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祈斜眸看她,“是么?”
“当然。”郁晚说,“那时你就在一旁操练新入门弟子,也拿了其中一个新弟子的木剑练了一遍入门剑法。”
谢无祈嘴角上扬,“你倒是记得仔细,还记得我也练了一遍同样的剑式。”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与路望寒谁使得更高一筹?”
郁晚太了解谢无祈的小心思,她惯会哄人,几乎是不假思索便道:“当然是你了,刚才你不用剑都赢了他。”
谢无祈浅笑,“不过路望寒的剑术的确增进许多,我也是要耗些心思才能应对。”
“确实比以前增进不少,若不然也愧对于一峰长老之位。”
谢无祈:“所以,你还同钟离寥寥打听他了?连他现在是一峰长老都知晓。”
郁晚:“?”
她突然觉得,不论自己怎么说,只要谢无祈想,总能给她挑出错处。
她从谢无祈手中接过那一截柳枝,继续他刚才比划的剑式学了一遍,“谢无祈,听你的话,像是还过不去他这道儿坎儿了?”
“怎么会?”谢无祈浅笑,“我还不至于将他放在眼里。”
郁晚要是轻易被他一句话糊弄过去,那她过去穿的近百本小说也就白穿了。
回去之后,郁晚哄着谢无祈亲自教她剑法。
趁着一对一教学的功夫,开启疯狂夸夸模式。
谢无祈:“晚晚,你真不必如此,那日在天剑宗上我只不过随口一问,至于路望寒与你过去究竟如何,我根本不在意。”
郁晚纠正他的话,“我和他可没什么过去可言,就算有几分过去相识的朋友情谊,那也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她强调,“就是少有的几日与他在秘境时走得近了些,也是为了气你。”
谢无祈笑说:“我知道。”
“那你还......”
“我就是忍不住想,若是一开始,你不得不接近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你会不会也喜欢上他?”
谢无祈也知道自己这话实在不是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人该说出口的,可是有时候面对晚晚,他就是忍不住。
像个毛头小子般,甚至还不如。
他也自知那番话的无理取闹,便索性握紧手中的木剑,不再言语。
板着脸,自顾自开始生闷气。
郁晚被他的模样逗笑,谢无祈鲜少有这样幼稚的模样,对外制衡魔界时总是沉稳纵横,对内育养念念时又是温和智慧。
只有在面对她时,会失去理智,显出格外不同的一面。
“就算我当初不得不接近的是路望寒,可我还是会被你吸引。”了解谢无祈的人实在没有办法不爱他。
“只是被吸引?”
“爱上你!爱上你行了吧。”郁晚失笑,“不论重来几次,只要我遇到你,就一定会爱上你!”
谢无祈稍稍勾起唇角,重新举起手中木剑,评价她:“还是那般油嘴滑舌。”
他知道自己不像九颜那般与郁晚有幼时便相知的过往,也不如路望寒讨人喜欢,性子有趣。从前他性子沉闷,就算有情动也是下意识想要克制。后来他在晚晚的步步引诱下,学会了释放自己真实的情绪,可他脑海中不止一次出现过见不得光的念头。
阴翳的执念曾在暗处疯涨,只有他清楚,霁月清风的皮囊之下,藏了一颗怎样污浊的心。
那颗心只想将郁晚独占,他能坦荡说出放郁晚选择,纵她不选自己和念念,转身离开也无妨的话。可他根本不敢想,若是郁晚当真表露出半分想要从他身边离开的苗头,他会做出如何疯狂的举动。
他知道郁晚为从前清冷如谪仙的无情道剑修心动,他也乐意为她藏起自己的卑劣。
*
两人合灵仪式就在半月之后,除去魔域的世家大族外,还邀请了不少灵界的修士前来观礼。
其中就包括郁晚二次穿书后,系统为她量身定制身份的宗门旧友。
飞花宗只是灵界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宗门,得知宗门内的弟子竟与魔域魔主要合灵结为道侣,整个宗门上下缓了一个月,才算是接受这个发展。
不过宗门长老还是没有想通,郁晚那丫头以前对魔族厌恶至极,就算近些年来灵魔两界并无战事纷争,可她依旧对魔十分敌对,怎么会竟愿意和魔主合灵。
况且,长老们也不是不知道她最初去魔域时,是抱着刺杀魔域之主的心思的。
怎得如今就突然发展到了二人要合灵的地步?诸位长老不解,最后便一致决定派一位与郁晚算是最为相熟的,她的同门师兄前去观礼。
郁晚记得她这位大师兄,小宗门内鲜少会有修士修习无情剑,而她这位大师兄就是宗门内的异类。
据她所知,谢无祈还是他心中标杆般的剑修榜样。
下午得知对方抵达魔域时,郁晚前去迎接。
虽然她和对方并没有什么交情,准确来说,虽是同门师兄妹,两人却是第一次相见。
在魔域关卡处见到卫逸时,郁晚愣住。
实在是,眼前的剑修与千年前的谢无祈太像了。
无情道剑修冷清坚毅的气质,只一个抬眼便让她想起了少年修习无情剑的谢无祈。
她稍稍压下脸上惊讶的情绪,想着该有的反应迎上去。其实两人虽是同门,但按照系统给出的资料来看,他们之间的过往也并不像是普通同门师兄妹那般亲密。
郁晚将人带回魔宫,谢无祈看见卫逸时,脸上也闪过一瞬的失神。
郁晚不难猜到谢无祈心中所想,也难怪连他都会失神,当真是太像了。
郁晚站到谢无祈身边,先是同对面的卫逸介绍,“大师兄,这位就是魔主。”
她没说谢无祈的名讳,如今也很少有人知晓魔域之主就是曾经天剑宗的天才剑修。
卫逸眉眼淡淡,没什么情绪,知道对方乃是魔主,也只是不卑不亢缓缓颔首算作行礼。
郁晚没忍住,盯着卫逸多看了两眼。少年一身白衣,身似白杨般屹立笔挺,浑身上下像是浸满风雪般冷冽,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出尘气质。
就连长相也清隽俊美,同少年时的谢无祈眉眼有七八分相像。
特别是他淡着脸凝视你时,那种隐隐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就像是郁晚第一次与谢无祈相见时,她在高处囚牢之内,隔着飘窗、夜色与他遥遥相望的那一眼。
郁晚回过神,继续同身边的谢无祈说,“他是我在飞花宗的大师兄,卫逸。”
谢无祈早从郁晚口中听过卫逸的名头,此前他也不曾在意,因为他清楚知晓,郁晚甚至没有同这位大师兄相处过。
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那个自称“系统”的家伙,为将郁晚带回来,合理捏造出的。
可现在,他却不免多看这位名为“卫逸”的大师兄一眼。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眼,他很快便收回视线。
第75章 礼物
谢无祈忍不住去想郁晚看卫逸时出神的模样, 她那时在想什么呢?
比起他刻意伪装出的霁月清风,卫逸是真的如明月般清孤。
当初她喜欢自己,应该就是喜欢自己身上的气质以及他的脸, 可他知道那不是真的,真正的谢无祈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正义圣洁。他的心黑的很。
谢无祈站在院中, 花前月下,却没有了欣赏的趣味。
他看了眼不远处趴在水池边, 正独自水中捞月玩儿的尽兴的念念,走过去, “念念,该休息了。”
念念回头, 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可是现在还很早。”又注意到父尊微沉的视线,撅了撅嘴, 牵上他的手往回走。
“那今天是父尊陪念念睡,还是晚晚陪念念睡呢?”
谢无祈没看小家伙讨好的脸,提起另一件事, “念念想学剑么?”
前段时间谢无祈教郁晚剑术,念念也时常出现在左右,表现出对剑术的不小兴趣。
“想!”念念很喜欢修习剑术,比修魔要喜欢得多。
谢无祈想到从天剑宗离开时,风眠对他说的话, 念念的根骨适合修剑。
此前他害怕念念被剑宗控制, 会成为第二个失去自我的、曾经的自己。
但是最近他想明白了,念念不会是他, 他也没必要为本来就还未发生的事过分担忧。
从前并未见念念特别喜欢修魔或者修灵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看出他对剑道的喜爱, 就不应该阻止他。
“那待父尊与娘亲合灵之后,便将你送修习剑道可好?”谢无祈问他。
念念听郁晚不止一次提起过,曾经的父尊便是剑修,很酷的剑修。
他点了点头,“是去父尊曾经修习的地方么?”
“如果你想的话。”
念念:“那我要学!晚晚最喜欢剑修,我要修剑,让晚晚更喜欢我!”
谢无祈拉着小家伙,闻言垂眸看他一眼,“晚晚最喜欢剑修?她同你说的么?”
“对啊。”念念告诉他,“晚晚说父尊以前便是一位无情道剑修,她便是从那时起,就为父尊心动,喜欢上父尊的。”
谢无祈看到出现在门边的人,将念念放到床上,替他盖好锦被,转身出去。
郁晚一眼就看到了谢无祈板着的脸,有意识去打量他的神色,“在想什么,愁眉苦脸的?”
“念念喜欢修习剑法,待我们合灵之后,将他送去剑宗修习剑术可好?”他侧着脸,看郁晚。
“好啊,如果念念喜欢的话,送他去便是。”郁晚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那你觉得送他去何处合适呢?修剑入道,需要一位适合的师父。”
郁晚其实想说,若是可以,让念念留下来由谢无祈亲自教他也不是不行,但是她也理解谢无祈心中的顾虑。他已经弃灵修魔,在剑道上的领悟不会比正道中纯正的剑修更好。
而且她猜到,面对念念,谢无祈其实是无法狠下心的。
他曾经自己修习剑法时,可以每日晨起练剑,睡前温读剑谱,却不忍以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去苛待念念。
可剑修清苦,有些苦是不得不吃的。
于是郁晚认真想了想,“若是早些年,或许我会觉得风眠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也是当初她建议钟离寥寥拜风眠为师的理由。
两人对视一眼,谢无祈默了默,他自然明白郁晚话中的深意,风眠受到这个小界天道的眷顾,且他为人端方造诣颇高,拜他为师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今风眠已经是天剑宗的掌门,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经不再收徒。所以两人也便断了这个念想。
单说剑术,其实路望寒也很合适,当初他在剑法一道上就仅次于谢无祈。
可是郁晚猜到,若她提起路望寒,某人的醋坛子定要打翻。
斟酌过后,郁晚说:“其实钟离寥寥也不错。”如今她已经是一峰长老,而且郁晚很清楚,她从来都只一心剑道。在传授剑法上,她或许会是个好师父。
谢无祈撩她一眼,“我以为你会说你的师兄风眠。”
郁晚稍顿,被逗笑,“谢无祈,你这话说的,有些乖乖的哦。”
“是么?”谢无祈突然道:“晚晚,你有没有觉得卫逸很像曾经的我。”
“你也这么觉得?”
看到郁晚晶亮的眸子,谢无祈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痒,他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那你喜欢么?”
郁晚嗅到了一股酸味。
她猜到谢无祈的不安是因为什么,不论是九颜、路望寒或者如今的卫逸。
郁晚跳起来亲了下谢无祈的脸颊,“那么多人像你,但都不是你。而且,谢无祈,我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模样,你将九颜定穿在天雷之下的近乎疯魔的模样我不是没见过,后来我不提也并不是因为讨厌或者是害怕那样的你,我只是不喜欢那日发生的事。但对于你,我只有喜欢。”
她仰头,捧着他的脸,“也只喜欢你。”
这似乎并不是郁晚第一次对他表面心迹,但却是第一次令谢无祈敢在郁晚面前正视自己。
原来她都知道,那些恶劣的、不看的他。
可她的爱意依旧如故。
谢无祈的心颤了颤,又软又甜。
“而且当初为了让你对我动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为花了多少心思。”郁晚自揭伤疤,“虽然最初有点故意做戏的成分在里面,可第一次便对你自荐枕席,还被你拒绝,若换了寻常女子,肯定不敢再接近你。”
谢无祈耳尖一烫,说出实话,“我当时也并不是毫无反应。”
那日路望寒将昏迷的郁晚抱走,他独自一人平躺在床上,深知那时的自己有多狼狈。某些反应竟是从第一次开始,便是不可控制的。
不过他从前羞于将这些话启齿,近来却从直白的改变中,品出些别的乐趣。
比方说现在,当他凑在郁晚耳边,将自己第一次面对她的真实反应告诉郁晚后,看着她骤然爆红的脸,嘴角忍不住上翘。
两人交心交的,逐渐便交到了床榻之上。
关键时刻,郁晚将人拦下来,手指堵住谢无祈的唇,“今天、明天和后天都不行!”
谢无祈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为何?”
“我娘亲特意嘱咐了,也是一种习俗,新婚夫妻在结婚前前三日是不能同房的。”郁晚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谢无祈知道,郁晚所说的她娘亲口中的新婚夫妻结婚前三日的习俗,就相当于合灵仪式前的禁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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