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宫外府邸。
严重山再次来到这边,与门口的守卫简单交流了几句,知道萧景兮今天下午来过,不过天黑之时便已离开。
他独自走入府邸,这回没在庭院内看见夏离,而是见她点了一盏灯一人待在厅堂。
发觉外人走近夏离也没高兴抬头,认真把玩手上的玲珑棋子,看起来无所事事又乐得自在。
“萧公子下午来过,他可与你说了什么?”
夏离对萧景兮有所怀疑,为此还特地拜托他去查了查兵部近日的情况。
严重山接着道:“兵部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萧公子打理得很好。”
“嗯,”夏离随手抛下一枚棋子,道:“没说什么,只是在我对他的行踪表示怀疑后,他说可以住在这边陪我。”
严重山一愣,想了想道:“你没答应?”
夏离点了点头:“没有,我让他回去了。”
“那暗阁的人……”
夏离爽快道:“暗阁盯着他的人我也撤下了。”
严重山道:“不怀疑他了?”
夏离笑了笑,单手撑着头看过来,挑眉道:“不是你下午说的嘛,如果相信一个人就不要想太多,全心全意去信任就好,不然多累啊。”
这确实是下午自己说过的话,本意是想劝慰,倒是没料到夏离接受得如此干脆。
严重山追问道:“萧公子没异常吗?”
“当然有,”夏离回答得十分果断,“他做的事有问题,他说的话也有问题。”
严重山眉头一皱:“他在骗你?”
夏离挑捡着棋子,头也不抬道:“半真半假吧。”
“哪句真哪句假?萧公子到底在做什么?”
严重山显得有些不安,然而夏离却毫不关心,施施然道:“我不知道啊。”
这下子严重山也懂了她的意思——
夏离知道萧景兮必然有事情瞒着自己,但她如今选择放手去相信、去理解萧景兮的一切做法。
这样多少有点孤注一掷的感觉,但夏离已经选择,严重山不会多言。
最终他只是询问道:“萧公子离开前可有说些什么?”
严重山知道他们皆是聪明人,夏离这个态度萧景兮定然也察觉到了,离开前或许会有什么暗示。
手上的棋子已经分好,两方颜色分明,一白一黑。
夏离抬眼看向身边人,轻声道:“确实说了些奇怪的话……”
将走之时,萧景兮看着夏离,眼波柔和,坚定道:“不要担心,人间的灯火会永远陪着你的。”
那时府上未曾掌灯,唯有明月悬于高处,但少年眼中光彩比月光更加明丽。
咫尺天涯,一眼万年。
想到这儿夏离忍不住低声笑了笑,道:“是不是很奇怪的话?”
严重山没答话,确实没明白其中含义。
正当他准备试着探讨一番时,高墙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几道人声过后,大门打开,有人匆匆踏入。
夏离与严重山都愣了一下,毕竟这个时间会来这儿的可没几个人,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走出厅堂迎接来者。
来人是皇上的近侍,身边还跟着几名御前侍卫,想必是接了口谕特地来寻人的。
见到夏离后近侍再次加快脚步,急忙行礼道:“阁主,皇上请您入宫。”
夏离眉头紧锁,追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阁主,倒也没出什么事,其实……”近侍顿了一下,直言道:“是太后执意要见您。”
————
夏离刚到永和宫时在大殿外碰见了萧玥,她本是之前与楚泽一同来的,楚泽未曾出来她便一直在外等候。
两人猝不及防碰面,萧玥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对方行完礼她才赶紧匆忙回礼。
夏离没太在意,客气关心道:“夜深了,淑妃娘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本只是无心一句,但萧玥听后神色微变,随即温柔一笑,语气欣喜道:“谢谢。”
话语中不知为何少了些客套疏远,多了几分亲切之意。
夏离稍有疑惑,但并未追问便与近侍一起进入永和宫殿内。
大殿内安静无声,只有烛光摇曳。
夏离进入内殿后一眼便看见了楚泽,他正站在太后床边,不言不语,就这样和太后僵持着。
反观太后的神情却很轻松,一直眼神温和地望着楚泽。
“皇上,阁主已经来了。”
近侍小跑过去汇报,楚泽立刻转头,确认看见夏离后对着太后道:“人已经到了,可以说了吗?”
太后也注意到夏离,微微偏头看向她,缓缓道:“你们都先出去,我只与她一人说。”
楚泽很是不满,不知为何他今日异常烦躁,高声道:“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吗?”
太后没有发话,只是远远看着夏离。
眼看楚泽还要质问,夏离主动道:“皇上先出去吧。”
楚泽一顿。
夏离向前走了几步,行礼道:“皇上先回吧,萧淑妃还在外边等您,最近夜晚寒露深重,容易染风寒。”
楚泽眉间未平,但面对夏离终是没有反驳,留两人独处,带着其余人走出大殿。
听着大门关闭的声音,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夏离又走近了几步,扫了一眼太后如今的情况,道:“不知太后执意深夜召我,是有何事?”
太后的面容十分平静,甚至有一种无畏与释然,直言道:“自然是来告诉阁主,那个人的名字、身份、位置。”
夏离微微皱眉,追问道:“太后怎么忽然想通了?”
太后咳嗽了几声,呼吸急促了一点,道:“因为我要救泽儿,救我的孩子。”
说到这儿太后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夏离的衣袖,呼吸凌乱,沉声道:“我想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所以我会告诉你,因为只有你能救他!”
话音刚落,这大殿之中不知何处飘来一股寒风,吹得满室烛火忽明忽暗。
夏离发觉不对劲,立即蹲下身靠近,迅速道:“那人是谁?”
太后的咳嗽声越来越重,她拼命抓住夏离的袖子,断断续续道:“钦、钦天监……”
而随着太后的咳嗽声变重,大殿内狂风忽起,烛火直接灭了一半。
“乔、乔……”太后的声音微弱,尚未能说完,脸色一白,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夏离仍是听见了,接上去道:“乔怀虚?”
就在这个名字吐露的那一刹那,疾风袭来,殿内所有灯火骤然熄灭!
整个宫殿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寒风慢慢停息,但一股阴冷的寒气随即侵入扩散。
宫殿黑暗的角落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还夹杂着什么人压抑的笑声……
太后抓着夏离,强忍痛苦,虚弱至极道:“一旦说出他的名字,他们就会来杀人的……”
第65章 灵气幻花
早已过了宵禁, 街上空无一人,夜色深沉,只见明月千里。
萧景兮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直接打开房门, 趁着夜色行至后院。
将要打开后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公子,您准备出门吗?”
萧景兮手上一顿,转身看去, 来人正是萧砌。
他面不改色淡声应了句。
萧砌犹豫了一下,追问道:“公子这几日总是不得闲, 可需要帮忙?”
然而萧景兮直接拒绝了他。
萧砌顿了顿接着道:“那我在这里等您回来。”
“不必,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可能很晚才会回来。”
萧砌还想坚持, 但望见萧景兮神色笃定, 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再出声,最后深吸一口气, 行礼送别。
萧景兮看了看他,将要出门前,忽然回头, 微微一笑,缓声道:“不必多心,我没有怨过你什么。”
萧砌一顿,立即抬头看过去——
那日欺骗之事, 虽然并非他本意, 况且也知道自家公子最为通情达理, 但毕竟是利用了萧景兮对自己的信任, 他心中一直为此难受。
而如今听见萧景兮这话,萧砌心念微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后萧景兮又笑了笑,认真道:“相识已久,相望珍重。”
然后立即走出门外,反手关上大门。
“公子……”萧砌一愣,赶紧追上去,可打开门后只看见空荡荡的巷道,寻不得一丝人影。
萧砌没来由的有些心慌起来,萧景兮刚刚那番话……就恍若诀别一般。
———
寂静的墙角处,萧景兮处理好最后一个结界点,刚刚埋下的符纹隐隐闪现绿色的幽光,随后立即熄灭。
萧景兮站起身,远远看向在皇宫之中矗立着的占星楼,神色不明。
这时,前边拐角处传来几声似鸟非鸟的啼叫,听着十分奇怪,大半夜的还挺吓人。
然而萧景兮似乎早有预料,朝着那处微微行了一礼:“丁将军,这里没有其他人,出来吧。”
随后拐角处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只见那人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确认没有问题后丁云旗现身回礼道:“萧大人。”
丁云旗因平叛有功,如今晋升为军机营队长,管理京城宵禁巡逻之事。
今晚是萧景兮私下找他来会面,说是有要事相求,丁云旗没想太多,直接来赴约。
“萧大人,你……”丁云旗本来神色还算欢喜,但突然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止不住皱了皱。
萧景兮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你似乎脸色不太好。”
其实已经不只是“不太好”了,萧景兮这会儿的脸色算得上惨白,借着这月光看来更是仿佛病入膏荒。
萧景兮一愣,下意识伸手想要碰碰自己的脸,但很快冷静下来,解释道:“晚上风凉,有些冷了而已。”
丁云旗歪了歪头,似乎有点疑惑,但看着面前的人气质从容,便也没多想。
“萧大人找我前来是有何事?”丁云旗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萧景兮约他见面的时候并没有说明来意,然而就算这样丁云旗都不假思索地应下赴约,不知该说是心太大还是太过信任萧景兮。
“丁将军请过来。”
萧景兮将人领到刚刚的墙角,一般符纹的埋藏都十分隐蔽,然而这最后一个却故意暴露出来了一点。
“这里的印记,丁将军能看清吗?”
丁云旗眯着眼睛找了很久,总算发现了那若隐若现的符纹,立即道:“看见了!好奇怪的东西啊,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萧景兮道:“用来祈福的。”
“是吗?”丁云旗不疑有他,欣喜道:“保平安吗?”
萧景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对,保家国无忧,万世平安。”
“那真是太好了!”
萧景兮道:“所以现在需要丁将军帮忙完成最后一步。”
说着萧景兮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丁云旗:“请丁将军在此等候,待这印记亮起来的那一刻就朝着中间划下一刀。”
丁云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还会亮的吗?”
萧景兮点点头。
丁云旗看看匕首又看了看眼前面色苍白的人,犹豫了一瞬,然后立即接过匕首,笑道:“好的萧大人,定然不负所托!”
萧景兮颔首示意了一下,与其道别准备离开。
不过刚走几步,身后的丁云旗猝不及防道:“萧大人,阁主近日可还安好?”
萧景兮脚步一顿,稍稍侧身看向他,温声道:“近日皇城发生了不少事,她心中有所郁结,但没关系,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了。”
丁云旗听后没有再问话,安静目送人离去。
萧景兮行至路口,抬头望向天空明月,脸上毫无血色,但那双眼睛却温柔至极……
“不要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
皇宫,永和殿内。
大殿中阴风阵阵,伴随着一道道忽高忽低的私语同轻笑,阴森恐怖。
“‘他们’指的是谁?”
夏离还算镇定,扫了一眼四周,继续追问太后。
这殿内已经变得如此诡异,按理说楚泽虽然可能暂时离开了,但宫外禁军可不会走,这么明显的异常,一般情况他们早就冲进来了。
然而现在外边没有一丝动静,无声无息,甚至透不来一点光亮——
这怕是周围被设下了什么结界,不然不会如此。
太后的咳嗽声已经变低,但她的身体也变得更加虚弱。
听到这一句话后她不知想起什么,呼吸更加急促,死死咬住下唇,接着竟断断续续传来一阵抽泣声。
夏离心有所感,大概猜到,试探性问道:“是这永和宫的宫人?”
依太后所言,既然要第一时间杀死知情者,那“他们”必然要能时时刻刻监视太后,这么看来这殿里的宫人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们难道是妖?但为什么没有妖气?”
细碎的低语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黑暗之中缓缓出现一只只手臂,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
一张人脸首先从黑暗中出现,正是之前那个劝慰的贴身宫女,她的双眼没有一点白,漆黑的像两个血洞。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宫人从黑暗中走出,若无意识的怪物一般逼近。
然而尽管已经如此妖邪,他们身上却没有半分妖气,大殿内也只有寒气。
夏离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袖中的锁链已经出现,转头沉声质问道:“他们究竟怎么回事?”
太后虚弱地喘息着,抬眼看向这群似鬼非人的宫人。
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心中又是悲伤又是自责,深吸一口气,喃喃哽咽道:“我之前十分信任乔怀虚,也不阻止他与宫人们来往。”
“永和宫内的人见他与我亲近,便对他不设防,半年下来,凡是乔怀虚的话他们都会信。”
太后缓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一开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到最近,他们……已经不像一个人了,只会听从乔怀虚的指令,不管那个指令是让他们欺骗还是杀人……”
太后的身体越来越差并不是单纯的意外,宫人给她喝的食物中一直有微量的毒,太后就是察觉了这一点才一直抗拒喝粥。
话到这儿夏离大概猜到一些了——
这群人没有妖气是因为他们的异化并不算强制性的,而是如同引导一般,一点一滴地渗透,潜移默化地影响……
到最后就像感染了一种绝症,全身血肉精气全部供出化作怪物,无药可医,等待耗尽精气死亡。
“我真是……”夏离眼中一片暗色,冷冷道:“很讨厌这种拿他人性命来投机取巧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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