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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是不是造福人类，文瑜不想深究，她想知道的是妮可和她身后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次的谈话就此结束，下降的电梯中两人分别站在两边的角落中，脸色冷淡没什么表情，一直笑着的妮可也难以挤出一个微笑来。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文瑜刚跨出一条腿，整个人卡在电梯门中间，妮可叫了一声：“文瑜。”
文瑜的脚步顿住，维持着这个动作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询问：怎么了？
妮可笑眯眯地摇着头：“没什么，就是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叫过你的大名。”
事实也的确如此，妮可从来都是称呼她为“小荆棘”，骤然被喊大名，文瑜还有些不习惯。她的眼眸暗淡：“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电梯的门开开合合，顶上的灯明明灭灭，妮可笑道：“明天见。”
文瑜垂下眼睫，乌黑浓密的眼睫在脸上留下阴影，视线落在地面上，妮可低头看去，光晕模糊的地面上隐约可以看清她的神色。
再次抬头，电梯门缓缓合上，毫不留恋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闭合的缝隙后。
*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震耳欲聋的轰鸣音自小变大，路边树上叶片上露珠震动了两下摇晃着坠在半空，最后滴落在地面上湮灭。
一辆重型机车猛地从雾气中破出，疾风跟着疾风而去，在半空划出一道白色的线，又消散在空中。
文瑜俯身贴在机车上，全速前进，她拒绝了为她专门配置的专车，骑着疾风肆意在路上驰骋。
每日纾解心情的小习惯，能让她放松许多。
但今日格外不同，从她出家门开始，便察觉到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这种怪异的感觉直到遇见第一个广告才找到答案。
市区中心最大的广告屏上滚动播放着广告，在此之前，这个电子屏用于广而告之被通缉的嫌疑犯，被清道夫就地处决的人，她也曾出现在上面。
这个光屏被用来宣布重要的通知，播放每日新闻等严肃事件是所有人不宣于口，公开默认的规矩。
而现在，这个规矩被打破了。
文瑜将车停在路边，仰头看着。
广告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也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看不懂的各种科技术语，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个老人经过一个改造手术，变得更年轻美丽，充满力量。
上古女娲造人，而今日是人类的第二次重生，改造计划便是第二次造人。
广告的最后屏幕上出现几个大字“女娲造人计划2。”
“女娲造人计划”这几个字牢牢吸引住文瑜的目光，视线紧紧黏在了那个“2”上。
有1才有2，计划二已经出现，所以计划一是什么?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不敢细想下去。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规则，而今天的所见所闻却像一记重锤，捶碎了这么多年她对这个世界积累的所有印象。
离开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光屏，发动引擎在路上飞驰着，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到处充斥着巨型广告牌滚动播放着这煽动性的广告。
一进大厦，不同寻常的气氛扑面而来，就连去往办公室的路上，到处都能听见窃窃私语的低声议论，许是顾及场合，他们的声音压的极低混杂在一起一片嗡鸣。
只有凝神静心，仔细分辨，她才能偶尔从那些缠成一团的声音抽出一两道较为清晰的声音捋直，用心思索。
又是关于“女娲计划”的内容，外面的广告滚动播放，里面的人热火朝天的议论着，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最新广告的内容，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改造计划，和平时说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
没有她心中预料的，为难和反抗，甚至有些欢喜。
直到她的手贴上冰凉的桌面，才从恍惚的状态中稍微变得有些清醒。
安德烈的站在墙边不满地抱怨道：“你瞧她这副样子，哪里适合做部长，你们非要觉得她合适，我觉得还是我比较合适。”
妮可站在他身边，肩膀抵在墙上晃着小腿：“这又不是你和我能够决定的，想这么多做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扯得越来越远，安德烈被气得不轻，偏偏妮可又爱逗他，到最后竟然要吵起来。
文瑜被他们的吵闹声惊醒，低头看向光脑的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发布会吧。”
那天的通讯中霍城特意要求，文瑜带着几个安全部的精英骨干去发布会维持秩序，点名道姓要了妮可。
听说了这件事，安德烈吵着也要去，文瑜见识过他缠人的功夫，自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在他还没开始软磨硬泡之前就应下了这件事。
发布会现场，守卫森严，到处都是持枪走来走去全副武装的清道夫，文瑜三人站在大门前。
安德烈顿时傻眼，里面的场景和他想的天差地别，想象中他昂首挺胸，表情严肃，鹰隼般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来扫去，现在全部化为的泡影。
霍璟刚从展厅内走出来就看见齐刷刷站成一排的三人，眼眸染上笑意，径直走了过来：“你们来了，跟我过来吧。”
他不再隐藏自己与霍家之间的关系，而是作为霍家的发布关于的主人，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尽到照顾客人的责任。
文瑜摇头：“我们是过来帮忙维持秩序的。”
这话实在没有什么信服力，在场少说也有上百清道夫，三人在这不仅多余，也许还会碍事。
霍璟知道他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也没把她这话当真，笑道：“前面为你们特意安排了座位。”
怕文瑜不信，他又特意补了一句：“是霍城叔叔的意思。”至于是真是假，他不相信文瑜会去问霍城。
安德烈半信半疑，却不敢戳穿霍璟的话，霍城叔叔性子沉默寡言除了对霍家人，对旁人都没有如此体贴，话最多的时候就是执行命令和下达命令的时候，经常有人在暗处说：
霍城，就是霍家最凶的一条狗。
虽然他并不认同这一点，在印象中的霍城虽然沉默还是温和的，至于妮可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两人明面上还是以文瑜为首，听从她的指示。
话已至此，文瑜也不再推辞，干脆地接受了霍璟的安排，三个人跟着他一道进了大厅。
刚跨过大门，她的脚步一顿眯着眼睛，无数闪光灯铺天盖地闪烁着，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安全部长和霍家同时出现在发布会可是个大新闻，这背后是否代表着什么？众人顿时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兴奋地拿着相机狂拍。
霍璟的脚步放慢，微微侧下身子露出文瑜半边侧脸，他低下头安抚地说：“这些记者拍过一次就好了，不用担心。”
神经大条的安德烈没有看出他的心机，拧起眉头眼中不满升到顶点却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发作，要是破坏了发布会现场，别说霍家哥哥，就连自家大哥头一个也绕不过他。
妮可隐晦地翻了一个白眼，从外人的角度看去，两人亲昵的像一对情人，旁若无人的说着爱语，加上霍璟唇边若有若无的笑容，为安全部和霍家本来就牵扯不清的关系披上一层暧昧的色彩。
文瑜蹙着眉头点头：“我知道了。”她并非嗅觉不敏锐，只不过一路到现在的选择都并非她自己能够左右。
这场发布会一定要她来的目的，此刻终于心中清晰明了，即使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也是不能退缩的。
掺杂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文瑜的位置被安排在霍璟的一侧，顺延下去分别是妮可和安德烈。
希尔也来了这里，但碍于霍华德的关系他并不能出现在明面上，两家的交流通常都是在背地里，安德烈就是其中的枢纽，不过他本人对此事并不知情。
而他那点小心思，所有人也只当一个笑话看在眼里。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发布会准时开始，霍璟代表霍家详细仔细地的介绍着这个计划，这个计划命名和提出时他曾提出过反对意见。
但奇怪的是最先驳回他建议的并不是父亲，而是霍城。
这个疑惑冒出一瞬又被压了下去，不论如何握紧霍家总比要将它拱手相让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要好。
在无数关于人体改造计划的问题中间，一个明显不同的问题冒了出来：“霍先生，请问您与旁边的文部长是什么关系？”
嘈杂的展厅瞬间安静，无数双眼睛齐齐聚焦在相邻的两人身上。
又一次被成为人群焦点的文瑜抿唇并不说话，眼神冰锋如刀。
霍璟先是半侧头看了一眼她，笑容如沐春风，眼角眉梢带着几分真心实意：“我与文部长。”
他顿了下，眼见文瑜脸上露出不喜，不紧不慢道：“自然是合作关系。”
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欲盖弥彰。
文瑜的安全部长做得实在微妙，夹在区长与霍家之间，表面是区长的直系属下，背地里却一直在听从霍家的命令，这件事不是秘密。
不能让她成为霍华德眼中一颗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解决的棋子，霍璟就必须要混淆视听，虽然如今这样的暧昧有着他的私心。
不过他并不后悔。
这个问题不过是一滴不起眼的水珠，落在水面中带起一圈涟漪后被淹没在其他问题的浪潮中，霍璟仍然像一开始那样挑选着问题热情解答着。
因为距离过近，他认真工作的样子无可避免落入文瑜的视线之中，不可否认的是，霍璟确实是她工作这么多年来遇到最优秀的男人。
但也止步于此。
不论他在耍什么心思，最好都不要阻碍到她正在做的事情。
霍璟的注意力虽然看似全部集中在解答记者们的问题上，但空隙时刻也不忘记观察文瑜的反应。
看的次数不多，也就两三次。
次次看到的都是文瑜同一张表情，连唇角的弧度也未变一下。
他眼中的笑意一点一点的褪去，到最后全部变为凉薄，眉间隐隐焦躁，就连问问题的记者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问起问题也小心翼翼起来。
实在打错了算盘，霍璟冷漠地想着，前几天才发现自己对文瑜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微妙不可言喻的心思，试图通过脱敏减少一些不受控制的感觉。
现在看来完全是在自讨苦吃，而被误会成参与她父亲死亡的嫌疑犯实在令人恼怒。
若是他强硬些，大可不用顾及她的心情，alpha占有beta的事并不少见。父亲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但他不愿意就那样得到文瑜，也不愿意变成父亲那样的人。
发布会进行到尾声，大厅门口出现广告上的那几个人，他们笑容满面走到记者面前全方位展示着自己，引起一阵又一阵地赞叹。
快门声接连响起，铺天盖地亮如惊雷闪光灯在大厅内疯狂闪动。
突然一个记者从最前面冒出来：“霍先生，改造人体虽然是科技的进步，但我们深受腺体的困扰，不知道公司是否有针对这个方面做出研究呢？”
没等霍璟回答这个问题，妮可便抢先站了出来，她今日并未可以掩饰自己改造的特征，脸上一道又一道银线十分明显。
记者们的动作顿住，眼眸聚焦在她的身上。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低头与身边的人私语，不消片刻在场的人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虽然不情愿，但改造的技术捏在那人手里，要想升级怎么也绕不开的他，暂时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她将那一头耀眼的红发掀开露出后颈，皮肤光滑白皙没有任何的疤痕的，待所有人都看的差不多了她才放下手，慢慢勾起一个微笑：“想要没有腺体的困扰，像我一样割掉就是。”
本来还有些意动的人瞬间白了脸，不再提及这个问题。
之前也不是没有深受腺体困扰的人做手术割除，但手术无一例外皆以失败告终，即使有侥幸没有失败的人，在往后几年死的死疯的疯。
成为了一桩未解之谜。
往后再也没有人提及做这样的手术，而今天的妮可旧事重提，差点又要让人重新陷入那片阴影之中。
妮可笑嘻嘻地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了一遍，最后落在了那个提问的人身上，他脸色青青白白，眼神躲闪着不敢再多说一句。
她满意地收回视线，退回文瑜身边。
发布会后半场全都是各种各样改造计划的展览，霍璟的任务到此结束，文瑜也不需要在这当个吉祥物坐着，几乎是刚一站起来，她便提出了离开。
霍璟点了点头，发布会只是一个开始，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暂时还没有时间思考关于文瑜的事情。
来日方长，他并不急于这一时。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文瑜带着安德烈匆匆离开，妮可和霍璟站在门边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突然妮可出声：“她很特别，是不是？”
霍璟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往展厅内走：“与其在这里和我说她特别不特别，不如想想怎么和霍柏庭交代，你被文瑜认作主人的事情，都说一仆不侍二主，你想在两个主人之间来回摇摆，未免太把人不当一回事了。”
听到他提到霍柏庭，妮可的表情阴沉的可怕，明艳的脸上表情略有些狰狞：“所以，那些发送过来的证据真的是你？”
算是彻底撕开了假面，霍璟也不想在她面前掩饰些什么，看她整日围在文瑜身边说些是似而非的话就足够恼人，如果能够因此震慑到她，也是一桩不错的主意。
他并不回答妮可的问题，径直往前走。
妮可不甘心追上了几步：“你就不怕我把这些告诉霍柏庭吗？”她也不再掩饰自己和霍柏庭的关系，指尖掐进手心，但因为皮肤所换材料过于好，没留下半点痕迹。
霍璟脚步并未停顿，方才说出的虽然有冲动的成分在，霍柏庭他确确实实没有放在眼里。
她虽然这样威胁，到底还是个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然也不会在霍柏庭和霍华德手下，还能保持自由之身。
妮可冷笑：“你就不怕我把 这些话告诉文瑜？”
他的步子果然停顿下来，半侧头说：“你要是想说就尽管去说，她迟早也是要知道我这一面的，不是吗？”
霍璟嘴上说着，手心里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
他虽然擅长揣摩人心，利用一些蛛丝马迹找到证据搜集一些情报，甚至用它威逼利诱。
比如此时的妮可，虽然她自己都并未意识到，虽然全身上下器官都被置换成了新型科技，不能称之为人。但总归属于人的情绪，意识都还在那具身体里。
天平已然倾斜，而加砝码的人却一无所知。
妮可绝不敢在文瑜面前将这一切都撕破，她看似疯魔，心中却清明的很，霍璟心头冷笑，就像他了解文瑜的性子，却也不敢用这些手段试探。
刚刚的那番话不过是在赌，赌妮可同他一样，不敢将自己所有的一面都展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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