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安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转眼将人拉回了岸上。
远远相看过去,倒像是沈枫眠是虚枕在她怀中,这姿势瞧着暧昧极了。
鼻尖萦绕着女子身上熟悉的淡香,似花非花又带着冷意, 却不觉疏离只想让他一步步靠近。
“许大人……”沈枫眠喉结上下滚了滚, 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得出他的窘迫, 许意安并未打算放开手, 反倒是笑的戏谑:“沈公子此举不妥, 怎好当众投怀送抱?”
另一只环着他腰肢的手还向下按了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正巧按在了他凹陷的腰窝之上。
沈枫眠闷哼一声, 身子不禁轻颤。
实在是怪异得紧,他明显觉着许慕年好似最是明白他的身子, 如今一阵难以言说的感觉传遍了四肢百骸。
更令他羞耻的,是小腹里涌过的一阵暖流, 使得他恨不得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才好不被人看出异样。
他承受不住身子突如其来的变化,却又重心不稳, 根本躲不开许慕年的触碰, 咬着牙狠声道:“放开我。”
“沈公子口中的逾矩可是吓坏了妻妹我, ”许意安轻笑着, 哪里有半分被吓到的样子, 随即转头对着苏橙问道:“苏公子如何看, 这可算逾矩?”
沈枫眠看不太清苏橙的脸,天已有了暗沉之色,只隐约看出他脸色有些泛白。
苏橙强扯出一抹笑意:“怎会算逾矩,许大人只是关切表姐夫。”
许意安暖着他微凉腰窝的手用了几分力,怀中的人咬着唇死死瞪她,一副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出声的样子,那双凤眸里隐隐带了水意,却像是恨不得对她大打出手。
许意安甚至是想了一瞬,若是当真对上沈枫眠,她能有几分胜意。
她笑将着将怀中人扶正,不打算再逗他:“夜里寒凉,快将外衫穿好,免得一会着了冷。”
那件外衫许是被她暖了一路,刚一上身便使得他暖和了许多,被她搂了一阵更也驱了严寒。
再相看苏橙,只一身单薄的衣物,倒显得可怜了许多。
方才的恼意也跟着烟消云散,沈枫眠心中淌过一阵暖流,便想着苏橙年龄尚小,这种天怕是冻坏了,不若将自己这一身先借与他披上。
这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许慕年道:“白芷,快为苏公子披上外衫,再这般下去男儿们怕是要染了风寒。”
白芷闻言上前,将那冻得有些瑟瑟发抖的人包了起来。
“沈公子方才问陛下是否得了空闲,可是有急事面圣?”许意安看着身旁的小公子道。
沈枫眠眸色淡淡的扫过她,方才要说的话也被收了回去:“无事。”
原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突如其来的这幅样子看的许意安微微怔愣了一瞬,随后扬了扬眉头:“陛下政务繁忙,若有要事我亦可代传,沈公子传信于我便是。”
“劳许大人费心了。”沈枫眠淡声道。
又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沈枫眠看样子是想着早早回栖凤殿了,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快要缩成一团的苏橙,这才开口道:“白芷,将苏公子送回去吧,天色有些晚了。”
许意安出来时已是黄昏之时,天隐隐有了暗下来的样子,便唤了周边两个侍人为她掌灯。
眼下有一盏灯被他提在手中,便只自顾自的往前赶,丝毫没有再等她的意思。
她不知这人心中到底如何做想,更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只得无可奈何地跟在人身后将人送回。
袈镜湖连通栖凤殿的那条路静极了,一旁的宫灯有些暗,沈枫眠急急地走了几步,身后那人也是紧赶慢赶的跟着,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许大人今日这番这又是何意?”沈枫眠转身怒视着她。
眼前的许慕年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般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道:“沈公子何出此言?”
不知她到底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若是装的这幅一头雾水的样子,未免演技也太好了些。
沈枫眠心中一团无名的火气,看了她许久,只觉着越看越来气,便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话,提着手中的那盏灯转身就走。
她说两人曾相识,半月前又问他,若是他与许意安没有婚约两人又会该当如何,话里话外满是对他有男女之意,他当时压根未打算理,眼下他有了退皇婚的心思,她倒是这幅扮相。
说到底,许慕年自始至终都是在耍他。
许意安眉头轻皱,有些不悦的啧了一声,追了几步撵上了那人:“沈公子何必大动肝火,我当真不知你为何如此问。”
沈枫眠止住步子,背对着那人不开口,却被许意安一把扳过了肩,瞬间两张脸离得极近,暗沉的眸色在微明的灯火之中格外令人无法忽视。
沈枫眠是上过战场之人,可对上许意安这般眼神,他却没有想着防御,又或是上手将人先行推开,先被她这般钳制住了。
“既无此意又为何频频招我,”沈枫眠那双凤眸中满是冷意,“你这是污我清誉。”
许意安好似是听见了一句极其可笑的玩笑话一般,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那张清如明月的脸带了几分促狭:“沈公子识人不清,我本就是乱臣贼子。”
“许大人,这里可是皇宫,若是被人看见……”看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沈枫眠扬了扬眉头,话还未说完便被她伸手捂住了口。
宫中到了夜里便常有人来巡逻,以免宫里有什么人意图趁着天黑混进来,不远处正有几声脚步,声音不大,在夜里却听着格外清晰,哪里能逃得过习武之人的耳朵。
许意安伏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沈公子若是再出了什么声音被这些人听见,怕才是会被陛下知晓。”
她的唇几乎从他的耳边擦过,只留下温热的气息,却无半分真实的触感。
许意安的声音压的低了几分,又带了些喑哑,周边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沈枫眠只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并未再出言说些什么。
偏偏这人今日就是得寸进尺,看着他不敢出声还凑得更近,那只手大不敬地环上了他的劲腰,用气声在他耳边道:“小眠这幅样子,可真是可爱得紧……”
这一声小眠一出口,沈枫眠凤眸中带了几分挣扎之意。
许慕年总给她一种熟悉之感,偏他根本想不起两人究竟从哪里见过,再者说,他为何好端端的又会忘了这么多东西,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许慕年脸上没有半分慌张之色,她这幅对将来凤君大不敬的样子,像是当真不怕许意安知晓。
沈枫眠想不通,这般的奸佞之臣是如何登上这个位子的,许意安便是半分都未发现她的狼子野心吗?
腰上温热的触感让他避之不及,可动作若是太大便会引来那边巡夜路的禁军,沈枫眠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却是发了狠,用力拧在了她的腰间。
许意安见着他这副被迫乖巧的样子正是若有所思,没成想他会反手拧人,一时没有防备住,轻轻抽了一口气。
“何人在那里?”禁军闻声大喝,周边几个禁军听着声音也跟着疾步赶来。
两人藏身的地方并不算多隐蔽,若是这些禁军过来,一眼就能瞧见他们如今的样子。
沈枫眠狠狠地咬着牙,许慕年惊动了禁军,眼下许意安那边他才是真正的逃不过了。
脚步声愈来愈近,这乱臣贼子非但不慌乱,神色如常的扬声朝着那边道:“若是照着你们这般,宫中何时进了歹人都不知晓。”
身后一个禁军闻言恼了些:“吾等可是西凉禁军,你这番藐视皇权便是在质疑陛下。”
她话未说完,便被身前一人所打断:“原是许大人,吾等并非有意惊扰许大人,还请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是了是了,这孩子尚小,不晓得宫中规矩,还望大人莫要放在心上。”禁军纷纷为先前说话的小禁军开脱。
许意安嗅着怀中人的发丝,看着他一副不敢出什么动静的样子有几分愉悦:“到是我惊扰了禁军巡逻,这可如何是好,陛下不会知晓吧。”
禁军头领听她这般说,忙应声道:“许大人放心,此事吾等定会守口如瓶,不会传于第四个人的耳朵。”
说罢,生怕许慕年再说些什么似的,拉着几人匆匆离开。
小路上有回归了静谧,沈枫眠唇角勾了勾:“许大人可真是有几分本事。”
许意安佯装无奈的松开了怀中那温软的身子:“若是我今日不这般,沈公子与当朝官员夜里私会卿卿我我之事传出去可若何是好?”
这话听着像是有几分嗔怪,沈枫眠不自在地往一旁错了错,要与她拉开距离,好似这般就能消去身上染得那一身淡香:“许大人慎言。”
沈枫眠往日的伶牙俐齿在此刻都不起了作用,对上她百般调侃只会慎言,微烫的耳尖昭示着他此刻的慌乱。
手中那盏微明的宫灯随着微凉的秋风晃了几晃,像是催促着他速速回宫。
“我便不送沈公子回栖凤殿了,陛下寻我还有些事,沈公子小心夜路。”许意安桃花眸中满是温和的笑意,与先前搂着他耳鬓厮磨的判若两人。
栖凤殿微暖,榻上的人乱了心绪。
他是不讨厌许慕年的,便是她这般过分自己都并未如何动怒,他更是从未与女子有过什么接触。
透过紧闭的琉璃窗,还依稀瞧得见外面月色微明。
“子烛,什么时辰了?”沈枫眠微微起身问道。
他腰间一片酸软,一时竟用不上几分力,还是撑了把床榻才得以起身。
子烛听见他唤,从侧室强打着精神走了来:“禀殿下,方才打了更,眼下是亥时了。”
这些时日他总是没什么胃口,明明子烛都说他饭食吃的比以往都少了许多,整个人瞧着也清减了些,偏小腹上长起了肉,怕真是疏于晨练的原因。
可眼下腹中实在是空的紧,他只觉自己从未这般饿过,好似今日若是不吃些东西便要活活饿死过去。
“本公子有些饿了,陪着我去御膳房瞧一瞧吧。”沈枫眠从横架上扯过一件厚些的外袍。
子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几分不解的开口问道:“殿下何必亲自跑一趟,若是腹中有些饿了,奴前去唤御膳房的婆子为您做些吃食。”
“何必半夜这般兴师动众,”沈枫眠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御膳房怎会没个对付一口的吃食。”
秋末的天儿实在是太冷了些,子烛分明还穿着两层单衣,他便已经裹上了尚衣局新送来的大氅。
子烛拗不过他,还是跟着前去了御膳房。
好巧不巧的,这话偏偏是叫沈枫眠给说中了,御膳房里空无一物,确切的说,满是生着的瓜果菜肴,哪里有半分可以直接来果腹之物。
子烛虽是他的小侍,却是常年娇养在他身边的,自小哪里做过什么体力活,不过都是贴身照顾着他的起居,更不要提叫他充当伙房小伙计,他是万万不会的。
沈枫眠默了一会儿,复又开口道:“回去吧。”
他是有些饿的,可若是随意端来一盘什么东西,他却又是不愿吃的。
沈枫眠褪下那身大氅,待到栖凤殿之时,腹中咕咕作响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沈枫眠以锦被裹住整个人,只在塌上缩成一团,瞧着是有几分可怜的。
也是,人在宫中便总是不能事事如愿的,可若是夜里饿了连口吃食都吃不上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沈枫眠鼻子微酸,垂着长睫听着腹中作响的声音愈发委屈。
他不知晓自己今日为何这般,不过是一口吃食而已,不吃倒也没有什么,可越是想越是觉着自己委屈,昏昏沉沉间便打定好了退婚出宫的念头。
皇婚又如何,许意安与他素不相识,许是不会为此事为难他的。
沈枫眠也不大清楚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只知晓闻到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这才悠悠转醒。
再睁眼之时,许慕年那张脸便映入了眼帘,那人身上带了些寒气,许是刚进来不久,桌案上还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饭食,看不清晰是什么。
“听夜里巡逻的禁军说,沈公子半夜饿了偷偷去御膳房寻吃食,最后空手而归?”许意安只手托着腮,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沈枫眠并不否认,宫中森严,他若是有个什么动作自然是逃不过宫中主子们的眼睛。
可他许慕年算是哪门子的主子,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此人压根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更无半分要维护他的名节的意思,实在叫人捉摸不透她的意图。
“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许大人的眼睛。”沈枫眠将锦被向上拉了几分,生怕她看到些什么。
自他入宫以来,这人再三的夜闯他的栖凤殿,便是他专程知会了宫人也拦不住许慕年。
许意安对他这话并未做出什么回应,端起了桌案上那冒着热气的小瓷碗,香味瞬间又离得他近了些:“沈公子若是再不起身,这碗馄饨便要凝住了。”
他是饿急的,那碗馄饨的香气不住地往鼻孔中钻,他犹豫一瞬还是听话地坐了起来。
对于许慕年的话,他向来是没有那么多的怀疑,仿佛这人便是叫她极其放心的。
微薄的寝衣贴在身上,没了锦被的遮挡漏了些寒气进来。
沈枫眠接过她手中的小碗,实在是那瓷碗不大,即使他有努力避开不与她有所接触,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许慕年所触碰,温热的指腹触上那有些微凉的长指,沈枫眠长睫颤了颤。
这一小碗吃食虽说分量不大,倒也是难得的精致,定是耗费了不少工夫。
澄澈的汤里飘着黄澄澄的蛋花,同栖凤殿那边的芙蓉花一般在水中展开大朵,还有几片深绿的不知晓是何物。
馄饨那一层外皮晶莹剔透,称得上一句皮薄馅大,细看却是能发觉大小不一。
宫中的大师傅们手艺高超,可夜里留宿宫中的却没几个,这碗馄饨也不知是何时来的小厨子做的。
若是让陛下见着这么一碗馄饨,估计会怪罪下来了。
汤匙舀起一勺馄饨,热气腾腾的进了他的口中,一时间鲜香的味道浸满了舌尖。
“专程放了些临海运来的海带,这名字有意思的很,瞧着确实是像带子不是?”许意安最是爱看着他用膳,沈枫眠吃的认真,她便看的挪不开眼。
确实是同带子一般,那小厨许也是这般想的,想着要他看看海带是否物如起名,便是连切都未给他切断,细细长长的一条盘在碗中,宛如生辰吃的长面一般。
“……”沈枫眠眉心蓦地蹩了蹩,舀了一勺汤入口才道,“有些咸了,味道还是好的。”
方才他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许是未曾化开的盐巴,带这些咸味冲的他有些难受。
那小碗馄饨中规中矩,沈枫眠十分给面的吃了个干净。
方才隐隐有些难耐的腹中瞬间好了许多,一碗热食缓解了几分不适,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难为许大人这般惦记我。”沈枫眠将瓷碗递给一旁候着的子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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