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僵持许久,连荷花都替两人尴尬,不知该随风摆向何处,就只好随便摇摇花枝。
两人茶盏下的冰块渐渐融化成水,冰块消融成一颗颗圆润的小球,茶水冰凉。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的,韩承晔和赵长离两人先是各自想到了什么,唇角上扬,接着便是渐渐的笑出了声,最后,一起朗声笑起来。
赵长离一脸怜悯,道:“你要是因为这点事死了……我会大张旗鼓地来哀悼你的。”
“虽然不至于。”韩承晔抬眼,道:“但还是有劳郡王了。”
“茶不错。”赵长离这才有心思细细品手中这一盏茶,道:“入口香醇,还有清甜回味,就是有些过于甜了些。”
“是不错吧?”韩承晔拿起茶盏,凑近闻了闻,沉醉其中,道:“这茶叶泡起来就是偏甜的,本来就是给泠鸢准备的,没想到被你给喝了,你嫌它甜,泠鸢可不会嫌它太甜。”伸手要去拿走赵长离的茶,道:“啧,给你喝这茶,实属浪费,一会儿泠鸢来了,我给她喝。”
“泠鸢是你叫的吗?”赵长离沉着脸,重重搁下茶盏,道:“叫郡王妃!”
“泠……鸢……”
韩承晔一张一合,故意慢慢道,还贱兮兮地挑眉道:“我就叫她泠鸢,怎么了?”
然后,宁王世子被永安郡王打了,就在水榭上,茶盏桌椅摔倒了一地,没有人敢上前去劝架。
打得鼻青脸肿,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打着打着,居然都笑起来了,坐在水榭的栏杆上,互相笑对方。
这两人,实打实的脑子有病。
两人话,在风里飘飘荡荡。
“韩承晔,你太弱了。”
“赵长离,你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和我这个翰林院的翰林打架?丢脸不?”
“和你打怎么了?你不是男人啊?”
“我肯定是男人,你是不是就不一定了。”
“我是不是男人,阿鸢知道就行,我不需要向别人解释。”
“我呸!”
而郡王府门外,泠鸢姗姗来迟,她在马车上打了一个哈欠,才揉揉眼睛下车,昨晚她睡得不好,睡得不好是因为赵长离,今早她起晚了,起晚了也是因为赵长离、
要不是昨晚赵长离非得拿着一本话本来给自己说书,自己也不会睡得不好――他说的是那种不正经的书,听得泠鸢毫无睡意,越听越兴奋,两眼放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今早泠鸢本打算起早时,才翻了一个身,被身侧的赵长离生生压了回去,他的身子一压上来,泠鸢根本推不开,只好再陪他睡一会儿。
就睡了这么一会儿,她就睡过头了,醒来时看看日光,快到晌午了。
她和韩承晔说好了今早到宁王府上详谈的,就因为睡觉耽搁了,害得她这会子才到宁王府,不知道韩承晔是不是等得不耐烦出门去了。
宁王府的门房开了门,府里的下人上前,将泠鸢恭恭敬敬迎入府,往水榭处走去,还道:“郡王正与世子在水榭处说话。”
“郡王?”泠鸢疑惑。
那下人道:“是的,郡王今早就来宁王府了,和世子说话到现在还没走。”
才走到假山处,泠鸢就看到赵长离气定神闲地从水榭走出来,上前问道:“你不是说今早要去城南军营的吗?怎么到宁王府上来了?而且……”
她踮了踮脚,越过赵长离高大的肩,看到身后鼻青脸肿,正被下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往屋殿方向走的韩承晔,冲他背影招手大声喊道:“宁王世子,你怎么了?摔了?还是撞了墙了?你怎么比眼瞎的还眼瞎啊?”
眼瞎的是赵长离,赵长离都好好的,韩承晔怎么就这么狼狈了?
“我……”韩承晔回过头,见是泠鸢,就捂着肿起的嘴巴,一面走上来,一面指着赵长离,嘴巴疼得倒吸凉气,磕磕绊绊向泠鸢告状道:“还不是因为……赵……嘶……”
“他掉阴沟里了。”
赵长离淡淡道,身子挡在泠鸢面前,后脚往韩承晔的小腿上一踢,踢得韩承晔又退了三步。
泠鸢的手要推开赵长离的身子,一脸幸灾乐祸地笑道:“我看看。”
赵长离不等她推开自己,二话不说,弯下腰来,手臂一把扣住她腿弯处,直接将她整个人捞起来,单手抱在怀里,往肩上扛,大步往外走。
“赵长离!”
泠鸢拍他的肩,在他耳边道:“我有事找他,你放我下来。”
“现在没事了。”他淡淡道。
泠鸢才刚从马车上下来,马车上的坐垫还热乎着呢,现在整个人再一次摔到了马车上。
泠鸢理了理衣领的褶皱,道:“我找他真的有事,就前些日子我和你说的……”
赵长离给她给她倒了一盏茶,递到她嘴边,道:“他受伤了。”
“他受伤了也不妨碍我和他说话啊。”泠鸢道:“我只是与他相谈,又不是找他做别的,不用他动手动脚。”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唇与他的手指相碰。
赵长离抿唇笑了笑,端起茶盏自己也喝了一口,揉揉她脑袋,道:“回家。”
有些事没有必要告诉她。
后来,很多年很多年之后,泠鸢有一日正与赵长离吃着饭,脑子里忽的闪过一点灵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嘴里含着虾仁藕片,愕然道:“夫君……我觉得……韩承晔好像喜欢我……”yLcd
赵长离给她夹了一块青笋,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
第353章 丫的好尴尬
得知皇上龙体抱恙的那一天,泠鸢正与赵长离一起在韩老太君屋子里用饭,这个消息传来,无异于给泠鸢一枚定心丸。
自这位大宛四公主来郡王府之后,韩老太君就很少与泠鸢、赵长离两人一起用饭了,一来是她身子越发不好,吃得少,吃的饭菜也都十分寡淡,她不想扫了两人吃饭的兴致,就没与两人一起吃,最多就是早晚给两人屋里赏去一些点心饭菜。
二来是韩老太君对泠鸢多少有些愧疚,自己让她接受大宛四公主嫁给赵长离,是强人所难,当初对她说出这个要求后,韩老太君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所以,现在每每见着泠鸢,韩老太君总是有些不自在,泠鸢越是不提这事,她的歉意就越深。
现在外头又传着赵长离与大宛四公主婚期的事,更让韩老太君难与泠鸢同桌吃饭。
今日韩老太君之所以与泠鸢、赵长离一起吃饭,是因为今日正是赵温时的生辰,小辈的生辰不大不小,本可以不用设宴,可赵温时突然说要家里人一起吃个饭,韩老太君想着许久没有与小辈们一道用饭,也就应允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到泠鸢,赵温时没请大宛四公主来,他说是家里人吃饭,就不劳动大宛四公主了。
对此,韩老太君也没说什么。
是日,屋内正堂,一扇扇窗子打开,迎风入内,光照入屋里,倒影着屋内端坐的人影,赵府夫人王氏因身体不好,早早告退下去了。
赵长循去世之后,便少了赵长循给她气受,按理说,王氏的身子也该比以前好的,可事实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精神憔悴很多,有时候连药都懒得吃了,整个人怏怏的。
除了劝赵温时早些要孩子外,王氏也没什么精神再理会别的事,府中诸事一应交给了陈牧月,无心再与她争长短。
今日赵温时生辰,她说了两句话,一句便是问韩老太君安,一句便是让赵温时照顾好身子,不要太忙于公事,寥寥两句话后便退下了。
外头虽热,但韩老太君身上还穿着夹袄,高坐于软榻上,眼眸深凹,环顾屋内,看了一眼泠鸢,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不抱着安儿来给我看看?我许久没见着安儿了。”
泠鸢笑着回道:“安儿正午睡呢,晚些时候我再抱来给祖母瞧瞧。”
她说这话,语气是比以往要疏离了,韩老太君能听得出来,也是,因着大宛四公主的事,她也应该对自己有些埋怨的。
“小孩子,该让他多睡一会儿,好长高长大。”韩老太君说完,低头又想了好久,再开口问赵温时道:“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赵温时上前回道:“近来公中事忙,我和月儿都还年轻,此事不着急。”说话时,他一旁的陈牧月脸色明显不好。
陈牧月心里郁闷,便转向泠鸢,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郡王妃近来身子可还好,我听闻皇上和礼部近日在商议郡王和大宛四公主的婚期,想着郡王妃心里不好过……”
不等泠鸢说话,韩老太君就打断她的话,道:“别提这个,来,吃饭。”
陈牧月想要奚落泠鸢的目的当场被打碎,她低下头,闭上嘴不再出声。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跌入谷底,每个人都各有心事,或大或小,却都不合适在这个场合说出口。
陈牧月不能当真众人的面对赵温时发火说为什么这些日子冷落她,为什么渐渐与她疏离,刚才她对泠鸢呛声,也是因心里有气无处纾解的,找一个来泄愤。
赵温时现在也不能当真陈牧月的面,劝说赵长离妥当地处理家事,最好是能早早放泠鸢走,不要让泠鸢成为外头那些人的话柄,若不能对泠鸢放手,也该让泠鸢安心,不要让她整日因大宛四公主的事而忧心。
韩老太君也不能当着赵长离的面,对泠鸢说一声抱歉,更不能问大宛四公主何时嫁入郡王府这样敏感的话。
而泠鸢正与赵长离闹别扭,脸色阴沉,周身罩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四日前的清晨,赵长离要先她一步,去皇上狩猎场的围栏上动手脚。yLcd
他去了便去了,泠鸢不理解的是,他为了不让自己出门去狩猎场,居然用缎带将她绑起来,困在了府里,还特别嘱咐了府里的人,谁给她松绑,谁给她剪开绑带,谁就滚出郡王府去。
这下好了,没有人来给她松绑,而赵长离绑的结又很极其难解开,泠鸢在屋里折腾了大半日都没能挣脱束缚,还试着用剪刀,差点没被剪刀扎伤。
那天她一整日都被缎带束缚着,连大宛四公主见了都惊呼一声赵长离是个禽兽,居然这么待郡王妃,简直就是手段残忍。
娘的,害得她的手腕现在还有缎带的勒痕,疼得手都抬不起来,吃个饭只能夹最近的菜,还得要赵长离给她夹。
谁要他在这里假惺惺夹菜?要不是他,自己能沦落到连夹菜都夹不起来的地步吗?
赵长离几次想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看看她手腕上的伤势,都被泠鸢冷冷地甩开了。
屋内几人的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吃饭到一半时,终于有人进来打破屋内这一份不尴不尬的气氛。
玉大娘躬身进来传话道:“皇上病倒了。”
韩老太君到底是韩老太君,听多了大事,得到这个消息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道:“皇上也是人,病倒了很正常,皇上是怎么病倒的?宫里可有话传出来?”
玉大娘如实道:“宫里说是昨日皇上去狩猎,回到宫里时还好,夜里突然就发热起来,太医去看了,龙体沾了红疹,今日宫里才传话出来,说皇上要召见几位众臣。”
这几位众臣里,自然是少不了永安郡王的。
韩老太君放下筷子,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温热湿毛巾擦擦手,道:“阿离,一会儿皇上肯定是要宣你入宫的,你入宫去看看皇上到底怎么了?皇上病了,且不是小病,你自己要做好盘算。”
第354章 等你回来绑着我啊?
赵长离很是从容,淡淡道:“皇上昨日去狩猎了,今日就诊出病症来,应该就是急症,不是什么大病,若是大病,皇上和太医院肯定捂住瞒着,不拖个一两个月根本不会说,只有小病才会散消息出来召见重臣。”
说比,转过头面向泠鸢,握着她的手,虎口在她手腕的勒痕处轻轻摩挲,低声道:“娘子好生在府里等我,我晚些回来。”
“等你做什么?”泠鸢甩开他的手,冷声道:“等你回来绑着我啊?”
看来,自己绑着她的这段仇,泠鸢是要永远的记在心里了。
那日清晨他要赶在日出前出府,千万皇上狩猎场上去给那些围栏做手脚,他悄声起床,本以为泠鸢不会醒的,可自己一醒来,泠鸢就跟着醒了。
见他要出门去狩猎场,也要跟着去,赵长离看看日光快要上来了,实在没办法,劝她不行,一时情急,只好来硬的,抄起床上一绺长长的缎带就将她捆绑起来,太过着急,手段难免狠急了些,伤到了她。yLcd
等他回来给她松绑时,泠鸢的手脚已经被勒带勒得红肿,他给她抹了药,揉了好久,红肿都没有消。
泠鸢这仇怨算是记下了,这两日都没怎么和他说话,赵长离如何哄着都不行,一见着他就别过脸去,拉着一张冷脸不搭理她。
现在她仍旧气呼呼的不理人,赵长离好声与她道:“你想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
泠鸢瞪大眼,气得眼底都红了,看着他,眼神忽的瞥向对面坐着的赵温时,冷着的脸瞬间绽开笑意,与赵温时道:“今日既是你的生辰,那我一会儿能不能带着安儿到赵府上去逛一逛,也好让他这个弟弟给你这位大哥哥庆贺庆贺。”
赵温时自然是点头答应的,韩老太君也说泠鸢该多出去走走,散散心,连陈牧月都说好久没和泠鸢好好说话了,请她到赵府坐一坐,和她一起摸摸骨牌。
唯有赵长离冷着一张脸看向她。
今日是赵温时的生辰,她到赵府上去逛逛做什么?存心要气他是不是?
“怎么?夫君不乐意?”泠鸢抬眼看向他,挑衅他道:“夫君若是不乐意,那大不了绑了我就是了,绑了我,我就出不了门了。”
“胡闹。”赵长离咬着后槽牙,低声说道,最后看她那闹脾气的模样,只好点头,俯身道:“早些回来。”
泠鸢没应他,只有目光一直随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外。
皇上的寝殿内,太医进进出出,愁容满面,谁都不敢率先说话,而被召集来的众臣们在外头的文德殿内等消息,或低着头踱步的,或坐下来喝茶的,大多都心神不定,担心出事的模样。
太医院的太医候守在皇上寝殿内,左右商议,最后还是章太医出面向外头文德殿的官员言明。
章太医至文德殿,说道:“皇上此病,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要治起来也是破费功夫的,没有个一两个月,断然没办法根治,且此病用药时,容易引致皇上多眠、神志不清等,故此,各位要趁着皇上现在还没用药,正清醒时,将紧要的事拿出来让皇上早些做决断。”
这种时候,皇上要做决断事很多,礼部就希望皇上赶紧定下赵长离与大宛四公主的婚期,但很不凑巧的是,礼部这件事算是喜事,皇上正病着,这种时候提一件“喜事”,不合时宜。
所以,礼部也就没敢提。
其他大事,也都不是一时就能做得了决议的,众臣生怕皇上忙中生乱,急中生错,也都暂时按下不提,纷纷收回要说的话。
如此,真正的大事,便是皇上无法处理国事期间的两个月内,需要有人出面,以监国之名,代皇上行事,而这个监国的人选,便是此时的重要大事。
按理说,六皇子身为皇上留在盛都唯一的皇子,监国这种事理应是他来当。
众人的目光投向六皇子,而六皇子只坐在座位上,优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盯着茶盏中浓郁碧色,手敲着桌面,一副慵懒模样,迟迟没有说话,众臣们也就不敢主动提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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