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指天发誓,他可没起什么龌龊心思,就是难以置信而已。这腰,这腿,这身量,怎么就蕴含了那样强大的力量?就她,真的将哈巴哈尔兄弟俩给打败了?
姬后不给皇帝发呆的时间,提醒道:“皇上,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凡是能在擂台上取胜的,便封做先锋将军,领兵出征,对抗匈奴!”
她说的声音大,高宗皇帝还没出声,立刻有人上前制止。
“皇上,万万不可!自古哪有女子入军营,行军打仗的道理!”
随即又有人道:“女子参军乃是大忌!大不吉利!皇上,三思啊!”
雍州士族集团的人上前说话了,姬后一个眼神,立刻有她的人上前,冷笑道:“王大人,孙大人,二位大人既看不起女子,认定女子不能带兵打战,不如您二位大人领兵作战?料想以二位之才,定能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王大人面上大囧,愤愤不平的解释:“我等文臣……”
那人立刻道:“既是文臣,又何必干涉武将之事?若是当年各位大人能手下留情放过那些武将,如今我大周也不会出现武将人才凋零的局面。”
这句话成功挑起了文臣武将的矛盾。
自英王之乱后,武将大都受牵连,周朝又重文轻武,文臣武将的恩怨由来已久。
在场的武将不由对王、孙二位大人怒目而视。
这里不是朝堂,为了解决问题,互相争一争,吵一吵也就罢了。当着即将远征将士的面,又有万千黎民百姓看着,显然不能失了分寸。
姬后说:“皇上,如今国家生死存亡之际,理应能者居上,而不能因年龄,家世,过往,甚至是性别这样的小事,而将贤才拒之门外。白驰有此报国之志,难能可贵,况且她的能力有目共睹,擂台摆下十日有谁能一气打败也和部的勇士?若是战场之上,再出现那样的人,又有谁能抵抗?皇上,战士们开拔在即,请陛下为大周国运着想,慎重决断。”
高宗皇帝最是爱惜性命,他又习惯了对姬后言听计从,正要满口应下。
张大人忽然站出来,说:“先帝曾有令,女子若有功绩,可赐房屋田地,可赐千金万金,可赐封号奴仆,唯万万不能加官进爵。此乃古理。”他是看出来姬后想在军营里安插自己人,她是女人,若是想进一步,那么她手下的女将便是她向前试探的第一步。他们可以容忍姬后在幕后搞小动作,为了大周的国运,允许她在背后为皇上出谋划策,但绝部容许她更有大的贪念。
朝中的老狐狸们,走一步看三步,他们已经知道白驰和谢家没了干系。
既是为老伙计出口恶气吧,也是为了打压姬后,他们可以让白驰从军出力,但想获得官职,那是万万不能。
有了张鼎大人出面说话,立刻就有了更多的人站出来,姬后的小股势力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很快不同的声音被压制下去。
就在姬后胸口堵住一块,气愤不已的时候,白驰轻而淡的笑了。
“天后,白驰只愿为您鞍前马后,其他并不在意。”
姬后闻言,眼前一亮,她忽然就明白了,素来沉稳博大的心口忽地轻颤了一下。
这么多年,也有很多人投效她,不过那些人大都是在世家大族的打压下郁郁不得志,希期从她这里获得加官进爵的机会。他们为名为利,都是有所求。
但姬后看得出,白驰并不为这些,她似乎只为了投奔自己而来。
就在这一刻,姬后做了一个决定,她自腰间取下自己的印信,放入她的手中,同时举起她的手,面向数万将士,高声道:“任将军,詹将军,见此印信如本宫亲临,今日本宫便草率的封白驰一个监军之职。二位可有意见?”
两位将军对视一眼,哪敢有意见,再说当日白驰在擂台上所为,二人有幸看了个完全,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只觉得有这一员悍将相助,必是如虎添翼。武将不比文臣,只讲究实力为尊,没那么礼法纲常。毕竟生死面前,其他都轻若鸿毛。
姬后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绕过皇帝,高声喊:“来人,旗开得胜,送远征将士!”
周礼,将士远行,领兵的大将军当手握金弓,向天际远射一箭,寓意旗开得胜。
姬后瞥了眼身后,心腹会意。不一会,只见二人抬出一柄沉重的巨弓。这弓怕是有几百斤,两名侍卫抬得并不轻松。
众人讶异,窃窃私语,寻常将士出征,用的都是金弓,只弓体是纯金打造,看上去璀璨夺目,实则重量手感和寻常将士用的弓箭差不多。
众人再细瞧去,有人反应过来,这不是当日哈巴哈尔兄弟用过的那柄巨弓吗?
任将军和詹将军几乎从马上滚下来,面色难看,你瞅我一眼,我瞪你一眼,都想让对方去射这一箭。
这已经不是面子的问题了,而是这一箭,若是他们连弓都拉不起,岂不是预示着他们这一仗必败!大周颜面何存?
就在两位将军心里焦急的都快哭出来时,那柄巨弓停在了白驰身前,另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举着几十斤重的箭,跪下身来。
姬后向白驰投去鼓励的目光,白驰眉目轻垂,在众人或惊疑不定,或松了一口气或复杂或看好戏等等各色的注目中,抬手握住那柄长弓,绕着手心翻了个身,像是把玩一件轻巧的玩具,又在一头砸入地面时,发出沉重一响,让人恍然意识到,这柄弓真的很重。随即只见她一脚踩上弓身下沿,抬手抽箭,打弓,拉满。
“嗡”得一声。
长箭刺破苍穹,像是流星倒转,阵阵嗡鸣,穿透人心。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一刻,她在所有人眼里已没了男女之分。
众人都被她的力量折服。
高宗皇帝带头击掌,惊喜,赞美!
将士们必胜的气势再次被激发,高举拳头,朝天大喝。
第52章 分道扬镳,天各一方
此刻的白驰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是众人抗击匈奴的信心,是光芒万丈的存在。她是那样的耀眼夺目,不可一世,除了帝后又有谁敢同她比肩?
但凡沈寂能有一点点自知之明, 都该意识到彼此的差距, 默不作声,隐忍低调。
可是当他眼睁睁看着姬后为她披甲, 为她系好披风, 赠她宝马,仿佛一切早在姬后的算计之中。
沈寂再也忍受不住, 在白驰正欲翻身上马之时, 不顾一切的冲出百官之列, 大声喊她的名字。
白驰停了停,有些迟疑, 但还是转过了身。
突然的惊变,让侍卫本能戒备,横刀阻拦。明明咫尺间的距离,隔了刀剑,却仿佛是隔了天涧, 他过不去,够不着她,被侍卫逼着连连后退, 一时间,他的心狼狈不堪。
“阿寂。”白驰终究还是不忍心, 捏着挡住他的宽刀轻轻一弹, 侍卫踉跄后退,“你不该过来。”
明明二人中间没了阻隔, 沈寂却立在原地,像是脚底生根,不敢靠近了。
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自卑的。
“带我一起。”他鼓足勇气,“我……”
她抬起手指按住他的唇,沈寂心头一动,正要握住她的手,她又抽开了,触碰不得。
“阿寂,我们在一起本就是沈秦氏算计的一场骗局,阴差阳错。”她侧过脸,看向天际。她的身后是数万将士,风卷起她的披风,那样遥远。
“从来就没有什么阴差阳错!”沈寂捏紧拳头,上前几步,几乎要怼到她的脸上。他又急又臊,像是揭穿了自己的丑事般,眉间起了褶皱,面上涨红,“从来就没有什么阴差阳错,你以为的被算计,又怎知不是我心甘情愿?”
白驰略抬了抬眉毛,她轮回这么多次,和他有过太多接触,又怎会不知这一切。
若不是确认他真心,又岂会单单对他别有不同。
“我……”他的勇气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在她平静如水的注视下,轻易败下阵来,“我让你感到了不耻是不是?我明明知道沈秦氏的打算却为了一己之私顺水推舟,你在怨我是不是?”
白驰吐了口气,像是叹息,“阿寂,我知道的,在当时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沈寂也会是其他的什么人,沈秦氏吞了她的家产,为了沈家的名声都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就算她及时识破奸计,又能如何?没有父兄叔伯撑腰,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孤女。若非女子难以独自立于世间,她又怎会去投奔她的未婚夫?
曾经,她所求不过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于当时的她来说,嫁给真心待她的沈寂,便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她没有遭遇后来的那些事,在绝望中挣扎过,看透这人间的不公,心性被摧毁,她一定会安分守己的做好沈寂的妻子,无论他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吏,还是认祖归宗煊赫荣耀。哪怕被贵族排挤,被婆母不喜嫌弃苛责,她也会默默忍受。因为世人眼中她所忍受的与她所得到的相比不值一提。她也会认可普世的价值观。大概率上,他们会是一对旁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而她自己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对,偶有小情绪,但也会安稳幸福的过一生。
可是,心性变了,一切终究不同了。
她必须要为自己遭遇的这一切讨个说法。总不能她遭遇了这么多,几欲疯魔,等一切过去,她还能轻描淡写的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潦草糊涂的过此生。
姬后问她所求之道?
在回到谢府之前,她还浑浑噩噩的没有头绪,后来那些人开始指责她,要她赔罪要她自罚,她不禁回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想起了前几次轮回,只因她没有按照他们制定的规则活着,又或者不经意间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她就被各种栽赃陷害,死于非命。
与谢家闹的这一出,又是如此的大同小异。
某一个瞬间,她忽然有了点头绪,那个在她心里已经死去的白驰并不是毫无怨言,她也曾满腔愤懑,求救无门,深恨这世道不公。她也曾想过,若是她有能力她定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后来,她在轮回中获得了力量,她一遍遍的虐杀那些曾杀过栽赃陷害侮辱过她的人,报复宣泄。
心性被摧毁,人也越来越喜怒无常,她早就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回不去了。
她不可能再做沈寂的妻子,甘心相夫教子。
她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总归要做出点轰轰烈烈的事。
她好像知道她的道是什么了,既然世道不公,那她就要这天地变色,这人间易主。
她的面上扬起诡异的笑容,眼中显出疯狂的情绪。穿过沈寂,看向他身后的姬后。
她没有雄心壮志也没这才能做这江山之主,但是有人可以。
她记得《斩夫郎》里姬后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女人,并不是天生就是女人,不过是依据男人的道德被塑造成了女人。
起初她不懂这句拗口的话是什么意思,等她明白过来,便是她挣脱束缚,大彻大悟了。
白驰想,千百年来都是男人称帝,若是换了女帝呢?
姬后被白驰看得莫名有些心慌,仿佛她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一般,这眼神让她感到害怕,却又莫名兴奋,她喜欢刺激与冒险,未知不会让她感到害怕,只会让她更兴奋。
她有着完全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旺盛精力和斗志。
不过此时此刻,就连姬后自己都没想过要做这大周的皇帝,她生来强势好胜,看不惯优柔寡断的丈夫,什么都习惯揽过来自己做主。她贪恋权势,一步步登上皇后宝座,甚至上了朝堂,垂帘听政。她时常想,她就是因为摊上了这样一个无能的丈夫,才逼不得已事事操劳,若是她的丈夫像先帝那样英明果决又强悍,她一定可以安心做后宫之主。然而,高宗不可能是先帝,所以她曾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这大周国没有自己不行。饶是背负骂名,她该做的事还得一样不落的去做,不过常有憋屈,她的想法决策总不能顺利执行,朝中那些保守派习惯性打压她,不管她说的对或者错,只因她是个女人,她的所有建议都该被反复推敲甚至推翻。他们总怀疑她头发长见识短,或者背地里骂她“妇人之见”。她气闷又无可奈何,她不得不同他们周旋,培养自己的势力。
她什么都做好了完全的打算,便是百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提前做好准备。
她有想过白驰会来,更多的可能她不会来。
可她还是备好了铠甲,宝马。她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谢家是雍州世家的核心,若是他们家的儿媳成了她的左臂右膀,对雍州世家来说会是个沉重的打击,对她的好处自不必多说。
讲句心里话,她虽然口里说对白驰寄予厚望,要封她做先锋大将,实则心里清楚,单单白驰女人的身份就不可能当上这个将军。自古哪有女人上战场,甚至做大将军的道理。
她这样说有试探之意,打脸那些顽固派的目的居多。她肯定白驰的个人实力,若遇危险自保不成问题。但是若论排兵布阵,行军打仗,她不会随意启用新人去冒这个险,大周输不起。她虽大胆,却不会意气用事。顽固派会阻拦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的目的达到就行了,不会纠缠。
有蒙元顺坐镇神谷关,她给他足够的粮草和源源不断的将士,她相信大周不会轻易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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