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岁没出声,周拾安在原地静了一会儿,便也猜到了。
“时岁?”他低低喊了一声。
“嗯。”时岁往前走过去,“你的眼睛......”
“没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弹到了,医生说没大碍,但就是这两天行动不太方便。”
“没事,那我帮你。”时岁脱口而出,说完自觉有些草率了,便支吾道,“那个......谢谢你啊。”
“不用谢,你没吓到吧。”
时岁摇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便又补了一句,“没有,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我不想自己给大宁讲课,就跟你出来了,结果看见你跟那个女生走了,我不放心,就想跟去看看。”
“哦,幸亏你...来了。”时岁低声道了句。
这时,从门外匆忙闯进来一人,是陈纯熙。
她气喘吁吁的,见到时岁急忙冲上去,“时岁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没事吧?”
“没事,我来看看周拾安。”
陈纯熙见她没有大碍,长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你放心吧,周拾安也没事,就是这两天眼睛看不到。”
“啊还有,我刚从警局回来,那个宋杭简直就是变态,时岁你怎么就招惹上这种人了?”
时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
陈纯熙惊讶,“她说你骗她啊!”
“我骗她了?没有啊!”时岁实在是丈二的和尚,她和宋杭只是一面之缘,哪里说得上骗?
“就是周拾安名字的事情,她说你骗她说周拾安叫周大山,明明你喜欢周拾安,还不告诉宋杭,特意看她笑话。”
时岁听完陈纯熙的话才恍然大悟,同时有觉得好笑。
当初宋杭给他要周拾安微信,时岁很不开心,便告诉了她周大山这个名字,没想到宋杭很认真地去了江北大学找周拾安,她找了好几天周大山在哪个学院,最终都无果。
后来才得知,周拾安和时岁在谈恋爱!宋杭当即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她怀恨在心,只觉得时岁是个心机女,再次碰到时岁,便萌生出了报复的心思。
“太离谱了。”时岁不相信居然有人会因为这种小事选择报复。
“就是离谱啊,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你以后可得小心点,”陈纯熙提醒道。
“我知道了,是我警惕性太低了。”时岁自我反省。
陈纯熙见时岁确实是上心了,才算安心,她复盘了一下整件事忽然笑出声来,“所以岁岁,你当时吃醋那个宋杭加周拾安微信,所以告诉他周拾安叫周大山啊,哈哈哈你可真行啊!”
“周大山哈哈哈,可太土了。”陈纯熙笑得合不拢嘴。
周拾安也轻松地开口打趣,“倒也没错,我确实有这个名儿。”
时岁脸一热,十分悔恨,“都怪我当初太幼稚了。”
陈纯熙觉得当下这俩人的气氛还不错,便寻了个理由出去,“行吧,那我去买点水果来。”
她走出门,时岁猜反应过来,急忙要跟出去,“那我跟你一块吧。”
陈纯熙将她推回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她走前关上了房门,屋子里只剩时岁和周拾安两个人。
不知为何,随着房门关上,这屋子里的空气也仿佛不流动了一般,时岁竟觉得有些局促,便想着赶紧找个理由离开这个地方。
“那你也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刚转身,周拾安的声音传来,“时岁,我想出去走走。”
“啊?”时岁惊讶,“你也看不见,能出去走吗?”
“屋子里太闷了。”周拾安道。
这两天一直阴天,是有点闷,怕是要下雨,外面应该也不会太好。
“但你这眼睛,能走吗?要不过两天等你把纱布拆了再出去吧。”
周拾安问:“到时候你还陪我一块去吗?”
“嗯.......”时岁也不好意思拒绝。
“我还是想今天出去,时岁,你当我的眼睛吧。”周拾安道,“你有经验的,忘了吗?”
这话一出,死去的记忆开始重新袭击时岁。她又想起那个白雪皑皑的日子,她和周拾安在满是白雪的小路旁散步,寒风扑面而来,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那好吧,你穿上外套。”
“外套在哪?”周拾安看不到,表情很茫然。
时岁环顾了一圈,找到周拾安的外套,帮他穿好,“那走吧。”
“你穿外套了吗?”周拾安抓着时岁的胳膊,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些,在感受。
“我穿了。”时岁把手挣脱出来,“你先在这里等会,别动,我去推轮椅。”
“好。”周拾安站住没动。
时岁推了轮椅过来,让周拾安坐上去,然后推着他出了医院,在附近转悠。周拾安的要求还挺多,他自己看不见憋得慌,便让时岁给他讲周围都有什么。
“前面是什么?”
时岁说了一路,渐渐失去耐心,“没变化,还是树和路。”
“走了这么久了,还没变化?”
“才走了三分钟而已。”时岁严格计时。
“是吗?感觉走了挺长一段路了。”周拾安说完,忽然有点委屈,“你是不是烦我了?”
“没有,”时岁只好认真地看了下周围,竟然有收获,她在路边发现有黑莓,“有果子!”
她一时兴奋,便过去摘果子。
摘完一个黑莓放进手心,她听到身后周拾安的呼救,“时时时时岁——”
时岁转头才发现,他们停的这里是一个下坡,时岁赶紧回去拉周拾安,好在她回得及时,把周拾安从轮椅上拉了下来,但自己也重心不稳,直接扑了过去,连着周拾安一块扑倒在地。
这画面似曾相识,和那个雪天一样,只是没了当时的浪漫,时岁急忙检查周拾安头上的伤口,有红色的血渗出来。
“你伤口裂了,咱得赶紧回去处理。”
时岁心里紧张起来,正要起身,又被周拾安拽了回来,下巴再次砸到他胸口上,还没抬头,她感觉到一个大手落在她头上,时岁耳朵贴在周拾安胸口,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砰砰——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低低的声音。
“时岁,对不起,可不可以原谅我?”
......
其实时岁早就原谅周拾安了。
她就是感觉自己心里有一股气,没法儿轻易地消散掉。
一周后,周拾安眼睛上的纱布拆了下来,他身上都没什么大碍,只是额角处因为当时被轮了酒瓶子,留下了一个小疤。
为此,出院的时候周拾安非常沮丧地照了半天镜子,力求用刘海将这道疤挡住,陈纯熙在一旁嫌弃地连连啧了好几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竟然没看出来你是一个这么在乎外表的人!”她说着,看了一眼拿着小镜子撩拨刘海的周拾安,像是看到了什么辣眼睛的东西一样赶忙移开目光。
“你这动作也太娘了,不就是个小疤吗?没影响到你的整体颜值。”
周拾安面色严肃地又扒拉了两下,开口说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怕时岁不喜欢了。”
“啊?”陈纯熙一头雾水,“时岁说她不喜欢了?”
“倒是没说,我就是担心,她说她当初就是看中了我的样貌,现在我破相了,怎么追回她?”周拾安发愁道,把小镜子还给了陈纯熙,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你们女生知不知道有什么管用的祛疤药膏?”
陈纯熙耸了耸肩,“你问医生呗,我哪知道啊?”
周拾安皱着眉头道:“有的话我还问你吗?”
他俩说话的时候,时岁在门口没进去,但她都听到了。站了片刻后,她才推门,周拾安见她来了,忙放下手里的衣服站好。
陈纯熙走过来,兴致勃勃地将时岁拉到周拾安跟前,“时岁,你看到了不?”
时岁一怔,“看什么?”
陈纯熙幸灾乐祸道:“周拾安这里留了个疤啊。”
见时岁的目光朝自己投来,周拾安下意识偏了偏头,有些局促地继续叠衣服,口中边说:“医生说过段时间就能消失的。”
陈纯熙似乎故意害他,“那可不一定,有的疤会跟着你一辈子。”
周拾安给了陈纯熙一个白眼,然后悄悄将眼神看向时岁。
时岁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是喜欢还是厌恶,周拾安有些紧张,过了会儿,忍不住开口问:“是不是有点丑?”
时岁看了她一会儿,她的目光大胆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些许,却不说话,搞得周拾安全身的毛孔都要张开,只觉得被她看得不自在。他开始不太自信了。
过了会儿,时岁忽然勾唇一笑,只说了句:“还行吧。”
周拾安摸不清她这句“还行吧”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来还是有点嫌弃了。
他没说话,时岁将手里的花塞给他,淡淡地说:“出院快乐,我出去打车。”
出门前,周拾安将她叫住,时岁转身,周拾安捧着花,“时岁,能不能把微信加回来?”
“嗯。”时岁拿出手机,“行吧。”
周拾安出院后,还是一下课就来找时岁,跟在时岁后头。
他上次救了时岁,到没有趁机提出什么要求,比如复合,之类的。
相反,之前他总是自己解释,急迫地表达自己的心声,这次他倒是不怎么提这些了,只是默默待在时岁边上。
他担心时岁会有负担,会因此觉得他在道德绑架,所以心里一直很纠结这件事。但最起码现在时岁没那么反感他跟着了,所以周拾安便大大方方地跟她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坐在面对面的位置看书。
上次过后,时岁其实有些后怕,上次真的太惊险了,万一周拾安没有赶到,不知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她不想死在遥远的大洋彼岸,连爸妈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因为这件事,她有点抵触一个人做事,所以周拾安跟着她,反倒让她有了种安全感。
她也不像从前,在周拾安面前必须化妆打扮,有时候课忙起来,早上蓬头垢面地就起来上课了。
从前在周拾安跟前,她从不素面朝天,再忙也会画个淡妆,涂个口红,现在她倒是不在意了。但周拾安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在他这里根本没有化妆这件事儿一般。
时岁怀疑他从没认真观察过她。
不过管他呢,反正她也不在乎。
周拾安也变了不少,不出现的时候,竟然会主动汇报行程,有时候连屁大点的小事都要汇报。
时岁无奈地笑了下,发消息过去告诉他:【周拾安,你不用连上厕所都和我说】
周拾安:【我得说】
【说了我自己安心】
【我可能比平时晚5分钟,怕你着急】
【你嫌我烦了?】
【你好久都没喊我学长了】
时岁:【我愿意】
【而且我不着急,我又没等你】
时岁消息刚发过去,周拾安已经端着盘子坐到她对面了。
“不是会晚到吗?”她惊讶。
周拾安笑了下:“我跑过来的,准时到了,开心吗?”
时岁撇撇嘴,“有什么可开心的?”
周拾安做出一副非常沮丧的模样,“你真的变了。”
时岁发现周拾安有点戏精的潜质,“你刚发现啊?”
周拾安道:“你之前不会都是装出来的吧,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点,就喜欢我了,后来新鲜感过了,就不要我了。”
“你介意的话,就走啊。”
时岁挺了挺胸脯,硬气道:“你有点自知之明吧,我当初只是看中了你的长相。现在看腻了。”
周拾安听她这样说也没被气到,反而摇头,“我不信。”他退一步讲,妥协道,“喜欢长相也不是不行。反正长相也是我重要的一部分。”
时岁默默吃着饭,过了一会儿,周拾安忽然发问,“这道疤,真的很明显吗?”
时岁心里忽然一软,被他逗笑了,笑过后,她认真地说道:“不明显,挺好看的,看起来比较有故事。”
“真的吗?”周拾安雀跃起来。
时岁点点头,心想着周拾安竟然真的这么在乎外表,只听他狠狠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只要你不介意就行。”
一串手机铃声响起,周拾安的电话响了,他没立刻接,而是欣喜地对时岁说:“我爸给打电话了,他说他要给我看毛毛的视频,你要不要也看看,它都成大鸭子了,等我们回去,毛毛估计都生好几只小毛毛了。”
“你爸爸在帮忙照顾?”时岁忽然很想念毛毛,那是她当初为了交作业养的小鸭子,她亲眼看着它从一个蛋破壳成为了一个小生命。
“他得对他学生的作业负责。”周拾安道。
“学生?”时岁还没反应过来,周拾安已经接起了电话,对面视频里出现一个熟悉的画面,时岁惊讶地来不及准备,就看到了她的选修课老师,周老师。
“周老师?你们是——”时岁恍然大悟,周拾安和周老师都姓周,原来他们是父子!时岁上了一节课,居然都被蒙在鼓里。
“周老师好。”时岁急忙坐直打招呼。
“时岁啊,吃饭呐。”周老师和课上一样,还是那么慈祥。
“嗯嗯。”时岁拘谨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就看到了毛毛,它真的长大了,浑身的毛雪白雪白的,黑色的眼睛四处看,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快乐。
周老师讲了些毛毛平时的事儿,把时岁逗得一直在笑。
“爸,你那边很晚了吧,早点休息吧,我和时岁继续吃饭了。”
“好嘞,那你们吃吧,我准备睡觉了,好好学习哈。”
周老师不忘嘱咐一句。
“知道了。”
“再见,周老师。”时岁晃了晃手,心里还在感慨,没想到她偶然选上的课程,老师居然是周拾安父亲,而且还因为这件事阴差阳错地缓和了他们父子俩的关系。
周拾安挂了电话,便跟时岁解释:“时岁,周老师就是我爸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之前我和我爸有点.......”
“没事,我知道。”
“以后我也不会瞒着你,任何事都不会。”
他突然认真起来,时岁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便只是装作漫不经心地继续吃饭。
其实,他记住了她说的每一句话。
是她私自地只想着她付出了多少,却没有获得相应的回报。
“周末要不要去伦敦塔走一走?”周拾安问。
时岁点了下头,“可以。”
周拾安原是不抱任何希望地随口一问,没想到时岁会答应,没想到时岁居然点头了。他惊喜得多吃了好几口饭。
前段时间在医院,时岁落下了些功课,所以这周疯狂地补课,忙了好几天,她觉得出去放松放松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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