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的是,家里明明有两间客房,地下负一层也有储物室,时蔓偏偏把东西挪到她这,仿佛这样就能把她从这个家剔除出去。
就连上次回来,时柚睡的也是客房。
是今天时恒在,她才回了卧室,顺便看看有什么东西还需要拿回去。
但显然,她失望了。
这房间哪里还有她的痕迹,推开门,床上书桌沙发,到处都是时蔓的东西。
虽然她知道自己没生气的资本,但见到这一切,还是有点冒火,抬脚就踢开时蔓价值几万的行李箱。
就是这会儿,隔壁书房吵起来。
两间房因为阳台连在一起,声音格外清楚,全是宋明珠的泼妇音,“你那个死爹欠她的,我不欠,为了你的事业我忍下这口气,已经够可以了,你现在还要求我对她笑脸相迎?”
“我就是恨不得她离这个家远点。”
“最好一辈子哑巴,随便找个人嫁了,省得碍我的眼。”
这话触及到时恒的雷区,他沉声喊了句够了。
被亲儿子凶,宋明珠呜呜哭起来,委屈得仿佛孟姜女。
再然后,一声摔门声。
时恒负气下了楼。
“……”
时柚感觉整个天花板都震得慌。
刚刚那口气也没了,赶忙跑到门口去看看什么情况。
刚巧宋明珠抹着眼泪从书房里出来。
四目不经意相对。
两个人脚步同时停住,一股尬到脚抠迪士尼的气息在走廊弥漫开。
时柚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
一筹莫展时,宋明珠索性不走了,冲她恶言恶语,“别以为时恒给你撑腰,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女人脸上挂着泪痕,妆都花了一半,滑稽得很。
时柚对这些话向来无感,甚至有些同情。
自己的老公在外面鬼混生了个私生女,死后还要把私生女抬进家门,换谁也不好受。
想到这,时柚到底心软,垂眸打字——“对不起阿姨,我不该回来”。
不想刚发出去,宋明珠就刻薄道,“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时柚:“……”
很好,是她犯贱。
时柚面无表情关上门转身就走。
宋明珠却急了,语无伦次,“你也不用嘲笑时蔓,就算她退婚也是主动的,不像你,被人嫌弃!段斯野听过吗?段家的小儿子,现在蔓蔓的男朋友就是他,比沈家高出不知多少个档次,你做梦都够不到!你这辈子也别想骑在我们母女头上!”
喊完这几句。
宋明珠胸膛剧烈起伏。
本以为时柚会不理不睬地走掉,小姑娘却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她。
宋明珠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个反应,挂着丑态的脸愣住。
时柚平静地打出三句话。
ai女声在走廊内回荡,“你被姐姐骗了,段斯野没有她在一起,是姐姐在单相思。”
这话像一盆冷水,哗啦浇灭宋明珠怒气填胸的气焰。
女人脸色一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胡说。”
时柚平声静气地敲字。
AI女声咬字没有抑扬顿挫地朗读出来,“段斯野和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确认关系了,前些天他把那女生送到校门口,姐姐也看到了,不信你问姐姐。”
话音落下。
宋明珠像被毒哑般噤声,原本愤恨嚣张的情绪也变得措手不及。
时柚扬起单纯无害的脸,冲她温软一笑。
不费吹灰之力就击碎她的美梦。
-
晚上九点半。
北城三环外某家知名酒吧。
三层高的夜场,音乐振聋发聩,台上灯光轮换,台下荷尔蒙气息在男男女女间沸反盈天,到处都是纸醉金迷的浮华气息。
唯独二楼的环形VIP卡座,稍显清净。
桌上是一堆开了瓶却没喝掉的酒,和没怎么吃的水果零食,明明足以容纳20人,却只有段斯野长腿交叠坐在主位。
男人长手搭着沙发靠背,另一只手拖着半杯酒,利落的下颌角微扬,一身浪荡公子的拿人劲儿。
白天跑了一天工厂督查线下,到了晚上,又被陈智叫来和其他公子哥儿认识。
不想到头来,还要应付时蔓。
也不知道从谁那儿得到的消息,时蔓大晚上的穷追猛打到酒吧,并凭一己之力把其他人赶去舞池。
不过也不稀奇。
她这人爱钻牛角尖,高中时就这样在他身边绕,整个学年都知道她在段斯野面前,是出了名的青春疼痛女主加死心眼。
段斯野神色倦怠,掀眸没什么耐性地看着她。
时蔓在路上已经哭了一顿,这会儿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声音也透着沙哑。
“你不是说不谈恋爱,为什么我听人说你有女朋友了。”
“还说你把人送到校门口,我也看到了……我看到的不就是在你车上见到的那个。”
“你谈的就是这个?”
女人腔调质问,越说越心碎。
明明她最初告白的时候,段斯野说过,他不想谈恋爱,短期内也不会谈。
不管是真是假,时蔓信了,且一直用抱有希望,哪知今晚突然接到宋明珠的电话,宋明珠劈头盖脸把她一顿臭骂。
谎言被拆穿。
时蔓心下暴躁无处发泄,干脆来找段斯野。
想着如果是真的,她就痛快放下。
当然,也揣着一丝侥幸。
时柚说的是假的,段斯野还是从前的段斯野,浪归浪,但不想和任何人定下来,她还有希望。
段斯野听完却没什么波澜,“这话谁跟你说的。”
上次在校门口遇见,只有他,时柚,时蔓三个人。时蔓并没反应过来他想确定什么,单纯以为他在否认。
时蔓脸色稍霁,“我妹说的。”
段斯野挑眉,“哪个妹。”
男人气场太强,又是这么多年的白月光,时蔓心跳加快,脱口道,“我爸的私生女,前几年刚接回来的一个妹妹,在明华上大学,她亲口跟我妈说的。”
话音落下。
段斯野似是了然什么,眉梢蓦地一松,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时蔓看不懂了。
正当她想寻求答案时,段斯野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嗯。”
嗯?
时蔓不解地看他。
段斯野笑意昭然,桃花眸也荡着毫不避讳的愉色,“是女朋友。”
“……”
指腹轻叩了下杯壁,“还挺喜欢的。”
-
这么一闹,当晚的温馨家宴没了。
时恒也懒得和宋明珠握手言和,带着时柚出去吃完晚饭后,把人送回公寓。
走之前还嘱咐时柚,说以后时蔓和宋明珠欺负她的话,要及时告诉自己。
时柚心下软了一瞬。
第一次有种,自己好像也不完全是工具人的想法。
可这种想法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就被甲方爸爸催到屁滚尿流。
夜里十点。
时柚终于改完最后一版商业稿,并点击发送。
正想休息一会儿,拿起手机就看到屏幕上挂着两条信息。
是段斯野。
这男人白天消息不回,晚上却很来劲,时柚默默无语,点进微信一看——
段世仁:【我是帮了你】
段世仁:【但你也不用以身相许吧】
“……”
时柚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
第一反应,这男人白天明明看到她撤回的信息却不回。
第二反应……
几个菜啊喝这么多。
这种屁话都敢说?
作者有话说:
这俩人就是纯纯的欢喜冤家,偶尔玩不明白还会互相扬沙子那种(。)
第十一章
◎图你砸锅卖铁请我吃饭◎
因为时柚,当晚段斯野有了脱身借口。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时蔓火急火燎来找人,却又铩羽而归,都以为俩人闹了矛盾,聚会惹得佳人不开心。
哪知陈智一口给否决了,“什么佳人啊,段爷压根儿就没看上她。”
不知谁的女朋友插话,“真的假的,我看她微博没少秀。”
涉及到八卦,哪个圈子都不能免俗,更别说对象是大名鼎鼎的时蔓。
这姑娘平时太爱拜高踩低,在圈中人缘并不好,没一会儿就连她最近买假包的事都扒出来了。
几个男女笑得叽叽喳喳,好像把时蔓踩到尘埃他们脸上就能贴金。
段斯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忽然就想到时柚。
明明她和时蔓更不融洽,却没在背后说过她一句不是。但你要说她对时蔓还行,可转头又拿“刀子”朝她心窝子戳。
段斯野耷拉着鸦羽般的眼睫,嘴角轻扯。
倒挺会拿捏人痛处。
后来有人问他和时蔓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段斯野本不屑谈及这些,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顺便澄清一下,最主要,得给他“女朋友”一点牌面。
于是当晚,半个京圈的富二代都知道段斯野名草有主了。
不是大名鼎鼎的时蔓,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据说还在念大学的小姑娘。
传闻都说段斯野好这口,却还是第一回 听他有了正牌女友。
如此一来,段斯野提前离席也变得理直气壮。
霓虹光线下,男人五官镌刻般俊美,语气吊儿郎当的,“嗯,回去哄哄女朋友。”
卡座顿时起哄声四起。
就这么。
段斯野又躲过一晚纸醉金迷,还算早地回了家。
这两天付妈从外地看完孙子回来,家里总算有点人气。
知道他又出去应酬,备下醒酒汤,又煮了他爱吃的面。
段斯野一进门就闻到面香味。
付妈虽是跟他好几年的阿姨,关系处得却像亲人,这会儿接过外套闻到烟酒气,忍不住唠叨,“这帮二世祖真是,个个游手好闲,不是约你喝酒就是打牌。”
“你说你又不能喝,打牌技术又不好,回回都委屈自己做散财童子。”
“被您说的,”段斯野把领口随意扯开,坐在桌前吊儿郎当又漫不经意,“我好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地主是真地主。”
付妈哼一声,“但可不是傻儿子,这儿子精着呢。”
段斯野听笑了。
神色不像在外头那样拘着,举手投足间少了端矜挑剔,多了几分磊落清凛。
吃了两口面,桌上手机震了震。
吃个柚子:【你没事儿吧/JPG】
段斯野睨了眼,故意冷着她。
这招果然是有效的。
吃个柚子:【所以兼职真是你帮忙的?】
段斯野吃得差不多才慢悠悠拿起手机,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回信息。
段世仁:【不然呢?】
时柚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痛快,微微一哽,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你图什么?】
段世仁:【图你呆,图你傻,图你砸锅卖铁请我吃饭】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违和,惹得时柚噗呲一声笑了。
打字都轻快起来:【我不信,你没那么好心】
段斯野懒得和她掰扯。
段世仁:【我觉得你应该先反思一下,今天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什么话。
都见不到你我能对你做什么。
时柚觉得荒唐,却又忽然想到那句“以身相许”,结合她今晚对宋明珠说的那些杀人诛心的话……
我操。
不是吧。
她还没来得及确认,段斯野就发来语音。
男人声线戏谑又懒散,还挺磁性,“今晚时蔓来找我,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
时柚被他的声音蛊惑了一秒。
一秒后。
她心下一咯噔。
……今晚的“玩笑”开得有点儿大。
当时时柚被宋明珠气到,想着反正她不认识段斯野,时蔓也没段斯野微信,她怎么编都行,就添油加醋说了那么一堆。
结果呢。
这对母女就是这么猛,直接舞到正主面前去。
时柚弱弱打字:【然后呢?】
段斯野耍着她:【你描述得不是很清楚?】
时柚一噎,想了下自己当时的原话。
……好吧。
她胡编乱造的女朋友好像确实只有她吻合。
怪不得他说“以身相许”。
时柚脸上火辣辣的。
吃个柚子:【我只是随口说出来气人的,没想过会给你带来麻烦,对不起】
段世仁:【哦,原来我是工具人】
看起来并没有接受。
时柚硬着头皮又说:【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那头静默片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段世仁:【我说,关你屁事】
“……”
好酷好威武,不愧是你段斯野。
时柚悬着的心放下,但又有些愧疚,想了想只能说:【今天这事是我不对,我决定把家里的手电筒也卖掉,再请你看场电影】
她这消费水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赔礼道歉”得更体面一点。
而且都要见面吃饭,也不在乎多一场电影的时间。
反正两人恩怨一清,一拍两散。
时柚是这么个逻辑。
段斯野却不是。
在看到她说请自己看电影的时,段斯野目光微深,似有意外,又有几分说不清的好笑。
难得舒展的模样落在付姨眼里,她把切好的水果放到段斯野面前,“跟谁聊呢,这么开心。”
段斯野眉梢一扬,“开心?”
“嘴角都要笑弯了,还不开心?”
“……”
眼底划过一丝不自在,段斯野稍稍正色,“聊工作呢有什么好开心。”
语气依旧倨傲。
修长白皙的手拿起银色餐叉吃水果。
刚吃两口。
信息又叮咚叮咚地响起来。
段斯野想过两秒再看,奈何时柚像个发报机,没完没了地发。
付姨一面给孙子织毛衣,一面盯着他暧昧地打量。
段斯野被看笑,啧了声,“聊个微信而已,至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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