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剐蹭着衣角, 半晌,低低道:“因为他在你心里的形象太坏了。”
“我不想让你生气。”
许如清惊诧地看了许夏致一眼,片刻, 淡声道:“我从来不觉得庾殊差劲,夏夏。”
许如清清晰记得见过庾殊的那几面,特别是高中毕业、在停车场她拦住庾殊的那次。
作为一个母亲, 不论什么原因,她的女儿因为庾殊受伤了,所以她的语气、态度都很凌厉, 但她至今也能记得高瘦的小伙子不卑不亢,在她不肯让他见许夏致时, 眼神诚挚又抱歉, 礼貌道:“阿姨,抱歉打扰你了。我希望许夏致快乐。是真心的。”
“无论是相貌、举止、家世, 庾殊都是万里挑一的。”
许夏致眼睛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走到许如清身边,坐在单人沙发旁的小凳子上,挤出个笑:“那、那妈妈,你为什么......?”
许如清敛眸、眼皮低垂,语气中是无奈地复杂。
“因为你太执着、太喜欢他了。”
许如清嗓子里发出低鸣,心像是被棉絮填满,无力得很:“夏夏,妈妈其实、其实不太合格。“
许夏致五六岁的时候,许如清遭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开始全力投入工作,伴随许夏致的成长,她的工作强度也在增大,很多时候她会忽略许夏致的感受,但许如清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医院那些同事说的任何时候工作第一。
“你上高中时,我想让你学医。以我当时达到的高度,无论是北徽也好、南江也罢,我都有最好的医学师友,可以为你铺更好、更长的路,但是你不愿意。”
“我看见你那么喜欢播音,哪怕你的分数上南江大学播音系多余出40分让我觉得可惜,我都情愿;后来你辞了电视台的工作,什么积蓄没有投身配音,我也支持。我想告诉你,妈妈是世界上最想、最想让你幸福快乐的人。”
许夏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我想一直能罩着你、保护你。”
“你性子这么拗,受委屈从来不提。你要是喜欢一个家庭相配或者妈妈熟悉的人,他要是敢欺负你,妈妈拼了命也会帮你出头,可庾家......”
许夏致眼圈红了,她努努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乖顺地蹭了蹭妈妈的肩膀,安慰她道:“庾殊不会欺负我。他是很好的人。”
许如清沉默两秒:
“邵杰也是这样说的。”
这个自许夏致六岁开始就再也没有听过的名字出现时,她下意识“啊”了一声,有些陌生的熟悉。
对于爸爸的记忆,许夏致太过模糊。
她只知道父母两个人离婚地很快,也很和平。
妈妈留下了她。
许如清心酸地摸摸许夏致的脸庞,声音低落下来。
她从来没有向许夏致透露过,她对庾殊的担心,还有一层来源于许夏致的父亲。
在邵杰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初恋两个字对人的杀伤力是多大。邵杰很爱她,体贴、温和、绅士,满足女性对丈夫的所有要求,后来,他在美国上大学时的初恋回来了,邵杰只是很挣扎地说了抱歉,后来选择彻底出国。
那萧漫呢?
许如清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走她的老路,因为对于一个执拗的人来说,得到后失去比从来都没有得到要痛苦得多。
许夏致从来不问萧漫在庾殊心里值得多少分量,但她要知道。
别的不说,就萧漫和庾殊同在一个行业,她作为当红的小花,难保不和庾殊合作同一个作品,那时候庾殊还能坚定不移站在许夏致这边吗?
“妈妈不能让你再被伤心了。”
许如清的眼眶渐渐红了,映照着许夏致也有点湿润。
“你以为那年你在学校发生的事情我全然不知道吗?我的女儿性格是怎么样的我能不清楚吗?你既然没有向庾殊告白,那你一定捂得死死的对吗?可结果呢。”
许如清指着许夏致的卧室认真又疼惜地问:“你在这间卧室里哭得上不来气时,你以为妈妈是醒着的吗?!”
“许夏致,你是妈妈的唯一啊许夏致。你怎么能在他那里受了委屈,隔着十年又砸在他身上。你怎么不长记性啊?”
“没有他不行吗?!”
明明知道妈妈对庾殊的种种认知掺杂了误会、掺杂着许多她都没有理清的信息差,可是被人提及学生时代的痛苦总是难以坦然听从,许夏致的眼泪毫无知觉啪嗒啪嗒落了下来,砸在地板上。
她被地上两点水渍弄得失了神,良久,才凭着直觉握住许如清的手,亲了亲她的面颊。
“没有他当然行。”许夏致说得十分认真。
许如清一愣,她蹙着眉,盯着许夏致漆深的、乌黑的眼睛。
“妈妈,人的一生不单单只有爱情,所以,没有任何人,我都会很好、很优秀地活着。”
许夏致停顿一下,扯出个笑:“可是,我一想到,我有可能和庾殊在一起,临门一脚我放弃了,我就、特别特别遗憾。”
许夏致挪了挪地方,慢吞吞伏在许如清的腿上,像是一只寻求庇护的小猫幼崽。
“我从小目的性就特别强,拿竞赛是为了加分、学才艺是为了面试、学播音是为了走配音演员这条路......只有喜欢庾殊这件事,我真的就只是想这么做。”
“我没办法替他向你保证什么,我没法为了几十年后可能出现的危机而放弃能握在手里的快乐。我只知道现在就是我想要的。”
......
客厅内安安静静,只有许夏致清泠泠的声线响在这个空间,一下一下冲击着许如清的观念思想。
她讲了许多话,讲了她掩埋在心底,可能无人知道的故事。
她在每周六在酒吧做庾殊的乐队吉他手,只为了见证他在舞台上熠熠生辉;她有两个月每晚熬夜,只为了给庾殊写合适的笔记;她平静地叙述那些见到庾殊的满心欢喜,和失去他的悲伤难耐......
最后的最后,许夏致眼睛晶亮,定定看着许如清:“妈妈,他是除你之外,我的第二个底线。”
“我不能让他学会回头珍惜,之后把成果让给下一个人。”
许如清在沙发上倚坐了许久,终于站了起来,她俯下身,揉了揉许夏致红彤彤的眼尾,又拍拍她的脸,淡笑出声:“妈妈不做你的绊脚石。”
许夏致仰着头,明白什么似的吸吸鼻子:“那你要见他吗?”
许如清站直身体,向阳台窗户外朝下看,离单元楼很近的树荫下,停着一辆宾利,无声地表达庾殊的态度。
许如清移开视线,缓慢又不容拒绝道:“夏夏,我不能先见他。”
“要是旁的家庭我不在意这些,但他不行。我要是着急忙慌见了他,显得我们巴结似的,他们家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但你在我们家是什么样的宝贝,在他们那里也要是。”
许夏致心被有力地戳探着,泛起无尽的温柔的涟漪。
她再也忍不住,从身后埋进了许如清的肩窝。
.
等心情平复后,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许夏致知道这次是她得了便宜,不敢乱动作,只好先和许如清一起包了饺子。等饺子下锅、厨房里用不着她的时候,她才偷偷窜到卧室,掀开窗帘朝外看了看。
太阳从天边已经走到了正中,庾殊送她过来时,把车停在了树荫下,此刻宾利车也已经完全暴露在曝晒下。
但他一点儿没挪地方。
许夏致打开手机,未读消息框中弹出庾殊的信息。
【Y.】:你还好吗?如果半小时不回我的话,我就上去了。
【Y.】:被未来丈母娘骂是应该的,我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让她接受的。
许夏致撇撇嘴,又笑了起来。
妈妈虽然还是不待见庾殊,至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同意了。这太让她高兴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顺利!
【不良少女】:是啊,你以后就靠我帮你刷脸。
庾殊那边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他摁了两声宾利车的喇叭,像是信号似的,又汇了几下灯。
足足过了三分钟,他才发来消息。
【Y.】:所以,阿姨是同意了?
【不良少女】:没有。
【Y.】:我想带你见我爸妈。
许夏致脸上缓缓打出个问号,她朝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确定她和庾殊仿佛一个在新闻联播、一个在婆媳频道后,发出了一个带问号的“什么”。
【Y.】:我明白阿姨的意思了。
【Y.】:而且,我也想带你回家。自从大嫂和灿灿知道你的存在后,全家都在催我,只是我不敢贸然提及。
【Y.】:更何况,昨天晚上我就该为你负责了。
【Y.】:没有比结婚更好了。
许夏致被庾殊的话烧的耳朵尖直烫。
其实之前住在庾殊家的时候,他不经意间曾提及过带她回家,但没有一次比现在这个时机更让许夏致觉得接近。
她手指收紧,几秒后又缓缓松开。
现在还不可以。
许夏致思忖措辞,最后还是直接道:
等《天赐之声》比赛完成,我就和你回家。
第71章 安全感071
在等待《天赐之声》录制的这三天, 许夏致像是得了便宜卖乖的小狗,夹着尾巴在家乖乖做饭、去医院送饭,没有和庾殊见过一面。
等到第一次直播录制前的早上, 她把盛好的汤一一摆在桌面上准备开吃时,许如清一边剥着鸡蛋,一边睨她:“这几天,心里急得要长毛了吧?”
许夏致咳咳咳了两声, 她抻抻脖子,伸出三根手指一副向天盟誓的表情:”绝对没有。”
许如清把剥好的鸡蛋放进许夏致的碟子里, 语气里带着松了口气的阴阳:“我说啊急也没用。”
“你和他做的好事我先不提, 反正以后下了综艺, 你就安心在家里住着, 综艺开始, 你就好好和同事们在宾馆住着。不许乱来。”
许夏致眼观鼻鼻观心地偷偷瞟了她的妈妈一眼,见不是生气的表情,心里松下口气, 迅速吃完饭,拖着行李箱准备往外走。
临出门,许如清唤了她一声。
许夏致扭过头, 见许如清也站了起来,她下巴抬抬,视线落在箱子上:“东西都带全了吗?”
许夏致点点头。
“你参加活动, 是为了更好的发展。到时候就少上网,网上乱的很, 不要让那些横七数八乱混圈的把你的注意力分散了。”
许夏致不用多问, 也知道妈妈说的是以前自己的直播间被键盘侠冲击、相貌侮辱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在她的心里和事业中已经成了过去, 但对于家人朋友、网络的另一端而言,不过是昨天。
她比了个手势:“放心吧。”
.
《天赐之声》第一期节目的录制是在晚上,在此之前,所有参赛成员以所在配音公司为单位,分别聚集。
根据拿到的比赛流程,今天的内容主要是大家进行初步了解后直接参与下一轮角色的抢夺,最终成绩连同网络投票比拼占比各自百分之五十,后十四位面临节目的第一轮淘汰。
许夏致翻着手机,一边用标准的播音腔抑扬顿挫朗读规则,一边打量着小兔的妆造。
《天赐之声》虽然是配音类综艺,但它毕竟是一类类似选秀流程的节目,因此对视觉感官的刺激是必要的,所以节目组为每一位参赛者准备了与他们提交的比赛视频相契合的道具,比如小兔,作为《海的女儿》的“老祖母”,她今天的服装偏向童话般的彩色,而且T恤上印有人鱼涂鸦,发箍也呈现贝壳状。
“你今天抢夺角色时,就不要以挑战自我的心态选老祖母这样不涨分的角色了。”
小兔耸耸肩,挤眉弄眼地把许夏致从沙发上拉起来:“知道了知道了。”
“你赶快做妆造,之后隆重出场。”
小兔搓搓手,露出贱兮兮的笑容:“啧,我还挺想发个微博的。”
“你说你那时候跟个倔牛似的,可是拉了好一波仇恨,不过今天,就是让那些人跪地打脸的猎杀时刻。”
许夏致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坐在椅子上由着化妆师摆弄。
时间飞快流动,一个下午的光阴不过是墙上钟表的时针走过几圈。
晚上六点半,在业界快嘴魏沂断气式播报赞助企业的名字中,身后的巨大电子屏出现配音行业自出现开始许多珍贵的影像,再到现代更好的科技设备和无数年轻的脸,最后在一片灿烂光辉的阳光图景中,出现“天赐之声”四个大字。
空间亮度提高,休息区出现三排次第升高的椅子。
周遭再次安静下来。
几秒之后,通向后台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缝隙,挤出一个脑袋,随后,那人兴奋又犹豫地看向后面的同伴:“珊儿,里面没人诶。”
“我们要进去吗?”
回答他的是一记大力。
男生呈跌撞姿态彻底打开门,被叫做珊儿的女生进门后,把门扶住,等身后的前辈进来。
魏沂站在场地中央,充分发挥气氛调节者的定位:“哈喽,请三位老师先在铭牌墙上撕掉匿名配音片段上的代号,露出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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