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手里不知道质地的杯子,又拿起琉璃做成的那个,越看越觉得喜爱,都舍不得放下。
这杯子比她见过的所有的琉璃都要剔透,仿佛透明的一般,拿在手里冰凉若玉,漂亮极了。
唐文茵见她这么喜欢,不由想到多宝阁里摆着的那么多杯子,其中玻璃杯也不少,而且除了杯子,还有其他玻璃制品,比如碗筷、簪子之类的。
她本来觉得这个没什么用,但既然沈氏这么喜欢,那是不是说明,还会有其他人也喜欢?
想到这里唐文茵两眼放光,忽然就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
过了没多久,唐云伯就带着儿子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家人手里拿到的杯子,同沈氏一样,拿着杯子啧啧称奇。
唐文骐更夸张,他嚷嚷着拿这杯子喝水都是甜的,还非要拿一个藏在怀里说要收藏。
然后就被唐云伯一巴掌拍了个趔趄,乖乖站好后,还偷偷朝妹妹做鬼脸。
唐文茵被哥哥这一系列的动作搞得啼笑皆非,只觉得他像个活宝一样。
沈氏担心两人把杯子摔了,让他们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一旁的唐云伯见状,说起他去领的地。
大靖朝的土地都是按人口划分的,他们家一共四口人,按男丁四十亩,女人二十亩算,他们家一共分得一百二十亩地。
他们给的是还没开垦过的荒地,光是开垦就要费不少功夫,更重要的是,她们家都是罪身,若是太平时候还好。
一旦哪里要开始打仗,朝廷征兵,唐云伯肯定是会被抓去充军的。
而且按照他们离开时,京城的状况来看,还真不一定不会打仗。
说到这里,唐家的氛围一下子沉默下来。
沈氏不想让丈夫去充军,平民百姓充军时就是朝不保夕,而他们这种被贬来流放的,更是不会得到好的待遇。
在这个略显压抑的氛围里,唐云伯突然扬起笑脸,装作轻松道:“现在想这些还早,既来之则安之嘛,我们先过完这个冬天再说。”
“而且就算去充军了,也不一定就是九死无生,万一我拿到了军功,你们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沈氏忍着泪意,轻轻嗯了一声,瞧着还是十分难过。
唐文茵坐在凳子上,看着不想带给家里太多压力的父亲,和垂着头的母亲,不由在心里叹口气。
看来想要过上好日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趁着两人沉默,把想去镇上的事情说了出来,唐云伯闻言点点头,他也是准备今天去镇上看看的。
说好这件事后,唐云伯就又起身出门找人借牛车去了。
宝泉村里有两家人有牛车,其中一家人今天早上早早的就赶着车去隔壁村子了,只剩村东头的刘老头家里还有一辆牛车。
唐云伯就借了他家的牛车,刘老头人还算不错,怕他们不会赶牛车,还主动说可以去帮他们赶车。
而唐文茵在家里等父亲回来的时候,想到隔壁的赵家,于是跑去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镇上。
赵君琢犹豫一瞬,问过赵氏后,这才答应和她一起出去。
路上,那刘老头看唐文茵长的乖巧可爱,忍不住和她聊了起来,听到她一口一个爷爷,只觉得浑身舒畅。
唐文茵不仅从他那里打听到,村子里谁家木工活做得好。
还打听到这边有一个叫做鹿鼎的商队,这个商队在边境还算有名,经常在这一带跑商。
那个商队有时候会带一些中原没有的东西去卖,巧的是,鹿鼎商队这些天正好歇在白石镇上,她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唐文茵听完后,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她手上新奇东西可不少,有很多都是独一份的,就是不知道这边的人能不能欣赏的来。
那刘老头不知道她的心思,只以为是小姑娘好奇心重,他年纪大阅历广,见识过许多事情,逗得小姑娘直笑,他心里也高兴。
在一路的欢声笑语中,众人只觉得转眼间就到了白石镇,刘老头意犹未尽的住了嘴,和唐云伯约定好什么时候走,便驾着车停在镇外。
一行人进入镇子后,赵君琢就和唐家人分开了,各自去买自己的东西。
唐文茵窝在父亲怀里,好奇的看着四周,她之前虽然在这镇上待了三天,但由于生着病还没出来逛过,现在看哪里都感觉十分新奇。
唐云伯见状便放慢脚步,让女儿仔细看个够,反正今天的时间还算充裕。
这个镇子还算繁荣,由于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虽然人来人往,却没有显得人群拥挤。
听刘老头说,若是碰上赶集,这镇上的人那才叫多,四处都是叫卖声,大街上热热闹闹的。
而现在虽然也有摆摊做买卖的,但却少的很,也没有那么热闹。
唐文茵来镇上之前,和她爹说过卖杯子的想法,所以唐云伯来到镇上后,先是把需要的东西买齐了,随后就带着女儿来到鹿鼎商队歇脚的地方。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鹿鼎商队自己开的商行,那商行不大,应该是专门拿来做歇脚的地方,平常也没什么人进出。
唐云伯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儿,眼里有些许迟疑,似乎在想要不要带她进去。
见状唐文茵赶紧道:“我要和你一起进去,杯子还在我手上呢。”
“可是里面不一定安全,我们两人势单力薄,若是这家商会起了坏心……”
没等她爹说完,唐文茵打断道:“里面不安全,外面就一定安全了吗?”
说着她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爹爹,我还这么小,一个人在外面被人拐走了怎么办?茵儿害怕。”
这话一出,唐云伯哪里舍得将女儿单独放在外面,索性将她搂紧,然后上前敲了敲鹿鼎商会的门。
半晌后,有门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呀?”
唐云伯开门见山道:“劳烦您通报一声,在下想同贵商行做个交易。”
第十一章
他话音落下后,只听吱呀一声,面前的大门被打开一道缝,一个瘦削的小伙子透过门缝瞧过来。
那人打量了他们一眼,看两人穿着粗布麻衣,眼里不由露出几分怀疑来。
“你们莫不是来招摇撞骗的吧?”
唐云伯闻言却没有生气,言辞恳切:“若是来骗人,我何必将自家女儿带来。只劳烦小兄弟去通报一二。”
那人闻言,看这人怀里的确抱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又见他态度诚恳举止端方,眼里的怀疑消退几分。
“那行吧,你们在这里等着。”
唐云伯闻言朝他点头道谢,而那人摆摆手转头又将大门关上,里头顿时没了动静。
两人站在商行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内传来脚步声,片刻后,大门打开,一位身着灰衣的仆役示意他们跟上。
进去后,众人七拐八绕穿过一道廊桥,远远的就看见前面空荡荡的堂屋,仆役将他们带到后,就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
唐云伯见状挑了挑眉,抱着女儿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在他怀里,唐文茵虽然不懂古代的规矩,但看这个情况哪里不知道他们被轻慢了。
顿时觉得心头火起,仰头想让爹爹离开,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唐云伯拦下。
他也没开口,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无妨。
唐文茵见状只好静下心来,陪着他一起等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堂屋外这才传来一道慢悠悠的脚步声,唐云伯从椅子上站起身,看向门外。
只见一个留着山羊胡,面相刻薄,眼里都是精光算计的人走了进来。
唐文茵一见这人,就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之前来的时候听刘老头说鹿鼎商行有三个当家,这人不会就是风评最差的二当家吧?
见人来了,唐云伯也没放下女儿,而是抱着朝他弯腰行了一礼,那人却看也不看,也不回礼,自顾自的走到主位上坐下,语气里都是傲慢轻视。
“你要和我们鹿鼎商行做什么生意?”
唐文茵看他面相,就知道他这人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但还是觉得他这番做派着实欺负人。
可她只能绷着嫩生生的小脸,心里却恨不得打他一顿,让他狗眼看人低。
唐云伯倒是自若,见他态度这般轻慢,便也不讲究什么礼仪,直言道。
“请问你可是这商行的大当家?”
那人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这才道:“主家今日有事出去了,我是这商行的二当家,你有什么事,同我说就好。”
唐云伯犹豫一瞬,却没和他说,而是开口道:“既然大当家的不在,那在下改日再来吧。”
那二当家喝茶的动作一顿,茶盖碰撞的咔哒声响起,明显是有些不悦:“怎么,你的生意只有大当家的做得?”
唐云伯之前作为世子,连当今皇上的质问都是见过的,哪里会被这人吓到,于是面色不改道。
“在下并无此意,只是这是单大生意,二当家怕是不好随意做主。”
二当家听出他话语之间的潜台词,觉得他做不了这个主,顿时怒火中烧,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语气讥诮。
“鹿鼎的大当家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而且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和我们做生意,万一你是来闹事的。”
说着他突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唐云伯怀里的小女孩,见唐文茵警惕的瞪视他,这才收回视线。
“不如这样,你们先说要做什么生意,若是真像你说的那般,是单大生意,我鹿鼎不仅接这单生意,还会多让利一成,但若是同你说的不一样……”
他语气拉长,目光阴毒的扫了眼唐文茵。
“听说这是你女儿?小姑娘看起来倒是机灵漂亮的很。若是不一样,不如就把这小姑娘拿来抵了这场交易,这也算是单“大生意”。”
这二当家摆明了不相信唐云伯手上真的有大生意,而且言辞之间竟然还想让他把女儿卖出去。
之前这人话语中如何讥讽轻慢,唐云伯都无动于衷,直到他把主意打到自己女儿身上,唐云伯顿时冷了脸,当即就想转身拂袖而去。
那二当家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你若是踏出这里一步,我就可以以你来商行闹事为由将你们抓起来。”
说完,二当家顿时觉得方才因他而起的怒气平复不少,转而端起仆役新上的茶,轻轻浅缀一口。
“怎么样?还走吗?”
二当家喝着茶,看着那人抱着女儿停住脚步,脊背挺直,心里天人交战一番后,还是朝他服软,心里只觉得舒服至极。
他一看到这人就知道这人定是个读书人,在边疆的读书人,不是富贵人家,就是流犯,这人一身寒酸,肯定不是哪家公子。
他这人就见不得这种穷酸书生什么都没有,还非一副傲气的模样,而且这个人竟然还看不起他,他每每见到这种人,就想折了他们的傲气。
一看到他们心里愤怒不已,面上却不得不屈服的模样,他就觉得舒坦。
唐云伯在门槛前停住半晌,最终还是转过身,一副颓丧的模样。
“二当家之前说的话可还做数?”
见到他这样,二当家只觉得身心舒畅,态度软和不少:“当然作数,你若不信,我可以给你立个字据。”
这话一出,唐云伯当即开口:“那还请二当家立个字据。”似乎是发现自己语气有些着急,他又垂肩耷眉道:“在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那二当家原本听到他要求立字据,顿时觉得有些不对,但又看他低眉顺眼的模样,猜到他估计是真的想卖女儿,心里不由觉得讽刺。
想到这里,他便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顿时失去对这人的兴趣,敷衍的让人立了字据:“快把你说的“生意”,说来我听听。”
唐云伯拿到字据,周身的气势一变,哪里还看得出原本的颓丧,他从怀里掏出女儿给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
那二当家在他周身气势变化时就觉得不妙,随后看到那个玻璃,这下哪里不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
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叫人把字据抢回来。
唐文茵本来还在爹爹的怀里发愣,听到这话,赶紧把字据藏进了多宝阁。
那二当家找不到字据,一时气急竟然想叫人把他们抓起来。
唐云伯气定神闲道:“二当家确定要抓我们?你应该猜到我们是流犯吧?”
“我在商行外面留了一个人,若是到了申时我们还没回去,他就会去报官,到时候包藏流犯是什么下场,二当家应该清楚吧?”
那二当家气的面色发青,心里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家算计的死死的,一点退路都没有。
只能希望这杯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算不上什么大单子。
他凑到桌子前,仔细一看,心里凉了半截,这杯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仿佛透明一般,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比最上乘的琉璃还要漂亮。
以他的眼界,一眼便看出,这个琉璃杯如果拿到江南或者京城拍卖,怕是能卖上千两纹银不止,对鹿鼎商行来说,这的确是个大单子。
二当家一想到他这单生意多让利一成,顿时眼前一黑,这一单生意原本最多四六分,如今让一成利,就是三七分。
卖出去大把的银子,到手的只有三成,还要分给弟兄们,另外还有跑商的费用,虽然也能赚,但对比那七成,就显得不够看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贪念四起,不如他直接把这东西拿走,这人没权没势的,谁会相信他一个穷酸流犯会有这么好的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他想清楚后,趁着两人不注意,伸手就要夺走桌子上的琉璃杯。
谁知唐云伯一直偷偷防着他,一发现他想抢杯子,立刻侧过身子将他撞开,并反手将琉璃杯塞到怀里。
二当家被他撞开,知道自己的谋算被人发现,恼羞成怒,干脆破罐破摔道:“来人啊,这人偷了我们商行的东西,快把他抓起来!”
唐文茵本来还在庆幸爹爹留了一手,转头就听到二当家这般不要脸的话,顿时怒火中烧。
“你这老头好不要脸!”
那二当家这时也不装模作样,趾高气昂道:“我劝你们把东西放下,我还能给你们活命的机会!不然当心人财两空!”
唐云伯闻言,面色凝重,虽然的确是他算计人在先,但他没想到这人如此泼皮,竟是没有丝毫商人的诚信。
就在他思考如何脱身之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什么人财两空?”
这道声音刚一响起,二当家的脸色顿时一变,语气不由带上几分惶恐:“大哥。”
一个身形魁梧,声若洪钟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人便是鹿鼎大当家杜覃,也是长年带着鹿鼎四处跑商的人。
此人进来以后,先是朝唐云伯拱了拱手,随后才看向二当家的,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了你要人家人财两空?”
二当家不由暗自叫苦,他这大哥早不回晚不回,怎么偏偏在这档口回来了,面上却赶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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