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年节生辰都会遣人送礼,年年如此,风雨无阻。
好看的衣裳,精美的首饰,世间珍奇的稀罕物。
起初白驰都会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后来被蒙元顺知道了,大呼可惜,瞒着她给收下了,转手就卖了,换了牛羊马匹粟米种子。
这事,蒙元顺暗搓搓的干了三四年,后来还被他诓骗着写了索要财物的信件。她当时还纳闷,蒙元顺的哪位小老弟这般有钱,一张嘴就狮子大开口。京里来人送钱送物之时,蒙元顺又找借口将她支了出去。若不是铃兰识破骗局,给她透风报信,她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少年。
真他祖宗的丢人丢到太姥姥家,白驰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这样一个人——一面狠心绝情的同前夫一家断了干系,一面又恬不知耻的跟前夫索要钱物。
关键,他还翻倍的送来了!
白驰提刀,追杀了蒙元顺三个多月,闹得轰轰烈烈。乃至于敌国都在传蒙、白二人争权夺利起了内讧。如此天赐良机不反攻一下,好像都对不起这么多年他们被压着追打所受的委屈。
也幸好,这些人消息还算有些灵通,集结的大军都块出发了,探子带回消息,说是误会一场。
原来这根本不是一场血雨腥风的职场生杀,而是家庭伦理大剧!
说是姓白的用前夫的钱养后夫,而作为后夫的蒙将军呢,铁血铮铮一条汉子,又怎么忍受得了这头母大虫骑在头上撒野。终于还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偷摸着在外头养了娇软外室。可恨的是,还是用姓白的前夫的钱。
谣言传得很广。
坦桑听得直乐。抽空往神谷关跑了一趟,专门为看笑话。
岂料,等他回到也和部,传言已演变成姓白的二婚丈夫也和部王子见钱眼开,也屁颠颠的赶来分一杯羹,想搞点钱回去救济自己老家。
姓白的同他春宵一.夜,还真的给了。
坦桑王子听说后,吓得连夜让整个部落的人收拾行装跑了。
到底谁要害他?
简直丧心病狂!
那年,他年少轻狂,自诩是草原最矫健的狼,要迎娶这世上最厉害的女人。
后来,后来……
害!
不能提。
**
李振买了妇人的鸡蛋,本是一件极小的事,却在众人心中起了波澜,原本噤若寒蝉的百姓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见多识广认出是蒙家军的军旗,露出惊喜的表情,同人说起来。
蒙元顺战功赫赫,美名远播,据说原本寒凉偏僻的神谷关,如今在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勤建设下,俨然成了一座人口繁茂的大型城镇。
升斗小民整日忙忙碌碌,不过为碎银几两,为妻儿老小衣食住行。这些人天然的对为国为民的父母官感到亲切和喜欢。有人大着胆子询问,“敢问是蒙大将军麾下的将士吗?”
李振笑眯眯的正要回答,白驰先出声道:“不是。”
李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咳嗽了声,敛了笑容。
他们一行人如果在神谷关,对外抗敌,挂得都是蒙家军的帅旗。不管是哪个将军手下的亲兵都亲如一家。
可是真要走了出来,到底还是有些不同了。
离开神谷关之前,白驰就将李振叫到跟前,亲口问他,要不要跟自己走,还是留在神谷关?
说句心里话,李振是有些犹豫了。
他不知自己来自何处,自懂事起就是个孤儿,后来随流民来到神谷关,稀里糊涂的长大,十几岁的时候从了军。没过二年,因为长相出众,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穷讲究,又被白驰挑中,当了亲随。
他舍不得离开神谷关,和他的一干好兄弟们。
可是他还年轻,想看更多的风景,想长见识,跟着白驰无疑是最好的出路。
犹豫了也就那么两息之间,他就决定了。
他们此行注定是大逆不道的,前途是可以预见的荆棘丛生。
白驰自不会叫蒙元顺为难,从她踏出神谷关开始,有些关系,说断就断了。
熹微的晨光落下,远处天际亮出一线天光。
城门仍是纹丝不动。
又过了足有一刻钟,随着沉重金属摩擦声响起,城门缓缓打开。
白驰一跃而上,“走!”
百姓早就让开了一条道。白驰一马当先,眨眼到了近前。
看守城门的官兵大概还没睡醒,打着哈欠,城门刚拉开一人宽,看到全副武装的将士骑着高头大马挤到近前,吓了一大跳。愣了一瞬,忽地劈了嗓子,颤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又在看清白驰的脸后,仿佛自言自语般,颤声道:“女,女将军!你是……是……”一瞬间醒了神,一面嘶吼着喊人,一面拼了老命的推城门,“快去通报!蒙家军来了!”
白驰单手飞射出兵器,几十斤重的长矛,重重擦着兵卒的鞋尖,别住了城门。
立刻有亲卫下马,奋力推开城门。
守城兵吓得哇哇大叫。
白驰已拔了长矛,率先冲入城中。
南城门官兵大概早就得了上头指示,有所准备,戒备着神谷关来人。然而这些懈怠惯了的人,又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
从神谷关入平京城,显然走北城门要少走许多弯路。再不济走西城门、东城门也有可能。犯不着非要走南城门。
而且以他们的惯有思维,时间紧迫,那些军爷要是早到了肯定是要叫城门的,到时候管他喊破了喉咙也不开。
他们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会安安静静的等着城门打开再冲进来。
守城的官兵匆匆集结了一列歪瓜裂枣,有些连衣服都还没系好就慌里慌张的拿着兵器冲了出来。
白驰一杆长矛砸倒了城墙下挡风雪的席棚,正好阻住守城官兵的去路。这些人大概是真没睡醒,一个撞一个的竟都滚在了一起。
白驰挥舞长矛,别在身后,瞥了他们一眼,冷声道:“不是蒙家军!是我白驰回来了!为皇后而来!”
城内响起鸡鸣狗吠之声,寒风凌冽,不见行人。
偶有早起的百姓,被这朦胧晨光中的阵仗吓倒,又慌里慌张的躲进了巷子里。
到了皇城根下,白驰犹豫了下,掏出高宗皇帝御赐的金牌。
守护皇城的禁卫十分谨慎,不住盘问。白驰起先还有耐心回话,后来见有人偷偷离开,起了戒心,一个眼神扫过去。李振已同另一名青年一同将那人拿下。
这之后,皇城门起了一阵骚动,不过很快被压下。
白驰强行闯入皇城,直入大内皇宫。
李振紧跟白驰,面上赤红如血。
白驰偶然瞥见,抽空问一句,“你很热?”
李振手心都是汗,颤抖着问,“将军,回来的时候您也没说咱们要犯上作乱啊?您说,咱们这样干,会不会被诛九族啊?”
第56章 软禁
高宗皇帝平安康健时, 她是高高在上的天后。
她垂帘听政,批阅奏章,下发政令,百官垂首听命, 敢怒不敢言。
她威风八面,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然而, 变故就是那么突如其来。
她的丈夫昏睡了十二天, 这期间偶有苏醒,却认不得人。
而她从刚开始的一面处理国政大事, 一面照看丈夫, 到后来只能侍候皇帝, 直到五日前,她和肱骨大臣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情急之下砸碎了皇帝的药碗,张鼎以她“或恐会伤害陛下”为由将她软禁在悦庭殿。
悦庭殿是一座小小的宫殿,还不及她皇后宫的一半再折一半大,是她平日处理政务的地方,她曾在这里疾言厉色惩治过那些奸佞蛀虫, 也曾毫不留情的斥责那些冥顽不灵的清贵文臣。周氏宗族那些犯了事的皇亲也曾在此匍匐在她脚下求饶。
张鼎将她软禁在此,羞辱的意思很明显。
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太子被雍州士族拱上高位, 代理国政。
姬后嗤之以鼻,周仁太子人如其名, 软弱无主见。做了东宫太子那么多年, 一直毫无长进,他的东宫班底强大又如何?他是那样老好人的性子啊, 便是门客时有不错的主意,他也从不居功,到头来,只落得个平庸太子的名号。倒是门客们声名远播。搞笑的是,旁人提起来,都不由摇头叹息,说是好树栽在烂田里注定结不出好果,还为那些门客感到可惜。
姬后并不担心太子会对自己如何,他纵是没有雄才大略,却一直是个好儿子好兄长。
她担心的是太子背后的人,心软的人容易被人拿捏,被左右思想,被牵着鼻子走。
她甚至想过,若是皇上真的崩了,那些人兴许会让她“悲痛不能自已,自缢而亡,伴驾西去。”
这些日子,她忧虑深重,寝食难安。短短数日,脸颊凹陷,颧骨突起。
她开始后悔,她一直公私分明,举贤任能,不因私仇打压那些真正有才干的人。她一直知道恰恰是那些人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仿佛被女人左右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
高宗皇帝在时,他们还愿意朝她低下高贵的头。现在皇帝病倒了,他们都像是集体失了忆,忘记了她曾经对他们的提拔重用,也看不见她如今艰难的处境。仿佛太子继位才是顺应天理,将她赶下台便是“拨乱反正”。
她忽然之间明白,什么太平盛世!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公私分明!
手中无权,便是心怀天下,也屁都不是!
你对他们留情,他们却想要你的命!
她被困在深宫,联系不上谋臣,无人能助她一臂之力,她后悔不该为了避嫌,早早让自己的俩个二儿子封王,送去封地。
俩个成年儿子本可以做母亲的左臂右膀,却因她的一念之差,断了臂膀。
姬后沉稳的心逐渐开始慌乱,她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转圈圈。
在她被软禁的当晚,有个人见了她,同她说了一番话。
她半信半疑,厉声呵斥他,休想利用她,加害她的人!
那人笑了,烛火下他的眼睛炫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他说:“怎么会呢,我只想让你将她还给我而已。”
姬后陷在绝望中,没有退路。她眯着眼盯住他,二人在沉默中对峙。
她败下阵来,她还有的选吗?
所有人都认定了高宗皇帝凶多吉少,因此他们才敢这般对她。
她手写了一封信,交出联络用的印信。
却在他伸手过来接之时,又握住,迟疑道:“要是皇上活过来一切都好说。假若皇上真的崩了呢?你让她回来,真不是让她自投罗网?”
他笑了,意味不明。朝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
姬后着急上火,度日如年。
又过了一个睁眼到天亮的夜晚,她直愣愣的盯着屋内的残烛,止不住的想,若是她一把火烧了这里,会怎么样?
雍州世家,呵呵!果真还是她大意轻敌了啊,平素里装出一副被迫无奈委曲求全的样子。这么些年,她自以为处理的很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凡有一道口子,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反扑。
什么“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什么“妇人之仁”。正话反话都叫他们说了。女人嘛乖乖的任他们欺凌就好了,但凡敢反抗,侵害到他们的一点利益,便是大错特错!
她真是恨呀!
除了恨,更多的还是寒心吧。
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她呆呆的看着蜡油在手心凝固,感觉不到烫,也感觉不到疼。
不知什么时候外头起了骚乱。
起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这些日子,除了她自己时而发怒,砸碎屋内的摆设,周围的一切都太安静了,没有人回应她,没有人肯为她传递消息。
等她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又是一阵恐惧,她怕皇上不好了。
她嚯得起身,指甲扎着手心,定定的看向大门。
宫殿的门嘭得一声被一脚踹开,屋外的寒气一股脑儿的涌了进来,其实屋内并不比屋外温暖多少。
昔日高高在上的天后,眨眼间倒像是成了深宫弃妇。
“皇后!”
姬后的眼里有层白茫茫的水雾,此时此刻此景,她是真的有想哭的冲动。
“皇后,”白驰上前,托住姬后的手臂,“我来助你。”
姬后顾不得感动,有了帮手她立刻就找回了力量,她当机立断,“去清心宫!皇上在那!”
白驰不问缘由,没有质疑。护住姬后冲了出去,一路横扫,直奔清心宫。
大概是雍州世家也没料到,有人会这么勇,不惜被诛灭九族,也敢大逆不道的犯上作乱。
他们更无法想象,真有人能横扫千军,一人能敌千军万马。
白驰的亲卫是她这些年自己培养出来的精锐,有男有女,却都是个顶个的英勇无畏。
都说仆随主,他们也一个个的喜欢断人手脚,并不轻易伤人性命。尤其是大内皇宫,到底还是有所顾忌。
白驰这些年在外征战,也不知被传成了什么样,总之当她现身后,大内侍卫还没正面交锋,就已经心存五分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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