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喆直接回,按计划行事,若长公主责罚,我一人承担。
陆寒寻心知犹豫就会延误战机,这时候也就只好依照檀喆计划,一方面防守,另一方面派手里的间谍在东突厥游说单于,吹着枕头风说若西突厥与大殷站起来,东突厥若不插手兴许还能收复一部分领土。坐山观虎斗的事儿咱得拿着瓜子看,别插手进去沾上一身的灰。
那东突厥单于听没听进去不好说,反正西突厥几次来东突厥请求联手攻打大殷,东突厥都没有动静。陆寒寻又让西突厥的间谍在如今西突厥领兵将领那说东突厥的坏话,转移西突厥的注意力。接着陆寒寻又派使者和西突厥商谈,这次他找的人是西突厥单于的弟弟。
使者偷偷游说这位王爷,本来突厥就是一分为二,西突厥是原突厥一母同胞的弟弟带着自己的信众分裂而成,如今单于被捕,使者劝说这位王爷不如自立为王,想来与西突厥单于一母同胞,血脉相连,这单于的位子也没有便宜了别人。
那位王爷听没听进去不好说,反正西突厥和大殷虽然对峙,但一直没发兵。
总之,大殷全靠一张嘴,从东说到西。但因为有陆寒寻,倒也有这样上蹿下跳的底气。
按檀喆的想法,这时候真的发兵也未尝不可,他还是信陆寒寻的,就算不能灭了西突厥也应该能崩了这只老虎的两颗门牙。只是陆寒寻担忧的也是他所想的,现在大殷境内刚刚一场宫变,之前这大半年又因为楚景澈和玉媱的闹腾又损耗了些元气。
大殷虽然在玉澜治理下休养生息了几年,但还远远没到国富兵强到指哪打哪的程度,东西突厥一直是大殷北方劲敌,不是轻易就能交战的。檀喆也就先稳住,再等玉澜起来拍板儿。
所以玉澜醒来听到檀喆这一番谋划,很久都没说话。
檀喆说得轻描淡写,但玉澜知道,大框架以内的细微操作才是最磨人的,派什么人去,把游说的对象瞄准谁,说什么甚至怎么说,这些才是最现实谋划者智慧胆略的地方。
你说他聪明吧,是真聪明,但聪明人未必敢谋划出这么一招。论招数也不是多么精妙,偏偏突厥就真吃了这一套。只能说聪明且胆大,应该也是大殷气数未尽。
所以都这么久了,西突厥单于还被关在大理寺里,这会是不是单于都不好说了。
但玉澜还是见了他一面。
这时候玉澜除了情绪激动的话胸前伤口会隐隐作痛之外已经好得差不多。她穿了赤黄色长袍,去看了在大理寺吃好喝好唯独没有人身自由的西突厥单于。
檀喆陪她去的,在大理寺见到贺兰策,贺兰策对玉澜行礼,也给檀喆行礼,与他们一起到专门关着单于的院子。
但走到门口,玉澜拦住了檀喆:“我自己进去吧。”
檀喆一怔,想都没想的反驳:“不行。”
檀喆不放心是意料之内的,那人可是一个月前刚用暗器把玉澜伤了,如今两人独处,谁知道出什么意外。
“我有事要问他,”玉澜安抚他,“没事,这点胆量我还是有的。”
这哪里是一点胆量,这胆子实在太大了。
玉澜说完要进去,檀喆手还是拦着她没动,玉澜看他微微皱眉的模样,又看了看自觉背过身不看他们的贺兰策,不知道怎么的脸就红了。
檀喆看出她神色有点羞赧,扭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贺兰策,眉皱得更紧了,低声问:“你连被他看着都会不好意思,这胆量你还要单独进去见他?”
玉澜被他戳破心思,有点羞恼,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手背。檀喆被她一掐也就乖了,不过还是不放心让她自己进去,玉澜又拍拍他的手背:“没事,你们在外面守着。”
檀喆看看她拍自己的手,心想这打个棒子给个甜枣的事儿玉澜玩儿得越来越溜了。
玉澜推门就进去了。
这单于长得虎背熊腰,心态还挺好,没怎么见颓丧,连见到玉澜都是一脸冷漠,玉澜就知道,这单于来大殷前应该就是做好了准备的。
单于不搭理玉澜,玉澜也不气,找了个位子坐下,单刀直入:“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说话,我也就问你一件事,答不答随你。”
玉澜微微俯身:“灵犀公主和你们有没有往来?”
单于年纪比她大得多,也把玉澜当个小丫头,完全懒得说话,玉澜见他不理,点点头:“无所谓,不管你说不说,玉媱也不可能被放出来了。”
那单于皱眉,神色不虞,冷笑一声终于说道:“什么灵犀什么玉媱,你们这些事我们不知道。我来之前就已经告诉我儿子,若我死在这就让他继承单于之位。你们这些汉人心思歹毒,当初将我们部族一分为二,我此次来就是为我们部族报仇的!”
玉澜看他傲慢愤愤的神色,心思几度转换,终究是笑了笑,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我没记错的话,西突厥传你得了绝症,想要临死前做这么一件事,倒是可以理解。”
单于应该没料到玉澜说到这个份儿上,神色诧异慌张:“你怎么知道?”
玉澜淡淡一笑,站起来,随即神色冷然:“那我也告诉你,动我大殷的子民,你休想。若你们突厥犯我大殷半寸土地,我让你们突厥拿命来还!”
单于困在这一个多月,如今听到这话依然气愤难当。玉澜声音不小,外面守着的檀喆也听到了,当即要推门进去,被贺兰策拉住,檀喆瞪了他一眼,贺兰策连忙小声说:“你现在去了,长公主的威慑就没那么强了,这单于被我们除了所有的武器,你放心。”
檀喆又瞪他一眼,心想单于跟皇帝饮酒的时候都没被查出藏有武器,你们这会的话我怎么可能信。
檀喆到底是习武之人,贺兰策拉不住他,两人正拉扯着,门被大力的从里面拉开。
玉澜气冲冲地出来,看到门口纠缠在一起的贺兰策和檀喆,玉澜吓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睛尽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别打寒颤,以免背后的单于察觉什么异样。
檀喆反应过来,登时把贺兰策一推,好不容易控制自己没踹过去。
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一言难尽的嫌恶表情。
玉澜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对贺兰策嘱咐一句:“看好他。”
贺兰策听命。玉澜继续道:“过段时间再决定他的去留。”
贺兰策一愣,檀喆也怔了一下:“要送回去?”
“困他在这又有什么用,”玉澜理了理衣服,“他来之前就传位给他儿子了,就算他那个弟弟有心思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把人放走吧。留在这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让他的子民以为他为了部族献身,我何必帮他留个好名声。”
顿了一下她又嘱咐:“告诉陆寒寻,别忘了给单于弟弟再吹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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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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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西突厥单于的三天后,玉澜才决定去见玉媱。
归义门宫变后,玉媱一直被关在灵犀公主府。玉澜虽没去看,但看守的人一直给她汇报,听说玉媱坚持要见檀喆。
对,玉媱坚持要见檀喆。
玉澜想想玉媱的意图,感觉除了用来恶心她也没别的用处。
那天正是一个正午,午饭前玉澜和檀喆在集仙殿里下棋,又有人来报,说灵犀公主今天撞破了头,扬言要见左相檀喆。
檀喆捏着棋子皱眉,玉澜挥手让那人走,檀喆才说:“这事儿我可不知道,别又赖我身上。”
玉澜知道他一直因为之前集仙殿那事儿她小题大做而耿耿于怀,不由得咳了一声:“那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嘛,咋还翻不了篇儿了呢。”
檀喆抿唇轻哼一声。
你看看你看看,玉澜看他浑身透着一种我生气你要知道我生气的劲儿,就知道他又在那闹别扭。
玉澜看他低着头看棋盘,还煞有其事地落子,她伸手截住檀喆落子的手拽到自己身前。檀喆还是低着头也不看她,另一只手又去够棋子盒,一副不搭理她的模样,然而唇边隐隐显出了笑纹。
玉澜又把他那只手也拽过来,牵着他的两只手摆到自己身前。两人本来是隔着棋盘桌对坐,玉澜拉他,他手臂绕过棋盘,身体不可避免的倾过去,下巴几乎贴在棋盘上。
“干嘛!”
檀喆详装恼怒,还抬头瞪了她一眼,手却实诚地回握住她。
玉澜因为他的小动作有点想笑,她忍着笑意拽着他的手又拉了一下:“檀喆你差不多行了啊,现在整个大殷连着塞外,谁还能像你这样跟我撒脾气?”
檀喆知道,但撇过头去绷着脸,一副不肯认错的模样,下巴直接抵在棋盘上。
半晌他闷闷地说:“你真是大度得过分了。”
玉澜眯了一下眼睛,不等她说什么,檀喆猛地坐直身体,玉澜因为被他拉扯的惯性,不由自主地身体往前倾了一下。
檀喆也倾过去,皱眉望着她,小声埋怨:“前天刚和我初试云雨,现在你就让我去见别的女人了?”
玉澜本就倾着身子仰头看他,闻言一愣,人还没反应过来,耳朵就先红了。
她有些慌乱地扭头看了看,大殿内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俩,转头又看檀喆眼神的笑意,知道他是趁着两人独处闹她。
她确实有些猝不及防,也没想到檀喆的调笑能来得那样自然,就像他们那一夜一样水到渠成。
那天玉澜上午见过西突厥单于,一下午都无事。晚上檀喆照例来看着她喝药,玉澜嫌苦,又因为檀喆今天没带橘子糖,竟然在檀喆眼皮子底下想偷偷把药倒了。
这哪行,檀喆找珞明拿了一点奶糕喂给她,喂的时候他没忍住,叫了她一句小娇气包。
这下玉澜不干了,睁大眼睛嗷呜一口咬住了檀喆的手指。
檀喆身体一僵,很熟悉的又麻又痒的感觉又来了。就像那晚,玉澜巡视南部水灾回来后,蹭在他身上的感觉。
他盯着玉澜的唇,面无表情:“松开。”
适得其反,玉澜咬着他指尖更重了:“窝不似!”
她含混反驳。
檀喆很短促地呼吸了两下,别开眼,他闭了下眼睛,看了下碗里所剩无几的药,突然一口把药灌进自己嘴里,不等玉澜反应,他抽出手指印上她的唇。
玉澜起初因为没有防备还挣扎了一下,又慢慢乖巧下来,她能感觉到檀喆实则情动的留恋,因而有些不好意思,脸渐渐红了。只是舌尖的苦味还是让她忍不住皱眉。
檀喆听她呼吸有些急促,缓缓离开她的唇,但仍停留在她的脸颊处,看她睫毛急速地颤动,檀喆想起宫变之前,她总怪自己恪守君臣之礼不主动。
檀喆忍不住笑了,贴着她唇角轻声叫她名字。
红尘烦扰三千,不如一晌贪欢。
玉澜低低应了一声,檀喆又衔住她的唇,这次他的手自一团锦缎中准确地寻到她的腰扣住,玉澜惊呼一声,揽住他的脖子,檀喆就势将她放倒在软枕上,还顺手拉下了红罗帐。
后面的一切就水到渠成。
两人起初都有点拘束,也都有些不知所措。这种羞赧的感觉在两个见惯大场面的猛人身上难得一见。但也正因为是彼此,他们的羞赧变得温柔,妥帖,像这一晚的月亮和星星一样和谐。
玉澜悄悄咽了咽口水,自觉自己打小也不是娇柔温婉的女子,也没学会眉目传情含羞带怯的情态,一时竟有些不知作何反应。
“人家可点名道姓的要见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学不来那男女之间的小情趣,玉澜索性就不拿捏那番姿态了,搞不好还要东施效颦。
可她脸颊边泛起的绯红却被檀喆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详装无事,可脸上的表情是做不了假的。
罢了罢了,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且这样的无声的反应何尝不是更真诚自然。
檀喆哼笑一声:“她为什么叫我你心里没数?你以为她真和我有话说?”
“我知道我知道,”玉澜点点头,“可我想听听她说什么,人家点名见你,我总不能巴巴过去吧,没得让灵犀笑话我是醋坛子转世看你看得紧。”
玉澜话刚落,看檀喆低头忍笑忍到肩头颤抖,要不是隔着棋盘,玉澜很想扑过去咬他。
她轻打了一下檀喆手背,檀喆收起笑容,认了真:“我去行,但你得陪我去。”
“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她不需要,”檀喆一脸严肃,“我需要。”
玉澜:“……”
玉媱一直关在灵犀公主府,吃喝倒是不愁,但也只是吃喝不愁,其他方面到底是跟不上了。一个多月来,重兵把守下府里人只准出不准进,守卫每天负责送新鲜的蔬菜水果粮食,别的不给提供。慢慢府里开销不足,奴仆走得越来越多,现在府里除了玉媱的贴身侍女和几个洒扫丫头并几个奴仆,几乎没有别人了。
从之前皇帝楚景澈身前的红人到如今,玉媱算是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且这光景,对习惯被人吹捧的玉媱来说,也是跌得太狠。
一身男装的玉澜和檀喆进了灵犀公主府,两人特意没有着人通报,玉澜有心隐藏行迹,对檀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戏谑意味十足。檀喆叹了口气不再挣扎,走了几步嘱咐她别乱跑,在这呆不了多长时间。玉澜好笑,只冲他挥挥手。
檀喆穿一身靛蓝常服,袖口收紧脊背挺直显得很利落。但进了正屋还是觉得不自在。
其实这屋里也没什么不同,干净整洁,阳光也满,屋里的玉媱穿着粉白襦裙,简单簪了一朵粉白月季,很有种删繁就简的美。
别的女子到了她这个年纪都不会穿这样活泼娇俏的颜色,唯独她,真是每个年纪都能把粉色穿出味道。
玉媱见他来,很是惊讶,但惊讶的神色转瞬即逝,很快就变成了不屑:“檀大人?稀客啊,楚玉澜竟然肯放你出来见我了?”
这话说的。
檀喆站在门口,还是行了一礼:“正是长公主命臣来的。”
玉媱神情一滞,但很快就露出无所谓的神情,正如檀喆说的,玉媱点名要见他也不是想对他说些什么,她真正想面对的其实还是玉澜。
“无所谓,成王败寇,我认。”
玉媱这句话让檀喆眯起眼睛,虽然淡笑不语,心里却不认同。所谓成王败寇,不说双方旗鼓相当,最起码彼此都有一定的实力,可以做对手,这才有时也命也的感叹。
但玉澜和玉媱的这次争斗中,玉澜其实没把玉媱当成对手,玉媱不过是她布局推着楚景澈和自己爆发矛盾的一把东风,这个角色是不是玉媱无所谓。
玉媱用的是后宫女人家争宠的心机手段,以为笼络住楚景澈就能为所欲为。她把玉澜当对手,殊不知玉澜是直接跳过这一层挟制皇权了,用的是合纵连横釜底抽薪的帝王术。不过输给玉澜,她也不憋屈。
“老天爷确实不公平,她一直都那么称心如意,”玉媱给自己泡了杯茶,她手保养得很好,素手芊芊倒茶的模样赏心悦目,“我想起小的时候,她想骑马,父皇就把自己的爱驹给她骑,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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