哥之前说顾弘业在京城也只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
如今看来,这“纨绔子弟”的名头,还有待商榷。
而且还有之前杜覃每次说到安平侯的奇怪态度,她后来试探两次,见杜覃再三缄口,她便没再追问。
可现在既然关乎到原主,她就不得不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思量半天,唐文茵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一时有些萎靡不振。
她只是想多赚点钱,好好照顾好家人,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些事情。
唐文茵十分不解,且想摆烂。
书房外忽然想起敲门声,唐文茵猜出应当是松沐,便扬声让她进来。
她端着一碟点心进来,顺便给唐文茵倒了杯茶。
唐文茵见她面露喜色,知道是顾弘业收了手,那些布庄应当愿意再同她们做生意了。
等她开口一问,果然是这件事,但她见小姐没什么惊喜,知道她早就知道此事,顿时冷静下来。
“小姐,布庄的事情,是那个顾弘业做的吗?”
唐文茵点头:“应当是他。”
松沐闻言有些担忧地看过来:“那他有没有为难小姐?”
唐文茵迎着她担心的眼神,笑着安慰她:“当然没有,你放心,我厉害着呢。”
松沐虽还是有些担心,但没再多言。
不过唐文茵两眼一眯,冷着声音道:“不过那些布庄,他们想合作便合作,不想合作便毁约,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吩咐下去,纺织厂先歇上半月,半月后照常开工,但这次我们不和北地布庄做生意。”
见她说起正事,松沐也跟着严肃起来:“那小姐准备如何做?”
唐文茵声音冷凝:“天下之大,又不止北地这几家布庄,我早就想把布匹卖去南边。”
“现在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布送去南边的布庄。”
唐文茵思量片刻,又道:“松沐姐姐,你在庄子里挑出几个靠谱的人,我们也该往南边发展发展了。”
松沐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几日后,唐文茵看着面前这一排的人,领头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松沐说他爹以前是跟着商队跑商的,后来腿受了伤,就没再做这个了,但他耳濡目染之下,也算有些经验。
唐文茵见他眼神干净,身体也还算健壮,的确是个老实的小伙子。
但少年真诚热情,却不够冷静容易冲动,还是需要一个稳重的人带队。
松沐听罢,从队伍里叫出来另外一个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说话不急不缓,井井有条。
更重要的是,他读过几年书,是认字的,唐文茵看他气质内敛,脑子也算好使,决定让他带队。
而方才的小伙子,便作为副手,这个商队便算组成了。
这个商队主要用来运送货物,所以松沐找来的这些人都有些身手,至少普通的盗匪是不惧的。
由于是去谈生意,松沐决定要亲自跑一趟,唐文茵原本不太赞同,却被她说服了。
“我本就是为小姐做事的,跑一趟远门而已,不算什么,而且这生意上的事情,交给别人,相信小姐也不会放心。”
“小姐就交给我吧,松沐不怕吃苦,松沐只怕帮不了小姐。”
唐文茵见她坚持,只能随她去了,但看着商队有些不放心。
最后还是和周伯伯借了几个身手敏捷的护卫,让他们一路随行,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松沐走后,北地的事务暂时交给了另一个人管理,那人名叫拾一,被松沐当做心腹培养。
这人话虽然不多,但做事利落,被沈氏夸过许多回,唐文茵也挺喜欢他。
而随着唐文茵这边没什么动静,管理北地布庄的掌柜却坐不住了。
唐家的布料便宜耐用,许多客人买过一次就喜欢上了,几乎都是买回去做里衣的。
之前顾弘业让他们暂时停了同唐家的合作,他们虽然有些不舍,但顾弘业给的多,而且又不是真的不再合作,他们便听了他的话。
顾弘业也没骗人,很快他们就收到消息,可以继续合作了,他们就当没同唐家解约一般,想继续同唐家合作。
北地的布庄不多,由于朝廷管控,也只有这么几家布庄能够收购布料。
他们在这边作威作福惯了,向来是想合作合作,想解约解约,想压价压价,从没想过有人会因此拒绝合作。
所以当他们发现唐家似乎真的不再同他们合作时,都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恼怒。
在北地,还没有布坊会不愿意把布卖给他们。
第四十五章
而唐文茵此时, 正趁着松沐外出,准备去查一查关于安平侯的消息。
她首先去找了杜覃,由于他二弟被抓, 杜覃受到打击, 再加上年纪大了,他已经不怎么跟着跑商, 都是安排手底下的人去。
杜覃刚刚看完账本, 正在书房里歇息, 听闻唐文茵开找,虽然有些意外,却依旧十分高兴。
两人坐下后,寒暄几句,这才步入正题。
“小友可是有要事?”
唐文茵闻言正色道:“的确是有事情想问问杜伯伯, 只是担心有些冒犯。”
杜覃有些疑惑:“但说无妨。”
“杜伯伯可是知道一些以前安平侯府的旧事?”
杜覃没想到她是想问这个,顿时有些犹豫。
却见她挺直腰板,神情认真:“杜伯伯, 这个问题是让你为难了吗?”
杜覃摇摇头,略有些叹息道:“倒也不是。”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之前我不愿意谈及, 主要是因为我了解不多, 怕说错话罢了。”
唐文茵见他态度松动,不由眼前一亮:“那杜伯伯现在是愿意说了?”
杜覃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见她态度坚定,还是开了口:“这事我也只是听说,不一定真实, 小友你听听便罢, 若真相了解什么, 不如去问问令尊。”
“令尊知道的定然比我了解的清楚。”
等唐文茵点头,他这才缓缓开口。
“小友可还记得,之前我曾说过,我与你祖父,也就是原先的安平侯有些许交际?”
唐文茵点点头:“记得的。”
杜覃神色中带着些许神往:“其实你祖父,也就是安平侯,应当是不记得我的。”
“那时先帝尚在,大靖虽不能说是国泰民安,却也还算太平,不似如今处处天灾人祸。”
“那时我就已经跟着其他的商队天南海北的跑,有一次经过丰州在那里歇过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杜覃忍不住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许缅怀。
“而在我们准备离开丰州时,忽然遇见一队同样是跑商打扮的人,我从小就跟着商队,一眼就看出那些人不对劲,应该不是常年跑商的人。”
唐文茵有些好奇道:“万一他们是第一次跑商的人呢?”
杜覃摇摇头:“小友有所不知,跑商的人身上都有一股风吹雨打的气质,一般人可伪装不出来。”
“那些人身上不仅没有这种气质,甚至里面有一个人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文人气息,一般来说,哪个文人会跟着商队到处跑,这不是遭罪么。”
“我当时便猜那些人可能是伪装的商队,只是不知来丰州做什么。”
说着感觉口中有些许干涩,他抿了口茶润润嗓子:“我当时并未同那些人有什么交谈,只是因为好奇,多打量几眼。”
“等我们离开丰州几日过后,忽然听到别人说丰州知府被查出贪污受贿,已经被抓起来了。”
唐文茵下意识联想到他说的商队:“丰州知府贪污和那些人有关系?”
“我也不清楚,只是后来听说过一件事。”
唐文茵听得入神,下意识追问:“什么事?”
杜覃放下茶盏,认真地看向唐文茵,语气有些郑重:“我后来听说,安平侯之所以是安平侯,是因为他们是皇帝的人。”
“所有皇帝没法亲自去做的事情,或者必须通过特殊手段解决的事,都会交给安平侯,以保天下安平。”
唐文茵听到这里,不由愣住。
杜覃此时却没再看她,转而强调:“此时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不知真假几分。”
唐文茵垂下眼睛,轻轻道了声谢:“我知道了杜伯伯,谢谢你同我说这些。”
杜覃摆摆手,语气随和:“我那时只是个楞头小子,还不认识二弟,所以这件事,他也不清楚。”
“而且后来那些传言渐渐消散,谁也不知是真是假,再后来新帝登基,安平侯府慢慢低调起来,更没人知道了。”
唐文茵点点头,表示自己大概知道了,随后杜覃便转而聊起其他的话题。
等她从商行出来时,天色渐晚,拾一已经驾着马车在门外候着。
唐文茵坐上马车,思考起杜伯伯今天说的话。
按照杜覃的意思,他见到的那个文人可能就是她祖父了,她倒是不知安平侯府的安平二字,可能还有这样的含义。
若真是如此,她倒是理解为何京城的人要置唐家于死地,千里迢迢把他们送到这北地来。
有很大可能是祖父手里有他们的把柄,或者是祖父曾经得罪过他们。
她不由揉了揉太阳穴,想到爹爹他们,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家以前可能是做类似暗卫的工作。
忽然她的动作一滞,那顾弘业说原主的傻病好不了,有没有可能是这傻病其实是人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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