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姜沐璃被这母子俩逗得笑出声,道:“温大哥在大理寺办差破案是为民除害呢,姨母应该开心温大哥有这番有作为。”
说起这个,白氏忽然笑意盈盈,满脸喜悦:“阿璃,姨母前阵子与你说的,你可想好了?”
姜沐璃有点犹豫:“姨母,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害怕做不好……”
白氏柔声道:“不碍事,没有谁生来就会做什么,都是从中学习到经验,主要是夫君他过阵子要回扬州了,我得跟他一同回去处理一些生意,正巧塘水县这边我没时间管理,你代替姨母就好,况且你荷姨也会帮衬你一把的。”
姜沐璃对上白氏希冀的眼神,很快,便下定了主意,认真地颔首道:“那好,我愿意试一试。”
白氏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
除夕过后,翻新了一年。
自谢缚辞登基后已改年号为元盛,今年便是元盛二年。
温林松休了除夕假后就要返回长安了。
在回长安之前,他犹豫再三还是将那些事告知了白氏。
“嗯,据我打探到的消息,陛下的确已经封后了。”
白氏皱眉:“他可真够急的,阿璃这“死”了还没半年吧,就这样迫不及待吗?”
温林松面色古怪,“不是的……母亲,陛下的皇后……正是阿璃。”
闻言,白氏双眸睁大:“你说什么?!”
温林松将白氏往廊下角落里拉,担心她反应太大引起了姜沐璃的注意。
随后又皱眉道:“不会有假的,这段时间我都让手下的人时刻盯着长安的消息,因我们离长安太远了,我收到消息的时候,陛下立后都有半个月了。”
白氏简直难以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又楞楞追问:“怎么会?他们不是以为阿璃已经死了吗?这死了的人,如何封后?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温林松道:“陛下颁发的圣旨说是因小皇子谢望舒的生母生子有功,便立为皇后。但从立后圣旨颁发起,朝中并无任何一个人见过这个皇后。”
“朝臣纷纷吵着要皇后出来见人,陛下便搪塞朝臣称小皇子的生母因生育小皇子导致身子孱弱,平日里不能吹风,所以只能在紫宸宫住着。但部分朝臣不依不饶,后来陛下又大发雷霆,怒斥众人是想害死皇后,又降罪了其中吵得最厉害的大臣,其他人这才歇下要皇后出来见人的心思。”
“虽说没有一个人见过皇后,但陛下十分笃定对外宣称皇后在紫宸宫里居住着……”
白氏听出了其中的怪异,“所以实则并没有人见到皇后?那你又如何确认那是阿璃?”
温林松觉得母亲的话很奇怪,问:“怎么不是阿璃?阿璃不正是小皇子的生母吗?”
白氏冷哼一声:“你说是就是了?皇帝既然以为阿璃死了,又怎会册封一个死人为皇后?还对外宣称皇后住在紫宸宫?”
“啧,想必是别的女人吧,定是那狗皇帝想要他的新女人成为舒舒的生母,便编造了这个理由,等时间久了,年幼不知事的舒舒也把那个女人当做自己的母亲,狗皇帝的目的便达到了!”
白氏越想越气,怒骂道:“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舒舒是从阿璃肚子里出来的孩子,狗皇帝这是借阿璃腹中的子嗣为他的新女人巩固地位!”
温林松总觉得自家母亲说的不对,反驳道:“儿子觉得不至于……他可是皇帝,想要多少女人给他生孩子不是一句话的事吗?至于将舒舒看的那么重要?还必须要皇后成为舒舒的生母才能册封?”
白氏朝他怒拍了一掌:“你们男人永远只会帮着男人说话!自私自利又薄情寡义的东西!”
温林松忽然被母亲泄愤,忽然觉得很委屈,嘴巴瘪了瘪,小声道:“那父亲不也是男人吗……”
白氏瞪他一眼,温林松也不敢反驳了。
紧接着,白氏思忖了会儿,道:“这件事,你可别跟阿璃提起,我怕她知道了会难过,那丫头虽说整天笑盈盈的,但是心里的苦楚都往肚子里咽,从不会跟任何人说,本来孩子没能带出来,她已经够难过了,若是让她知道狗皇帝立了皇后还让舒舒认那皇后做母亲,她得多伤心啊。”
温林松也不忍姜沐璃伤心,自是应了下来。
所幸塘水县距离长安千里之遥,繁华的长安城任何事情都与这忙碌淳朴的小县城没任何关系。
甚至塘水县内,很多人都不知道先帝早已驾崩了呢。
百姓们每日为了生活奔波,哪里有那个闲情逸致打探遥远的长安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
暮去朝来,岁序更新,转眼便到了元盛三年。
舒舒从两岁起,谢缚辞便开始带着他上御书房议政。
朝臣起先极其不适应,现在已经习惯了议朝政时有个两岁大的孩子在闹腾,甚至随着耳濡目染,那白白胖胖的小太子已偶尔能听懂些什么。
虽说现在也表达不出任何意思。
但每当陛下正要推出什么为国为民的政策时,小太子都会满脸认真地赞同,导致大臣都认为这不仅仅是什么天资聪颖了,恐怕生来便是做太子的。
说起来,在去岁舒舒一岁生辰时,陛下便册封他为当朝储君,但因陛下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子嗣,便也没有任何人敢有什么怨言的。
只因当初那些对从未露面的皇后有怨言的都被陛下以其他罪责处罚了,学聪明的人如今自然不敢再忤逆独断专行的陛下。
夜里用完晚膳,谢缚辞便又出了寝宫。
舒舒刚咽下奶乳甜品,睁着一双漆黑的鹿眼,奶声奶气地问吴毓:“我父皇每个晚上都要消失一段时间,是去了哪里呢?”
两岁的孩子说话断断续续,舒舒虽说语速很慢,但胜在口齿清晰。
吴毓面色忧愁,又不好对小太子直说,便瞎编了一个理由:“陛下这是去看小殿下的母亲皇后娘娘呢。”
吴毓觉得自己也不算扯谎,并没有犯欺君之罪。
谢缚辞的确每个晚上都会去看姜沐璃。
虽然并不是真人……
舒舒歪着脑袋,眼里蕴满光芒:“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母后?父皇说我现在太小了,担心母后过病气给我,可我身子明明可强壮了!”
说完,他又站在椅子上,摆了几个证明自己身体康健的姿势,喊着:“吴公公你快看,本太子可健康了!”
吴毓哎哟了几声,生怕小太子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忙将他抱下来,无奈哄着:“小殿下最健康了,可是陛下也是为了小殿下着想呀,娘娘病的太重了,轻易可不能见人。”
舒舒听完,失望地朝榻上翻滚了几圈,仰起圆短的脖子长叹一声:“好想见母后啊……”
姣姣表姑才大他几岁,表姑都有母亲。
可是舒舒没有。
“我母后到底长什么样子,吴公公知道嘛?”
吴毓回忆道:“娘娘是奴婢见过最貌美的女子。”
最貌美啊……
舒舒怎么想都不是滋味,便从榻上蹦下来找了一面铜镜,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可怎么看都是缩小版的父皇。
他根本无法从自己的长相里推测出母后的容貌,顿时很是失落。
作者有话说:
下章狗子就自己发现女鹅还活着了,很快就重逢。
第63章 活着
谢缚辞一进入暗沉的地下室, 便被姜沐璃围绕。
四周的墙面,挂的皆是姜沐璃的画像。
大多都是她孕期熟睡时,他看了心里悸动,便私下里找了知名画师将她入睡时的模样皆记载于画像。
当初本想着, 孩子生下了后, 今后给他们的孩子看。可没料到, 这些画像却成了这两年他支撑下来的唯一动力。
谢缚辞背脊靠着白玉石榻,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手中还紧紧攥着当初在悬崖边捡到的那支金簪。
因两年的抚摸,金簪的簪身已极其的光滑, 可见抚摸它的主人对这支簪子有多么看重。
墙面上挂着多副姜沐璃的画像, 有她怀胎五个月时熟睡的姣好面容,也有她对他气急时暗暗瞪他的娇俏。
还有, 少数对他乖顺无比的温柔。
这两年里,好似只有在这个封闭的地下室, 对着这满墙的画像,他方能显露几分脆弱。
“缘缘,你究竟在哪?”他漆黑的眸微微闪动,低声呢喃。
整整两年, 他都没有放弃搜寻,甚至已经扩大了范围,在整个大晋每日每夜的派官兵搜查。
然, 两年过去, 她就像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般,再无踪影。
除了那具完全不像她的尸体, 什么也没有。
倘若她还好好活着, 现在在做些什么?
她那样纤弱, 今年也才二十岁,流落在外也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若是冻着饿着,受伤了又该如何?
他从前那样恨过她,都担心她会饿着,可她离开了两年,到底过了什么日子,他全然不知。
她性子虽说倔强极了,实则又很爱哭,受了委屈定是会躲起来流泪的。
谢缚辞无声淡笑,眼底浮起悲凉。
那个小混账,那样挺讨人喜欢,或许她会认识更多愿意照顾她的大善人。
可这个想法一旦从他脑海里滋生,忽然便是陌生男人进入了她的生活,照顾她,接近她,毫不掩饰地爱慕她。
……若是缘缘也对那个男人动心了。
岂不是会嫁给别的男人?
谢缚辞猛地站起身,顷刻间周身戾气升腾,掌心攥紧的金簪又一次扎伤了才痊愈的伤口。
鲜血一滴一滴流下。
**
距离长安千里之遥的塘水县。
姜沐璃从两年前起接管了白氏手头上的生意之后,便从温府搬了出来,白氏便另外给她买了一栋二进二出的宅院和一些下人护卫安家护院。
白氏自嫁给了温锋后,便跟着自家夫君一同做生意,温锋平日走南闯北,做的都是大买卖,而白氏便私下帮助一些无父无母,亦或是被父母抛弃,被男人休弃到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给她们一个容身之所。
塘水县东街一带都是温家的铺子,铺面的掌柜及店小二皆是白氏特许让那些流离失所的女子来帮忙做工之地。
毕竟有一个可以每个月领工钱的活干,也会让人对生活有些希望。
扬州是盛产瘦马之地,自然连小县城都没有逃脱。多户家人,若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只要家里头有个姑娘,无论长什么模样,家中的长辈都会想尽办法送进勾栏院。
白氏从十年前起,为了阻止更多悲剧的产生,便悄悄在塘水县开了缀月楼,明面上是勾栏院,实则暗地里是帮助那些不得已堕落风尘的女子能有一个家。
被送到缀月楼的,若是无家可归想留下的便可以继续在楼里帮忙打杂,不想留下的,白氏会给一笔银子让她离开扬州从新开始。
但大多数被家人卖到勾栏院的姑娘最大的都只有十几岁,更别提一堆尚未成年的小丫头,姑娘们无处可去,大多都会选择留在楼里。
而姜沐璃便是接手缀月楼,成了幕后东家。
两年过去,姜沐璃从当初什么都不懂,到现在处事起来游刃有余,甚至将缀月楼打理的井井有条。
“阿云,今日咱们楼又被王大人家的公子包了呀!”灵玉亲密地贴到姜沐璃身侧,笑着道:“我瞧着,那公子多半是看中你了。”
姜沐璃睨她一眼,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呢,就不准人家来听听小曲,尝尝我们楼里的美食吗?”
灵玉揶揄道:“可不嘛,咱们楼虽说都是姑娘,但都卖艺不卖身,哪个男人敢动手,马上有护卫将他扔出去,时间久了大多数男人都不愿来了,如今还愿意包场子的,定是爱慕咱们楼里的某位姑娘。”
灵玉向来心直口快,又道:“那王公子上回无意间看到你,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傻乎乎的,哪还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这段时日这种话姜沐璃听得多了,轻轻推开她淡声道:“灵玉,你可别闹我了,你知道我是个独身寡妇,又会有哪个男人会看上我?”
灵玉在她对面落座,柔声道:“寡妇怎么了,允许男人死了媳妇再娶妻纳妾,还不准女人死了男人再另嫁啊?”
姜沐璃道:“是我不想嫁人,你别再说这种话了,目前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在缀月楼里帮助一些姐姐妹妹,一起过好日子挺好的。”
灵玉撇了撇嘴:“你真是气死我得了!这么漂亮的小脸蛋,怎能天天闷在酒楼里?”
姜沐璃懒得与她多说下去,唤了几个姑娘过来,一同商议今晚王公子包场的事。
酒楼正值休息时间,门外忽然传来急躁的拍门声,楼下洒扫的小妹高声喊:“来了来了,别拍别拍了!”
大门打开,门口立着一名花容月貌的姑娘,怀中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婴孩,她垂泪哑着声冲二楼的姜沐璃唤了声:“阿云,求求你帮帮我。”
姜沐璃面色震惊朝她走去。
**
长安紫宸宫,此时正值盛夏,夜里极其炎热,小太子舒舒很早便入睡了,却忽然从梦中惊醒。
紫宸宫夜半点燃了宫灯,听到响亮的哭啼,谢缚辞从书案后起身,抱着突然大哭不止的舒舒,面色微沉问雅彤:“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就睡了吗?”
雅彤递上干棉帕,小心翼翼地回道:“陛下,小殿下是忽然……”
接下来的话雅彤不敢说下去。
谢缚辞拿棉帕擦了擦舒舒冒了诸多冷汗的额头,忽然,听到舒舒唇齿溢出一声:“母后……”
他手上动作顿僵。
“母后……母后……”舒舒紧紧闭着双眼,流泪呢喃。
谢缚辞整个人僵滞住,许久没有动弹。
雅彤这才不得不继续道:“小殿下已经好几次睡着后哭醒一直在唤娘娘了。”
谢缚辞动了动薄唇,遂一言不发,将舒舒哄好了后,又放置在榻上,慢慢顺抚他的后背。
许久,雅彤不知是不是该退下去时,便听陛下问道:“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雅彤道:“小殿下会开口说话后,便时不时会这样的,但因先前也就小声唤了两声,并没有大哭,奴婢便没有同陛下提及。”
谢缚辞淡声道:“你下去吧。”
明黄的帷帐内,谢缚辞靠在床头,眼眸沉静看着榻上睡着的舒舒,凝视了良久。
舒舒哭醒后,并没有熟睡,感觉到父皇的视线一直在看他许久没有挪开,这才缓缓睁开眼。
“父皇,你不睡觉吗?”
谢缚辞面无表情看着他:“从今日起,再也不准想你母后。”
舒舒脸色一变,奶声奶气道:“为何?父皇每日每夜都在想母后,为何不准我想!”
谢缚辞冷笑:“你见过她吗?你记得她的声音吗?你熟悉她的气味吗?你想她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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