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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一点也不粗糙，”时祺夸赞她, “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小羊，今今你记不记得……”话落到这, 时祺停住,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地方, 尹洧吟也敏锐的觉察出不对劲, 她疑惑问，“时医生，你怎么知道我小名？”
谭宁看到时祺求助的眼神，帮忙解释说：“我告诉时医生的，刚才在护士站，和时医生聊你的情况时，多提了句。”
“哦，”尹洧吟温声道，“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可以一直这么称呼我，我很喜欢你的。”
“…好。”时祺嗓音微哑，把头偏至一旁，不想让尹洧吟看到自己眼眶泛红。随着她偏头的动作，她看到了安静站在那的男人。最近这几天她听老师说他除了跑实验室，就是在护理部待着.学习护理相关的专业知识。天之骄子，即使不是天之骄子，只是普通人，为了心爱的姑娘把腰弯到这种地步，也没几个能做到。
时祺情绪缓和稍许，把闻也介绍给尹洧吟，她说，“这位先生也是我们小组的工作人员，在你住院期间，他会照顾你。”
“……”尹洧吟再次和男人对视，她看到男人眸中有些零散的笑，笑容温柔。安静几秒，她把本来要拒绝的话如数吞回去，和他说，“谢谢。”
“应该做的。”
这四个字是他给她的回复，他出声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尹洧吟的眼泪掉了下来，顷刻间掉落，吓到了这个空间所有盯着她看的人。
“今今……”
“姐……”
尹洧吟把眼泪抹掉，摇头说没事，“我眼睛被风吹到了。”怕她们担心她，她又把脸上的弧度绽放的更大了些，“真的没事，这是生理性泪水，不是眼泪。”
谭宁给她用湿巾擦了擦脸，问她还有没有多余的玩偶。
“没了，”尹洧吟眨眨润湿的眼睛说，“一共带了两个，刚才有一个给了隔壁病房的小姑娘。”
谭宁又问：“那还有其它礼物吗？”
“…我找找。”尹洧吟去翻找礼物，找出包里一只没拆封的口红，口红是她昨天让弟弟帮忙买的，最近这段时间气色很差，不想让母亲担心每次就悄悄涂一些，“妈妈，你想把礼物送给谁？”
谭宁坦诚：“…这个护工老师还没有礼物。”
尹洧吟也偏头看，看到男人也望着自己，她觉得那个眼神带些期待，好像是想收到的礼物的，可这是一只口红，她犹豫片刻，试探问，“…老师，你要吗？”
“嗯。”闻也和她对视，压着情绪把东西接过来，而后他疏离道谢。
尹洧吟因为他的道谢莫名有些不开心，她心情闷闷的，忍不住在猜测或许他是拿去送女朋友。185气质卓越的帅哥肯定有女朋友。
闻也就安静站在尹洧吟身边。
他站着她坐着，他比她高出很多，察觉这个角度她看他会有些不舒服，所以他半蹲下身体，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湿哑，他说：“这只口红我可以送给我妈妈吗？”
原来是要送给妈妈。
尹洧吟心中的那口闷气吐了出来，朝他点头，她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笑了笑，“如果阿姨不喜欢这个颜色，你告诉我，我再送你其它的。”
“好。”男人温和的回音让尹洧吟又想哭了，她滞着眼泪，把目光挪走。
时祺又交代了一番离开这间屋子，而后，闻也和谭宁也离开。
谭宁说要去护士站领饭，怕一个人拿不住，所以找护工陪。
尹洧吟颔首，看着三人背影远了，病房门被关上。
她问弟弟：“时医生和护工老师是不是都认识我？”
“…姐。”尹洧林愣了愣，有些想否认，听见尹洧吟又说，“他们看我的眼神跟你和妈妈看我的眼神一样。”
女孩攥着衣角，心里空着的洞越来越大，有些话她不敢说给母亲，所以她说给弟弟，“我不知道我的病能不能治好，所以有时候我会想.记不记得大家都不重要，可我忘了.大家不被我记得也是会难过的。”
尹洧林坐在病床边，抱抱她：“被遗忘不是让他们最难过的事，你不开心才让他们难过。”
尹洧吟和弟弟对视，问他是不是想安慰她才说这话。
“不是安慰，”尹洧林微顿，想起上周去寺庙祈福，在祈愿树上看到的挂签，有一条是闻医生的字迹，和姐姐很像，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从那行字里回神，尹洧林认真说：“姐，你好好养病，戴教授告诉我，他们团队为了这个病努力了很多年，他有信心让你恢复健康。”
尹洧吟弯弯唇，没说信没信，但她用轻快的语气应好。
*
同一时间的医院露台有些沉寂，谭宁和闻也站着，很沉默。
长廊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闻也才开口，他问谭宁现在的睡眠有没有好一些。
闻也前段时间陪谭宁去看过一次心理医生，医生告诉他谭宁抑郁症状有些缓解，但想彻底恢复正常状态，还要看病人自身改变。
“好很多。”谭宁笑了笑，告诉她，“最近这几天今今和我睡在一起，我很少失眠。”
“那就好。”闻也看着把露台的窗户合上一些，说出谭宁想了解的话，他笑说，“我没觉得累，您别担心。”这段时间他常想，他还没追过他的今今，也许这是上天补了他一个追求的机会，让他从头追一次。
“小也。”谭宁叹了口气，忽而道，“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闻也今天戴口罩，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所有东西都忽视，单看那双眼睛，谭宁回忆起些往事。尹洧吟读高三那年，骑自行车不小心摔了跤，昏倒后，被路人送到医院。
等她赶到医院，尹洧吟已经苏醒，可是记忆出现空缺，医生说在病人大脑发现了神经纤维缠结①，怀疑是轻雾病，当时只是怀疑，没有更精确的仪器去做诊断，而苏醒后的尹洧吟除了丢失一些记忆，并没有其它不适。
那天下午，她又去找医生了解情况，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她和一个戴着口罩的少年擦肩而过。因为气质太出众，谭宁便多留意两眼。
闻也颔首，没有遮掩曾经，他说，“高三那年，今今躺在病床上，我进病房看过她。”
和护士打了招呼，押上自己所有证件向对方证明自己不是坏人，得到了一个三分钟的探望时间。
“那你们……”谭宁声音有些颤动，为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感到歉疚，也为她们感到难过和遗憾。
“不是您的问题，”闻也懂得她所有的将说未说.安抚道，“即使那个时候您没带她出国，即使她记得我，我也不会有再有和她表露心意的勇气。”那个时期的他浸泡在外婆去世的阴影，不算个健康的人，他给不了她依靠，就不会明了心意。
谭宁只当这话是安慰，斟酌片刻，她解释当年的原因，“医生跟我讲，丢失特定记忆有可能是因为那些记忆对她来讲很痛苦，我当时想着她或许是不愿意记得那些事所以忘掉……”谭宁是在尹洧吟摔跤后去她学校了解到她那三年的生活的——因为沉默的性格被不友好对待被排挤所以过的不好的生活。
了解之后，她把那些暴力过女儿的人都找出来，用自己的手段给了她们教训，而后，她带着她出国，以为是给了她崭新的开始。
她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总秉承“我走的路比你多，我都是为你好……”的规板原则去做决定，如今想来是逾矩，也是迂腐。
闻也偏头，告诉谭宁当初他也是这么想。
他的今今，想把不快乐的事都忘掉。
那就忘掉，没关系。
沉默良久。
“妈，”闻也叫了谭宁一声，用很轻的声音说，“也许这是上帝给我们弥补错误的机会。”
曾经别人拥有而他的女孩没有的东西，现在他们有了补给她的机会。
他们得抓住才对。
*
谭宁在护士站领了病号饭，拿到病房。她告诉尹洧吟住院期间所有餐食都是跟医疗组的营养师制定的，只能吃这些。
“……好，我不挑食。”尹洧吟笑笑，把刚刚挑出去的青菜又挑回，慢慢咀嚼。
谭宁坐在一旁，笑着看她吃饭，又说，“饭后还有一节运动课程，时医生说不能缺席。”
尹洧吟：“…哦。”她没准备缺席啊，为什么母亲用这么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她，对，还有弟弟，弟弟的目光也是同样。
她悄悄皱了下眉，想去看这个屋内存在感很强她努力忽视都忽视不掉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是同样的目光。
稍一抬眸，发现果然是。
她不太满意，欲为自己正名，开口刹那，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所以她认真问：“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吗？”
闻声，闻也停下夹菜的手。
他凝视着女孩那双明亮的眼睛，如同第一次见面一般，他说：“我叫闻也。”
尹洧吟怔了怔。
脑海里涌出的第一个念头。
Wen Ye。
闻—爷？
一个有些占人便宜的名字。
第55章
◎见过这双眼◎
055：
尹洧吟对着这个名字消化片刻, 喊了他一声，她认真告诉他，“我虽然不喜欢运动，但最近都有坚持锻炼。”
“做的很好。”他夸她。
尹洧吟垂下头, 一边默默继续吃饭, 一边品味这句夸奖, 稍许，她用余光看到他还盯着自己，不太好意思地说, “…你别看我了。”她很紧张, 快不会使用筷子。
“……好。”闻也把目光偏到一侧，极想揉她的头发，但忍住了，他依然戴着口罩，在给她夹菜, 他每次使用筷子都是在为她服务, 有些东西她不爱吃, 他在确保营养的情况下把多余的给她挑出来。
尹洧吟认认真真吃完了一份病号餐, 消化半个小时后, 按照计划表去了训练室。训练室在同一层，谭宁和闻也都陪着她去。
今天的课程是瑜伽，到教室时整整齐齐的瑜伽垫已经被训练老师铺好。
看她们进来, 老师笑说，“家属最好也跟着做。”
循由这话, 尹洧吟忍不住去看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此刻的男人已经换了运动服, 比白天穿的制服还能更好的突出身材。他腿很长, 长裤中隐约有线条显露, 上身也结实，薄衣没有遮住的手臂线条劲瘦有力。他眼睛很亮，像琥珀。
他凑她稍近，身上清淡好闻的薄荷味也扑鼻而来。
尹洧吟悄悄轻嗅两下，不禁在思索，现在做护工真是不容易，雇主做什么他都得陪着。
教室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上午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也过来了，小姑娘看到尹洧吟眨眨眼睛，甜甜喊姐姐。
小姑娘又能记得自己了，尹洧吟有些开心，她邀请她，“我们坐在一起吧。”
“好啊。”小姑娘把哥哥给自己准备的水杯也拿到尹洧吟身边，在尹洧吟身边的垫子上坐下，而本来想坐那张垫子的闻也便不得不另找新位置。
瑜伽老师放了首舒缓的音乐，先带大家静静冥想。
在冥想十几分钟后，她开始引着大家做简单拉伸。
小姑娘最初是新奇的，但后来因为有个动作怎么做怎么觉得不到位突然就在课堂上大叫起来，她是瞬间崩溃的，把自己身边的水杯扔到一旁，觉得还不够，又撕扯自己的垫子，尹洧吟见状急忙去安抚她，小姑娘的哥哥也跑过来，“别怕，别怕……”
一个看起来年龄也很小的少年就这么一点点哄着妹妹，尹洧吟瞧到这一幕随着难过，她回忆起自己也总这样，生病以来，情绪不受控的时刻很多，有时候是母亲哄她，有时候是弟弟，还有时候是……她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但却知道那个人最爱她。
小姑娘被哥哥抱出了教室，尹洧吟不放心也跟着出去。
她们先去了医生办公室，医生给喂了水，没打镇定剂，也没开药，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我们要做的就是陪伴和接受，尽量保持耐心。”
“嗯。”
少年坚定的嗯让尹洧吟觉得感动，她盯着少年看.想观察少年的眼里是不是都是对妹妹坚定的爱，然后，然后她就瞧见一直跟着自己的男人倏尔往前移两步挡住自己的视线。
尹洧吟：？
疑惑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闻也：“…没事。”虽是这么应，但并未把身体挪开。
尹洧吟：“…哦。”
这人真神秘，说话也只说一半。
在办公室待了十多分钟，小姑娘从哥哥怀里下来拉尹洧吟的手，她说，“铮铮姐，你回来啦？”
/铮铮姐。
尹洧吟被牵住的手稍停，欲要开口，察觉到少年在给自己打手势，她应下这个称呼。
她忆起：记忆错乱也是她们这个病症的特征。
小姑娘的话还在继续：“铮铮姐，哥哥说你明天再回来看我，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尹洧吟配合她：“姐姐想你了所以提前回来。”
“我也想你，可你的工作怎么办？”
“工作不着急做，老板给我批了假期。”
“那你们老板是个好人。”说完这句话，小姑娘微顿，话题转了个方向，她说，“对了，我告诉你个秘密呗铮铮姐。”她神秘兮兮地把唇凑到尹洧吟跟前，尹洧吟也蹲下身体，方便听她说话，她问她，“什么秘密啊？”
小姑娘：“有个人喜欢你。”
尹洧吟觉得有趣：“……谁啊？”
她也在用气音跟她对声，她们彼此都认为自己的声音和小，但事实上很大。
于是，不到半分钟，整个走廊的人都听到小丫头大声道，“一直跟在你身边穿黑色运动服的这个长的很漂亮的哥哥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是瞒不住的。”“我可是小福尔摩斯。”
尹洧吟：“…………”
是不是小福尔摩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挺尴尬的。
以至于后来和小姑娘告别，两人往病房走，尹洧吟都不敢看跟着自己的那个人。
她用余光瞥他，瞥见他在认真走路。
不会就她自己觉得尴尬吧……
那……假如就她自己觉得尴尬，她得给自己找补。
找补的第一个行动就是——
她找了个干巴巴的话题。
她问他今天的工作适应吗。
男人脚步微停，应声，说：“适应。”
尹洧吟：……
她又问：“你也是延陵人吗？”
男人言简意赅：“对。”
尹洧吟：……
她吐了口气，觉得他有些难聊，所以她准备说个可以供他发挥的问题，类似“你的梦想是什么”这种可以延伸的问题。
她用求知的认真的语气问他，“我方不方便知道你为什么会做护工啊？”
这个话题一出，尹洧吟意识到男人的目光是有变化的，他轻动了下眉，用很低的声音道：“我以前是医生，因为出了些状况，暂时做不了医生了。但我想待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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