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零露脑仁一阵阵疼,心里哀叹这是不是就叫yesterday once more了。明明是经历过一次的噩梦,如今重温起来,还是那么让人痛苦。
她抽了抽被顾炎握紧的手,想先将自己从他桎梏里解救出来。顾炎抓着她的手却因此越来越紧,痛得她没忍住嘶了口气。
顾炎还是刚刚的那句:“介绍一下。”
“喂,你先把她松开。”张旭也没了刚刚的吊儿郎当,脸色一下黑了下来:“你把她弄疼了,你知不知道?”
本来碍于何零露在,他不想跟这家伙多啰嗦的,没想到他还是跟过去一样,一点都沉不住气,上来就要冲着人咆哮。
“特么用得着跟你介绍吗?你谁啊?”张旭说着将手拉住何零露的另一个胳膊,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顾炎眼内有光微动,手上的力气松了松,却仍旧没把何零露放开:“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谁都不是。”
鹬蚌相争,无人得利。何零露一下往左一下往右,深感自己就像是被人拔河用的那根绳,又是痛,又是烦,她一下就恼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种两男争一女的烂俗情节。特别是顾炎这人白天刚跟她说了什么“欠你的”、“责任在”、“就算是个陌生人,该帮的也要尽量帮”。
现在却一副抓奸在床的样子。
他凭什么?
何零露比方才挣扎得更厉害,看着顾炎的眼睛里快冒出火:“顾炎,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不要每次一有点事儿,就总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你要介绍是不是?我跟你介绍!他叫张旭,是我这些年最好的朋友,我的哥哥,我的家人,我心里最在意和最珍重的人!”
“呵呵……”顾炎笑了笑,极轻蔑的样子:“什么哥哥啊,什么家人,他配吗?”
“为什么不配?”何零露胸口剧烈起伏,因为气恼,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你非要用这样的态度来面对我在乎的人吗?一次又一次?”
“那只能说明你的在乎太廉价了,随随便便在街上抓一个人回来都可以给予。”
“顾炎!”
何零露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极大排斥,无比厌烦这种样子的顾炎,好像天底下只有他的付出才是付出,别人的付出就不是付出一样。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何零露闭了闭眼睛:“你是要让那天发生的事情,再重来一次是吗?”
顾炎咬着牙,喉结滚了滚,看得出来已经在竭力压抑某种情绪。过了几秒,他松了一直抓着何零露的手,甚至往后退了一小步。
将视线重新落回何零露身上的时候,他明显已经冷静了许多:“我不想要再重来一次,但如果我再求你一次,你仍然会拒绝我对不对?”
你跟我走。
我不管发生过什么,只要你现在跟我走,以前的事情都一笔勾销。
何零露怔了怔,随即挪开眼睛。
避开了他的注视。
很多东西便不言而喻了。
顾炎忽然懊恼地抓了抓头,像个慌张失措的孩子一样在过道里来回踱步。方才昂首挺胸故意竖起的所有骄傲和锋芒,如同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何零露,你告诉我,我到底有哪一点比不过他?”
何零露实在有点不敢看他,却仍旧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当然他也没有错,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何零露深呼吸了好几口,才道:“你没有哪一点比不过他。你们在我心里,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是不想跟你走,只是我很怕会打扰你。”
顾炎失笑:“你跟他住一起,就不怕会打扰他了?”
何零露看了看身后张旭,说:“我说过的,张旭是我的哥哥,我的家人。我跟他住在一起,会觉得很安心。”
顾炎:“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人?”
“……”何零露抿了抿唇,最终选择避开了这个问题:“顾炎,我有点累了,想先进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何零露说完就往门里走,张旭跟在她后面。
门将关不关的时候,张旭把头露出来,向着顾炎抬了抬下巴:“喂,你。”
顾炎看向他,脸上毫无生气。
张旭向着他爽朗地笑了笑,上扬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上一次你就输给我,这一次你还是会输。”
然而等门关上,张旭整个人立刻颓了下来。
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上一次的他或许还有赢的可能,经历过这一次,便只有彻彻底底的输了。
在这场为了爱情的角逐里,他的对手始终只有何零露。
他从来不配与顾炎,亲自交手。
第29章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 也太魔幻,何零露什么话也不想再说,稍微收拾了一下, 匆匆洗漱后就睡了。
张旭一向很会察言观色,看她一脸悻悻的样子就不多打扰, 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在她起床后小心问:“心情好点了没?”
何零露睡得不好, 两只眼睛肿的厉害,嘴角也冒了疮。她微微咧了咧嘴,说:“满脸都写着高兴呢。”
“……”张旭立刻屈指在她脑门上崩了下:“你看我瞎了吗?”
何零露于是懒得伪装,一张脸很熟练地垮下来,有气无力地说:“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 你就别老戳穿我了。”
“出息。”张旭笑着分给她一个从外面刚买回来的饭团, 说:“我也没想到那么巧,怎么会对面刚好就住了他了。”
何零露撕开饭团的手停了下:“是挺巧的。”
“要不然别住这儿了, 咱们再搬个地方。”张旭开始翻自己手机:“我问问朋友买没买这边房子, 或者直接现买一套。”
何零露赶紧用手挡着他手机屏幕,把他手机关起来:“算了。”
“真算了还是假算了, 你别只顾着怕麻烦别人, 却委屈自己了。”张旭看她再三摇头, 把桌上手机灌回口袋:“你俩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啊?”
何零露又是一怔:“挺好的。”
“你管昨天晚上叫挺好的?”张旭轻嗤一声:“要不是我沉着冷静, 高大威猛, 坚决不跟他计较,估计这会儿他还在医院躺着呢。”
“……”何零露假装不知道昨晚是谁在拱火:“其实昨晚之前还挺好的。”
“那就是怪我咯?”张旭不屑地笑了笑:“莫名其妙的,我明明长得这么纯良, 怎么那家伙老把我当成人贩子呢。”
何零露抿了抿唇:“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没时间跟他说你的事儿。”
之前是因为没有机会, 两个人一别就是很多年, 中间完全没有过联系。见面之后是没到时候, 没有契机,谁也不想平白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你没说的事儿可太多了。”张旭借题发挥:“你也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的事儿吧?我到现在连他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何零露有点不好意思:“他叫顾炎,顾盼的顾,双火炎,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顾炎。”终于得知这位堵在心口数年的人的名号,张旭轻而慢地念了几遍他名字,要把每个字咀嚼咂摸透了似的:“人跟名字一样火爆。”
何零露忍不住为顾炎辩护:“其实他平时还挺好的。”
“他好什么啦?见了人就想揍。”
“没有啊,他是警察,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打人。”
“他昨天还把你胳膊捏疼了。”
“那是我细皮嫩肉,其实他根本没使多大力气。”
“……”张旭无奈摇头:“何零露,你真行啊,我说他一句,你立刻就护一句。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替人家说话了。”
“我就是说了点实话,没有替他打掩护。”何零露一张脸红了红:“而且他根本不喜欢我,只是拿我当妹妹而已。”
“……”
张旭是一脸诧异地看着何零露,腹诽你这是逗我,要么就是姑娘家家的不好意思,毕竟何零露比较内向,被人表白一句脸能红上半天。
直到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张旭从她严肃的神情里看出三分无奈七分失落,他方才确信何零露这个人……是傻的。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个叫顾炎的所有行为就没办法解释了。
如果说几年之前,顾炎因为担心妹妹情窦初开、不谙世事、误入歧途,所以才把他揍了一顿,还勉强能说得过去的话。
那现在看到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有钱有闲的他,完全应该为妹妹找到良人欢欣鼓舞,而不是又一次气到要揍人啊!
张旭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告诉何零露真相:“是的,我一看就知道他不喜欢你。”
“……”何零露突然觉得手里的饭团不香了。她倏忽间有点恼,脑回路也挺简单的,她说顾炎不喜欢她,可以,别人说顾炎不喜欢她,憋屈。
何零露:“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就那么差吗?”
张旭这恶人当定了,胡诌道:“当然不是了,你温柔体贴又很可爱,是个男人都会喜欢你。之所以他会对你不感冒,我猜测问题应该还是出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一点上。”
“?”何零露问:“青梅竹马不好吗?”
“不好,肯定不好,你想啊,你俩从小穿着开裆裤就在一快玩,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了。男女之间最好玩的就是试探与暧昧,他小时候说不定给你换过尿不湿,你也看过他光着屁股洗澡,这还谈什么神秘感呢?”
张旭的随口就来,却让何零露忍不住细细思考。
双方家长都是体面人,让孩子穿开裆裤是不存在的,但何零露直到小学也偶有尿床,每晚妈妈给穿纸尿裤时被他撞见过一两次,倒是很有可能的。
亲眼看过胖乎乎的青梅穿着纸尿裤步履蹒跚地爬上小床,就算青梅日后再怎么女神再怎么天仙,也会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吧。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越想就觉得人间不值得,
何零露完全是逃着去了贾庄,坐进办公室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厕所都是跑过去跑回来,生怕路上会遇见顾炎。
同一间办公室的同事们看出她异样,问:“是不是昨天跟顾警官吵架了,看见有帅哥来找你,吃醋了哦?”
流言蜚语真是害人,何零露都快崩溃了,犹豫着是不是要把顾炎可能看过她穿纸尿裤的往事扯出来,好彻底打破他们的粉红色猜想。
“没有。”何零露到底还是没有勇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开玩笑的,知道你跟帅哥肯定没事。话说回来,那帅哥是你哥哥?你朋友?”同事狞笑:“交女朋友了没有啊?”
其他人来劲:“是啊是啊,感觉他人好好啊,说话的时候还会对我笑哎!不像顾警官,随随便便看我一眼,我都能绝经。”
“行了啊,都做点正事,一大早尽听你们叽叽喳喳了。”
钱大姐突然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把所有人臭了一顿。她径直去柜子里翻找东西,没多会拿着个相机往外走:“都给我出来,没听见声音吗,有人在门口闹着呢。”
闹事?大家面面相觑一秒,迅速行动。
等所有人跑到楼外,一个估摸五十的妇人已经躺在地上了。钱大姐蹲在一边,笑脸盈盈地跟她做工作,地上大姐却丝毫不为所动,捂着耳朵一个劲说:“我要见你们领导。”
钱大姐是老江湖了,柔声安慰:“大姐,你不要什么事儿一上来就要找领导,有什么问题就跟我们说,我们一样能给你解决的。”
“不要,我要见你们领导。”大姐在地上稍稍挪了挪,离钱大姐远一点:“跟你们说有什么用啊,就会一个推一个!”
钱大姐叉一叉腿,跟过去:“我都不知道什么事呢,怎么推!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能解决就立刻解决,不能解决我哎不仅把领导喊过来,我还跟你道歉!”
“你怎么不知道什么事儿啊,我一礼拜前就跟你们说了,到现在人么人没抓到,钱么钱没要到。白拿我们纳税人的钱却不干事,你说你们夜里睡觉能睡得着吗?”
人都爱看热闹,院子里已经聚过来不少人,听到这儿,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纷纷赞同一波:“是啊,光拿钱不做事!”
钱大姐向最近的何零露递个眼色,把相机给她,示意她做好记录,又向着地上人道:“大姐,你都给我说糊涂了,我们是居委会的,你钱要是丢了,我们帮你找找没事,但我们可不管抓人的活啊。”
地上大姐突然半坐起来:“你说你这是哪儿?”
“居委会啊。”旁边人跟钱大姐异口同声。钱大姐还是笑嘻嘻的,说:“大姐,你是不是找错地儿啦,出来办事,衙门可得跑对了啊。你别急,想要去哪儿、办什么事儿你都告诉我,我让我这儿美女领你去。”
几分钟后,大院另一边派出所的地面上,来了位大姐躺着打圈圈:“我要见你们领导!跟你们说有什么用啊,就会一个推一个!”
被钱大姐指派过来的何零露:“……”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派出所里更常见,大家来来去去各有各的忙,除了看门的保安大叔过来劝两句,其他人根本不带个惯着的。
何零露正一筹莫展,过道里突然有个颀长身影走过来。她还没来得及看过去确认,顾炎声音已经响起来:“到底什么事儿不能站着说?”
他穿着制服,身材笔挺,皱着眉先看了看地上的人,再看了看旁边何零露。
顾炎声音太过有穿透力,语气又低沉老练,方才还在学陀螺的大姐停下来,有点怯怯地看过去:“谁让你们不给我解决!”
顾炎三两步走到这人面前,稍微低头,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我说了,有什么事儿不能站着说?你一个劲躺在地上,到底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创造问题?我想你可能不太清楚,这两件事在我们这儿,可是不一样的解决途径。”
也许是他穿着警服,天然地带着一种权威,也许是他本身气场强大,说什么都能令人信服。一般人说了就等着挨揍的一番话,偏偏就见效了,大姐没撑住几秒,乖乖站了起来。
大姐的事情其实不复杂,一周之前,她家里失窃,丢了一些黄金首饰和现金。
接到报警后,所里的民警立刻上门勘察,因为没有在门上和窗子上找到入室痕迹,家里东西也很完整没被翻乱,考虑是熟人作案,让大姐自己回去想想提供线索。
大姐哪里会信这个,一口咬定民警推卸责任,不好好做事,前两天已经来闹过一次,催着民警查看家附近的视频监控。
这几天,经手的民警是加班加点,一边忙着处警处理辖区内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边有空就翻视频查找可能的嫌疑分子。
顾炎跟他联系后,他便把暂时收集的一些人脸信息发到他手机,让他给大姐自己辨认下。
顾炎听过经办民警的讲述,又特地翻了当天的笔录和现场勘察的照片,对民警做出的熟人作案的判断持赞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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