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怔了半天,薄薄地眼皮向下一耷拉,视线恰好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右手腕。
一百三十三米高度的摩天轮舱室,星河明亮下,他瞳仁晶亮、满足地指着纹身安慰她。
“这样就像被你占有标./记一样。”
“我很早就想这样做了,就像你曾经让我占据在你的心里。”
许夏致抬眸向庾殊,他与人说话总是这样,与人对视,毫不偏倚。
很专注的模样。
如同周围尽是虚无,只有他放在眼睛里的那个人。
许夏致吸吸鼻子。
此刻,无数的场景在她脑中一帧一帧放映。
她想到在华盛顿熬夜到凌晨三点的庾殊,他从华盛顿赶到旧金山、只为搭乘能在今晚回到北徽的最后一趟航班,他在枫桥酒庄安静等她,他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准备一场不知道她去不去的惊喜,之后和她相处急促的两个多小时......
这样就像被你占有标./记一样。
许夏致耳膜被回溯的话震得发响。
她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两个人,你渴求我,我也渴求你,我们之间必然坦诚相见,只是不知道怎样相遇这个时间。(注1)
许夏致觉得,现在就是。
她手指绞紧衣服,半晌,骤然抬头:“庾殊,你累吗?”
庾殊一愣:“什么?”
“就是你困吗,或者......”许夏致难以启齿,但是为了彼此,她眼睛眨巴眨巴,“就是你累不累。”
庾殊不知其意,但还是认真道:“不累,在飞机上睡了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啊。是有点少。
许夏致犹豫片刻,咬咬嘴唇:“我想去你家。”
.
直到宾利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成为城市公路上车流中的一个分子时,庾殊仍然不知道许夏致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
他有点担心地问:“阿姨不会生你的气吗?”
许夏致剜了庾殊一眼,落在庾殊眼里净是娇嗔。
他呼吸一紧,喉结滚动两下,哪怕不理解,但依旧不再说话了。
夜晚车辆毕竟比白日少了很多,车速加快,没一会儿就到庾殊小区附近。
他又看了许夏致一眼,许夏致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庾殊掠过超市时,拍拍他的胳膊让他停下。
庾殊问:“你要买什么吗?”
许夏致:......
今天的提议已经耗费了她的全部耻度,她抿抿嘴唇:“我想买瓶可乐。”
庾殊道:“不用,家里有。”
许夏致:......
她牙齿咬了咬。
庾殊看出她不愿意说,下意识以为她来了大姨妈。
“我找阿姨给你送来?”
许夏致捏捏自己的眉骨,开始打退堂鼓。
只是车都快开到庾殊小区了,她断然没想过让庾殊再把她送回去。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眼睛一沉,执拗道:“我要自己下去。”
庾殊把车停了下来。
这里没有小区那么安全,他没办法下车,于是就安静地在停车线内看许夏致高开叉荷叶裙边随着她的步伐摇荡心旌。
许夏致进了超市,头也不回直接往该去的地方走。
等到了货架前,看着各种味道各种型号琳琅满目的冈本、杜蕾斯,许夏致心一梗,有点尴尬:
该死......她也没办法打听庾殊的size啊......
许夏致退堂鼓又打了起来。
她向远处瞥了两眼,看到货架上的卫生巾。
反正庾殊也是这么以为的,许夏致向那边挪了一步,再要挪一步时,她突然止住。
不能每次遇到事,都和大姨妈扯上关系吧。
许夏致咬咬牙,收回步子。
行吧。
她顺手拿了中号的草莓味的冈本。
许夏致转身要走,余光扫过,对上安安静静躺在角落的小号。
她心里一咯噔,有没有一种可能......庾殊很小?
许夏致自言自语,上帝有时候是公平的,他不可能给庾殊打开一扇门又打开一扇门,连一个窗户缝都不给庾殊关吧?
可是......
许夏致闭了闭眼睛,来都来了......
她又伸出手。
既然如此,来都来了,那就干脆点,许夏致把大号也利落的拿了下来,放进了塑料袋。
她摸摸鼻尖,跟在超市收银的队伍排队。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终于挨到她了。
售货员小妹妹从她袋中拿出其中一个盒子,向她眨巴眨巴眼睛,脸上染上飞霞。
紧接着,又拿出一个......
许夏致摸了摸鼻尖。
售货员小妹妹说出价格,之后咬咬嘴唇,像是在思忖该不该提醒这句话。
终于,她下定决心,嗫嚅:“美女,你拿的号码不一样大。”
许夏致咳咳咳了两声,即便是不朝后看,也知道身后不太长的队伍像是千手观音的翻转版“千头观音”一样,齐齐形成扇形想看她是何方神圣。
沉默两秒,许夏致临危不惧、淡定笑笑:“我知道。”
“都装上,有用。”
她装好塑料袋往外走,超市内的死寂将是今晚战斗的开场白。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第68章 陪你看星星068
回家路上, 许夏致和庾殊不知出自什么原因,竟然齐齐保持沉默。
庾殊跟在许夏致身后,注视着她把拇指贴合在家门的指纹锁上, 蓝色的荧光一圈一圈亮起、描摹出指纹的样子,发出“滴”的一声。
莫名,他的心也响了一下。
庾殊摁了一下玄关处的电子屏幕,四百平米的复式大平层所有灯光层层叠进、次第亮起, 满是温暖。
他喉咙轻轻发出咳声: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准备点东西?”
许夏致眼睛眯起,庾殊这是、知道她的意思了?
许夏致手里的塑料袋攥得更紧了。
她支吾一下, 指指楼上卧室道:“那、那你先准备, 我上楼了。”
庾殊心中奇怪地点点头, 看着她窈窕削薄的背影进入主卧, 才转身去饮水机那里接水。
自从又一次看见许夏致痛经, 他在家里就把能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先打了一杯红糖水,之后拿出了几张暖宫贴,还充好了暖手宝的电, 原本连卫生巾他都打算储备一点,只是这种贴肤且私密的东西,每个人的喜好大概不同, 所以他才放弃。
等东西拿齐全,庾殊上了楼。
他走到许夏致的主卧,敲敲门, 进去后却发现空无一人。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隔壁卧室传来水声。
庾殊薄薄的眼皮跳动几下, 狐疑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隔着实木浴室门, 庾殊确信许夏致是在自己卧室洗澡。
他嗓子一紧,连神经都被绷直。
今天有点奇怪。
他的思维难以克制想向某个方向乱冲, 但是理智却强硬地把孟浪的想法禁锢在原地。
庾殊重重地压了一下呼吸,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等许夏致出来。
房间空旷寂静,每一丝动态都在被庾殊的感官放大。
从花洒中喷出、扑打在许夏致身上的水珠,又流落在地上,溅起的声音直接落在庾殊心上。
庾殊修长的手指握拳抵在下唇,他向红木门看了一眼,随即扭头想找个什么东西转移视线。
他环顾卧室一周,目光落定在放在他床上的塑料袋上。
她怎么忘记把这个拿进去了?
庾殊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捞起塑料袋,顺手伸进去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在他扭头向浴室的瞬间,卧室的光在硬质盒子上映出一道亮白的光影,旁边的字清清楚楚落在他的眼底:
冈本......
冈本!
庾殊的大脑一瞬间宕机。
他怔怔怔停在原地,良久,才活动了一下筋骨,沉沉坐在床上。
今晚一切的怪异,从许夏致在地下停车场问他累不累、到非要借口去趟超市、还在他的卧室洗澡......全都解释通了。
只是——
庾殊摆弄着这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小号安全套,很难不黑脸。
她是对他多么不自信?!!
庾殊被气笑了。
他忿忿地向浴室方向瞪了一眼,甩甩塑料袋。哐哐两下,又掉落两个同款的盒子。品牌、类型、味道都一样,除了型号。
庾殊看着躺在床上的三个盒子,怔愣住了。
一晚上的情绪,从愉悦到疑惑、再到刚刚得知她想法时的震惊,此刻只剩下无以复加的熨帖和温暖。
许夏致把一切都准备很地妥当。
甚至,她已经在无形中流露出她或许都没有意识到的包容。
摒弃成年人对欢愉的追求,她依旧珍视他本身。
庾殊把现在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的小号和中号放到床头柜最里面,手指伸展,十指悬空捏着剩下的一个盒子摆弄。
约么五六分钟,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继而响起吹风机的呼声。
许夏致看着镜中的自己,在温度适中的风中抓着头发、闭上眼睛。
她穿着庾殊放在她卧室的睡裙。
庾殊做事总是周到体贴,她房间的柜子中,从保守的睡衣到开放的睡裙,各种款式都有。
许夏致思忖片刻,选择了一件各个方面都适中的睡裙。
头发吹好后,她转身打开浴室的门。
——吱。
门开的声音其实极其细微,但庾殊的视线几乎一瞬间攫取在许夏致所在的方向。
明亮的灯光下,许夏致整个人泛着雪白莹透的光晕。
她过肩的乌发揽到左肩,露出右边削薄漂亮的肩颈锁骨。
她穿的是的绿色缎面吊带睡裙。这件裙子庾殊知道,是仿照她最喜欢的女演员之一的凯拉.奈特莉在《赎罪》中的那件绿裙子,甚至亮度、材质、阴影感都如出一辙,衬得她像是包在华贵的绿绸中的羊脂玉。
在对视的第一秒,庾殊的呼吸在巨大视觉冲击下狠狠停滞,紧接着沉闷起来。
他仿佛是一个进度条,已经加载到了百分之百,却不得不克制下来。
就在前几分钟,他想到了许如清。
他不想让许夏致因为自己被任何人指责。
“庾殊?你在想什么?”
庾殊手指收紧,铺在床上的被子被他攥出一个刃状的纹路。
他别过脸,喉结沉沉滚了一下,才抬眸挤出个云淡风轻的笑:“夏天,阿姨她——”
许夏致向前截停庾殊的话。
她细白的指尖摁在庾殊的嘴唇,“嘘”了一声。
这个距离很近。
许夏致居高临下,肩背绷直、微微颔首,像是无暇的天鹅。
她的声音很轻:“庾殊,我二十八岁,拥有稳定优渥的工作,具备独立自主的思想。”
“我是成人,可以自己做决定。”
时间凝结。
客厅的电子时钟声音被扩大,整点时“滴、滴、滴”的电流声不断给情感的天平增加砝码。
庾殊定定注视着许夏致水一样的眼睛,他的目光渐渐漆深,像公狼的求偶期,爆发得猝不及防!
他一把圈住许夏致不堪一握的细腰,顺势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之后稳稳抱起她。
许夏致被突如其来变故惊得叫了一声,她看着庾殊向浴室的方向走,拍拍他的胳膊。
“我洗过了。你放我下来。”
摒弃克制的零点一秒后,之前所禁锢的一切将得到指数级的反扑。
庾殊对许夏致的话充耳不闻,他灼热的呼吸就贴合在许夏致敏感的耳廓,诱哄似的:“陪我。”
浴室门被勾上。
下一刻,花洒喷出的水流像乱跳的音符,叮叮当当的声响伴着许夏致的一声惊呼,含娇带嗔:“衣服!”
水声愈发大了,与庾殊磁性低哑的声音交融,偶尔还伴有他温柔的轻呵:“咬着嘴唇干嘛?”
“别忍着,好听。”
他像是伏在许夏致耳边,呢喃着不停重复:“特别好听。”
......
一个多小时后,水声停了。
片刻,庾殊围着浴巾,抱着许夏致走了出来。
刚刚富有层次感的绿色睡裙已经不见了,许夏致身上披着宽大的睡袍,精致白皙的肩颈锁骨上有几块明显的酡红斑点,她头耷拉在靠近庾殊颈窝的地方,像受累的小天鹅。
庾殊身上的水珠还没有晾干,顺着精瘦有力的肌肉线条向下滴答滴答坠落。
他心情极佳,眉眼间情./欲将散不散,沉落在眼底,反而更像是蓄力一般危险。
忽然,他亲亲许夏致的额头,笑音很轻、无端撩拨。
“下次买大点,有点紧。”
许夏致艰难地抬眸,硬撑着剜了他一眼。
半晌,她才低低开口,小兽般的哼喃:“最大了。”
“那以后交给我自己买。”
许夏致忿忿道:“没有以后。”
庾殊低低笑了两声。
他把许夏致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掀开被子自己钻进去,许夏致就在下陷的床榻上往远离他的一边费力地滚。
庾殊毫不留情,长臂一捞,把她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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