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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住泪意，走到母亲身边坐下。
“从京都来，坐了一路飞机，累了吧。”
洛森屿摇头，声音沙哑，艰难。
“不累。”
“不累就好，吃过饭了吗？”
“嗯，吃过了。”
其实哪里吃过啊，从接到外婆电话的那一刻起，她便马不停蹄赶来医院，哪里还想得到吃饭，哪里还吃得下饭。
洛佳沐怎会不知她这话是谎话。
可是那都不重要了。
她握住洛森屿的手：“怪妈妈吗？”
“不怪，可是妈妈，你应该告诉我的。”
洛佳沐轻叹：“我的阿屿又不是医生，说了有什么用呢，而且，妈妈不想让你担心，不想让你难过。”
洛森屿强忍着泪水。
“妈，我找顾叙白，我们一起送你到各大医院去治疗，周庄治不好不意味着其他地方治不好，我们不要就这样放弃好吗？”
“不必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我们就不要再折腾了好吗？”
“这怎么是折腾呢，妈。”
洛佳沐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很温柔。
“阿屿，陪妈妈说说话好吗？”
“您说，我听着。”
“妈妈有没有说过，你是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洛森屿握着她的手：“妈妈也是我心里最最重要的人。”
洛佳沐叹息一声：“当初，我跟你爸爸离婚，我原本是不打算带着你走的，因为我知道，带你走跟我过艰难的生活，还不如让你留在秦家。有你爷爷照拂，就算他们不善待你，也不敢做到明面上来，可是啊，你太倔强了，我不带你走，你就哭闹，不肯吃饭。后来我带着你来到周庄，虽然生活过的拮据，但也还是开心快乐，如果说，真要说让我最愧疚的地方，那就是当初，让你嫁给顾叙白，顾叙白身份尊贵，为人深沉。我当时就担心你委屈过的不好，后来啊，见他对你好才慢慢地放下心来，阿屿，妈妈没有给你什么硬气的资本，让你跟顾叙白处于平等的位置上，是我对不起你。”
“妈，我从来不觉得要靠那些，而且，跟你离开秦家，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跟你还有外婆在周庄生活的这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听到洛森屿提及外婆，洛佳沐担忧的说。
“以后，要好好照顾外婆知道吗？你外婆这一生，养育我，我却让她担心了一辈子，少时担心我嫁不得好人家，婚姻失败时担心我不能支撑下去，身患绝症时，更是日日为了悲痛。”
第80章 每响一声，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洛森屿笑着道：“妈妈跟外婆都要一直陪着我，等过些天我就把妈妈跟外婆接去北城，我孝敬妈妈，妈妈孝敬外婆。”
饶是此刻，她也还是不接受，母亲会离开她跟外婆。
在她的心里，只要她不接受母亲一切委托后话，母亲就不会走。
洛佳沐明白她心里的想法。
也不明说，只接着说下去。
“阿屿，关于你爸爸那里……我知道你怨，恨，因为你爸爸负了我。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走出来了。人都说爱恨一念，从前我恨他，可如果不是因为爱，又怎么会那么恨呢。我离开秦家，同时也带走了你。我想，这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惩罚呢。如今我即将离开，我走后，你除却顾叙白之外，再无依靠。秦家……说到底也是亲人，我希望你能回去。当然了，我的女儿事事皆由自己，若你不想回去，妈妈自然也不会强求。人这一生，随性更重要。”
关于秦家，洛森屿从未想过要回去。
她靠在洛佳沐手心。
“我只留在妈妈身边，我也不需要其他依靠。”
洛佳沐叹息一声，想她会如此执拗。
……
从来到周庄之后，洛森屿就一直陪在洛佳沐身边，她多次劝说，希望洛佳沐跟她一起去其他地方治疗。
可洛佳沐都说不用再折腾了。
洛森屿去找了医生谈，医生也建议不要折腾了，洛佳沐的病情，已经很糟糕。
这大半个月来，都是靠着营养液维持。
想也就在这几日了。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洛森屿一个人蹲在走廊角落。
她手里拿着手机，想到医生说的话，泪落了下来。
在此刻，她无比的需要一个人来安抚她，来告诉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而这个时候，洛森屿想不到别人。
她拿出手机来，查找顾叙白的电话。
电话拨出去，每响一声，她的心就往下沉一份。
顾叙白，我是你的妻，你是我丈夫，在这样的时候，我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你能够给我一些安慰。
我无比需要你，我从未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样需要你。
自离开秦家之后，母亲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这一生里，最最重要的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人世浮沉，要想留住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顾叙白，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跟你说。
所以，接我电话好吗？
……
那一天，洛森屿在医院走廊一个人待了很久很久。
路过的病人医护人员都会看着她。
可她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
她一直重复着拨打同一个电话。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拿着手机要给谁打电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洛森屿终于放下手机，她双手交叉，因为太用力，指甲陷入肉里。
可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她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终于，她抬起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手上的手机摔在地上，顿时，手机屏幕四分五裂。
而随着裂开的屏幕，手机上的照片，也变得模糊。
……
洛森屿回到周庄的第三天，洛佳沐再次病危，被推进手术室。
这场手术，没有进行太久，医生很快出来。
当洛森屿看到医生对着自己摇头，目光里满是遗憾与安慰的时候，她身子一晃。
那一瞬间，她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天旋地转，脑子一片空白。
外婆还在身侧，听到医生的话，当下就哭出了声。
“阿屿。”
洛森屿抬起手，擦干净脸上的泪。
回过身，搀扶着外婆。
“进去看看病人吧。”
随着医生的这句话，手术室门打开。
洛森屿带着外婆走进去。
手术台上，母亲脸色苍白，看到她们进来，脸上扬起一抹笑来。
她似乎想要抬起手来示意她们过去，可是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最后也只有淡淡一笑。
洛森屿站在床前，看着母亲，外婆已经泪流满面，洛森屿竭力控制情绪。
她握住母亲的手，声音颤抖，脸上却是温暖的笑。
“妈。”
“我们阿屿真棒。”洛佳沐说着话，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她微弱的生命体征，洛森屿甚至要觉得，母亲没有生病，还是记忆中温柔强大，暖声唤着她名字的时候。
“阿屿，妈妈说过，你是妈妈的自豪，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定会是。”
洛森屿的声音在颤抖，声音低到几乎要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温柔的妈妈。”
第81章 所谓深情，蓄意接近
“孩子，不要哭，我这一生，走到如今，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都有，若说圆满也圆满，要说遗憾，肯定也是有的，没能看着你婚姻幸福，生儿育女。但每个人的人生不都是这样吗？生老病死，自有定数。不要难过，往后照顾好外婆。如果想我了，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我会在另外一个地方守护着你们。”
洛森屿哽咽着道：“我会的，妈妈。”
“我的阿屿，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一个人走了，要坚强知道吗？”
“好。”
随着这一声答应，洛佳沐笑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生命体征监护仪慢慢变成了一条直线。
外婆见到这一幕，直接接受不了，当场就晕了过去。
而洛森屿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来。
她看着床上安详的母亲，她死死咬住下唇。
不能哭出声来，母亲说了，不要她哭。
她不能不听母亲的话。
下唇有鲜血冒出，洛森屿却还是笑看着床上的母亲。
她知道，无论她怎么呼喊，母亲都不会醒来了。
后来再想到这一天，洛森屿真切的记得此刻所有的绝望，看着母亲安详的躺在床上，那种这辈子也无法再见到的绝望与痛彻心扉的冰凉感，那一刻，她对人生的感悟，是无奈，是绝望，也是悲痛愤恨。
……
那天，洛森屿一个人在洛佳沐的床前待了很久，久到身后有人到来，久到，有人将她拥入怀里。
那么熟悉的味道，那么熟悉的怀抱，洛森屿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呢。
从前，靠近顾叙白，于洛森屿来说，便是靠近温暖她的光。
她曾无数次，追随着自己的光，在那无数次的接近里，她觉得人生有了莫大的意义。
她看着顾叙白，曾几何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那个时候啊，她只要能够感受他的喜怒哀乐，她就暗自窃喜。
只是他一眼一句，就够她欢喜好久好久。
可是此刻，男人的怀抱，让她感觉到的，只有冰凉。
……
时间回到几天前，她给顾叙白打电话的时候，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她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则消息。
那是无数张照片，照片里，顾叙白抱着另外一个女人，她们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一起拥抱。
每一幅画面里，那个女人都穿着白色的裙子。
而且，顾叙白怀里的女人，跟她，很像，很像。
她们相处的那个自然，一向冷漠的顾叙白，在这些照片里，每一张都是那么温柔。
那样的温柔，洛森屿从未见过。
给她发消息的人，很细心，很体贴。
怕她看不懂，还介绍了那个女人，梳理了照片所有的时间线。
——知道她是谁吗？秦妤墨，秦氏集团大小姐，秦氏集团董事长秦宣的亲生女儿。
——秦妤墨，从十岁起查出白血病，因是稀有血型，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捐献者。
——世人只知秦家有秦妤墨这位大小姐，却不知，秦妤墨还有一个亲姐姐。只是可惜，这所谓的世人，似乎不包括顾叙白。
所有讯息的最后一句话。
——洛森屿，秦家名副其实的大小姐，怎么样，被人当替身的滋味不好受吧，所谓深情都是别有目的的蓄意接近，足够好笑吧。
所有的文字，像是一个故事一般呈现在自己面前。
洛森屿心脏痛到宛如有刺，她周身颤抖，那样的痛，由心脏慢慢蔓延开来。
替身，所谓深情，别有目的，蓄意接近。
一个一个关键词争先恐后涌入她的脑海。
手机上，所有的通话记录像是一个笑话一样，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愚昧。
……
洛森屿没有推开顾叙白，她静静的站在原地。
直到身后有声音响起。
“对不起，我来迟了。”
“没事。”
“森屿。”
他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
目光有些复杂。
洛森屿还是很平静。
“我妈妈走了，顾叙白。”
“嗯，你还有我。”
“是吗？”
她淡淡的语气，说出了他从前最爱反问她的两个字。
顾叙白沉默着看她。
洛森屿却在这个时候移开目光。
“我知道你难过，但……妈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悲伤里。”
洛森屿看着他，那一刻，有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笑的很静，看着面前的男人，深情的目光，温柔的笑意。
看似多么爱她的一个男人啊。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真相了，她一定会沉溺在他的温柔里。
顾叙白是了解她的。
他知道她爱他，那么那么爱。
第82章 一旦深陷，万劫不复
爱到只要他随便说几句温柔的情话她就会深陷在他的谎言里，自此万劫不复。
顾叙白，这辈子，深深给我上了一课的人，到目前来说，除了我那所谓的父亲，好像只剩下你了。
你知道吗？你教会我，永远不要再相信自己会被爱，永远不要再全心爱一个人。永远不要再相信别人给的温暖，永远不要再不彻底相信任何人，永远不要再相信听到的任何承诺。
我最近读了很多书，看了很多电影，喜欢了很多人物。
可我再喜欢，也知道，未来会有别的书，别的电影，别的人物。
就如我喜欢你，那么喜欢，却也只能是到这里了。
你知道吗，你在我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它刺的太深了，我拔不出来。只能看着心脏不停地涌出大股血液，一遍遍一遍遍永不停歇地冲刷着它。
顾叙白看着洛森屿脸上的笑，她还是很从前一样，跟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会有和煦的笑容。
可顾叙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洛森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洛森屿笑容扩大。
她终于忍受不住，推开了他，那样虚假的拥抱，让她内心作呕。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呢，你身份尊贵，每天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不接我的电话很正常，应付不过来也是正常，离世的是我母亲，生我养我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顾叙白眉头狠皱。
他望着洛森屿，试图看清楚她眼里复杂的情绪。
可顾叙白忘记了。
傻，白，甜，这三个字，跟洛森屿从来都沾不上任何关系。
幼时父母离婚，她放下一切离开秦家，自此跟秦家再无半点关系。
多年现实而又残忍的生活，让她的心，变得无比冷而凉。
她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她从不说要，也从不表达出自己对任何一件事情的热爱迫切，她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冷静淡漠。
在她满心满眼爱着顾叙白的时候，她愿意展露温柔，愿意收起收起自己所有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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