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岁站起来,迎面吹了吹湖边吹来的冷风。
脸上滚烫的温度似乎降了几分。
可她四肢依然渐渐无力了起来。
她勉强稳住神色,跟在裴闻身后。
宋砚璟望着她的侧脸,盯着她耳后那颗小痣看了半晌,长廊拂来的风好似特意将她周身的软香送到了他身边。
宋砚璟忽然想到那日在大理寺的牢狱中,她明明怕得要紧,还是一边发抖一边走进了地牢深处。
血腥味浓,几次她想吐,都生生忍了下来。
中途窜出几只小老鼠,将她的脸都给吓白了。
宋砚璟眼中的姜云岁是个胆子很小的、万分随遇而安、没什么追求的小郡主,可是这样的人也很好摆布。
因为她足够听话,尤其是听皇后娘娘的话。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桩连环计,是她自愿的,还是皇后娘娘半是逼迫半是诱哄。
姜云岁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软,脸上热热的,浑身也热热的。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已然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她断不能当众出丑,忍着身体里一阵接着一阵的潮涌,眼睛里沁出了泪来,她掐紧了手指,强撑着清明的意识同裴闻走到宫门前。
宋府的马车在宫道旁等候许久,小厮随从亦是早早就等候在此。
宋砚璟随手将腰间的牌子交给随从,“你拿着牌子去大理寺走一趟,雍城带来的那个人,送到府上来。”
“是。”
宋砚璟的小院子里有一间私牢。
旁人不知道。
也找不到。
他可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好人。
在大理寺这种地方,温和的手段是审不了案子的。
宋砚璟上马车前,特意去姜云岁眼前打了个招呼,“郡主可还好些了?”
姜云岁脑子烧得快像一团浆糊,整个人热得都要冒烟,偏偏表面还看不出什么,除了这张精致娇嫩的脸庞有些发红。
她嗯了嗯,声音很软很轻。
宋砚璟想多同她说两句话,都没什么机会。
他盯着她泛红的眼尾,细腻柔软的脖颈,眼神暗了暗,稍许片刻镇定挪开了眼,恢复了若无其事的冷淡。
裴闻攥住姜云岁的手腕,将人送进了马车里。
车帘严严实实挡住了她的身影。
宋砚璟最后瞧见的便是她纤细的身姿,盈盈一握的软腰,叫人忍不住多想。
裴闻冷着脸看向宋砚璟,语气不太客气:“你怎么还不走?”
宋砚璟瞧不见人了也没多留,“裴闻,你怎么总是这样霸着她?”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玩笑。
裴闻并没觉得自己在霸着姜云岁,宋砚璟如此不分场合盯着她看,本就没有礼数。
等到宋砚璟离开,裴闻才进了马车。
姜云岁趴在小榻上,眼睛里沁着水汪汪的泪,沾湿了睫毛,她心上就似被蚂蚁啃噬,发痒且难受。
她吃了糕点,就中了药。
反观裴闻,穿戴整齐,一点儿事都没有。
裴闻好像并不意外瞧见她浑身是汗,难受咬唇嘤咛的模样。
姜云岁不愿让他看见丑态,只得掩耳盗铃般把脸埋在被子里,挂在睫毛上的泪珠簌簌往下扑,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少女整张漂亮精致的小脸。
她哭起来也没声儿。
梨花带雨的。
无枝可依。
裴闻坐在一旁静静望着,面色冷冷淡淡,好似无动于衷。
姜云岁没能捱住,难受的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裴闻听见了她的哭声,好像无可奈何叹了叹气。
他用手指轻轻抬起她埋在枕被里的小脸,又薄又嫩的皮肤被眼泪熏得通红,鼻尖也是红红的,满脸都是潮湿的泪水。
他盯着她哭得可怜兮兮的脸,心脏就好像被人攥在了掌心里。
胸腔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如鲠在喉,万分难受。
这种滋味,他已经很熟悉。
这几回,瞧见了她,心口总有细细密密的刺痛。
就像被人小针慢慢的戳进了心脏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疼得要命,又很漫长。
若不是姜云岁没那个心机,裴闻真的要怀疑是不是她在他身上用了什么不该用的手段。
不然他怎么见她不舒服,自己反而更难受。
裴闻不声不响,慢条斯理用手帕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他的声音低哑,明知故问:“哪儿不舒服?”
姜云岁感觉他故意在欺负他,潜意识想离他远远的,可是又忍不住贪恋他掌心里叫她舒适的温凉。
姜云岁没忍住贴着他的手掌蹭了蹭,她已经被药得有点神志不清,能保持体面到现在已是极力忍耐过的。
她带着点哭腔,委屈的同他说:“裴闻,我好热。”
又是裴闻。
又是叫他的名字。
熟稔。
亲昵。
好像她如此叫过他许多遍。
不过裴闻是不讨厌她这样叫他的。
柔软的、带着点依赖的声音。
裴闻扣住了她的手腕,“很热吗?”
姜云岁眼里湿漉漉的,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一会儿想要靠近他,让他帮帮他。
一会儿又想到了上辈子的事情,想要远离他。
姜云岁渐渐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指,她往后缩了缩,抱着被子蹭了蹭,好像这样能短暂止渴,让自己舒服一些。
她说:“糕点里被下了药。”
裴闻静静听着,垂眸深深望了她一眼。
裴闻感觉姜云岁紧紧抱着被子蹭来蹭去的样子,像是发了情的小兔子,可怜兮兮在筑巢满足自己。
她满面潮红,眼睛里的水色更是引人遐想。
裴闻按住了她,看不下去再胡乱动弹,如此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姜云岁懵懵抬起脸看着他:“表哥,你别碰我。”
裴闻听见这句话有点火气,但又不知道这点火气从何而来,他原是想帮帮她的,可这种事他也帮不上忙。
时机不对。
怎么都不对。
裴闻压着声音说:“你且忍忍,很快就到家了。”
姜云岁心想侯府才不是她的家,她想要回郡王府。
上辈子,她真的求了裴闻好多回,他都不怎么让她回郡王府。
她和姜叙白是亲姐弟,都没怎么见过面了。
其实直到现在姜云岁都没想通裴闻上辈子为什么要那么对她,就算她退了婚事,落了他的面子。
可他和她,曾经的情谊并不是假的。
至少…至少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呀。
可他那之后毫不犹豫将她当成了玩物,想如何就如何。
不论做了多令人羞耻的事情,都觉得没什么。
姜云岁想想自己那之后还能活那么多年,还真是不容易。
后来那几年,裴闻变得忙碌起来倒也是好事。
她每个月见到他的次数渐渐变得没有那么多,有时候他一个月都不会再来听澜院。
估计就是那时,裴闻喜欢上了旁人,也就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来折腾她。姜云岁断断续续想起这些事,心里竟然没有从前那么难过了。
“表哥,糕点里的药不是我放的。”姜云岁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同他说清楚,不想被他误会了去,往后又莫名其妙给她记上一笔。
而且这样同他说说话,好像人也变得清醒了些。
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
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很惹人心疼:“而且我也不想来给你送糕点,如今我也自食其果,你可别记恨上我。”
冤有头债有主。
是皇后要算计他。
他往后要报复,就去找皇后娘娘。
姜云岁说到后面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稀里糊涂,眼泪汪汪蹭着被子,难受的要命,一个劲的叫裴闻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稍作休息,就来修一哈!
第18章
◎岁岁也是喜欢你的◎
姜云岁紧紧搂着被子,脸上犹如春潮带雨,泪潸潸的双眸,眼底红透了。
马车已经停在了侯府的正门。
姜云岁此时的模样根本不能见人,她只能抱着被子抚慰自己,浑身似是浸入了水深火热之地,神志糊涂,意识已然是不太清醒。
不过是闻到身边熟悉的气息,才能稍稍安心。
裴闻想拽开她怀里的枕被,她却攥得很紧。
少女眼底的泪仓促砸在他的手背上,炙热滚烫,好似掉下的一缕烟灰,几乎快要烫伤了他。
男人顿了顿,表面安如泰山,定力十足,只是再度开口,听着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嘶哑,“你松开。”
姜云岁听懂了他说的话,却是摇了摇头。
她只有这样才舒服一些,抱着被子好歹能够安抚自己,若是松开真的就要被药性折磨的快难受死,说不定还会是主动朝他扑过去。
姜云岁胡思乱想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往他周身贴近,她的本能驱使她往更舒服的地方凑了过去。
裴闻浑身好像都冷冰冰的,像是雪山的皑皑冰霜。
尤其是他的手掌,温凉中还带着点寒意,贴着十分的舒服。
只是她才眼泪潺潺贴上他的掌心,就被他冷酷无情的推了回去。
她的身体好似无枝可依的弱柳,摇摇欲坠,轻而易举跌坐回去,后脑勺不轻不重撞上了窗户,咚的一声听起来骇人,她却不疼。
裴闻听见声音,深深吸了口气,他再看向她依然是平静无澜的目光,“疼不疼?”
姜云岁噙着泪摇头,她有点生气,郡主脾气也不小,金枝玉叶怎可能会不娇气?撞得这下虽然真的不疼,却让她觉得丢人。
若不是她从里到外都像是在发着一场难以忍受的高烧,她才不愿意靠近他。
姜云岁仿佛再和他置气,不肯再和他说话。
裴闻垂眸,少女的手指头也生的比旁人好看,五指纤细,皮肤白皙细腻,泛着淡淡浅粉色的指尖拢紧了枕被,像是攥着什么救命稻草。
你稍稍用力去抢,她的眼泪就砸了下来。
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怜的不得了。
裴闻越看越觉得她像发了情的小兔子,在想办法笨拙的满足自己。
他闭了闭眼睛,忍下心头那些个乱七八糟荒谬的念头,压低了声线,吐字道:“你这样我没法抱你回去。”
姜云岁听得稀里糊涂,她咬下了唇,莹润的唇瓣被她的牙齿蹂/躏地泛起了红,“裴闻,我渴了。”
她下意识使唤起了他。
裴闻默了半晌,先吩咐马车外的人:“去后门。”
“是。”
随从不敢有疑,更不敢耽搁。
这会儿他们恨不得闭上自己的耳朵,装作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裴闻给她倒了杯凉茶,粗粝的指腹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少女细皮嫩肉,他都不敢太使劲,“张嘴。”
姜云岁张开了紧闭的唇齿,她的呼吸好似都是温软香甜的,裴闻的气息沉了沉,面上不显,倒是指尖忍不住多用了几分力,将她的柔唇撬得更开。
陶瓷茶杯带着丝丝凉意,姜云岁喝了两口冷茶,缓和了几分身体里的燥热,她忍不住想要多喝两口,喝得太急,茶水顺着她的下巴落在她的衣襟。
裴闻放下茶杯,黑漆漆的眼神直盯着她看,又深又沉,他在姜云岁面前几乎没说过特别重的话。
表面上克己复礼,温和散漫。
看似将她当成妹妹来照顾。
平日不吝往她身边送些她喜欢的小玩意。
但是这会儿却没有再装下去,他掐红了她的下巴,压着低沉的声线,“故意的吧你。”
姜云岁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哪怕是被药的不太清醒,潜意识里还记得裴闻是个白切黑的坏东西。
他从前总喜欢抱着她说别人一肚子坏水,个个都没安好心。
但是姜云岁感觉裴闻才是那个肚子里全是蔫坏墨水的狐狸精。
表现得很温和,看似脾气很好。
私底下转头就同她翻脸,特别不好惹。
姜云岁早就不相信他的话了,他若是没些手段也镇不住其他人。
裴闻对上她发懵的眼眸,忽然间又在心里道了声算了。
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自幼被家里人保护的不谙世事,怎么可能会学着怎么勾/引人?
得亏她这种神态没叫旁人看了去。
“岁岁。”
“嗯?”
这也不是裴闻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小名。
她从前听见总是要羞得面红耳赤,不许他叫。
裴闻怎么可能会听她的,兴起了便还是这样叫她。
“还要喝水吗?”
“要。”
裴闻又给她倒了杯冷茶,她这次不要他喂,自己小心翼翼捧着茶杯,一口一口将茶水喝了个干净。
裴闻等她喝完了茶,脸上看起来没那么红,连人带被抱在了怀里,将她抱下马车。
后门没什么人。
也不会惹人注意。
她藏着脸,一路被裴闻抱回了听澜院。
府里的奴仆便是瞧见了世子抱着郡主回房,也不敢在外头胡乱嚼舌根,让主子知道是要被发落的。
奴仆个个垂着眼,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皇后用得药性烈,姜云岁发作了几回也没压下去。
裴闻命人去叫大夫过来,又冷冷淡淡让屋子里的丫鬟都出去。
宜春也不例外。
她心里担心,却也只能留在门外等。
大夫匆匆忙忙赶来,气都没喘过来就被提过去给郡主诊脉。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世子,这药也没解药。”
顿了顿,他接着说:“只能让郡主自个儿熬过去,亦或是在凉水泡一泡就好得快些。”
裴闻垂眸望着床上的少女,他皱着眉:“她身体不好,泡不了凉水。”
大夫听了也没法子。
裴闻用手帕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汗,边低声问:“真的没有解药吗?”
大夫苦笑了声,“除非给郡主找个男人。”
裴闻冷漠掀起唇角,扯起个讥讽的淡笑,嗓音低沉,带着点了冷冷的杀意:“滚吧。”
大夫被这迎面而来的杀意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离开了屋子。
姜云岁感觉自己就像发了好几场高烧,高热反反复复,她连做梦都是断断续续不安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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