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嘴角抽了抽,这姑娘怎么就不愿讲人话呢?
好在王府管家很快来了,只是先从老远处传来了骂声,“我才从三爷那回来,今天又赶紧给咱爷审侍卫,你知不知道咱爷明日就要去探查水情,结果现在连个能带出去的侍卫都没有,还什么事都来找我,你知道时间有多紧吗!”
屋外的管家没脸没皮,屋内的守卫满脸尴尬,比起其他王爷,他们府上的人是少了点,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管家每次都这么坦荡。
穆伊却完全没注意,只是好奇道,“你们王府是在招侍卫?”
守卫不知穆伊为什么又对这起了感兴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我们王爷被圣上派去探查南方水情,但是有人向圣上提议不能让出外勤的皇子带太多侍卫,说是兴师动众的不符合民跪君什么的?”
“民贵君轻?”
“对!”守卫憨厚地挠了挠脑袋。
穆伊大为震惊,皇帝的儿子还有这种限制?况且太多侍卫?就是这二皇子府上把所有守卫充去当侍卫也没多少吧。穆伊稍稍平复一下震惊的心情,追问道,“那让带多少侍卫呢?”
“一个!”守卫看起来颇为不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声道,“听管家说还是圣上亲自定的人数。”
穆伊讶异,这也太夸张了,就是普通官员也不至于这样对待啊,难不成这二皇子不是皇帝亲生的,想赶紧把他间接处理掉?
穆伊正想着,突然门就被推开了,带起好一阵风。
“人呢?”管家风风火火推开了门,手脚灵活得完全不符合他外表的年龄,穆伊咽下本想继续追问的话,心思一动,转身满脸笑意地看向管家。
管家本想质问好玉佩来由就直接回去,可一见穆伊突然转了心思。
大楚习武之风甚隆,甚至以武为官仗剑封侯的人也不少。管家在武学之道上也算小有所成,只是现在年纪上去了手脚多少有些不灵活,但是那眼神劲还是实打实的一等一,一眼就看出这女娃虽年纪尚浅,但根骨奇佳,且是有过系统教导,隐隐有大家风范,或可说,深不可测。
管家的神情一下便严肃起来了,礼节齐全地向穆伊道了好,才疑惑问道,“姑娘所为何事?”
穆伊一听问到重点了,脸上笑意更盛,盈盈道,“久闻王爷近日需一侍卫,我受高人所托,来为王爷保驾护航。”说着还取出了玉佩,一面抚摸一面介绍道,“这,便是信物。”
守卫想起刚刚还在向他仔细打听的穆伊,被这一番操作看的目瞪口呆,你是当我是死了吧?
守卫正想插手解释,却见管家招了招手,直接将穆伊往府里带,背对众人面若春风拂花,脚步轻快如同二八少女。
比起府上原本的侍卫,或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三教九流,这个女娃看起来真的很合适啊!
天不亡我家王爷!管家在心中呐喊!
“你与这些人比一下吧,兵器在旁边兵器架上随意挑,把他们都挑下来了这活就是你的了。”管家面对穆伊还是绷的庄重严谨,争取给这位想不开的姑娘留一个我们王府还是很正经的印象。
兵器架?穆伊在台子周边四处寻找了下,终于在一个小角落,看到了在木架上瑟瑟发抖的仿若农具、厨具的武器。
这,也叫兵器架?
但穆伊是个好孩子,她很会包容别人的自尊心,没有去戳破这个贫穷的王府,只是默默掏出了自己用惯的剑。
可看了看对手,穆伊又收回了宝剑,拿出了把朴实无华的小刀……
对手:“???”
……
片刻后,穆伊和管家都高高兴兴地前往王府给侍卫安排的下榻之所,管家开始给穆伊讲解此行的注意事项。
“你放心,出门在外,我们王府给侍卫单开一个房间的钱还是有的。”实际上一般住驿站,连王爷的那份房钱都不用出呢。管家美滋滋。
“你的酬劳会按日结的。”因为不按日结你可能就没命收了。管家怜悯。
“你在外最好表现的平庸一点。”我好怕你这么强被那些盼着王爷出事的人看见了,到时候连一个侍卫也不能带。管家苦涩。
穆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四处打量这个简朴的房间,回忆方才过来的路,以估算与二皇子房间的距离。
想着想着,又品味起昨日貌美青年被她制住时的模样……
“总之,你就贴身跟着王爷,护着王爷就行,钱不会少了你的。”管家愉悦地抚抚不存在的胡子。
穆伊:嗯嗯,会好好护着的。
两人各怀鬼胎,一拍即合。此一番介绍后,管家终于放过了穆伊,准备离开。
穆伊冷不丁才反应过来,看着这管家好像就打算把她放在此处,穆伊疑惑地叫住了管家,“我现在不用去见夫……王爷吗?”
管家心中的愉悦又上几层,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让他捡到这样一个宝,他对新侍卫的积极颇为满意!他摆摆手道,“不用不用,王府昨夜遭了刺客,王爷受惊了,现在还在休息。你明天直接随王爷启程就行。”
“刺客?”穆伊砸吧砸吧品味了下这个词,觉得也还不错。
“是的,就是刺客。可把我们王爷吓的不轻,姑娘你也好好休息,接下来还有的忙的呢。”管家关怀道。
目送管家远去,穆伊突然对管家有些许愧疚,但还是准备摸出去兼职一下刺客。
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
穆伊习惯性拎上剑,一边摩挲剑鞘一边踏出门。
不对。穆伊在摸到了剑鞘上的凹槽才想起自己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剑鞘一翻,上面赫然刻着,“日练剑术三时辰”。
穆伊:“……”
天是如此的晴好,未来是如此地坦荡,稳定的生计,俊俏的压寨雇主夫人,美好的前程,而她却只能在这四方的天空里练剑。
可恶!
这还是师父亲手刻上去的,因为师父发现,穆伊虽然天赋不错,但是没人提醒她就会懒在一边,懒着懒着还老喜欢摩挲东西,简称“摸鱼”。于是几个特质一结合,师父就弄出了以毒攻毒的刻字催促法。
穆伊心痛!若是没注意这字,她是完全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去看美人的。可一旦把课业提到眼前,谁还玩得开心啊?!
但穆伊之所以能有如今的成就,还是下过几分苦工的,剑方一出鞘,少女的眼神倏而凌厉起来。寒风萧瑟中,夹杂几道朔冷森然的剑气。稍显空旷的院子,少女身姿上下翩飞,手中宝剑凭意而动,翩若游龙、婉若惊鸿。
一招一式,俱有破空之感。即使是随手收势挽出的剑花,剑锋处皆是带着微微颤鸣。穆伊今年方才二八,身量虽算不上娇小,但绝对算不上魁梧,稍显瘦削的身板却能爆发出如此凶悍的剑气,巨大的反差,着实令人呼吸一窒。
李琰在院门处久久伫立,神色复杂,又多少夹杂着些惊艳。
管家不清楚他身边的具体事项,其实他有一位好友愿意陪他南下,中途便会与他会合,他不知这位新侍卫是受何人所托而来,想亲自探探其背后之人。可是,当他一看到这剑招……
昔日他母家尚未衰落,他常替母妃去看望母家一众长辈,期间与他最为熟识的便是小舅舅。小舅舅彼时还是个尚未成家的少年郎,剑术天赋极高,唯独性格懒散,每日都要被大舅舅压着练剑。
而他由于年纪尚幼,还不怎么浸淫读书之苦,最爱的便是去看小舅舅的笑话。小舅舅练剑时,他便在旁托腮看着,拜记忆极佳所赐,久而久之,小舅舅的剑招便被他记得七七八八,听说那是一位云游仙人欣赏小舅舅天赋所赠,是难得的孤本。
如今……
李琰呼吸稍乱,不愿继续细想。他在院门口站着,绣着暗纹的袖口微微上移,露出一截精瘦冷白的腕臂,带着丝不吝与随意,和往常稍显不同。眉间微折,似是在回忆什么,苦大仇深一般,但依旧是一副君子端方眉目如画的模样。
只可惜在练剑的穆伊是个木头,愣是只能看到手中利剑,丝毫没有分神去注意四周。
往日里芝兰玉树般的李琰看着那剑气乱窜、剑花飞舞,眼里到底流露出一丝神往与失落,垂落身畔的手蜷了绻,敛下失态的神色。
李琰见此人练性正酣,不好贸然打断,思索片刻,认为此人既然确有几分真才实学,不若让她跟着,毕竟那位好友是中途与他会合,并不占表面名额。
思罢,李琰转身离开,他手下人少,不少事情都需亲力亲为,而他如今又是难得接触政务,必是要好好完成。
穆伊此刻恰好练完一套剑法,收剑入鞘为之踌躇满志,愣是没注意院门边的清贵郎君。
两人阴差阳错,真如管家所言,直到次日启程时才见了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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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所以我根本不认得这个刺客了,对吗?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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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破晓,二皇子府众人已在门口守候。
说是众人,实际只有管家和几个仆从。府内为数不多的幕僚还在李琰府中紧急商议,恨不得是以头抢地地想将李琰拦在府中,拼命表达对李琰的不舍。
穆伊坐在梁上看的津津有味,只觉得差点小零嘴看这场闹剧。
柔弱无依的皇子似是任由幕僚摆布,又如同看客一般冷眼旁观幕僚的做戏。穆伊看着愣是起了满心的怜惜,她当日见到这二皇子第一面,还以为这是个颇受器重日日办公至深夜的皇家栋梁,没想到居然是个连府内幕僚都可以随意欺上头的小可怜,也就一个管家稍微算得上忠心。
果真是和这个一穷二白的王府交相辉映表里如一啊!
穆伊在心中默默怜爱了下这个貌美小可怜。再一抬头,只见李琰终于忍不住,叫停了这场嘤嘤不舍。
“诸位多说无益,若愿意留在王府待本王视察归来的,本王必是乐意之至,若要另寻他处,本王也自知未能给诸位谋得一个好前程,出了这酆王府,就当再无瓜葛吧。”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众幕僚稍带惊愕地交流了下眼神,因为此年代的幕僚,虽说是幕僚,但多数其实皇帝赐予皇子的伴官,不可随意出走或辞去,这就直接导致了幕僚的出路与皇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几个年纪稍长些的幕僚还是不太愿意直接承认,“这……”
但是突然,其中一人站了出来,“王爷这是什么话,圣上将我们赐予王爷,我们便是王爷的人,王爷多年勤勤恳恳,品性高洁,从未有过大错污点,臣等谈何辞去,臣等必将静待王爷归来,以期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站出来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之词的,是上次穆伊见过的王长史。倘若能够忽视纷纷远离王长史的同僚们,穆伊或可以夸赞一下这感天动地的主仆情。
被一个个同僚散开疏远,这“喜得麟子”没多久的王长史多少有些愤懑,刚才在王爷还没说他们可以自行离去时,这一个个可是不舍的很,活像夫人即将回娘家探亲般没形象的哭天喊地,结果现在居然如此做派!
年纪不大的王长史老气横秋地一甩袖,“我王明不与你等宵小之辈为伍。”说完就摔门而去。
穆伊被门没关好带起的风吹了一脸,只感觉分外熟悉,换了个姿势托腮看留下的两方人马,或者说娇弱皇子和他管不住的幕僚。
此时,窗外几已大亮,李琰靠在椅子深处,神色晦暗。
眼看着气氛就这样僵持下来,穆伊却是知道那可怜的老管家还在门口候着,不管不顾便从梁上踏下,拎起李琰就想走。
这一举动可是惊起一片倒吸冷气声,李琰眼眸微眯,这是王府新聘的侍卫他知道,只是这爱上梁的习惯怎么无端引人熟悉。
幕僚们纷纷大呼不可,眼里的惊恐可比方才真实了不少,还有几个机敏的先开始喊刺客了。
穆伊撇撇嘴,看在小美人的份上还是解释了几句,“我是王府新来的侍卫,此次随酆王南下探查水情,现在准备走了,各位没什么意见吧。”
而穆伊口中的酆王此刻被攒着站在一旁,明明是几乎比“刺客”高出一个头的身量,此刻却平添了股弱柳扶风的模样。
幕僚们简直不忍心直视,再一晃神,王爷已经被“刺客”带走了,急急忙忙地又追了出去。却又在门口见着管家对“刺客”殷殷嘱托,让她一定照顾好王爷,一时只感觉世界观震碎。
“这侍卫怎么可以对王爷如此无理呢?”一个幕僚这么说道。
“况且还是个女子,女子怎么可做侍……”另一个幕僚在意起穆伊的性别,面上颇有些不满。但是此时那个上了年纪的管家悄悄凑了过来,他指指还未远去的马车,“我听说……习武之人听力都很好的。”
幕僚再次惊恐地看着满脸笑意的管家,小女儿姿态地捂住了嘴。
管家呵呵一笑,招呼着王府内的下人各自散开。
……
马车行走在山间夹道,两侧群山迭起,向远处竞相排开,车中人若往前望去,是只是能看到弯曲而逐渐消失的谷地道路,见不到尽头。李琰心思微沉,这是标准的伏击之地。
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坡度虽急,但并未影响林植密集,显而易见的是,这里人烟甚稀。大概离京都较近多少还是有些影响,山间鸟兽看似并不多,只是偶尔能听见几声鸟鸣。
穆伊在行山长大,对山树之类没什么兴趣,全神贯注打量着这个马车,觉得这马车宽阔还是宽阔的,但实在是……寒酸。车内除了基础的座位,唯有一套茶具放在小几上,旁边的空位上堆着李琰的行李,并且也不太多的样子。
记忆之中,师父曾聊起他在京都的日子,出门是必有几个小厮,分别戴着财物和香囊,方便遇到貌美女子能牵上一段缘,有时去好友处探访,还会备着衣物,以防一时兴起留宿在好友家彻夜长谈。
马车?自然是豪华雍容,他有些好友会将马车几乎装饰房子一般,饮食住宿皆可解决,若想游学外地,只要带上三五仆从和这么一辆马车,无论什么高山险地都去得了。
而师父为了证明他也有这么一辆马车,还顺带给了她一处房产,她此次出师进京,住的就是那处房产,只可惜师父的豪华马车似乎被人偷走了,真是令人可惜。
但是显然,这二皇子的马车不属于师父口中的豪华马车,甚至可以被踢出马车行列,实在是太寒酸了,如若统一将马车比做房子,这辆马车那就可以算作家徒四壁。
嗯,甚至四壁也不剩多少了。穆伊注意到有些露出木料的马车顶。
但是回头一看到正在喝不知道什么茶的李琰,想起他那贫穷的王府配置,穆伊觉得这二皇子已经尽力了,毕竟这马车体积还是大个的。
穆伊在那胡思乱想地同时,李琰却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茶,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有不善的气息,这种敏锐是他赖以生存的东西,在他很小时就帮过他无数次,他十分确定周遭有危险,且是亡命之徒之流。
而眼前的侍卫吊儿郎当,还时不时往这看一眼,让他不得不怀疑……当然,他不觉得管家会排一个危险人物到他身边,且他也能确定恶意气息来自于马车之外,可,这个气息搭上这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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