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乃是开国功臣,怎么可能于国无用呢?老太君如此自谦,倒让朕无地自容了。”
两人气氛融洽一些后,又互相说了些客套话,韩老太君出宫前,皇上赏赐了一柄白玉如意给韩老太君,让她好好养身体,不要太过操心,还亲自派人护送老太君回府。
给了韩老太君很大的尊重,但唯独没有明说他会不会劝公主,会不会让赵长离回府。
韩老太君不能当场逼迫皇帝下决定,只能收了玉如意,坐着马车回府去。
她今日来,已经与皇上开诚布公地说了,若皇上还是无动于衷,没什么举动,赵长离若还是不回府,那韩老太君就可以毫不客气地自己来解决这件事了。
韩老太君走后。
“派人去公主府上,就说……”皇帝看了一眼手中奏折,停了一下,再道:“就说,让公主好好养病,不要动气,公主的身体最要紧,旁的不必管,什么流言蜚语,都不用理会。”
“是!”
皇上扬手甩袖,迈步回到殿内,心里暗想:“韩老太君居然那个郡王妃还要先着急,真的是没想到……”
让赵长离离开公主府?这怎么可能?
信阳公主与赵长离现在这种“难舍难分”的关系,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怎么可能亲手破坏掉?此前他还担心赵长离只是做做戏罢了,现在看韩老太君这反应,应该是真的了。
只要信阳公主能拿得下赵长离这个硬骨头,许多事,他便能迎刃而解了。
英雄果然还是难过美人关啊,赵长离这人太重情义,借着三皇子和信阳公主来拿捏他,当真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皇上没想到的事,今日居然是韩老太君来找他要个“公道”,他原以为郡王妃会先来找他。
看来还是郡王妃真的是很沉得住气啊。
那个驸马周云淙的性子比较软弱,他受了这等窝囊气很正常,没曾想,这个郡王妃居然也受得了这窝囊气。
皇上的话很快传到了公主府,信阳公主就更加有理由把赵长离给留了下来,毕竟,她的身体最要紧,旁的都不需要理会,而她的病,需要赵长离。
韩老太君都去皇宫了,泠鸢仍旧没什么行动,回府后就回到屋里,抻了抻腰身,平躺在床上,米豆站在里间门外说,韩老太君让她过去一趟,她懒懒撑起身子,便去了。
走之前,她一把抓起床上枕头下的字条,往腰间一塞,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韩老太君屋内,亮着淡黄的油灯,她让泠鸢坐在自己身侧,拉过她的手,愁容满面,问她道:“阿鸢啊,你别怪我多事,我就想知道,你和阿离到底怎么了?”
泠鸢道:“没怎么呀。”
韩老太君抓着她的手放在膝上,凑近她,问道:“你别瞒着我,你就说,这些日子你与阿离这样,我都看在眼里,你们到底怎么了?”
“祖母,我告诉你,我和他都很好,什么都好。”泠鸢一双真挚的眼睛看向韩老太君,一闪一闪的,道:“祖母,你别担心,千万别太担心,有些事啊,不是所见即事实。”
韩老太君被她这眼神给唬住了,心里十分疑惑,问道:“你和阿离当真很好?”yLcd
泠鸢点头,“好得不得了。”
韩老太君:“那他去公主府这事,你不生气?”
泠鸢攥着拳头,发狠道:“等他回来了,我再慢慢与他算账,祖母,你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看她脸上有了情绪,不再是淡淡的,韩老太君竟然放心了一些,道:“不放过就好,不放过就好,我就怕你心冷了,不在意了。”
为了不让韩老太君再纠结于此事,泠鸢笑着问她道:“祖母,听说你今日进宫去了?”
韩老太君点头,“是呀,为了你们的事,让皇上好好劝一劝信阳公主,别太任性了。”她指着桌上一块白玉如意,道:“当时皇上什么都没说,给了我一块玉如意。”
“就一块玉如意?”泠鸢暗暗鄙夷道:“堂堂一国皇帝,他出手才赏一个玉如意?他也好意思哦?”
“啧,不要议论皇上。”韩老太君轻轻推了推她手肘,笑道:“看你心情不错,想着你应该能自己解决这事,是我多虑了。”
泠鸢与韩老太君说了一些别的话,待老太君睡去,她便回到自己的院子中,取出腰间的字条,缓缓摊开在手心,字条上写着:“阿鸢,我好想你,我什么时候能回府啊?”
字条是今日写的,墨迹很新。
回府?
当时他三天后受不了了,其实就想要回府,被泠鸢一脚给踢了出去,才三天?皇帝还没相信他呢,回府什么回府?
他既然要做戏给皇帝看,当然要做足啊,怎么能这么快就回府呢?还是多待几天为好。
夜里,米豆将温好的羊奶端来,看她还在给郡王做靴子,灯光下,她的侧脸映在窗上。
此情此景,米豆想到郡王不回府,很是为泠鸢不值得,道:“郡王妃,你现在还做什么靴子啊?”
泠鸢抬眼看她,问道:“为什么不做啊?都快做好了。”
米豆端着一小碗羊奶,一屁股坐在软榻边上,一脸惆怅,道:“做好了,郡王未必穿。”
泠鸢一心在那靴子上,头也不抬,道:“他不穿,我给别人穿好啦,多好的驼绒啊,怎么能浪费呢?”
米豆一听,不大妙啊,忙道:“郡王妃别灰心,郡王肯定还是想着你的,要不去公主一趟,把郡王给劝回来,郡王肯定会听你的。”
泠鸢显得很不耐烦,放下手中针线,一把接过她手上的羊奶灌了一大口,一抹嘴巴,把空碗递给她,道:“不去。”
第155章 我不会这么想不开的
米豆接过空碗,忧心道:“郡王妃,你不会是真的生了郡王的气,要与他……就这么断了?”
泠鸢摇头,道:“怎么可能说断就断的?放心吧,我和他好着呢!”
米豆不相信,道:“要不,郡王妃试着去公主府闹一闹?好让郡王知道你生气了。”
泠鸢果断拒绝她的提议,道:“那多没面子啊,不去不去。”
米豆还要再劝,泠鸢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冲她摆摆手,让她别再聒噪了,她耳朵实在受不了,赶紧进到里屋,自己洗漱睡下。
她手轻轻一抽,抽出一把字条来,拿出一张来细看看,这是前天的?还是昨天的?
她摊开来看了看,上面写着:“阿鸢,我不在府里,你最好离赵温时远一点,越远越好,否则……我……我求求你了,离他远点儿,好不好?!”
“阿鸢,你身体好些了吗?还咳嗽吗?让我回去给你喂药好不好?”
我可以自己吃药,你还是喂你的公主去吧。
“阿鸢,我明日回府时,你让我抱一抱好不好?就抱一下,不做别的。”
泠鸢轻笑:一刻钟你还能做别的?
“阿鸢,你知道我脚的尺码吗?需要我回府给你量一量吗?好像我的脚又大了些。”
不,我不需要知道,我做的靴子,你要是觉得小了,我大不了送别人。
“阿鸢,今早你吃了什么?我没在公主府吃饭,我和白越在外面吃的,你放心,另:我什么时候能回府啊?”
她反反复复看了又看,耳边都能听出赵长离带着怨念的声音念着这些话了,她皱了皱眉,又笑了笑。
他的字,和他的剑一样,干净利落,遒劲有力,一笔一画,都很认真,墨迹浸洇纸背。
枕着他的这些话入睡,又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寒马寺。
白越过竹林里的那条河水,藏到草垛后面,看了一眼旁边的人,问道:“郡王妃,你为什么又来这儿?”
泠鸢道:“我带雁妹妹来治病的啊,她每见一次未然,身体就好一次,所以我便多带她来走走。”
白越看她如此悠闲地靠着草垛,半躺着,还有闲情逸致欣赏天上划过的飞鸟,他坐下来,道:“我听说郡王和公主……”yLcd
他不敢继续往深处说下去,担心自己一说,把泠鸢给说得伤心了。
泠鸢却满不在乎,手里拿着一支草,挠了挠后耳,漫不经心道:“不用你听说,我都听说一百遍了,什么版本的我都听过了。”
白越挪了挪位置,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藏好,问道:“郡王妃,你……就不怕郡王和公主真的发生点什么……”
“没事,他和公主要是发生些什么,我就……”
泠鸢看了一眼白越,意有所图的眼神。
白越立马别过脸去,一身正气,道:“郡王妃,不要这样。”
泠鸢手肘搭在他肩上,凑近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这么想不开地去找你的。”
被嫌弃的白越挠挠头,道:“那还真的是多谢郡王妃救命之恩。”
竹院前的赵静雁正裹着斗篷,斗篷下是湿透了的衣裳,她坐在竹院前的藤凳上,与未然说话。
就因为能见着他,能与他说话,赵静雁不在乎每次过河水的辛苦,不在乎衣裳湿透的窘迫。
她心里知道自己与僧人未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是出家人,就说赵府里,赵长循就不可能让她嫁给未然,他必定是要给赵静雁寻一门帮得上他的亲事的。
但她还是不肯放下,她身上的病又给她一个很好的借口,让她得以见他,索性就不放下了。
隐约听泠鸢说过,自己这病,和这位叫做未然的僧人脱不了干系,但她还是愿意来找他,不管怎样,当下她觉得高兴,便好。
坐下来与他说几句话,眉眼弯弯地冲着他笑,不管他说的是住持的糗事,还是师兄弟们之间的趣事,她都觉得很是好听。
她听着听着,问道:“未然,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去游历时见到的事啊?”
未然的脾气很好,他笑着,淡淡道:“今日便不说了吧。”
赵静雁蹙眉,问道:“为何?”
他看向她,轻轻一笑,道:“今日若说了,那明日我们说什么呢?”
他笑起来,像是初升的太阳,温暖和煦,却不刺眼,让人忍不住仰起脸来迎着他。
赵静雁抿唇笑了,未然看着她的笑颜,再转过头看向不远处草垛,草垛微动。
他问赵静雁道:“施主,你每次都是一个人从府里偷偷溜出来的吗?”
她一个世家小姐要出门,不能像烟儿那样,雇一辆马车就能来寒马寺,她来得这么频繁,未然觉得奇怪也是应当的。
但这么些天,未然从来没有问她怎么来的,现在怎么又问起来了呢?
赵静雁抿了抿唇,道:“我……”
见她为难,支支吾吾,低下头不愿意说出口,未然半眯着眼,笑道:“若不想说,可以不说。”
赵静雁低着头不敢看他,坐在藤凳上,手捏着衣袖,道:“对不起,我没有想要骗你,只是……”
手指胡乱交缠在一处,脸色唰的通红,一直红到耳根,是泠鸢带自己来到此处,而泠鸢就在不远处的草垛后面。
这件事她瞒着未然,让她一直都愧疚不安。
她不敢抬头看他,道:“其实我是……”
未然打断她,笑着道:“佛家不打诳语,但施主可以,所以施主不一定非要说。”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赵静雁更加羞愧了,缓缓抬起眼看他,眼底闪着泪光,欲言又止,着急得不知怎么办。
此时,在远处看着的泠鸢察觉出未然已经知道了她躲在草垛后面,兴许,他一开始就知道。
她从草垛处冒出了脑袋,走向未然,对他施施然行了礼,道:“未然高僧,你不必为难她,是我带她来这儿的。”
白越当然也没打算再藏着,也走了出来。
未然起身行礼,欣欣然笑问道:“原来是泠施主与白施主,不知两位施主千辛万苦来此,有何贵干?”
他周身的气质,是浑然天成的温和,令人忍不住放下戒心。
第855章 这位施主请自重
确实是千辛万苦,赵静雁要过河水,她也要过,赵静雁穿着湿透的衣裳裹着斗篷,她也得穿着湿透的衣裳裹着大氅御寒。
人赵静雁好歹是为了治病而来,她这纯粹是为了得病而来,更惨了几分。
泠鸢脸上扯出淡淡的笑,道:“没什么,就看看你要对我们雁妹妹做什么。”
未然偏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赵静雁,笑道:“贫僧与赵施主不过是闲聊几句而已。”
泠鸢想着,一会儿若要质问未然,未然恼羞成怒,对赵静雁不利怎么办?
她冲着赵静雁伸过手,道:“雁妹妹,天色渐晚,我们回去吧,你到我身后来。”
赵静雁弱弱地看了一眼未然,再看向泠鸢,她素来听话,只犹豫了一会儿,就轻轻点头道:“好。”便走到泠鸢身后去了。
泠鸢上前,与未然道:“未然,你适才问我为何来着,我现在告诉你,我来这儿,是为了给雁妹妹治病的。”
未然淡淡道:“原来如此。”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讶异,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泠鸢问他,道:“不知未然高僧可看得出来雁妹妹得了什么病?”
未然看向躲在泠鸢身后的赵静雁,道:“恕贫僧愚钝。”
泠鸢直视他那双带着悲悯的眼,道:“佛家不打诳语。”
未然也直视泠鸢,道:“贫僧未曾欺瞒泠施主,贫僧确实不知赵施主得了什么病。”
“她这病,奇怪得很咧。”泠鸢在他面前来回踱步,负手其后,道:“见到你一日,这病便好一日,不见你一日,病就重一日,你说,这是什么病?”
未然抬眼,又看了一眼赵静雁,问道:“赵施主,她所言可是真的?”
赵静雁在后面点点头,低声道:“嗯。”
未然恍然大悟般,道:“哦,那兴许是赵施主方巾上的檀郎蛊所致,那是贫僧游历四方,偶然得的一种蛊,有蛊惑人心之效,中蛊者,对施蛊者心生爱慕,难以自拔,且还会伤及躯体,想来应该是贫僧那日将方巾送给赵施主,赵施主便在无意之中染上此蛊。”
他还腔调,道:“这不是病,只是中蛊而已。”
“而已?”
在一旁的白越看不下去了,又疑惑又诧异,道:“你为何把这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未然偏过头,看向白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道:“因为贫僧本就知晓此事,无需惊讶。”
泠鸢不与他废话,直接问道:“此蛊何解?”
未然解释道:“被下蛊之人能时常见到施蛊者,且平日用冰水浸身,不出三个月便可解,赵施主每日来贫僧这与贫僧闲谈,都需过那条覆了冰的河水,如此三个月下来,赵施主身上蛊毒可解,泠施主不必担忧。”
他解释时,都是清清浅浅的语气,不徐不疾。yLcd
“你为何要给雁妹妹下这种蛊?”不等未然说话,泠鸢就忙道:“你别说你给她那块方巾是你不小心给她,也别说是她不小心染上的,我不信,佛祖也未必信你。”
未然好像没有打算撒谎,很坦诚道:“那确实是贫僧有意为之。”
“为什么?让雁妹妹中了你的蛊,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便会时常来见贫僧,与贫僧说话。”
“就为了这个?”
“是。”
话说到这,泠鸢和白越都吓呆了,被吓呆的还有赵静雁,她是从来没想过未然居然会想要和她说话,她以为,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想要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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