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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湛怀着激动的心情待到了散值的点，收拾了东西就立刻离开。
“你小子，平日里都是待到最后才走的，这几日怎么回事，跑得比兔子还快？莫非，是佳人有约？”
一袭青色官袍的男子抬手按住了他。
此人正是前两日替沈云舒报信的人，名唤唐浔，也是裴湛的同僚，同样是正四品的佥都御史。
不过与裴湛不同，唐浔因为家学渊源，自幼便在京都小有才名，十八岁便中了进士，虽只是二榜第五，但也入了翰林院。因出身陈国公府，姨母又是中宫皇后，所以升迁得比旁人快，也比裴湛早两年入都察院。
裴湛平日里与他来往不算多，此人出身高门，有些傲，不似曹景彦那样有趣，也不似陆予明那般随和。可这样的人他也得罪不起，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于是他向唐浔解释道：“我妹妹......”
唐浔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少来，你哪来的妹妹？真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裴湛只能如实回答：“义妹，义妹。扬州认识的，刚到京城，我带她四处转转。”
“沈佑之的女儿？”唐浔随口一猜。毕竟他看得出来，裴湛对沈佑之的事情很上心，今日一听说他升官了，裴湛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
裴湛点头应道：“是。唐大人，还有事吗？”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你有事就先走吧。”
唐浔无意为难他，不过是那日对沈云舒有些印象，想多问两句。既然裴湛护她跟护宝似的，他也懒得多费口舌。
反正他有的是办法打听消息。
裴湛刚踏出都察院的大门，又给一个侍卫拦下了。
“裴大人，我家殿下有请。”
这人裴湛认得，是太子洛云川的贴身侍卫。那看来前面那马车里坐的，便是洛云川了。
哎，今日怎么回事，就不能让他先去找沈云舒吗？
上了马车之后，果然看到了倚靠在车窗旁的洛云川。一身常服，衬得他格外潇洒，看起来十分的慵懒闲适。
裴湛躬身行礼，“下官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找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洛云川这才收回目光，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沈佑之的事，你应该收到消息了吧。这个时候，诏书应该已经送到定北侯府了。”
“下官听说了。”
裴湛猜测，许是太子有为沈佑之说过好话，所以这才特地来告诉他。所以这是要拉拢他吗？于是又道：“多谢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为沈大人进言。”
洛云川却轻笑道：“你谢我做甚？你是沈佑之什么人？”
见裴湛不说话了，洛云川又道：“方才见你行色匆匆，是要去见什么人吗？可是要去定北侯府？本宫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裴湛回道：“下官......要去云香楼。”
洛云川倒是有些意外，轻轻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裴湛：“云香楼？你还有这闲情雅致？正好本宫也饿了，一道去吧。”
见眼前人面露难色，洛云川故意加重语气，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裴大人不方便？”
“殿下误会了。是舍妹在云香楼等着，她初来京城，今日说好要陪她的。”裴湛如实回答。
这京城里的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好奇心那么重。偏偏又都是惹不起的人，除了好声好气伺候着，还能怎么办？
洛云川一听，更有兴趣了：“沈云舒？本宫也许久未见她了，今日算是沾裴大人的光了。”
随后，他又对着车外的马夫吩咐道：
“改道云香楼。”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到了云香楼门口。裴湛二人刚到二楼雅座，青阳就迎了上来。
“裴公子，我家小姐到对面的点翠阁去了，让您且等她一会。”
一听到点翠阁，裴湛便心中一紧。
这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听闻里面的东西都贵得很，但却极受京中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喜爱。
京中的东西比江南的都要贵上许多，首饰更是如此。
虽然他知道沈家不缺钱，可沈云舒初来乍到，总不会随身带着几百两银票在身上吧。
想到这里，裴湛便坐不住了，也准备到点翠阁看看。
反正身旁有个东宫太子，大不了找他借一点。
谁知一进点翠阁，就看到沈云舒在里面和几位衣着华丽的小姐吵了起来。然后，沈云舒便让小棠拿出了几张银票，直接拍在了掌柜面前的桌子上。
“这几样我都要了！这里是一百两，多的算本小姐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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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自家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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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舒本来是在云香楼等着裴湛的。只不过她正好坐在窗边，看到斜对面有一家“点翠阁”，看着像是卖首饰的。
左右也无事，就想着过去看看，若是有合适的就买两件送给洛晴岚。
毕竟人家帮了她那么多，总得好好感谢一下。
进店后，发现这一家的首饰确实都很不错，有好几件她都很喜欢。尤其是那支碧玉玲珑簪，成色极好，看着就很衬洛晴岚。
谁料她刚拿起那支簪子，就被人给喝住了。
“慢着！这支簪子，本小姐要了！”
沈云舒抬眸向那人看去，只见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姐，看起来家境应该不错。说话这么嚣张傲慢，想来家世也不会差。
她身边还围着三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应该是跟她一起的小姐妹。
沈云舒见她走了过来，也不怕她，“可这是我先拿到的。”
那人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嘲讽似的说道：“你是从哪个小地方来的，这身衣服在京中早就过时了。”
沈云舒低头看了看，这身衣服是有些旧。
当时来得匆忙，也没收拾几套，到了京城之后又忙着看房子，倒是没来得及买新衣裳。
可她不觉得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啊，或许对于京城的人说是过时了，可在江南还是很多人这么穿的。
“过时了又如何？过时的衣裳便不能穿了吗？”沈云舒反问道。
那人讥笑道：“瞧你这身衣裳也不值几个钱。本小姐好心提醒你一句，这点翠阁的东西，你怕是买不起。”
这下把小棠给气坏了，出声辩道：
“你瞧不起谁呢！我们家小姐可是定北侯的妹妹！”
一听到“定北侯”三字，众人皆是脸色一变。
沈云舒瞪了眼小棠，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京城遍地都是豪门勋贵，皇亲国戚，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侯府之上还有国公府和王府，指不定眼前的人是个什么国公府小姐，又或是郡主和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
在这里，拼出身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果然，那人身旁的一个小姐妹像是想起什么，小声提醒她：“听闻定北侯府多了一位小姐，是沈将军的远房堂妹，应该就是她。”
“原来是远房亲戚啊。”那人恍然大悟，“我就说，沈将军是三代单传，哪来的妹妹，某些人还在这打肿脸充胖子。听闻沈将军的叔父是扬州知府，此番入京不过是来为沈将军主持婚事的，该不会就是你爹吧？”
“正是。”
沈云舒无意引起争端，她爹说了，出门在外少惹事，低调一点。
见场面逐渐僵化，掌柜的连忙上前对沈云舒小声说道：“姑娘，这位是陈国公府的唐小姐，您还是让一让她吧。小店还有其他样式，您不妨再看一看。”
还真是国公府的。
沈云舒还没说话，那唐小姐就先出声了：“什么叫让？这本就是本小姐先看上的！你一个知府之女，也敢跟我抢？你爹三个月的俸禄加起来都不够买这簪子吧！”
见她这般蛮不讲理，沈云舒也不打算退让了。
“唐小姐张口闭口就拿权势压人，我倒想问问，知府怎么了？京城的臣民是陛下的臣民，江南的臣民便不是陛下的臣民了吗？我爹在扬州干了近七年，兢兢业业，自问没有辜负陛下的重托，也对得起扬州的百姓，我以他为傲。”
“本以为唐小姐出身高门大户，是个讲理的，没想到却也这般无理取闹。没错，我爹的俸禄是不高，但不代表我就买不起。”
“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这簪子既然没人预订，那就代表人人都可以买它。它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随后，沈云舒便让小棠拿出银票，“不过现在我先付钱，它就是我的了。”
说罢，她便将那两张银票拍在掌柜面前的桌上。
“掌柜的，买单，这几样我都要了！这里是一百两，多的算本小姐赏你！”
这一出顿时就震慑住了在场的人，个个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沈云舒。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伸手拿走了掌柜手里的银票，递给沈云舒，笑着对她说道：“你这孩子，在自家铺子，说什么买不买的。”
沈云舒顿时瞪大了双眼。
什么自家铺子？
那掌柜见到来人，立时往后退了两步，毕恭毕敬地说道：“东家，怎么把您给惊动了？”
那东家却没有回掌柜的话，只是向沈云舒走来，对她说道：“是了，你还未见过我。我是你大伯父，不知你父亲可有在你面前提起过？”
沈云舒一怔。这是她大伯父？沈鸣之？
他爹倒是有说过，家中产业大多是交由大伯父打理。还说他大伯父继承了祖父的经商之才，在他的打理下，通州沈氏更甚从前。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碰见了。
方才他说这是自家铺子，那就是说这点翠阁，也是沈家的产业？
沈云舒连忙行礼：“云舒见过大伯父。方才云舒行为乖张，惊扰到大伯父了。”
“无妨。”沈鸣之摆摆手，“这本就是你祖父留给你父亲的产业，只不过你父亲常年在外为官，我这才偶尔过来帮忙打理一下。”
好家伙，这还真是她家的铺子。
沈鸣之命人将那几件珠钗打包好，拿给沈云舒，“都是些小东西，你且拿去吧。还有这流苏耳坠，前两日才出的款式，你也拿回去试试。记得让你爹来找我把铺子拿回去，我年纪上来了，管不动这么多铺子了。”
说着说着，还开始摇头叹气，摆出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
啧啧啧，她大伯父可真是太会炫富了。
沈云舒乖巧应下：“是，侄女儿今日回去便转告我爹。等他这几日忙完侯府的事，我们一家人定当亲自上门拜访。”
说完之后，她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那位唐小姐。只见她脸都绿了，气哼哼地带着她的小姐妹们甩袖出门。
走得匆忙，甚至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站着的两个人。
转身一看，却见裴湛和洛云川站在屏风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这表情，像是看了一出大戏。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沈鸣之一听说是太子，也连忙跟着跪下行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洛云川摆摆手，让他们都起来说话。
见太子是冲自家侄女来的，沈鸣之也不好打扰，引着他们去了二楼雅间后就退下了。
“沈小姐方才那一番话，真是精彩！”洛云川忍不住称赞道。
沈云舒十分惶恐：“臣女狂妄，让殿下见笑了。不知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说罢，还有些不安地看向裴湛。幸而裴湛朝她点头浅笑，示意她不要紧张。
相处了这么久，他对这位太子殿下也算有些了解，无非就是闲着无事喜欢到处看热闹。方才看了那样一出大戏，这位贵人现在的心情可好着呢。
果然，太子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十分地怡然自得。
“无事，就是今日吏部的调令出来了，你爹调任吏部侍郎，兼任顺天府尹。本宫正好遇到裴湛，便随他一道过来看看你。”
裴湛暗暗瞥了他一眼。
正好？呵，分明是特意等在都察院门口的。
沈云舒却是不太理解。一个小小的官员调动，也值得这位太子爷亲自过来告诉她？难道这其中有太子的功劳？
虽然早就听到了风声，但她还是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是吗？我爹真的调回京城了？多谢太子殿下！”
洛云川抬手止住她。
“谢就不必了。本宫不过是和父皇夸赞过沈大人办事得力、心系百姓、为政清廉，能得父皇赏识，主要还是他这些年政绩斐然，父皇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看向沈云舒，问道：“不知沈小姐明日可有空？母后想邀你入宫，陪她赏赏花。”
“皇后娘娘邀我入宫？”沈云舒很是吃惊。
这又是为何？
洛云川解释道：“母后听说了你之前进京报信的事，又得知你在扬州赈灾一事中做了许多事情，便一直想见见你。这不，正好你也来京城了。母后说，都是一家人，合该见一见的。说起来，本宫与你还是远房亲戚呢。”
一家人？远房亲戚？
沈云舒与沈怀瑾同族不同支，只能算远房亲戚，而洛云川又是沈怀瑾的表兄。这么算来，她与洛云川是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了。
还是头一回见太子和皇后上来攀亲戚的。
但太子都开口了，她也没理由拒绝，只得应承下来。
“那臣女就先谢过皇后娘娘的盛情邀请了，明日一定准时赴会。”
裴湛却莫名心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洛云川的话递到了，热闹也看够了，便起身离开，免得打扰小年轻叙旧。
送走洛云川之后，沈云舒拉着裴湛问道：“子澈哥哥，你见过皇后娘娘吗？她怎么样？凶不凶啊？”
裴湛摇摇头，“我也没见过皇后娘娘，不过听说她温婉贤淑，应当是好说话的。”
沈云舒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也不知她找我何事。算了，回去问问怀瑾阿兄，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又常入宫，应当知道怎么应对。”
裴湛笑了笑，带她去云香楼用膳。
可心中却莫名苦涩。
他再也不是她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傅轻舟、洛云川、沈怀瑾......他们都比他好。
沈云舒往后留在京城，凭借这样显赫的身世，必然还会见到更多更好的人。到那时，又是否还会愿意和他在一起？
“等他们家到京城？那你怕是没机会了。”
直到此刻，裴湛才真正明白，洛云川和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等沈云舒一家真正回到京城，那便是她身世揭开的时候了。到那时，纵然他是新科榜眼，父亲是京卫指挥使，放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也是毫不起眼的。
在这里，沈云舒会有更多的选择。而到那时，就未必会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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