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以，回头给你带奶茶。”
……
夏砚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图书馆的。
好像是，微笑着下楼，微笑着捏着手机定格？
又微笑着披着晚风，捺着涨红的脚踝，一瘸一拐往回走。
走到宿舍。
推门，室内空无一人。
一直强行紧绷着的、微笑的神色这才垮掉。
她终于可以不用锁着泪腺，任由眼底蓄积的泪水大颗大颗流。
情绪泛滥肆意。
她手脚发软，跌倒在门口。
连带着怀里的情书，也一并摔了出来。
皱巴巴的一封。
和她的心没什么不同。
夏砚柠颤着指拾起情书，心疼的蹙着眉揉平褶皱，又捻在指尖抚了又抚。
仿佛这样，就能够抚平疼的揪成一团的心脏。
可是，情书还是皱巴巴的，怎么弄也弄不平。
所以，心脏也仍是揪在一团，酸疼的厉害。
柠檬没有放弃，她只是有些着急。
着急不听话的心，总是不争气的往叶湛身上飘。
手慌乱的打颤，一下一下的颤着她呼吸都开始紧促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
恍然回神。原来是手机在响。
捞过按开，是白菜发来的消息。
她甩了三个硕大的感叹号，“柠檬！！！看论坛，上面有你叶湛哥哥的照片。”
她愣愣的看着消息，情绪忽而上头，抿唇，压下手机，扔在一旁。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叶湛的消息。一点也不！
静静在原地默了会儿，才认命的从旁拎起手机，打开论坛。
论坛的帖子已被炒的火热，帖子的标题也噱头十足——
惊！校园男神竟在天台处这样那样！
括弧：他和他的黄昏。
她按了酸涩涨疼的眼皮，指尖触在屏上，纠结好一会儿，点开。
还是看看吧，只是看看，应该也打扰不到人家？
论坛上，那张叶湛与黄昏的照片正炒的火热。
她拉开首页，一片盛大秾丽的黄昏跌入眼底。
叶湛站在半明半昧处，眸色翻涌晦暗。
指腹悬在下载按钮上微停，她悄悄的把图片保存下来，又忍不住刷了论坛底下的留言
他们都说。
叶湛眼里，有故事。
他好像，穿越盛大的夕光，看一个人。
帖子讨论的火热：
【男神凤眼生的清冷狭长，这样的人，这样的眼，一旦燃起了欲，恐怕连南江桃花都当退一席之地。】
【楼上+1+1+1。楼主的审美真的绝绝子，不仅照片构图绝美，配的词儿也是绝佳的浪漫。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呜呜呜，那种我并非看云，而是分明是透过晚霞来看你，这种设定套在叶湛身上，实在是太好嗑了。】
【磕拉了+1+1+1，便是不知道今后是谁有这般大的功力，能让叶湛露出此等眼神，好活当赏！】
故而，南江学子们纷纷开始拽词。
夏砚柠划拉着屏幕，边看边笑，泪水掉在屏幕上，将小小的墨块拖得变形。
她忍着疼，跟风打下一排字——
晚霞明处暮云重。
用调侃消解内心的苦痛，也算是一场进步。
捂住眼笑了下。
点开那张照片，手指拉开屏幕，将照片放的很大很大。
大到每个像素都清晰可辨。
她才终于不得不承认。
叶湛看晚霞的眼神，的确深情到惊人。
不同于看她的那般，冷淡、抗拒。
秾丽的色彩在他清冷的凤眼中灼烧。
是欲望，是求而不得的冷涩，是浅褐色的静潭里，忽然涌起的一点潮。
他在想着谁呢？是那个叫阿雪的姑娘吗？
夏砚柠屈着指一点点拂过屏幕，叶湛眼底那颗清淡似月，无涛无波的小痣，也被晚霞染上情绪化的色泽。
就像……一弯清冷的月跌入红尘。
月亮上开了一朵小花。
她在想。
原来天下的男孩儿都一样。喜欢上一人，就会答应给她带甜甜的奶茶。
“笃笃——”
寝室门被人叩响。
她有些疑惑地低了眸。
明日起放长假，室友们早在下午就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现在敲门的会是谁呢？
支起手背，胡乱的抹开泪水，稍微整理下自己，开门。
门廊空荡荡的，余晖沿着洁净的过道缓缓地走，走到尽头，倏忽跳出窗外，钻入黑暗之中。
此刻，恰有晚风倒灌入喉。
夏砚柠喉头一紧，忍不住轻咳几声，转而翘着腿，扶着瓷砖来回走动。
廊间的幽绿色的安全灯晃晃悠悠的，闪的人心里发毛。
她原地蹦了一脚，走廊上的灯应声明。
漆黑的长睫落回，晕着水色的桃花眸在廊间打转。
她看见自己倒影在瓷砖上，晃晃悠悠的影子，还有。
拴在门把手上一条塑料袋。
……
吓人。
吓得她伤心的情绪去了大半，脑海里的恐怖故事替去叶湛的眼，疯狂的撰住她的思维。
她屏住呼吸，一瘸一拐的靠近自家寝室。
却见。
塑料袋里，斜斜装着杯奶茶。袋子提耳处，随意栓了另一条口袋。
里面好像装了一盒云南白药？
她呼吸一滞，走近去瞧。
只见，药袋子上松松垮垮黏着一张米黄色的便利贴。
上面的字，是可爱的幼圆体。
下意识的，她呼吸一凛，心头闪过一张清隽如月的脸，
而后，又自嘲的摇头。
怎么可能是叶湛，且不说这笔可可爱爱的字儿和叶湛毫不相干，再说这女寝，叶湛是断不会踏足的。
将怪异的情绪缓慢压回心脏，小心翼翼取下那条便利贴，捧回手心。
她借着顶上昏炽的灯光，缓读——
【抱歉打扰啦。我是校青志协的成员，在校园奶茶店里，偶然看见小姐姐你腿脚不便，有些担心，就擅自跟了你一路。】
【想着明天起是长假日，校医们都放假回家了。小姐姐也不方便拿药，恰好，我那儿有一盒没开封的云南白药，就悄悄给你送来啦。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呀！】
【还有，我多买了一杯奶茶。希望甜甜的奶茶，能够让你有个好心情哦。】
【另，节日愉快。萍水相逢，小姐姐千万不要找我~因为，我会害羞的（笑）】
便利贴尾处，生涩的勾了个笑脸。
她看的眼眶发热，桃花眼长睫遮掩低垂，眼尾拖着一抹旖旎湿润的红。
许久无人出声。
走廊的灯光顺着时停熄灭，一个姑娘在黑暗处，在门前站了好久。
她一手勾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捏着殷红的眼尾，抑着自己的哭声。
就好像是，受了千万种委屈，自己一直咬牙忍着，努力的告诉自己大胆点，别哭别哭。
但身旁突然多了一人。
她温柔的对你笑，轻声细语的哄着。
眼泪反而像没出息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掉。
可是，她不该哭的，至少，不能将这一小张，闪耀着善意的便利贴给弄湿。
黑暗中，柠檬小心翼翼的蜷着指腹，摩挲着便利贴落款处的小笑脸。
又将那张便利贴轻轻折入她的万字情书中，珍重万分的放好。
……
嗡嗡嗡——
手机忽然一震，把陷入回忆中的夏砚柠扯回现实。
她睫毛微闪，视线掠过这张照片，这两日因叶湛靠近而极度不理智的心脏冷却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手机，点开对话框。
果然是白菜这个冤种朋友，她发了一大段儿给她。
先是转达了朋友对她深深的谢意，以及白菜本人对她摄影技术那点儿不切实际的吹捧。
进而，图穷匕见，无情的资本家嘴脸暴露无遗。
“宝儿，你这两天休息够了吗？”
“不太够。”
“什么？？生产队的驴都不带你这么歇的！好了，本菜宣布，你休息够了！今天儿下午开始去取材。”
夏砚柠长眉微挑。指尖哒哒磕在屏幕，飞速地按。
“菜啊，作为无产阶级的你，共情资本家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让我原谅——”
“什么？”
“那就是，你爱上了他呀。”
（柠檬呲牙.jpg）
第10章 买醉
偶尔一皮的代价就是。
即便柠檬被榨成柠檬汁儿，也要外出取材选片。
好吧，忙点儿也好。
恰好能止住自己那颗多想的脑袋。
她坐在乌篷船内，看帘外细雨霏霏，长睫蘸着水乡缠绵的水色。
绿波蘸着短促的夏雨，一篙翠水推船而行，濛濛细雨轻轻拍打着竹篷，又顺着篷沿儿绵绵密密滚落。
水面绽开一圈儿涟漪。
摇桨人挽袖撑杆，船身摇摇晃晃的摆动在水湾中，夏砚柠也放松身体，跟遮晃晃悠悠的摇。
兀自玩了会儿，得了趣，索性将手里的相机放下。
双手交叠合拢，指尖互抵，叠成一块儿方形，权当冲作相机。
正自得其乐的取着景儿。
忽然，柠檬指尖微滞，桃花眼低低垂落。
她看见。
石桥水畔，绵绵细雨中。
有人一席青衫长袍，随意懒坐在在最低一阶的石梯上。
阶下，水面初平。
细雨迷蒙蜿蜒。
夏砚柠逆着雨滴的方向，往石梯上看去。
水面摇晃，黛青色的苔藓游曳入眼，接着是一双懒散支着的长腿。
视线再往上，便见一折冷白的臂。
袖口挽的高高的堆在臂间，清亮的酒液顺着凌厉的线条滑落，蜿蜒滚入袖中。
再是。
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眼尾上翘被雨色折出多情的水光。
眼里勾着的醉意，比起南江总是滴不尽的细雨，还要缠绵几分。
那人长眉飞鬓，单手捏着一支翠色瓷瓶瓶颈，就着朦胧雨丝，一口口往嘴里送。
伶仃单薄的青衫，被雨色浸的湿透，袍袖反而被河风鼓荡，翩然欲飞。
浑欲乘雨归去。
夏砚柠撑圆了桃花眼。
她，好像看到了，江淮尘？
疑是自己看错。
柠檬提起指，在眼皮上反复按揉片刻，又重新勾了个小框框，压在眼前比比划划。
船推水岸，乌篷船摇摇晃晃的追着岸旁的无数扇碧柳。
柳梢垂落在古旧的石阶上，撩起一弯翠波。
小篷缓行而动，恰离石桥不远，速度减低。
江淮尘那张风流多情的俊脸，便蓦然横在柠檬比出的小方框内。
一切鲜活迫人的色泽，在霎那间，于碧波绿意中放大。
南江淮尘，生就一副艳质，其实，下面还有一句——
郎色纤秾若春晓，艳绝天下而无双。
只见男子桃花瞳里勾着湿漉漉的水汽，酒色弥漫在眼尾，旖旎地拖出一抹红。
鼻梁秀而高挺，嫣粉色的唇，拓着一层清亮的水色。
的确是江淮尘。
落拓不羁，洒脱风流，恰不负探花郎的美名。
船行云走，绿树压岸。乌篷船贴着石桥缓缓曳过，船舷低擦过阶上的老苔，投下一爿丹青色的阴影。
阶上，江淮尘垂着睫，把玩着手底的小瓷瓶儿。
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
指尖光影明明灭灭，鸦青色的睫低过片刻。
直至，丹影覆去，搅动水色的桨声渐渐打远，乌篷小船尽数没入石桥后。
江淮尘叩着瓶子的指蓦然一停。
他懒散的抬起眼，视线顺着摇晃的绿波，移向那弯小船。
瞳色黑而沉，定了片刻后，他忽然自嘲的扯了扯唇。
怎么，在这儿，也能想起她？
江淮尘两指拎着酒瓶，唇边的笑勾的懒撒多情。
酒瓶捺在指尖摇摇晃晃。
似想到什么，又垂眸往嘴边递上一口。
清亮的酒滚入喉间，浓厚的酒香荡在微冷的雨丝中，寸寸缠绵。
手机忽然开始低震，桃花眸落下一点乌青色的影子。
像是一帆乌篷小船驶过水面，眼底错觉似的划过一张他思念至极的面容。
他摇头轻笑着，甩开眼底潮乱的情绪，又衔了口酒，这不慌不忙的摸出手机。
缓缓覆下眼睫。
.
夏砚柠站在青石桥头，看着桥下石阶处，一抹青衫寥落。
他浸在细雨中，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着酒。
从背后看。
他的动作极为洒落风流，青衫被微风撩动，折出一点冷白的肤。
他像是极为克制似的，几乎每隔十秒，才抵住手里的酒壶，不缓不慢的呷上一点酒。
像是享受。
可是，桥上的夏砚柠分明看见——
磊落的青衫下，劲薄有力的背脊紧紧绷着。
抵住酒壶的指尖，迫的泛白。
她蹙着眉，看着他指尖那点晶莹的翠绿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便要失手跌了去。
咬了下唇，还是掏出手机，给他去了个电话。
电话震了三声。
桥下的江淮尘抬手的动作略滞，没理，仍按照十秒每次的频率往唇中送酒。
这下不仅是酒瓶儿了，青衫鼓荡、细雨翩飞间，一团青色的花儿，悬在雾气初平的水面。
看的柠檬儿的眼皮狠狠一跳。
她勾起相机包，准备冲下去阻拦时，电话终于被那人提起——
暧昧缱绻地音调勾着丝缕酒气，透过湿润的雨雾传来。
“柠檬。”他低低唤，嗓音被酒色浸润，平添一段哑意。
“唔，今个儿是什么好日子，小柠檬竟肯主动来找哥哥？是当为此浮一大白。”
夏砚柠盯着那块清影缓缓从水边移开，心里稍松，语气仍是不太好：“你在哪？”
“我啊。”江淮尘捏着手机提远了些，怪异的盯着屏幕看了会儿。
这才放心大胆的，又理直气壮说：“哥哥呐，是在家啊。嗯，柠檬儿是想找哥哥玩么？哥哥家有点远，地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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