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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可能，死者头部也发现了重击，而且跟死者身上的拖擦伤也符合，死者身上并没有什么死后伤，都是有生活反应的，”池柠眯眸沉吟片刻，“从那边的车轮痕迹一直从这里延伸的拖痕，都说明死者没有什么意识，或者是意识模糊，周围那么多草都没有发现挣扎的痕迹，这里还有两个脚印……所以死者是故意被放到溪边。”
“那就是故意杀人？”
“不好说。”
因为是迟发性溺水，嫌疑人的文化程度又或者是认知程度，都是判定性质的标准。
池柠掏出纸巾把脸上的汗擦了，“这个可以写进结案报告里，交给检方。”
回到局里，池柠抽空去见了一眼嫌疑人。
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性，白净清爽，很难看出杀气，单就受害人身上的痕迹，难以想象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手笔。
池柠有时候喜欢去看看嫌疑人。
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说谎，为了掩盖真相说谎、为了逃避现实说谎、为了虚荣心说谎、为了所谓的善意说谎……
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说谎，但尸体不会说谎。
每一件发生在死者身上的事情，都会变成它们独有的语言，等着人来解读。
池柠打开审讯室的门，坐了进去。
做笔录的同事诧异了一下，喊了声：“柠姐。”
池柠冲他微微颔首，坐在男人面前。
大概因为是新鲜面孔，又可能因为是眼前的女人艳光逼人。
男人转动眼珠子，把目光落在了池柠身上，咧嘴一笑。
那个笑里没有深意，空洞是最可怕的回礼，没有带任何情感似的，又好像复杂得无法解释。
池柠心里泛起怪异的感觉。
第四十六章 早已不是当年
池柠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开口：“你虐待了刘林清，然后杀了她？”
“她死了吗，便宜她了。”
而后池柠再问什么，他都是以一句“便宜她了”作为结尾。
池柠沉默起身，眉头轻蹙，怪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不会便宜你的。”身后，男人的声音恰似一缕青烟飘进她耳朵里。
池柠倏忽回头：“什么？”
男人低着头，自顾自地玩着手指，没再作声。
沉默叠以沉默，总是让昏暗的角落弥漫窒息的味道。
“柠姐！尸检报告可以提了，过来签个字！”张琦走过来推开门。
“嗯。”池柠走了出去。
审讯阶段也十分顺利，带着嫌疑人指认现场以后，案子就算是结束了。
池柠趁着调休，把池嘉西约了出来。
池嘉西是略微错愕的，这么多年，他跟池柠的关系很一般，只有池邈那孩子整天乐呵呵地跟着池柠。
包间里，池柠点了一桌子菜，还没动筷子之前她便说明了来意：“爷爷留了股份给我。”
池嘉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轻轻点头，也不意外。
其他人再怎么传爸爸只是表面对池柠好，他都是不信的，他看得出来，爸是真心疼爱池柠这个孙女。
当初池柠生出来，乖巧可爱，大抵在老爷子心里留下了永远的滤镜。
池嘉西抬眼看池柠。
女人黑色长裙贴合，精致的脸，锐利的眼，似笑非笑的唇角，整个人都散发着凌厉果决的气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费力爬上沙发偷糖吃的小女孩了。
“我想把股份转给你。”池柠看着他说，“三叔，我不可能接手公司，池申源这个人你也清楚，有些人品行定在那里，日后的行事结局是可以被预料到的，他这个人早就被商场侵染，趋炎附势更是刚愎自用，你觉得公司落到他手上能好吗？”
池嘉西良久未言。
池柠叹了口气：“您是商学院毕业的，想来底子也还在，你要是实在不想接手公司，我就转一半的股票给你，我虽然还是最多的，但你跟池申源的股票数持平了，我只希望你看见池申源缺根筋的时候，拉驰远一把。”
“……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池嘉西没有再拒绝，父母一生心血的事业，他也不想真的不闻不问就如此断送在池申源手上。
聊妥以后，事情就很快处理好了。
因为在处理阶段，企业线上显示池柠仍旧是公司最大的股东。
别墅里，池申源重重地将玻璃杯摔在地上，玻璃渣溅开，惊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竟然是池柠！池柠！竟然真的是池柠！”池申源低声怒吼着，“百分之十七的股份，都给了池柠！现在整个公司都是那个丫头片子说了算了！”
林袁霁不敢吱声，她现在要是走过去，玻璃杯就不一定砸在地上了。
池然钰和池荟茵更是在楼上大气也不敢出。
池然钰偷偷摸摸换上房门，转头看向正在写字的池荟茵，皱起眉头：“你还写你的作文呢，你怎么不反思一下，同样是孙女，同样是池家的女儿，人家池柠手握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成了公司继承人，而你就分了两套别墅几个铺子？”
第四十七章 饭局
“关我什么事？”池荟茵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也是吗？”
“你还好意思跟我比？”池然钰嗤笑，“也是，你也就是个学美术的，出来给人画个画得了，哪用操心那么多啊。”
“还搞上歧视了？”池荟茵冷笑，“你当初推了爷爷一把，爷爷才走那么早的，爷爷给你留点钱简直是慈悲心大发，你自己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哪里比得上人家池柠，天天酸人家酸得要死，池柠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硕士都毕业了。”
“池荟茵！你别惹我我跟你说！”池然钰恼羞成怒起来，一手把边上的衣帽架推倒在地。
“说不得你了是吧，你有本事你就打我，我就学池柠姐报警，大不了我离家出走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你也别想着从你那学校毕业了，我看看是池家少爷继承池家产业的可能性大，还是池家少爷留下案底沦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的可能性更大！”池荟茵握紧双拳盯着他。
池然钰扬起的手没敢落在池荟茵身上，却更加气急败坏，将池荟茵桌子上的化妆品全部推到地上。
各个牌子的香味弥漫开来，一股异香熏得池荟茵作呕。
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撕破脸，更不是池然钰第一次摔她东西，可她就是突然觉得恶心得要命，无论是空气还是眼前的人。
这么大的动静，不出意外地引来了池申源。
本来就没有反锁的门被他一脚踹开了，对着两个人劈头盖脸地骂起来。
话越说越难听，话锋也渐渐偏移到池荟茵一个人身上。
“你不是活该吗？”
平静的声音在叫骂声里显得突兀。
池荟茵抬头看着池申源：“你把最争气的赶走了，这不是活该吗？”
池申源一巴掌就要扇过来，林袁霁赶忙从后面拦住她，“你干什么啊，动不动就打孩子！”
“你还好意思说！”池申源一把推开林袁霁，语气嘲讽，“你生的好儿女，一个二个都没出息。”
那巴掌没有打在脸上，但池荟茵隐约已经觉得脸疼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池申源抬手她躲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了。
池申源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房间，林袁霁把池然钰也拽了出去，留下池荟茵一个人蹲在地上盯着玻璃碎片好一会儿，站起来走出房间，轻描淡写地叫打扫的阿姨过来清理一下。
池柠得了股份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池申源自知成为笑柄更是喜怒无常起来，清早发了通大火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池申源想要掌握驰远绝对的话语权，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公司还有些散股，而且池嘉西手上也还有部分股票，要是能收入囊中，还怕池柠那个黄毛丫头不成？
案子移交检察院，需要一定时间的流程才会正式提起公诉开庭审理。
池柠也算是松了口气，约了陈若若下午出来吃饭。
还有陈若若新谈的男朋友。
池柠是不太好看这段恋情的。
陈若若是个恋爱脑，乍看之下非常正常，可一旦谈起恋爱就跟疯了似的。
第四十八章 试探
高中的时候，陈若若喜欢上一个社会人士，比她大三岁，爱得要死要活甚至还要去给他纹身。
池柠特意请了半天假，带着陈若若跟踪那个男的的轨迹，不需要涉及隐私，站在大街上就能看到那男的到底有多爱沾花惹草。
陈若若回去以后看开了，却也病倒了，整整一个月才恢复了精神。
上大学的时候也谈过一个，两个人是正常恋爱，因为性格方面不合最后还是分开了，陈若若难过得不吃东西低血糖进了医院。
从那以后她就发誓再也不碰爱情。
陈若若这次谈的是公司同事，办公室恋情，池柠就更要担心她了。
聚餐地点就定在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馆，陈若若点好菜，偏头对男朋友陈林轩道：“我带你见我闺蜜也差不多就是让你见我家人了知道吗，你要好好表现，她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男人笑得温文尔雅：“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虽然是这么说，陈林轩也显得有些不安，低垂着头，手不停地拿起桌上的筷子又放下。
陈若若有些好笑地握紧他的手，“别怕，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闺蜜人特别特别好，你跟她熟了就知道了。”
“嗯。”陈林轩笑笑。
池柠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私房菜馆，推开了包间的门，陈林轩倏忽站起来。
陈若若更是好笑，跟着起身走过去拉着池柠坐下来，“你终于来啦，工作忙得差不多了吧？”
“还行。”池柠向来是不会在非工作时间对其他人透露太多，她黑眸微微转动，目光落在了陈林轩身上。
池柠倒是没有说什么，径直坐下来，把包放好，抬眸见陈林轩还拘谨地站在那里，不由得皱眉：“坐啊？”
陈林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坐下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瞧着他这副害怕的模样，池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陈若若跟他说了什么。
“菜都点好了，都是你爱吃的，嘿嘿！”陈若若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菜环节这么长的时间，不问点东西可惜了。
“听说你们是同事？”池柠出声。
陈林轩点头：“我们是一个部门的。”
“经济状况怎么样？”池柠抿了口水神色自然地问道。
“池柠……”陈若若小声提醒。
池柠还没开口，陈林轩很快答道：“有六位数存款，还有两套市中心的房产。”
“这个我倒是不太关心，有没有负债之类的？”
“没有。”陈林轩摇头。
池柠颔首：“那家里人呢？”
陈林轩沉吟片刻，开口道：“我只有一个哥哥，早年出家了，现在在城郊龙云寺。”
池柠的手微微一顿：“抱歉。”
陈林轩笑：“没事，多少年前的事了。”
问这些并非是真的想了解陈林轩的背景跟经济情况，最主要的还是看他对于一些敏感问题的反应。
恰巧这个时候开胃菜上上来了，大家便不再说话，中途偶尔聊几句小时候的趣事，气氛还算得上融洽。
池柠拒绝了陈林轩的接送，独自回了公寓。
第四十九章 停职
渐入深秋，几场雨过去，泠川的气温下降了不少。
池柠难得接到了池申源的电话。
“下个月十号公司半年会，我不管你忙不忙，都要过来参加。”池申源的语气不容置喙。
池柠只觉得好笑：“你说来就来啊？”
“你现在也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必须来。”池申源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池柠只觉得莫名其妙。
事情还没结束，池柠下午的时候突然被通知要停职。
张琦那边也是诧异极了，“还记得那个迟发性溺水案吗？跟那件事情有关，一时半会没办法解释。”
池柠匆忙回到局里，在办公室听张琦解释了来龙去脉，这才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因果。
对于尸检报告中迟发性溺水的结果，家属方质疑池柠受贿，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了她银行卡进账一百万的证据，仿佛一切都坐实了。
家属跑过来又哭又闹，甚至还在警局跟派出所门口拉“杀人偿命”的横幅，严重影响了泠川公安的公信力，上级高度重视，决定对池柠予以暂时的停职，由监察部门的行动小组过来对进行调查。
池柠只觉得莫名其妙，难免有些气氛：“我所有的操作都是严格符合流程的，我不怕查，但是什么钱进账的，是不是太离谱了？”
“唉。”张琦把那张资料表递给她，“来源确实存疑，但是舆论根本不会有多少人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看，他们发到网上都快要给你定罪了，你最近也小心点，已经开始有人人肉你了。”
池柠接过资料表低头仔细阅读，很快认出了那张银行卡是大学的时候学校办理的那张储蓄卡，她除了领取奖学金以外从来没用做其他用途，而且大学毕业以后她就没用这张了，整个研究生阶段她用的都是自己未成年时期办理的银行卡。
这张卡已经三年没用了，她都不知道她放在哪了。
“离谱。”池柠冷笑，转身握住门把，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闹哄哄的，“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所有人的都没反应过来。
“柠姐！”
“柠姐！”
“池柠！”
池柠捂着脸愣了一秒钟，看清楚了来人，打人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嘴里尖叫吵嚷的中年妇女。
“就是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钱就能让我女儿变成意外死亡的！”
“贱人！”
周围的刑警迅速把人拉到边上，都是气极了的模样。
先不说他们相信池柠根本不会为了钱就篡改尸检报告，就是刚刚打人的举动就已经够无法无天了。
张琦走到男人面前，脸色严肃冷冽：“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小许走过去扶池柠，池柠摆摆手，冷眼看着这两个人：“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是池柠？”
二人一噎，男人梗着脖子道：“我就是知道！你看你一副贱人相，不是你又是谁，平常没少勾引男人吧？”
“死者身上有很多陈旧性的伤，”池柠弯唇笑着，眼底满是刻骨清寒，“其中包括烟头烫伤，棍棒伤和近期的皮带伤，你们该不会以为人死了就没你们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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