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镜没有想到竟然又能遇到昨夜见到那位的姑娘,傅大哥的未婚妻。
闵婶子却笑着说道:“姑娘和姐妹一同住?”
姜听摇了摇头,嘴角浅笑道:“我在这里等我的夫君。”
闵婶子才发现这个姑娘竟然已经成亲了,她披风之下已然隆起的肚子,不禁叹道:“大妹子,看你这肚子,马上要生了吗?县城可没有多少稳婆。”
姜听抚着肚子,答道:“才六个月,这是双胎。”
在平东,能生双胎的都是有福之人,她拍了一下手,兴奋地说道:“真好,让我们家也能沾沾你的喜气。我这房子也好,每年一两银子。”
她看着闵婶子是个实诚的夫人,当即便定了一年。
她和宝云拎着她们的小包袱便住了进来。
闵镜看着宝云这般忙碌,便小声说道:“我能帮帮你吗?”
姜听看着她这番怯生生的样子,一个小姑娘对于春心萌动产生的不好意思,她一眼便看了出来。
她淡淡说道:“可。”
闵镜却是觉得的小小心动会不会给姜听带了些许困扰,心中总是有着些许忧虑。
他们说傅大哥是从京城来的,原以为他的未婚妻会另寻良人,怎料她一个姑娘竟然从京城千里迢迢赶来。
闵镜小声说道:“对不起。”
姜听轻笑道:“没有错,但他只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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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姜听坐在床边怎么都等不到傅承宣来。
与她一个屋子,躺在榻上的宝云,迷迷糊糊地说道:“是不是傅公子不知此处?”
“不应该啊,我已经告诉小二了。”
宝云自问自答,说完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姜听只得坐在床边继续等,怎么等都等不到人来,肚子中的两个小家伙却是困了。
她刚准备浅眠一番,怎料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察觉到姜听醒来后,宝云兴奋地把今天早晨在院子中发现的已经处理好的山鸡和鲤鱼拿过来:“姑娘,您看这个。”
姜听的脸色微沉,不满道:“既然人不想来,送东西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买不起。”
宝云悻悻地说道:“我听闵镜说,傅公子下工已是三更。我估摸他为了给姑娘补身体,半夜还去寻来这些。”
姜听知道傅承宣不愿来见她,不敢来见她,若是他能联系上哥哥,定会把她送回去。
她心中憋着一股气,“宝云,反正是小崽子们的爹送来的。”
到了午膳时分,姜听看着面前做好的半只山鸡和一盆鱼汤,怎么都觉得没有食欲,想起傅承宣昨夜竟然偷偷来过,气得她怎么都吃不下饭。
在一路的相处上,宝云和姜听已然没有了太明确的主仆关系,她笑着把鸡腿放在姜听的碗里,给她盛了一碗鱼汤,“这都是补身体的,多吃些,省得姑娘晚上腿时不时抽筋。”
姜听的肚子也适时的叫唤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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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姜听本想去院中等着,但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使得她连门都出不去。
屋内烧足了炭火,被子里也放上了汤婆子,还有宝云贴心地躺在被子里,同她一起睡。
今夜是怎么都等不上傅承宣了,想到这里小崽子突然踢了她一下。
姜听听着宝云均匀的呼吸声,她的困意也愈发浓烈,也不知是有了孕在身,还是彻底的离开了英国公府,她的失眠之症竟是奇迹般的好了。
她点着灯,头刚挨着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院中却有一个似雪人般的男人站在这里,他掸了掸身上的积雪,听着屋内的呼吸声。
他席地而坐在屋檐下,守着屋内的人,眼中却满是幸福。
傅承宣忽然想起,他们在相认之后,他在姜听的纵容下,每夜都去她的闺房抱着她,使她可以安然入睡。
现下竟像一个胆小鬼一般,连进都不敢进。
仔细想想,那一个月是他二十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祖母身体康健,父亲正值壮年,母亲也没有烦恼,而他也有可以承袭的爵位,过不了多久便会迎娶他最爱的姑娘为妻。
现在细想那时抱了她一个月,孩子们已然在她的腹中,他竟是抱着他的整个世界睡了一月
他的敏敏还会在偷偷在成亲前夕,一本正经地穿上嫁衣给他看,会陪着他月光之下胡闹对拜。
他还记得姜听穿了一袭赤红绣金丝凤凰满绣嫁衣,头戴一顶红宝石珍珠金凤冠,涂金的花钿在眉间微闪,鬓边贴上了珍珠,眉眼之间皆是娇意,红唇轻启满是风情。
这是他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
清晨起身后,姜听看着院子内已然被人扫去的风雪,还有几只处理好的鲤鱼。
她坐在桌子前,情绪分外低落,眼睛就像进沙子一般,泪珠一直在掉落。
宝云抱着做好的冬袄进来,赶忙安抚道:“姑娘莫哭。”
姜听沙哑地说道:“我想见他。”
宝云思索了一番后,眉眼一动,凑到了姜听的耳边,轻声了说了几句。
姜听眼睛一闪,淡淡说道:“看他怎么跑!”
随后她看到宝云做好的冬袄,线密且匀称,姜听眉目微皱,拿起剪刀便剪了起来。
宝云赶忙阻止道:“姑娘,您再怎么烦姑爷,也不能撕衣服吧。”
姜听摇了头,解释道:“上次你可见到那群人有穿得好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身好棉袄便是,你且那些泥土糊上点,再用锅底灰抹上点。”
宝云按着姜听的吩咐做旧之后,纵然不太美观,但总比傅承宣身上那件单衣要暖和许多。
到了下午,闵镜牵着一条膝盖高的狼狗走了进来,姜听不喜欢动物,她嫌弃道:“它真的会叫吗?会不会咬我?”
闵镜腼腆地说道:“不会的,小黑子不会咬人,只会叫。我听宝云姐姐说你们要借几日护院,我便把它前来了。”
姜听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绝对不会超过五日,定会还给你。”
姜听让宝云把这个大家伙栓在柴房的门框上,使得它还能进去避避风。
她今日午睡了许久,到了晚上她穿着披风,坐在屋子的门口,透过细小的门缝看着门外的情况。
宝云裹着被子昏昏欲睡地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倏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她的院中,手中不知拎着什么,而那个大狗也顺势叫了起来。
傅承宣心中一沉,还未细想,便看到了对面的房门突然被打开,而姜听穿着大氅俨然是一副等了他许久的样子。
“你,还未睡吗?”傅承宣平静地问道。
“傅承宣,我等你许久了。”
姜听性情一贯是淡漠,此时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句话说完,泪水又控制不住流了出来,话语也带着些崩溃。
傅承宣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是应道:“对不起。”
姜听也不顾自己的肚子,快步走到傅承宣的面前,手指狠狠地打着他的胸膛。
“你若不来见我,那我还不如回京城。”
“你什么时候走?”
听着傅承宣着急让她回去的话语,她双拳狠狠地砸向了傅承宣的胸膛。
姜听的话语之中满是崩溃:“你就想着让我回去,回京城去,就留你一人在这里受苦吗?让这两个崽子去京城享受生活。”
傅承宣沉声说道:“只要你们能好好的,我便安心了。”
姜听扑在他的怀中,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揪着他的衣领,愤然说道:“我来这里不是胡闹,我做过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就像当初定亲之日,从家中偷跑出来。在黑风寨给你下药,还有几个月前,来寻你。”
傅承宣低眉,看着怀中哭泣的姑娘,低哑地说道:“敏敏,你回去吧。你还有哥哥,就算打不掉他们,你哥哥定会给你想办法,他一向疼你。”
姜听狠狠地推开他,从宝云的怀中取过棉袄,摔到他的怀中,哑声说道:“傅承宣,你知不知道生孩子是会死人的!”
傅承宣抱着破棉袄,看着姜听紧紧关上的房门,他的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雪地之中。
原是这般。
作者有话说:
补上请假那天的量,今天迟了一点点,小天使们见谅。
第三十九章 (正文完)
宝云搀扶着姜听回到床榻之上, 偷偷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黑暗之中的傅承宣,给他留下了一个门缝。
傅承宣缓缓推开房门, 站在门口驱散了身上的阵阵寒意,掀开姜听床上的帷帐,眼前的一幕却使得他分外心酸。
姜听侧躺在床上, 高高隆起的小腹似是要折断她曾经纤细的腰肢,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止不住地在流淌。
傅承宣拿起床边的帕子, 笨拙地擦拭着,沙哑地说道:“对不起。”
因着屋内昏黄的灯火,姜听看清傅承宣身上的伤疤后, 木然地说道:“我怕在京城生孩子死掉,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就算你什么都没有又有何妨?定北侯府六十八抬聘礼早就被我拿了出来。若是一朝赦免, 哪怕我们去做些小买卖, 这些东西也够养活两代人了。”
傅承宣抱起姜听, 使得她倚靠在他的肩头,手指托着她沉重的肚子, 低声说道:“英国公府能给你的富贵和权势, 是我给不了的。”
姜听看着傅承宣执拗的样子, 淡淡说道:“罢了, 等我生下他们再从长计议。”
折腾了一晚上,她实在是疲惫,傅承宣的胸膛又是分外得宽厚,靠在他的肩头, 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傅承宣看着姜听熟睡的容颜, 这样的情景他曾见过许多次, 但噙着泪水,脸上还带着哭红的红晕,她的肚子抵着他的腰肢。
真是个傻姑娘。
从那夜彻谈后,傅承宣每晚便会来到她的房中,就像成亲前那些日子一般,他躺在床榻外侧揽着她入睡。
但有孕之后,总有那么几夜小腿抽筋,若是宝云伺候她,她只是紧抿唇角,但却看到傅承宣满眼担忧的样子,她心中藏了许久的娇气在一瞬便爆发出来,揪着他的衣襟默默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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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新年,姜听早早便吩咐上宝云做好了锅子,待到夜里傅承宣回来便可开动。
姜听笑眯眯地捧着自己的肚子坐在院子中晒着太阳,桌边放着闵婶子送来的两个虎头帽。
倏然,院门却被人缓缓推开。
姜听探头向外看去,却看到了一袭绣金丝玄衣角,黑狐皮的大氅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心尖一颤。
现下宝云还在厨房,她肚子大到已然不能起身,只得用毯子盖住,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她冲着门外之人,淡淡说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姜闻看着面前破旧寒酸的院门,眉眼闪过一道悲伤的神色,他紧握成拳。
看着远处斜倚在躺椅上布衣钗裙的姑娘,在踏步过去的时候,环视着这里干净但是贫穷的环境,心中对傅承宣的恨便又多了几分。
“我要回西北了,顺道过来看看你。”
西北与平北俨然是两个方向的地方,姜听的眼睛在一瞬便充满了泪水,沙哑地说道:“我已经不是姜家的人了,哥哥不用管我了。”
姜闻掀开她的毯子,带着白玛瑙扳指的骨节分明手指,缓缓抚摸着她的肚子。
“不是族人,但你还是我的妹妹。但凡你要与我商量一番,也不至于被删除族谱,在这般天寒地冻的地方生产。”
他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应该在京城中享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而非蜗居在这罪民窟之中。
姜闻斩钉截铁道:“我在宝盛昌给你寻了一处大院子,稳婆和郎中也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这里的东西都不要了,那里我备了几箱的东西,且去那里。待孩子们一岁之后,我便来接你回京城。”
姜听看着哥哥已然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心中的胀痛难以言说,她恨英国公府,但她从来都没有怨过自己的哥哥。
她靠在哥哥的怀中,噙着泪水说道:“能不能等我生产再过去。”
姜闻一下便知道了姜听在担忧什么,沉声应道:“好,你若是不来,宝盛昌的掌柜也会来请你。”
宝云笑眯眯地端着菜走出来的时候,在看到院中的姜闻,身子猛然一抖,哑声说道:“世子爷。”
姜闻颔首,扶着姜听的头,柔声说道:“我陪你用完午膳便要赶路。”
宝云站在一旁,正欲伺候,姜闻唤道:“宝云坐下吧,这里不是国公府,没有这么多规矩。”
他看着姜听的屋子中干净整洁,两个崭新的摇篮床放在房内。
姜听小声应道:“那是傅承宣做的。”
姜闻只是轻嗯一声。
吃完午膳后,姜闻抱着姜听,哑声说道:“敏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是你的命最重要,知道吗?哥哥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定要照顾好自己。”
姜听泪眼盈盈地说道:“哥哥,不知道定北侯究竟是为何被处死,还请你在西北军营保重好自己。”
姜闻从怀中取出三枚红包,放到姜听的手中:“赠与我的敏敏,还有两个崽子。新春伊始,吉祥如意。”
姜闻说完后,便转身离去了。
姜听看着姜闻的背影,难过地瞥开了头,打开红包,除了孩子们里面塞了厚厚的银票,她的红包里面则是一枚双鱼玉佩。
英国公世子象征的双鱼玉佩。
而在上工的傅承宣也毫不意外的被匆匆赶去的姜闻狠狠揍了一顿。
姜闻在离去前,厉声说道:“敏敏已经不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了,都是为了你!”
傅承宣的身子猛然一颤,他冲上前去,攥着姜闻的衣领,高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姜闻抬手一巴掌便把傅承宣拍在地上,凌厉地说道:“她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后,为了不受制国公府,把剑横在脖子上威胁我们。我能怎办?若是不把她除名,我祖母一旦开口,那便是直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现在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只要等他承爵,他的敏敏已然是姜大姑娘。
姜闻看着傅承宣愣在原地,他愤愤地甩袖离去了。
入夜之后,姜听坐在炉子前吃着瓜果,宝云则在一旁缝制着百家衣。
倏然房门被人缓缓推开,姜听看着傅承宣的脸颊红肿时便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她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招呼道:“快来吃饭吧,今日除夕,我甚是想吃锅子。”
傅承宣在炉子旁散去寒气后,猛然抱住了姜听,他没有说话,但姜听却感受到了他的泪珠落在了她的肩头。
“发生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来寻我,为什么不打掉他们,失了英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你便什么都没有了。”
原是哥哥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了。
听着傅承宣说着的这番话,若是安在别人的身上,她定会嗤笑一番,觉得那人傻头了,回旋的余地那么多,怎么用了最傻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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